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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二人的魂魄悠悠脱离身体,耳畔隐约听到婵俐的呼唤,也逐渐消散。看到眼前一座洁白似雪的大门,宸霏问道:“爹爹,这么圣洁的门,可是天界?”
释玄苍面容上浮现一丝悲凉,说道:“不,这是魔界。”
宸霏有些意外,没想到,如此圣洁的大门,甚至还泛着圣光,却是通往魔界。
宸霏开口:“爹爹,如何进入?”
释玄苍举起手中的莲之珠,说道:“莲花珠胎在上,今有弟子释玄苍携女,欲往魔界查看魔界之苦难,以劝诫世人不堕魔界。望莲花珠胎垂怜,请开启魔界之门。”
话音始落。便有两朵极轻巧的金丝玉瓣的莲花从莲之珠中飞出,落到二人额头间,化散。
宸霏看到,释玄苍的额头中央,浮现出一朵洁白透光的精巧莲花图样,不用想,自己额头必定也有一朵一样的。
释玄苍道:“霏儿,这便是我们进入魔界的通行证了。所有的珠胎,都拥有自由出入三界的力量。带着这朵莲花,魔界的魔怪们,会将我们当做他们的同伴。”
释玄苍轻轻叩响那扇巨大的、洁白的大门,并用手指在门上描绘一个简单地图案。
不多时,大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一个没有头的人形怪物出现,有声音从他的胸口传出来:“为何此时叩门?甚是烦人。且进来吧。”
宸霏面色稍稍显出惊吓的神色,随即稳住心神,跟随着释玄苍,进入大门。
释玄苍见宸霏心神不稳,将莲之珠塞到宸霏手中,说道:“拿着它,不必畏惧。有莲之珠在手,该畏惧的,是他们。”
进入门内,宸霏睁圆了双目。
门内,她看到的,是怎样一个世界啊!
宸霏看到,有恶魔守候在夜月旁倒悬的五芒星上,那是魔界的最后一道入口。有巨大而丑陋的魔兽蜷伏在恶魔脚下,把脑袋一下一下地在恶魔脚上蹭,恶魔微微曲身,爱怜地抚摸着魔兽那粗糙而丑陋的脑袋,脸上满是疼惜溺爱之情,可眼眸中只是惨如死水的冷漠与厌恶。
宸霏望向恶魔,但见那秀雅精致的恶魔,竟只画了半面妆,黛笔勾了半边的娥眉、花黄贴了半边的额头、胭脂染了半边的云腮、水粉扑了半边的面容、口脂也只点了一边的红唇。而素着的那半边脸,除了白还是白,眉毛是灰白的,眼眸也是粉白,连嘴唇也是苍白,白得彻底,白得绝对,白得独一无二。
魂魄望向恶魔的身形,但见那身材欣长的恶魔,却竟然是衣冠不整。半边完整华丽,半边残破黯淡。右臂长袖舞然,左臂短袖乌油;右边襟带严整,左边带不缀襟;右腰珠玉镶带,左腰旧布束起;右腿饰带连络,左腿破裤蔽肤;右脚金靴银底,左脚麻布裹足。
宸霏只觉得,这倒真是好笑,好笑得彻底,好笑得绝对,好笑得潸然泪下。虽并不相识,但宸霏看到这般模样的恶魔,仍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只觉得,他太可怜了。
看到满面泪光的宸霏,恶魔笑了,似乎要开口。
释玄苍忙拉了宸霏一把,说道:“霏儿!醒醒,他在蛊惑你!”
恶魔闻言,扬起他那点了一半口脂的唇,吐气如兰,却冰冷彻骨。
他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我是个完整的,却也只有一半。你看我是否可怜?”
宸霏双目迷离,挣脱释玄苍的手,往悬崖边走去。
宸霏举起手中那颗此刻散发出奇异光芒的古老的莲之珠,满眼泪水却不见落下。
宸霏开口:“给你,你把它拿去,这是另一半,它可以弥补你那半面的妆容,半面妆,你该多么多么难过啊!”
