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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离开家后独自前往学校。九月的天气暑气未消，虽然才早上七点多，初升的太阳已经开始散发它的威力了，些许还未逝去的知了在被阳光照射之后竟然开始发出“嘶嘶呀……”的声音来。
若水现在刚上初三，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缘故，一个学期前刚从一所乡中学转入现在的学校：修德中学。
若水曾经转过好几次学，都是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所以若水也没有从小到大的玩伴，刚开始他还不是很适应，不过后来也就习惯了。
若水的家和学校距离不算远，走快点二十分钟能到，走慢点半个小时。这段路虽然有公交车，但是若水还是经常步行去学校，而且是慢步走，他很喜欢一边走一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感觉。
为了能少些打扰，若水会刻意走一些人少的路，哪怕花的时间多些。
若水去学校的路线会经过城西的一条老街，一般来说在这个时候，老街的店铺开门的很少。哪怕是勤劳的店主，此时基本都是在家里做早饭吃。
这条四米左右宽的老街曾经也繁华过，但时过境迁，已经让位于城南新开发的商业街了。
若水低着头走在路上，余光却瞄到右前方不远处摆放了一张桌子，定睛一看，是个算命摊子。
“这么早就出来摆摊？有人来嘛？”若水想道。
待走到桌子近前，若水瞄了那个算命先生几眼，只见那个人竟穿了一身破旧的道袍，而且身前小桌子上的红布上还有破洞，也不知道是磨破的还是被老鼠啃的。在桌子旁边立有一根幡子，上面写着“求财问路指点迷津”。
那个人盘腿坐在桌子和房屋墙壁中间，若水往他身下看了一眼，见那里垫了一块黑不溜秋的蒲团，而且还被那个算命先生不算轻的身体蹂躏到变形。
之所以若水看出那人体重不轻，是因为那人虽然盘坐着，身形却有些高大。
若水又快速地瞄了一下那个人的脸，约摸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线条清晰，有些风霜，但还挺和善，不至于让顾客不敢上门。
看完后，若水低下头加快脚步，以左弧形轨道从那个摊子前走了过去。周围除了那个人就是他，若水不是很想被叫住，拒绝人对他来说是件麻烦事。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算命先生。”若水边走边想。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若水拐入了正街，再走个五分钟就能到学校门口了，然而就在此时，他看到前面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几个正在嬉闹的中学生，时不时有脏话飙出，有人耳垂上有耳钉，还有人染了几撮黄毛。那几个人是若水的同校同学，有两个还是他的同班同学，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混子，学习差，平时最爱干些插队、打架、欺负新人弱小之类的事情。
若水曾经就被他们欺负过，那是初二下学期，他刚转来这里的时候。一次放学后，那几个人在教室里拦住了若水，问他索要金钱未果，他们便不客气地扇了若水几耳光。
若水不是那种性格很坚强的人，他哭了，不过他既没有给老师说，也没有给父母说。
若水个子矮，发育不是很好，如今15岁了，跟同龄人相比身高矮了一截儿，而且还很瘦弱。
遇见那几个人，若水习惯地低下头且放快脚步，希望能不引起注意。不过那几个人里却有人看见了他。那是若水的同班同学，名叫谭政，有些壮实，面相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人，平时最喜欢欺负弱小，好似这样能显出他与众不同的魅力一般。
谭政看到若水之后马上叫了一声：“小矮子，你站住！”，然后就带着另外四个人迎了上来。“看见我们还想躲。”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住了若水的脸。若水使劲儿摆开对方的手，想从侧面跑过去，却又被另一个人一把扯住。这个人叫葛齐阮，也是若水的同班同学。
谭政：“哟呵，胆子肥了，还想跑！把他的书包下了，扔了他的书。”
听言，葛齐阮和另外一人不顾若水的反抗，把他的书包抢了下来，葛齐阮还一把将若水推倒在了地上。随后他们将若水书包里的东西肆意洒在了街道上。
洒完东西，谭政对倒在地上的若水说了一句：“没打铃之前，不准进教室！”然后几人扬长而去。旁边有学生经过，都似没看见一样快步走过。
