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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央,水微恙,月光轻轻荡,荡进古城墙。夜深彷,独坐房,哀怨起离殇,曲声漫回廊。
回眼望,芳草茫,忆起过往,思念愁断肠。
我于纸上写诗几句,也不算是诗,不过几句慨叹罢了。
词在我心中印的极深,这些夜里盘桓不去,莫不是出了何事,竟令我心生波澜。
依稀记得,小楼昨夜又起东风,东风却破阁楼少年心,那窗前倚靠着一位绝色少年,神色悲伤,似点了朱砂的红唇小嘴却唱着哀愁小曲,曲声温柔缺透露凄凉,目光对着前方,逐渐显现一副富贵人家戏耍图,而在下一刻居然鲜活起来,歌舞笙箫,好不快活。
此刻却见少年目光炯炯,注视着一个人,一个男人,相貌堂堂,仪容得体,身上衣锦华丽而不显庸俗。男人身旁便是生前活在阳间的少年郎,倚附着男人的他很幸福,绝美容颜透着欢心阵阵,眼中的爱慕恰似流水,渴望流进眼前之人的心中,而男人视而不见故作冷漠。
这般态度如何教人不心寒,世间情爱何来那么多两情相悦,到头来都只是样子作装。
突然之间,少年本想低下头哀息一句,却似乎看见了我,眼神是那样的诧异且琢磨不透,仿佛问着我为何出现在此地,我微笑着,让他不必惊恐,轻声说道:
“这已不是梦,是实镜。”
他打量着我,看了看我的衣袍,忽而小声哀伤道:“道长请回吧,了了心愿,我自会随双煞而去。”
他口中的双煞便是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此时二煞便在少年左右,我再轻笑一声,因为这双煞只是他们设立虚像罢了,少年已是鬼魂,且鬼历低下,被黑白无常二人煞气所镇压,便断定自己就是被其真身所看管,华服之下铁链锁住其脚踝,动弹不得。
掐指一算,本因该在死后立即入阴间轮回,只因执念过于沉重,不肯过世,请求黑白二人留些时日再去。
“何苦?”我说。
“不清楚。”少年说。
画面在谈话间悄悄一转,又见少年入了夜,犯了倦意,却也睡不着。孤寂守着烛熄灭,凛然也。静不下心,望了眼窗外有星的夜空,起了身,下了床,允了鞋,着了衣,出了门。自鬓角有风抚弄,颇有些凉意,夜有细雨蒙蒙,青石小板的路有些湿滑,少年不去搭理。
他想去一个地方,有着那个人的地方。
路过晚些打烊的酒家,浓情两行,酒香醉坊廊。那个人说过他喜欢听曲,喜欢喝酒,酒可以让人忘却烦恼忘却忧愁,使人沉溺不愿醒悟,可他又说酒醉不如茶醒,茶凉人走,百态世间,他却从来不喝自己烹制的茶,他说不喜欢,知道他只是不愿对着自己醒来。
我青灰道袍之下蔓延流淌的是血,沾湿了鞋底,是城池被屠戮之后的无尽鲜花,艳丽且糜烂。少年越走越远,身躯在血海中渐渐沉没,没有一丝丝涟漪,平静如尘埃落地毫无痕迹可寻。
我身边的他冷笑一声,眼角却有泪。终究撑不住悲哀,哭泣伸手想要触摸那虚境,我定眼望去残墟上少年抱着一个人血淋淋的头颅,大声哭泣着。
“你究竟还要瞒我多久?!”
