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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潮湿的环境,昏黄而又明灭不定的灯盏,叮叮嗒嗒的敲击声……
一名胡子拉碴,身上各处沾附黑色煤渣的男人麻木地挥动手中铁镐,一下又一下敲向面前的坚硬石壁。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双眼毫无神采,宛如一潭死水,看不到丁点对生活的希望。
距他不远处,几个形如他的男人也这般机械地甩动手臂。
终于,胡子拉碴的男人被磨去最后的力气,在挥出最后一镐后突然嘴巴张大,急促地呼吸空气,瞳孔放散,整个人往后踉跄几步,仰面倒下。
这边的动静在狭小的隧道中回荡,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分出丝毫的注意力,他们仍然在不知疲倦地敲击面前的石壁,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而且毫不怀疑下一个就是自己。
倒地的男人艰难偏过头,望着灯盏中微微摇曳的火苗。里面的煤油即将耗尽,闪烁的微光就像他现在的生机,须臾之后逃不过油尽灯枯。
都说人死前会回光返照,男人便是到了这时候。他的眼睛映出跳动的火苗,意识在那一刹那回到了过去。
风雷滚滚,暴雨倾盆。
孤儿院内,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正在窗前阅读一本厚厚的书。边上的蜡烛已经燃烧过半,蜡油顺着烛身淌下,凝固在桌面上。
这时候,忽然一抹光亮闪耀长空,大片雷蛇延伸出令人惊颤的形状。轰隆的雷声不久后滚滚而来,犹如天神击鼓。
女人被突来的雷声打断思考,眉头微皱,随即取下眼镜合上书本,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候,孤儿院门口处忽有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即使在天雷滚滚的影响下,啼哭声依旧是如此清晰。
女人心中微惊,带上伞匆匆赶往门口。
待她打开大门,只见在倾盆的暴雨中,一个尚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正在哭喊。黄豆大的雨点打在这名婴儿的身上,将他完全浸湿。
究竟是什么狠心的父母,才做得出在这种天气舍弃孩子的行为。
女人抱起婴孩,往四周扫了一眼,但却是不见一个人。她看着怀中安静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的孩子,嘴角泛起柔和的笑容。
女人给他取名夜馗,黑夜相遇,心持光明,不惧邪恶魍魉。
时光飞逝,已是十年后。婴孩长成了一个身强体壮的少年,像女人说的那样,他英勇无畏,性格活泼开朗。
这天,女人突然晕倒,不知病症,一群人干着急。在那个通讯落后的年代,什么事都要靠脚。院长病倒,夜馗担起重任,心急火燎冲出大门去找医生。
然而,在他穿过一个巷道,到达巷口时,视野中飞来一根棍子。
一记狠棍直接敲晕了他。当他再次醒来,身上被套上了重重枷锁,手腕、脚踝和颈部全都被镣铐和锁链束缚。
夜馗拼命挣扎,大声喊叫。几个凶戾大汉突然涌进狭小的屋子,对着他一顿暴揍,打得他遍体鳞伤,晕死过去。
再度醒来,周遭是闷热潮湿的昏暗隧道,叮叮嗒嗒的敲击声刺激着他的鼓膜。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酸臭和各种难以言明的气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这里是黑矿,在那个人贩子猖獗的年代,他们贪婪罪恶的目光总是紧盯着孤儿院,如饥饿的野狼一般环伺在外。
夜馗很不幸成为了他们的猎物,从那以后便永远告别了成长的温床,来到了距地面几百米的人间地狱。
初到这种地方,常人会尝试一切方法逃出去,夜馗也不例外,不过他很快就绝望地发现,想要从那些监工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难如登天,即使避开过他们的视线,几百米的深度却似比百年人生。
他尝试无数次,失败无数次,身上尽是监工鞭打留下的伤痕,久而久之,活跃的性格变得麻木,终于被其他人同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被拖出去不知道扔到何处。现在,他也倒下了,或许这就是他的归宿。
如同一个游荡的孤魂,他看完自己短暂的过往,眼前逐渐黑暗。
煤油灯中的火苗熄灭了,从闪烁到熄灭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回忆还是梦境,亦或是幻想,他就是这样一个无名之辈,湮灭在历史中。
忽然,隧道中所有的灯光在某时刻全部熄灭。距离夜馗不远处的几个人麻木地抬起头,目光随意扫向四周。
两点猩红从幽暗中浮现,如同衍生的恶魂。几个人联想到刚才的动静,心中的恐惧陡然被放到最大。
“鬼!鬼!他变成厉鬼来索命了!”