那几个人都有些背景，尤其是那个谭政，他爸爸是澧桑县的副*县*长。学校也曾经想管过他们，毕竟学校领导也知道，不能放任这种情形恶化下去，不过尝试了几次后却是收效甚微。
首先谭政那五人太过顽劣，而且又不可能随意开除，他们的父亲有权势但又很少管他们，母亲又很是宠溺。
修德学校刚开始也采取过私下里训诫以及公开批评的方式，但是谭政那几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在意，甚至还为自己的“出名”沾沾自喜。
最后学校虽然没有听之任之，但是也没办法震慑住，只求他们不要闹的太大就好。
康回若水默默地捡起自己的东西，眼睛里有泪水，但是忍着没流出来。他简单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然后捡起书包往学校走去。
若水的班级是初三四班，他掐着时间在刚好打铃的那一刻从后门快步走进教室，他的课桌也就在后排紧挨垃圾桶的位置。
按说以他的个子，他应该坐在前排才对，上学期刚来时他也的确在前排，不过后来因为他的成绩实在是太差，而且上课太闷，老师和同学们也不怎么喜欢他，慢慢地，他就逐渐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了。
而若水自己，似乎也已经习惯被轻视了。
若水以前的成绩其实是挺好的。以前在乡镇的小学，他是拔尖的存在，考年级第一也是常有的事情。若水曾经总以为父母吵架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他很努力地学习，小学的时候，他就经常刻苦学习到凌晨。
以前若水也很相信那些刻苦学习的名人事例，什么凿壁偷光之类的故事，若水是了熟于心的。
若水还记得以前，每当重要的考试之后，他就会特别期待考试成绩，等成绩一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拿给父母去看，希望他们能够开心一点儿。不过，这种开心很短暂，也并不能减少他父母之间的争吵。
若水的成绩啥时候变差的呢？若水还记得那是初一结束时的期末考试，那时候他严重发烧，头晕的厉害，但是他妈妈仍然坚持让他要搞复习和考试。
那次的考试成绩自然不好，然后若水妈妈很伤心，让他跪在她面前，一边哭诉一边数落他不争气。另外，若水从小就有失眠的问题，日积月累，他的身体也开始承受不起压力。他对他爸爸说过，但是他爸爸说他在找借口。“如果白天够累，怎么会睡不着。睡不着，做它一百个俯卧撑，怎么可能睡不着！”这是他爸爸的原话。
若水觉得，他们只是关心他的成绩。
若水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他的家庭出了什么问题，只是知道他不想再这样了。
以初一结束时的期末考试为开端，若水的成绩开始直线式下滑，初二上学期期末已经到了年级中下水平。初二下学期来到修德中学后，他的成绩几乎就一直是全年级垫底了。
若水父母对他越来越失望，他爸爸没少借着酒劲教训他，而他妈妈对他的数落也多了起来。为了让若水成绩变好，若水妈妈对若水的要求更为严格，早上五点半起床让他搞学习便是其中的一个表现。
若水的妈妈是个有自尊心但又缺乏独立性的人，她的丈夫让她失望，所以她开始将期望转移到若水身上，与此而来的是更严重的控制。若水对这种期望感觉承担不起，内心也不是很想承受。
此时若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马上拿出课本假装听课，虽然不想听，但总得敷衍一下。听不听得进是能力问题，听不听则是态度问题。若水不想出态度问题，他不想引人注目。虽然思绪会跑到千里之外，但是总不必担忧老师从旁边走过时发出的怒火。
曾经若水也想过上课看小说，不过很明显老师们的宽容度没那么高。
刚开始若水上课时开小差，老师们会时常点他的名，同学们也会乐地看他的笑话。
只不过到后来点名的次数少了，老师们已经不太想搭理他了，同学们对看他笑话的兴趣也没那么强烈了。
而若水也开始享受起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感觉，很舒服，比现实舒服了太多。
基本来说若水会一个上午都保持这种状态，也不与人交流，因为水喝的少，他一般很少上厕所，中午如果实在太饿，他会在食堂人快散去的时候去吃饭，然后下午又是这种状态，直到放学回家。
若水就这样待到了放学，除了上午的那个插曲，今天一切顺利，也没有谁会一直想着欺负一个废柴。
是的，若水都觉得自己是废柴。
离开学校，若水沿着早上的路回家，在路过那条老街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穿着道袍的算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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