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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是个爱学习的人，看书几乎点了他生活中的大总分时间，只要是书，特别是有点名气的古书，都是大哥的最爱，是刻骨铭心的爱，爱到了骨子里。然而大哥又是个不爱学习的人，在学校的表现很是差强人意，成绩不好不说，还不爱参加集体活动，总喜欢缺课，特别是政治学习、劳力教育等等的，他几乎从未有始有终的参加过一次。
所以，从小到大大哥从来都没得过三好、五好学生的奖状，也没进入过红小兵、红卫兵的行列。
大哥比二愣子大两岁，所以在学校也比二愣子高两届。二愣子开学后上初二，大哥则要开始上高二。兄弟两没有太大的相似点，大哥沉稳，二愣子毛躁；大哥爱看书，二愣子喜打闹；大哥好动脑，二愣子好动手；大哥好守家，二愣子好胡跑；大哥......
如果非要找一下他们两个的共同点的话，那就都能吃苦、都不怕事、都有好强之心、都是被抛弃的人。再要深入一些、从另外一角度看的话，他们都是不求上进的害学生和落后分子。
世界很奇妙，人也很奇妙，真不知当初老贺头为何要把这两个小子收揽到自己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屋里，更不知道为何还不让别人把他们领走、去享受幸福的生活。
“自己还在吃五保，又弄两个奶不浆子在屋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为了能到民政所多领点钱和粮票、布票吧。”
“一个孤老头，自己都招呼不住自己，还弄两个娃，真当自己会奶吗？”
“哎，人呀，有时候就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贺老头纯粹是没事找事，弄两个小娃在屋里做什么呀？”
......
左邻右舍无不为贺老头操心，替他感到头痛。
不聋不瞎、不痴不傻的贺老头自然听得见那些闲言碎语，何况好心人还会当面劝导呢？
“养得住、养得住，没事、没事。”这就是贺老头的回答，而那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也表明了态度和信心。
二岁多的二愣子、四岁多的大哥就在那么多人的关注下，驻进了贺老头的家、成了没有爹娘只有爷爷的二孙子。
三小间茅草房成了一老两小的家，弄堂里的小院成了他们活动的主要场地，而那棵不知何年何人种下的大枣树则成了先是大哥、后是二愣子的期盼所在。
在悄无声息中，两个小的长大、而一个老的愈老。
最终，在三年前，二愣子上三年级、大哥上五年级的时候，贺老头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安然的闭上眼睛去了另一个世界。
大哥记得，二愣子也记得，就在爷爷偷懒、长睡不起时，院里来了很多人，街道办来了、城关镇来了、民政所和民政局的也来了，左邻右舍的更是少不了。
一阵喧闹过后，爷爷被裹着被子抬走、放进了外面街道上的白茬棺材里，然后，就有几个人拉着架子车把棺材送到了一个荒山坡，埋下后，在好心邻居的提点下，大哥和二愣子在坟头各自磕了三个头，尔后就是一轰而散，只留下他们二孙在那里发愣。
他们两个都没有哭，不是不想哭，而是实在哭不出来。有悲，但无泪。
“走吧，回家。”大哥最后看了一眼坟头，对还在发愣的二愣子下达了回家的命令。
自此，大哥就成了领导，而二愣子就成了他唯一的兵。
三姓家少了一姓，变成了两姓家。好的是，贺老头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教会了两人做菜、煮饭，至少他们两个都会把米汤煮熟、把菜做成咸的。
对于兄弟二人今后的生活，街道和民政都很操心，然而却无奈。山城小，条件有限，既没有有福利院也没有收容所，何况即便有这些机构大哥也不去呢。所以，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钱少了一些、粮票也少了一些，但还好：饭没有稠的有稀的；衣没有新的有旧的；柴禾自己拾；上学免交学杂费。
大肉吃的少了些，但鱼和兔子却没少吃，这两样不要钱的东西虽然吃起来不过赢，但总比青菜要好吃的多。
大哥虽然宅家、宅书，但总有不宅的时候，每当有人打猎、捕鱼时，他都会跑去插上一脚，无论是帮忙大小，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回，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收获。
二愣子也会长大的，在五年级的时候，他也可以单独上山打野果砍柴了，虽然相对大哥搞的少一些，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多少还是能帮贴一下二人小家的。
