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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落下了，犹如在白色的空中泼下了墨水一般，既急又快，一个中年人神色匆匆，脚上的布鞋已经拖沓了一只，他却如浑然不知一般，甚至还时不时小跑两步。‘噔，噔，噔’轻轻扣了下门环，内心焦灼的他这一刻似乎也安定了心神，“谁啊”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有气无力，似是久病之人。
“张婆，是我，村东头的王启财，家里的小蛋儿晚上出了点事儿，您老帮忙过去看一下吧”王启财央求着。
“哦，是启财啊，你在门口等一下，让我穿上褂子”门内一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吱吖’老木门和这张婆一样，也不知在这矗立了多少年月。
“走吧”张婆头上带着黑色的包发巾，身着一身青色的棉袄，黑色的绒裤，一双黑布鞋，就是村里那种朴素的老太太，虽然穿的神气，但整个人却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包发巾也包不住雪白的头发，眼神中多的是空洞无神。
这是山西一处偏僻的山村叫梁庄，张婆是村里的一位神婆，从小学这个专给人看神，当年破四旧的时候，差点把这神婆送去见神，后来虽然活下来了，却也落的一只手残疾，一辈子没有婚嫁，后来领养了一个女儿，照顾她的起居。
也不知时代变了还是什么原因，慢慢的又兴起了问神求佛，要说也是这老太太真有点本事，十里八乡有点稀奇古怪的事儿都会来找她看看，你说她图钱吧，给别人帮忙，别人不给钱，她也不要，有时候水也不喝。
你说她不图钱吧，她又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给她一筐鸡蛋，她也拿，十块一百，她也收，反正挺古怪一个老太太，或许是她年纪大了，又或者现在信的人少了，慢慢的找她的人少了起来，门口一下子又冷清了起来，养女也嫁了人，渐渐她的精神也没以前那么好了。
王启财是村东头的一个农民，老实巴交，八辈贫农，祖祖辈辈在这深山里刨钱，娶了一个媳妇儿，精神有点失常，但也有清醒的时候，不过为数不多，只知道她是隔壁乡里的，底细不大清楚，只知道来这个村子的时候，父母双亡，经人介绍认识了王启财。
那个年月，像王启财这家里兄弟姐妹七八个的，家里又比较穷，能讨个媳妇也算不错了，好在他媳妇儿能照顾自己衣食起居，也能下地干活，只是有时候神智不大清醒，只要不说话，和一般人没什么二样。
后来给王启财生了一个一个闺女和一个儿子，儿子长大一心想要赚钱，摘掉贫农的帽子，婚后生了孩子没多久就带着媳妇儿外出打工去了，留下了王启财和老伴两个在家种地，照顾着自己儿子。
不一会儿到了王启财家，院子不大，泥土的墙面，南面两间黑瓦泥坯房，东面两间窑洞，得着重说一下，山西的窑洞真的不少，这东西冬暖夏凉，除了有点潮湿，挑不出什么毛病，装修得当了，比盖的楼房还舒服，“孩子在那个窑里面”王启财用手指了指东边的窑洞，搀扶着张婆去了。
窑洞内一盏淡黄色的白炽灯，算不上明亮，却也不至于摸黑，穷人家，能省则省，能用就用，土炕上坐着一个小孩儿，也就八岁左右吧，穿着红棉袄红棉路，这会儿坐在炕上仰着头，直勾勾的盯着窑洞上面。
“下午我去地里，孩子一个在家不放心，我就给他也带过去了，他一个跑地头的山上玩去了， 回来这孩子还好好的，就说有点累要睡一会儿，我想着可能是玩累了，等一会儿做好饭过来要喊他，等饭做好了过来一看，他就这样了，怎么叫也没反应”王启财给下午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这里就不得不讲一下山西的地形了，山西山西，好多人问山多吗？山西是因为在太行山西边，所以叫山西，不是因为山多叫的山西，山多就叫山多省了，不过山西山也确实不少，不过不是那种怪石嶙峋的那种，多的是大大小小的土山，大的上下都得个把小时，小的上个山也就百十步路。
“知道了，我给问问是哪个仙家有事要帮忙，还是说是孩子的姥爷姥姥哪位想看看孩子了，我试试能不能给搭上话”那会儿村子里神婆大仙，较多的就是这一套，谁家有人不对劲儿了，先用土方法看看是不是中了邪，要放现在多半第一时间就送去医院了。
那会儿问仙，其实我也分不大清他们口中的问神求仙具体怎么分，总之是哪路神仙也叫仙家，是哪个已故的先人也叫仙家，总之，只要不是人是另一个世界的，都统称仙家，问神也有好几个方法。
因为我小时候村子信这个的较多，所以我就讲几个比较常见的，也不是我见过，小孩子不让看，等我长大了，这类东西都没了，我只是听我大奶奶讲的。
第一种，要是碰到那种躺在床上胡言乱语的，就给床头拴一根绳子，然后在绳子中间放一根筷子，筷子要是站住了，证明仙家还是愿意和你搭话的，这会儿你就能问它具体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找这个人，是有需求还是有什么冲撞了，多半合了它的心意，它就会走，要是谈不拢，给家里请个神像镇一镇，多烧香，过几天也会好。
第二种呢，就是在屋子里，最好是大堂，放一个黑碗，碗中盛点水，中间放一根筷子，筷子只要站住和第一条是一样的，站不住就请个神像，烧香，大体都是这样，毕竟只是神婆，并不是道士和和尚或者法师啥的，只有沟通的，并没有具体怎么驱赶的，也有那种比较厉害的神婆，她们多少会一点驱赶之法，灵不灵验，我倒是不大清楚了，或许会灵吧。