几人吓得心胆俱裂,慌乱逃跑。
巡视矿区的几名强壮监工提着重新点燃的煤油灯,见到逃窜而来的工奴,脸上横肉抖动,拿起鞭子狠狠地抽。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些人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借着他们抽打的功夫夺路而逃。
“鬼啊!鬼啊!”远去的惨叫声中,伴随着他们恐惧的呼喊。
一个监工打算追上去,同伴阻止了他。
“他们跑不出去,先把剩下的矿区检查完,等会儿再来收拾他们。”
他刚说完,在他对面的同事突然睁大眼睛,嘴皮子抖动着说:“你…你身后。”
其余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即惊惧得不断退后。
此时那两点猩红已经化成了一双血色眼睛,妖冶的血光溢出眼眶,顺着黑暗滴落地面。野兽的低吼不住地自黑暗中发出,回荡在隧道中,渗人之极。
他们仿佛看见,他们亲手处理掉的那些人的怨魂回来了,全都聚集在面前这个恐怖的怪物身上,化作一只只手在向他们伸展。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就在他们惊恐时,那双眼睛瞬间出现在几米外,而煤油灯也再次熄灭。
黑暗中,只听到凄厉的惨叫伴随骨折和衣服撕裂的声音久久回荡,隧道下便永远陷入了沉寂。
矿区地面。
门口的守卫正在谈笑,忽有狂风来袭,豆粒大的暴雨倾泻而下,云层中电闪雷鸣。
“赶紧赶紧,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两人连忙跑进小屋躲雨。
其他人距离房子远的一边咒骂天气,一边迈起步子朝休息处快步跑去。谁都没有见到,在夜空被闪电照亮那一瞬,云层表面现出了一张可怕的脸。
脸上的眼睛紧紧闭着,当雷蛇再度出现时,不再是亮蓝,而变成了鲜血般冷厉的颜色。
那双眼睛于此时陡然睁开,如同天神含怒,无数血色雷电从其中涌出,交织成电网,将整座黑矿覆盖在内。
第二天,大量警察赶到此处,然而见到这里的场景,却全都怔住了。
“怎么…会是…空地?”一名年轻的刑警眉头紧皱,周密部署的抓捕行动就此扑了空。
“既然前期已经侦查清楚,这地方断不会凭空消失。”一位年岁较大的人上前来,同时招呼其他人,“扩大搜索范围,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黑窝给找到!”
“有情况,那边有几十个人!”跑到坡上检查的警员突然大喊道。
这句话立马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年龄较大的警察调动部分警员警戒检查周围,带上一些人立马赶过去。
只见几十人蹲在一个大坑里。这些人穿的破破烂烂,身上酸臭味极重,像是十几年没有洗澡,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上都粘附有黑煤渣。
“你们这个样子,难道是黑矿的劳工?”年轻刑警上前,声音尽量放轻缓询问他们。
“没了!消失了!都不见了!”
“有鬼!他们回来索命了!”
“……”
一群人神神叨叨,恐惧的目光四散,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啧,看来他们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只能延后询问了。”
同时,另一边搜索检查的人也没有收获。那位老警员思量片刻,只能留下两名警员在附近蹲守,带着其他人回去了。
目送同事们离去,两名留守的警员很不是滋味,看着空荡荡的平地唠嗑了起来。
“你说我们明明已经查清楚了这个位置,他们怎么就能够一点东西不留下就跑了。就算是跑,那些矿井总不能平白无故消失吧,真是活见鬼!”
“我也觉得很奇怪,该不会是昨晚的雷把这里劈没了吧。”
“要是那样就好了,那些人做的恶,即使劈死几百次也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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