画面中少年郎扭曲了面容,平静了心抱着头颅起身走入火焰中,语气却还是凄凉:
“呵,你还真是傻瓜。”
于心不忍,挥动拂尘,或许该告诉他到底谁是傻瓜。
从空中飘下的丝帕落在身旁少年郎手中,上有一句话:兰儿,有你此生无憾。
这便是真相,并非一个人的情愿,而是两个人的故事。
回到梦的最初,桃花下那一抹灿烂笑容已经印入心中,路过自己身旁,哼唱着自己写下却流传在平凡百姓家的曲,发际的香让自己情不自禁抢了那个名叫兰儿的少年为爱人,只因他爱唱曲,他爱听曲。
兰儿哭闹着想回家,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对着这个男人日久生情。
这一场爱恋,无关风月,无关性别,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爱护他。
护一人为家,护万人为国,预谋邂逅时机,就会逐渐开花。
叫人如何不伤悲,兵临城下,城池俨然不保,只求兰儿活着安好,故作冷漠亦不是无情也不是无义。歌舞升平作了虚像,掩去内心的悲伤,兰儿你若是恨我,就保护好自己,待归来时亲自动手取我性命罢。
我心惊,小喊一声,不好!二煞已归。顷刻之间虚像竟真的实在起来,仔细一瞧,还真与民间说的不同,黑白无常仙,八爷倒是一副高大精壮模样,七爷偏似少年,果然有的时候人也未必说真话。
只是二人同时中间押送一位囚徒,说来也怪异,这位囚徒身躯精壮,伤痕累累,唯独缺失了头颅,血液如同艳红的蛇,蜿蜒曲折与颈上,到最后流尽落于楼阁的木制地板上,不难看出兰儿怀中抱的头颅,便是眼前这位囚徒的。
黑白二人见我在此,也是诧异一番,如同兰儿之前一般疑惑。我已猜到黑白二人的用意,倒是一番有情有义的好阴差。见他二人本想上前阻止在虚境中,抱着头颅哭的撕心裂肺的少年,我上前拦住了其,二人看我,莫名其妙。
眼神开始有些不善,八爷无救于先开口:
“道长何意?”
我笑笑,并不畏惧二人,神于我而言,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二小阴差。
“解铃还须系铃人。”
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眼前黑白二人带来的囚徒。面面相觑,却不打紧,我与他们二人想意同心,无需多做解释,于情于理我们都只是局外人 却也是将局看的清清澈澈,当局者迷,迷人心魄,迷人灵智,迷人虚实颠倒。可明明越是如痴如迷,却还是让人沉溺。
囚徒动一下算是答允,动了煞气,将少年怀中头颅吸引过来,稳当安在颈上。少年看着空空如也的臂弯,亦然没有了头颅,挣扎着起身想寻回,可在下一刻见到了久违的那个人。
“兰儿。”
囚徒先是开了口。
少年怔怔,眼中泪花自顾自流着,而贝齿咬得唇边出了血,绕是点点也红了白齿端。终究还是忍不住大声哭泣,冲上去拥住这个令他悲伤又欢喜的人。
“你不该出现的。”
“兰儿莫哭,莫叫我担心。”
他精壮臂膀拥抱着少年,恨不能融入身心里,方可做到不分离。自己这一生愧对天下,愧对百姓,最为愧对兰儿。若不是私心,若不曾与他认识,便不会如同现在这般,确实是不该,不该出现。
红尘滚滚,却也难说,何人不是在命运下不肯低头。罢了罢了,自求多福,但我还是不想少年与男子遭恶罪。为何如此说,只因我看出黑白二人眼中有杀伐之意。
“七爷,八爷。”看见二煞皱眉,我还是笑着,“命中已有定数,两位爷掺合不得。”
“天下太平。”八爷善阴恶,“规矩话,不求多。”
他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可我只是个散人,何来的价可讨。
“八爷,小道身无长物。”
“道长此言差矣,我等想求你帮个忙。”
“此人于阳间作恶多端,阴魂不散,我等赏善罚恶,只是……”
我眉头一皱,莫名想到些什么。但是我更想从他们口中得知,有求于人必然求者说的更适合。
“他实属刑夭之魂丝……道长你也看到了,此人没了头依旧过活……”
“孽缘啊……”七爷必安突然感叹,面色苍白看不出苦乐。
我看着黑煞略微揽住了白煞的腰身,笑到:
“莫急,我道是如何,无非将他送回常羊山,是否?”