“大哥，再有一年你就要高中毕业了，你打算下乡吗？”二愣子没有回答谁教的他，他问了大哥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胡荣斌理所当然的说道：“是呀，等下乡后想法多搞点粮食回来，省得总是不够吃。”大哥说的更现实，每人每月二十六斤的粮食根本不够两个饭桶吃，如果两人稍稍放开肚皮的话，那点供应粮能够吃十天就不错了，所以，两个人平时只能吃个半饱，而且还都是以稀饭为主。
二愣子坐起身子，对着仰躺在水里的大哥说道：“别下乡了，要不你还是留一级吧。”大哥眯着眼睛扭头看着二愣子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光说些莫明其妙的话。”二愣子不敢胡想，更不敢胡说，因为一不留神就会被禁言。
二愣子把注意力放到了说服大哥留城的事上，进而可以避免想错事、说错话，他对大哥说道：“今天中午在鱼池逮鱼时，我想到可以多吃鱼、吃肉，少吃粮食，这样我们的粮食就可以够吃了。但是，光我一个人的话，有些事做不到，这就需要大哥留下来一起去做，这样就可以一边挣钱一边吃好吃的了。”
大哥明白二愣子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了，肯定是二愣子去过收购部，或看到过去收购部卖皮毛的人，这是有样学样，想通过上山捕猎、下河逮鱼来解决缺吃少穿的现状，或者说是找到了一条别人一直在做的挣钱门路。
胡荣斌扭过去脸，扬起手摆了摆，说道：“别胡想了，还是这样混着吧，等下乡、分配到工作就好了。至于你说的那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做，也没看见谁发多大的财。”
光说没用，只有让大哥看到事实，才有可能让大哥正视起来，那时，也许大哥会改变看法。
两个人在水里泡爽了，天也凉快了下来。
“我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二愣子抢先一步拿到了勾担，把两头的吊绳各挽了一圈后，挂起装满水的白铁桶稳步的领先向家走去。
一路不停也不歇，让紧跟的大哥没有可趁之机。
把水倒进缸里后，大哥胡荣斌对二愣子说：“行，总算长大了，这样等明年的时候我就可以放心的下乡去了。”
二愣子默默的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只能在今后努力的拿出业绩让大哥醒悟过来，打消急于下乡的念头。
八月十五前兄弟二人接到了复课的通知，已经报到过的二人，一起来到学校，当走到高中和初中的岔路口时，二愣子对大哥扬了扬手中的书，说道：“你这些高一的课本我可能会有些看不懂，没事了，你还是回忆一下，等回家后我再问你。”胡荣斌想了想，然后皱着眉头说：“有些恐怕我也没学好，你要真想学，还是找老师吧。”二愣子摇头说道：“我不想找那麻烦，真要是那样做了，还不会被人笑死？就找你了，说什么你也学过，总比我这个刚上初二的强吧？”被逼死角的胡荣斌有些无奈，自己就那水平，怎么能教别人呢？然而，这又是不好推脱的事，至此，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好吧，到时我还得好好看看，真要不行的话，我去找老师。”
满意的二愣子扬扬手告别了大哥，哼着那首大哥改过词的歌向自己的班级走去。
二愣子是初二二班的学生，但他的好友却并不仅限于这个班，只要是落后分子，几乎全都喜欢和他玩，因为他玩的嗨、玩的奇、玩的好学生都不愿搭理他们。
三班的三傻子张五一凑了上来，“二哥，几天不见进步了呀，这书拿着沉不沉呀？”二愣子回答道：“不沉，但把你砸成四傻还是不成问题的。”“哇！二哥，这是想又红又专了呀，光书都拿那么大一摞。”疯子齐习才蹦跳着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抢二愣子手中的书，然而爬到了地上、来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大笑声中又有两人追着赶了过来，五班的尾巴张强和胖子安同生。接着又从二班的教室里跑出了不着调杨林和小白脸郑镇会。
一大帮子人聚在了二班教室的前门，其他学生只可绕道到后门进入教室，对他们来说，还是敬而远之的好，有道是惹不起、躲得起。
嬉闹是少不了的，胡喷嗨吹只是文静的一种表现，各种各样的伟大事迹层出不穷的、源源不断的在乱侃中喷涌而出：哪、哪、哪天翻墙进了电影院看了一场什么电影；砍柴回来因为拔人家萝卜给人打了一架；在堰塘洗澡拽藕丝被老百姓撵；谁、谁、谁爬树上看女厕所被人骂。......
“铛、铛、铛...”铃场响起。
（别在外面，就在家里看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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