那珠胎离了宸霏的手,仿佛又线牵连一般,飞向端坐在五芒星之上的恶魔的手。
恶魔的手指刚触碰莲之珠,便听得若有若无的一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随后,那古老的莲之珠便消散开来,虚幻飘渺地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如一缕烟气,袅袅散开,再也瞧不出原形,觅不出痕迹了。
恶魔扬起唇,又笑了。解开魔兽的锁链,说道:“死亡,去吧。”
那被唤做死亡的魔兽,咆哮嘶吼着,向悬崖边的宸霏直扑而来!
有巨大而羽毛璀璨的金凤,仿佛突破结界一般,从宸霏的面前凭空出现,凄厉地嘶鸣一声,最大程度展开双翼,护住宸霏,与死亡面面相对。
死亡并不甘示弱,挥动着两只前爪,就要往金凤脖颈上扑去。
凡人有言,龙有逆鳞,凤有虚颈。金凤岂能容死亡那双散发着恶臭的爪子,触碰自己的脖颈呢?
金凤松开爪子,从金凤爪子中掉落的,正是一只通体血红的沙漠巨虫胡离拉!胡离拉张开除了巨口之外并无他物的脑袋,似乎感应到食物的气息,将巨口张到最大,直直扑来的死亡一时收不住架势,竟直直冲入胡离拉的巨口之中。
宸霏尚未从莲之珠破碎的震撼中恢复,只是目瞪口呆地盯着胡离拉轻松将死亡吞噬。
纵然如此,绝望还是慢慢爬了出来。随着恶魔漫不经心地绕动手指,绝望像黑紫色的海草一样,从宸霏的心口爬出,缚满宸霏全身。
恶魔风轻云淡地说:“瞧,它是你的,不是我的。你好心把它施舍于我,它便没了。多好,如今你也残缺不全了。”
宸霏恨到咬牙切齿,问道:“你姓甚名谁?日后定来复仇。”
恶魔却摇摇头,答非所问地说道:“我将非但不送你入轮回,我还要送你回人界。我要让你享尽余生繁华,却受尽折磨。在你漫长舒适的余生中,你都不会再见我,但我,一直在你身边。”
金凤如同来得突然一般,也去的突然。
眼看恶魔转身要离去,宸霏大吼:“你究竟是何人?”
恶魔嫣然回首,说道:“我的名字,叫孤独。”
释玄苍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呼唤宸霏的名字。
宸霏走到释玄苍身边,悔恨不已地说道:“爹爹,我将莲之珠丢了。“
释玄苍却微笑着,说道:“傻孩子,你且看空中是何物?”
宸霏抬头,只见面前漂浮而来的,不是莲之珠,还能是何物?
难以置信地接过莲之珠,宸霏不可思议地看向释玄苍。
“宸霏我儿,不必惊慌。这恶魔的名字,叫做孤独。因他生前无比渴望他人给予温情,然终究求之不得。死后,执念不散,化作恶魔,驱使名唤死亡的魔兽,守在这魔界入口。每个进入魔界的魂魄,都要先被他蛊惑。唯有你,你方才献出莲之珠的温情,打动了他。且有金凤护你,你才安然无恙。”
宸霏道:“若真如此,他确实是可怜人。爹爹,且不言说,我们如何寻得娘亲魂魄?”
释玄苍就地打坐,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巧别致的弯刀,在手腕上只是轻轻一划。宸霏惊呼:“爹爹不可。”
却看到自释玄苍手腕处流出的,却并不是鲜血,而是一缕缕闪着光泽的银色光芒。
释玄苍道:“我如此,便可以召唤来噬魂貘。待噬魂貘到来吞噬我的魂魄时,你立刻拈起囚诀,将它囚在莲之珠里,便能利用它,找寻你娘亲的魂魄。”
随着释玄苍手腕处银光闪闪的魂魄不断地流出,从一旁的虚空中,渐渐显现出一只身形小巧可爱的小兽。
通体粉红的小兽发出极其迫切的嘤嘤唧唧的声音,循着释玄苍的魂魄之光,便扭扭摆摆地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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