“是。”
“好说,二位爷。请退后几步走,免得伤了爷,小道我担待不起。”
如是玩笑道,不过二煞倒也不傻,其实是吓唬吓唬他们的,不过若我真施了法,威力着实不小。我上前去,打扰了那拥抱的二人,不,二魂,对着少年郎笑了笑,意味深长。
“姑且让我也叫你兰儿,可行?”
“道长,你说甚么都行。”少年郎脸上有泪,却不同之前悲伤,现在多半是欢喜的,眼中唯有眼前人。
“好,兰儿,你过来听我说。”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来我身旁,有要事相告。
囚徒皱眉瞪着我,稍些敌意,但似乎觉得可以,吻了一下少年郎的额头寓意放心。
轻轻来至我身边,于少年郎耳畔嘱咐几句,无非一些小事要做,自后我会安排一切,需他配合罢了,如同之前的蛟蛇一事。而且此事也只有这个少年郎可以做到,他人必然不可。
说罢,让少年郎回了囚徒身边,于我一起来在了黑白无常面前,示意可以启程了。
二鬼差会意,他们于前带路,我在最后跟着。
透过镜像般的虚渊,这里毫无生机可言,渡过河也就踏上了通往地府的路,白骨一堆积,骨上再生花,骨如枝,花似血,活脱脱腐烂的果子,冒着脓水,哀嚎与哭泣的声音此起彼伏,何等凄惨……
这里便是地狱,往前走着,却眼前一亮赫然闭眼躲光,再睁开时忽然变了景象,路为玉石路,路有繁花似锦铺满地,华庭盛景
缓缓开了口:“此番……他们……可知晓?”我故意将“他们”二字着重了,只为试探。而我口中的“他们”,黑白无常应当是心里明白。
“知晓。”八爷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七爷无可奈何:“他老人家亲自下令,我们只是按令做事罢了…”
“如此……不愧为帝王之人。”
我说的是帝王他姓姬。
听到这里,囚徒不免有些愤怒,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莫名有一些不好的感觉,令他有些不战而栗,说不出的诡异感,只好抱紧身边的少年郎,少年郎不解,却以温柔相待,握紧他的手,轻轻地笑着,无言胜有语。
停止了步伐,在一扇悬空门前驻留,约九尺高,鎏金边,珐琅门扉,每旁有一白玉柱,柱上刻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只见黑煞令牌一显,俯首作揖像是在迎接谁。门扉渐渐打开,迎面走出一位面容姣好的僧人,头顶霞光,眉眼慈祥,身着朴素袈裟,左手持宝珠,珠有宝光;右手捻禅仗,杖有如意:双足塌白莲,莲有霜华。
我突然一笑,只是想到,这个地藏呀男身女相,和观音倒是相似,道家人不似佛家,佛以大慈大善、普渡众生为信仰,这一点道家说是相同却也有不相同之处,倒不如说是佛家人善过了头。
这种菩萨心肠,倒是值得钦佩,万物得以超度,超脱苦痛,乐哉乐哉。
“无量观……慈悲不可量,悲愿如海洋。”
向眼前僧人作揖并献上我的赞语,以表敬意。
“来了……”声音温润如玉,“我方从九华山来。”
“菩萨,我等已将人带到。”
“可,有劳二仙,辛苦此番。”
此“仙”字出自地藏之口,无常二爷嘘声,以礼相揖,便隐了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菩萨慈悲,有何需小道我相助?”我直意大开,无需与他多讲,于这般善良的菩萨多说也无意义。
“道长,如此这般……邢夭于黄帝的那一战,你也知晓,为了弥补过失,他许他的魂魄做了一世帝王。”地藏轻言,蓦然看向囚徒与少年,“只是这位……”
算不得诧异:“菩萨慈悲,他二人可否由我带回?”
