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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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外面阴云沉沉,仿佛所有苦痛的脸集合在了一起。隔离房的楼道穿着精密防护服的医生和护士,此刻都聚集在商庚的房门前。“救不活了?”副手仿佛是在提问,又好像是在提醒。
主治医生在商庚胸膛反复挤压,全然不顾没有生机的心跳图。最后,他摇了摇头开口对身边的护士长:“下死亡通知单吧。”
然后,一群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只余下一两个推尸护士,安静地收拾东西,疫情期间,每一个床位都无比重要,死尸就应该待在太平间。
人们为什么去医院呢?就是为了躲避死神的亲吻。
当自己真的感染上病毒,商庚的内心是绝望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死亡,其次是回忆事情的经过,试图从中找到病毒寻上自己的理由。至于剩下的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最终,他无挣扎地被死神给带走了。
不,他死了,却又十分的清醒。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仿佛传说中的灵魂出窍。但是真的有灵魂吗?一时之间,商庚的意识变得复杂了,四边朦胧又模糊。他只觉得恐怖,死亡的大恐惧如潮水般袭来,护士推着他的尸体行走在过道里,电灯忽明忽暗。
很快,两位美女护士就从太平间出来了。
“唉,紫然,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其中一个美女护士问。
“哪里有了,莫非有鬼…”说完,紫然装作鬼脸吓唬。
护士举起手要打紫然,紫然推嚷着笑,撒腿逃跑了。不管人有多么悲痛,仿佛只要一开心就足以忘记全部,医院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然而谁又能见到雨后的彩虹呢?
商庚努力地收束发散的思想,试图稳住本不该存在的灵。可是,他现在就如同漏风的布,哪怕一点针孔般的缝,也会使他消亡。
就在商庚无计可施,以为又一次被命运戏耍时,太平间悄悄地不见了踪迹,他来到了寂静无声的虚空。泄露的魂,荡起了一丝丝涟漪,竟在他的耳畔响起雷霆似的海啸声,融入骨髓的深处,他感知到了海水的清凉,是的,他仿佛又活了。
任谁也不敢相信人死后真的还有形体,或者商庚是特殊的,要不然无人能理解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远方传来了虚弱的呼唤,像妇人的低吟,叫着商庚——商庚——越来越近,越来越鸣——一会儿,就能震得人聋了。
商庚当然也听到了,只是虚空无比空寂,让他不寒而栗。“谁!是谁在叫我!?”,他遇见鬼似的尖叫,妄图减少自己的恐惧。
声音的传播需要媒介与时间,即便在虚空。它怎么不回答了?难道没听见?商庚皱着自己永远看不见的眉头,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急躁了,又忍不住吼了两嗓子。
对面才缓缓穿出声来:“你过来,你过来,朝光的地方走——”语落,前方果然出现了一道橙光,像火,代表着黑暗里的希望。
商庚踌躇不决,即便那声音能勾动人的魂魄,只是如今它消失了,无尽的虚空就像人的谎言一样,谁也不能览尽它的全貌,真相和本质都躲着呢。
最终,商庚还是决定一试,且自嘲:都死了,胆子还那么小。然后他探了探脚下,有实感,这使他产生了虚空有土地的荒谬结论。他怎么能明白世界的所有秘密?
之前的胡思乱想给了他教训,商庚全神贯注,追逐着光。只是,他该如何确定与橙光的距离呢?随着他离光源越近,光就会改变颜色,橙色,黄色,绿色,青色……
同时,商庚的身体也越来越轻,仿佛灵魂失重,渐渐飘了起来,飞了起来,和风一样,越飞越烈,周围依旧暗淡。这给了商庚一种怪异的体验,他好像穿越了时空,像极了好莱坞大片里光速飞船在折跃。
他似一颗流星划过,无人知道他的从何而来。
他来了,他还是来了,来到了命运跟前,只是无比坎坷,无限曲折。
若干年后,他能追溯历史,淌过时光长河,却怎么也回不到此刻,那时商庚会想起什么呢?他以前的家人,以前的朋友都还好吧。虚空是感受不到岁月的,这是商庚以后才摸索透的道理,在里面一瞬间,可能就是来时的宇宙从爆炸到湮灭的全过程。