比较少见的就是那种厉害的神婆，她们去了基本都是器具齐全，会有符咒，也会有法器之类的，不是让人和圣水（符咒烧成灰泡水）就是拿柳条打人。
张婆就是那种比较厉害点的，不过她还是先从基本的来，只见她从衣兜里拿出个小碗，盛了点水，给中间插了根筷子，不一会儿筷子还真站住了，现在都知道有科学依据，那会儿毕竟读过书的人不多，也不大清楚这些物理原理。
张婆神情严肃的说到“不知道是哪个路过的仙家，孩子还小，有什么事儿你给大人说，能给你帮忙的也不会推脱，要是孩子的长辈，看看孩子，看了也就走了吧，你这么闹腾，孩子这么小，哪能受的了啊”。
有这么个说法，和它们对话的时候，不能过于和善，它们会觉得你好欺负，只会变本加厉，你要太强势也不成，吓到了这位，也没好果子吃。
小孩儿看了张婆一眼，张婆刚进来的时候没仔细打量孩子，不看没事儿，这一看更确定了，脸色铁青，嘴唇发白，眼睛上翻，几乎看不见瞳孔，眼白占了眼眶大半位置，呼吸也是那种伴随着卡痰的感觉，小孩面目狰狞应该是痛苦，可嘴角却不自然的向上咧开，却又像是在笑。
“嗯…呼噜，呼噜”张着嘴没说话，发出几声怪声又仰着头看，这会儿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叫骂声，门帘一撩，进来个老太太，五十左右，衣衫整洁，眼神和表情却有些许呆滞，进来就破口大骂“你个死缺德的赶紧走，不然我一会儿拿棍子打死你”整个人站在那里，手托着门帘，整个人站在那里发颤。
“涣蒂你出去，别在这搅和”，王启财拦着老太太说到，脸上的更带着一丝愠怒，本来挺严肃的一个时候，老太太进来这么一搅和，王启财只怕会让情况更糟，这老太太就是王启财的老婆赵涣蒂，小时候得了流感，命悬一线，找了一个靠谱的赤脚医生给看，说要么吃牛黄解毒丸，要么就给孩子安排下后事，家里人没办法，给吃了牛黄解毒丸。
孩子命保住了，人却傻了，但也不算太糟，能维持自己正常的生活起居，偶尔人还会清醒，给家里人说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不是发呆，就是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和别人聊天，别人也听不懂她说什么。
床上坐的小孩儿看了一眼赵涣蒂，张开了嘴，“咳咳，呃…嗯!这个嗓子不大舒服”发出的声音却不是一个八岁孩童稚嫩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就想村里吸烟多年的老头一般，张婆和王启财以为他又“呼噜，呼噜”就完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说话了，不过几个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他会说个这，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缓过神来，孩子又开口了。
“就你？就是你们三个，也不足为惧，可惜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怕那件事是没有机会了，可怜我那朋友了”张婆给王启财招了招手，悄悄说到“启财，这多半不是你家老人，我问问它要干什么，一会儿要是不走，你按住孩子，我用硬的给它赶走”。
张婆又问“仙家，有什么事儿，你就讲，别让孩子受苦，孩子家人都在这，能办的肯定都给办了”说着给王启财使了使眼色，意思不行就去按住孩子，自己也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腰间。
张婆腰间挎着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的都是给家里做饭烧柴剩下的柴火灰，据说这个玩意儿有灶王爷的神力，平常脏东西在家里，最怕的就是，神像，门神，剪子，刀，红布，镜子和这柴火灰，还有说怕桃木和童子尿啥的，真算起来东西可多了，也不知道脏东西怕的东西这么多，人怎么还会这么怕它，不过那会儿农村最多的就是柴火灰了。
“你少来，你那些东西对我管用了，我还敢坐在这里和你们讲这些？本来是有话要讲，可我要讲给她听的人却少了两魄，残缺之人，讲给她听无异于对牛弹琴，不说也罢”小孩儿说到这突然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你等下，我能听进去”刚才疯言疯语的赵涣蒂这会儿冷静的说到，站起身去桌子旁边打开抽屉，找了个铅笔和本子，小孩儿刚上小学，家里能记东西的也就本子铅笔了，赵涣蒂坐到小孩旁边，小孩儿又缓缓坐了起来“怎么，你现在清醒了？”。
“我这后半辈子也没清醒过几次，可能是你来对了，也或许是我醒的是时候，都是命吧”两人一个小孩，一个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后，小孩仰头便睡了过去。
赵涣蒂拉着王启财的手“辛苦你照顾我这不健全的人，我这清醒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让儿子一定照顾好自己，你也照顾好自己啊。”说完抱着王启财哭了起来，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给王启财说到“这个纸你一定留好，字不要弄花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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