“可。”眉眼一沉低,半瞌眼允许了我。
“这少年与我也算是有缘,如今他二人相聚,也实属天意,天意不可违。”
“也罢,我于这地狱之命便是救赎。”低眉合眼轻语。
我不再做声,转过身用手示意兰儿过来,附在他耳边细语道:
“兰儿,你听好了,如是这般……”
过了些许时间,才算是交代完毕。
“兰儿,你代他向菩萨道谢吧”我拍拍少年后背,算作暗示。
只见兰儿不慌不忙,转身拉起来了囚徒之手,走至地藏眼前,突然之间双双屈身下跪。
“菩萨慈悲,兰儿在此谢过菩萨宽恕,此生定当铭记于心。”
虔诚心,表谢意,菩萨保佑。少年郎微笑如晴阳,面容透着清明。
“菩萨慈悲。”囚徒应和。
地藏睁开了眼,看看二人,侧身让出来了路,朝我做了个请的动作。
向前几步走,扶起少年与囚徒,撇眼看了一下地藏,见他点点头,才算心安。
带着二人走向门,我牵着兰儿之手,兰儿之手同时紧握囚徒之手,以防不测,门后的空间变幻无穷,若是走散,后果不堪设想。
意念需专注谨慎,我不必,而少年与囚徒就需专心致志,若是平时的邢夭,大可不必这般任意来去也自如自在,只是这位是一缕魂魄罢了,神力不足。
光芒一现一闭,眼前便是常羊山的巍峨山脉,施法唤来云彩,打山底直逼山顶而去,于一处房屋前停住。只见一人已经在屋前,应是等候多时,因为看着他的树桩桌上摆了几道茶水,自顾自斟酌着茶,而后哼唧着不知名小曲儿。
眼也不抬:“坐。”
难得一见,我惊讶与他,这可与他之前大径相异,再也不似曾经的打打杀杀的样子。
“好雅致。”
带着少年与囚徒坐下,迫不及待抿了口茶水,属实不错,甘甜清净,想是这茶应是神农送来的吧。
看了一下少年,他有些生疏紧张,捧着茶水小心翼翼看了一下邢夭,无头有些恐怖,三官附于躯干上,然而少年并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囚徒早已不见。
邢夭也感受到了少年胆怯的目光,瞥眼瞧他,只一眼,没有表情,忽而说道:
“你走吧。”
少年猛然一怔,低下头不敢看邢夭,虽然很是害怕,却语气坚定:“我不走!”
“当真不走?”
“不走。”
“好,随你。”
两个人仿佛都有些心疑与忧虑,不再开口。
我喝了口茶,轻笑,想邢夭也应该知道自己的魂魄与少年的故事,毕竟魂魄是自己的,当然,记忆也属于自己,优柔寡断可不像是他的作为,也罢,反正他二人的事我可管不着。
“刑夭,你本无名,也无子嗣…”我稍作休息喝了口茶继续道,“如今兰儿为你受尽苦难,也算是有缘。请你好生照顾他。”
“可。”邢夭看着我,单说一个字。
有些无言以对,不过还好总比以往的好,若是从前,这个邢夭可是要拎着我的脖子骂娘哩。
“兰儿,你之躯体早已不在,日后他自有办法帮你,不必担心,若是有了躯体,将我送于你的药吃了即可,功效到时再说。”
我拍拍兰儿的手,将一粒灌入了我些许法力的丹药交至他掌心。
站起来转而看向邢夭,笑道:
“你的罪孽深重害了无辜百姓,自当还补…还有也莫辜负了他。”
意味深长,不多说不多说,我也该走了,这一场没有任何斗殴,颇是平静。
二人送别了我,踏入虚无境,打道回府。
渡了有缘人,我也算是又做了件善事。只是中间有太多不可言喻的事情,否则我也遭罪喽,不可说不可说,若是多想,自会领会其中轻重。
至于我为何可在地府来去自如,为何连地藏都让我三分,那我就无可奉告了,诸位。
似乎独爱这夜的黑白,流花照水且随水,一程流离合悲欢,不乏诸多感慨。
蒙蒙细雾里看花,千千静听,若是有缘即可黄泉路上相逢,来世再见,泯口清茶,笑对人间。
若有来生,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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