只有现在追逐光的他,才会忘记死亡带来的悲痛,等人安定了以后,回忆就会袭来,从前原来一直没有被遗忘,只是延期了。
不消一会儿,商庚就只离光源几尺远了。此刻,一扇包裹在白光里的门,显出了轮廓,朦胧又神秘。商庚上前几步,此刻,他的所有心神都被吸引了,闪烁光辉的恍若天堂的道路。
“快进来…快…进来…”一阵阵鼓动人心的亲切呼唤,就像家里的老母亲呼唤游子,勾起了游子无限的依恋。
商庚的灵颤抖着,他透过门看见了一个温暖的家。他流泪了,全然忘记了自己被拉入太平间,恍惚自己已经痊愈出院,就要和家里团圆了。他想,一定要抱抱父亲,母亲与姐姐。
只要推开门,跨入——
他来到了门前,那原来是一座黑铁门。现在散发黝黑的光,门上刻有各种奇形怪状的事物,它们毫无例外都在扭曲着,挣扎地神态仿佛是活的。它们原本是生存于这片虚空里的恐怖生物,没有理智,不识大道,只是有一天,天降铁门,方圆万亿光年的怪物都被吸纳其中,随后,商庚来了,门即将打开。铁门里的怪物急不可待,垂涎欲滴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商庚。
商庚依旧不觉,他彻底地沉迷在幻想中,一心要打开门,回家。
如果在你一无所有时,面前出现同样一道门,你会打开它吗?不知道它通往那里——或许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门被打开了,商庚惊醒,刚才的梦惨遭一次重击,像镜片一样破裂,从此他失去了一些很珍贵的东西。醒来的商庚浑然不知,多年以后有人问起他来自哪里,他却回答不出。
短短几步几尺,商庚走了几十年才来到这里。此刻,虚弱感麻醉了商庚的神经,深黑的虚空影子涌动,直觉告诉他要快些离开。来不及思考,就像纸片一样被卷入门中。回头看,背后是无数只眼睛,颜色各异,大小不同,最小的也宛如星辰横空。
“哼!”商庚十分惊恐,随后被来自门内的一声雷霆震晕。以门为中央,十万里烈焰骤起,满是哭嚎呜扬,火焰过后,只余寥寥数影,皆为万亿光年里的怪物霸主,相顾无语,争相离去。铁门也消失不见了。
曾有书生凡人梦见天帝故居,由作:
细雨霏霏柳眼开,云烟缭绕似仙台。一江春水清悠淌,十里桃花锦绣裁。隔叶黄鹂歌婉转,衔泥紫燕舞徘徊。仿佛身处蓬莱境,美酒三杯入梦来。
湖中翠庭下,身着便装的天帝左手托掌小铁门,右手指夹棋子落入石盘。一边催促太白金星,一边将铁门别在腰间。
金星抚须,眯笑着:“好妙的法器,相信天帝有了此物很快就能打破西世界的屏障,统御整个洪荒了。”
天帝眼顾金星:“这样破旧的物件怎么比得上你的拂尘。”
金星作苦脸:“天帝你还不知道吗?那小铁门是开天之物,而我这拂尘不过后天炼制的灵宝,不可以比的。”
天帝诧异,心里暗自感慨太上丰富的家底,询问:“太上,可曾答应我一件事?”
金星有所悟,轻点脑门:“看这脑袋糊涂了!”,接着说:“临行前,太上圣人特意嘱托过我,说:‘天帝若要问你,你就说,可。’,只是没有交代清楚是什么?”
天帝含笑,眉目喜庆:“只是些以后教化西方蛮夷的琐事,到底还是讨饶圣人了。”
金星不知道天帝这是在展露信心,还是防备着自己。如果是前者,一场惨烈的东西世界大战看起来是无法避免了;如果是后者,那就是在防备太上。谁让他是洪荒唯一明面上公开的太上分身,太白不过一天庭挂号官职。尽管他如今才金仙修为,可是有圣人分身在,无仙不敬仰他三分。
金星时刻都希望摘掉太上头卸,毕竟他是金星,不是无情的太上。
此时,天帝奇怪太上,为何甘愿送他开天铁门去接一残灵?于是推演起来,那灵的前世今生一一具现,也知晓了商庚以前的世界与来到的经历,却更加疑惑重重。随即,发现商庚与天庭之间的复杂因果线,倍感有趣。于是分出一神,沿着他命运的痕迹,朝他的未来走去,却遇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仿佛割裂的时代,断崖另一边同样有人正远望。模糊有千数。天帝继续向前飞去,试图绝渡此崖。只是刚入断崖上空,便有毁灭的威能降世,使天帝一神消散。
石座上,天帝嘴角上扬,他刚才察觉到了隐晦的圣人气息,不止一位,可以肯定的是,有太上。
金星下一子,天帝连下一子,开口:“你可知那一下界残灵为何到来,竟让太上如此重视?”
金星同样会几手推演之法,但怎么比得上天帝,此问不过是天帝在告诉那些无所不能的圣人,他一无所获。
金星摇头:“太上圣人只说这是一次交易,没说其它。”
交易,谁能与圣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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