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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墙上的老式挂钟打了十一下,夜深人静最宜记录心事。从大学毕业后我一直没有正经工作,和我单身同理,对心仪的过于自卑不敢争取,对条件符合的又看不上,咬咬牙报了远离家乡的井美镇正才中学支教,两年之后发现时代又不一样,思维和技术都落伍了,只好留在支教地,做网络编辑,平时校对校对稿件,审核有没有写到脖子以下的内容,工资不高,倒也自由。
离开正才后我在一间农家自建平房租住,才两层,看起来该建成有二十年了。外墙是青砖砌的,半人高以下的地方爬满了青苔。关于家,其实不仅仅是房子,在外面租房只是为了有个安身立命之处。人是最重要的。但是来工作,一年不见得能回一次,家如同旅店,乡便成客地,好在大学、支教时也是半年一回,倒也习惯了聚少离多。
仅仅在今天早上,房间还像是被小偷光顾,甚至像经历了世界大战:行李箱靠在桌子边,桌子上胡乱堆着茶杯、剃须刀、纸盒。盒子是手机盒,敞开着,充电线像条铁线虫蜷曲在里面,耳机自顾自地打结不得伸展。床、沙发上散乱着衣服。叠放着几十本书的纸箱却在房门外,我相信这样一句话:当一切变得更好之前,一切会更乱。暂且让它乱着吧。独立空间对人格形成大有裨益,小能集中思想,独可排除干扰。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对门的房间也是一个独身住户。资金我是最大的问题,我无力支撑独室的租金便与人合租,听房东说,对门那位,暂且叫做室友的人是位无业人员。或许是冷漠的人吧,不然昨天也不会在我搬行李时擦身而过,也不说声是否需要帮助,并非真需要帮忙,日后同住屋檐下总不能形同陌路。也罢,如果照面说个你好,转身道声再见,其余时候即使在这座屋子里一句话不说就是最好的,我不扰人,他休烦我。
早上我觉得应该把棉衣挂在屋外的晾衣绳上晒晒,当我准备用衣架拍松衣服时,一个声音说:“我建议你把衣服收回来,天气预报说有雨。”我惊得回头,定睛一看,是个穿着不合时宜的蓝色针织毛衣的精瘦男子,极度偏分发型,生得一副没有特点的脸,便是我的新室友了。我一脸疑惑,看看太阳,打开手机的天气预报功能,上面显示的是晴、空气质量指数35。“今天天气晴啊。”我把手机放在新室友眼前,说着。
那人笑道:“我的天气预报不是这个。东门的李老太太每逢左肩膀痛刮风,右肩膀痛下雨,几十年如一日的灵验。我六点多晨跑时经过她家门口,看到她孙女正给老太太揉右肩,我就知道了。”
“你也是生长在红旗下的新青年还信这个?”我觉得有几分好笑
“经验之谈。哦对了,昨天晚上你搬进来时就倒在床上睡,把那纸箱落在屋外。井美凌晨的霜能把你的书泡成纸汤。我也叫你不起就自作主张把箱子搬进来放在你房外,麻烦结算一下工钱,哎算了,有空请我吃井美烩面好了。”
“那,谢,谢你了。”我满脸羞愧,一点一点地说。和房东一签好合同就跑回支教学校,将不需要的物品扔了干净,其余一搬而空,后背是大大的书包,左肩一袋棉被右肩一袋笔记本电脑,右手穿过行李箱拉杆和左手一起抱定大纸箱子。上了公交车才想起零钱、手机在书包里,已经没手去拿了,拥挤的车上也腾不出地方让他放下行李,十七八度的天却把我急得大汗淋漓。师傅露出同情的神色,邻座女生主动帮我还了一块钱车费才算了事。我道不尽千恩万谢。下了车再走几百米才到出租屋,放下纸箱开了门,走进房间倒下床,迷迷糊糊眼睛一睁发现是第二天,取出衣物洗漱一下就开始整理房间,虽然不如不整理,确实不记得纸箱的事。我的羞愧不是源于被人看到自己的睡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有些事情忌讳不能和人交谈,我肯定会帮你,当然了报酬是不能少滴。”那人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不介意的话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胡英,古月胡,草字头的英。初次见面,失礼了。”
我愣了半晌,说:“我叫薛子己。”
“行了,也中午了,一起去吃?我带着你,你带着钱。”
于是我们真就一起去吃烩面了。胡英不高,但因为清瘦所以步伐轻健,我紧紧跟着,怕要是在哪个街角跟丢转过身就把哪个中年男人认作胡英了。
进了面店落了座,调了酱料取了筷。这烩面滑而又滑,越用力越夹不起,嘴唇靠在碗边吃时那汤水流经舌头,烫得我直啧嘴,雾气又蒙眼镜,吃得没脾气还狼狈。胡英看着他,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你不知道我们井美的面条是有灵魂的,认生,外地人得试三五次才能和它熟络。这里头讲究的是一夹二提三吸溜儿,你看。”说着演示了一遍,五官都写着满足。我觉得这人不去代言某牌杯面都可惜了。
这时外面淅淅啦啦下起小雨,过不一会转大,我惊呼:“衣服!”
“我收好放在大厅的沙发上了。你刚才进去拿眼镜出来就忘了,过于大意。”
回到出租屋,我们坐在客厅沙发上闲聊,沙发旁边是把吉他。
“我们正才中学环境还可以吧?”胡英问道。
我装了满肚子的疑问转为羞恼:“为什么你这么了解我。”
“什么为什么?”
“比如,额,”我又有点语言混乱,“我是说,为什么你知道我是正才中学。”
胡英把报纸一合,放在桌上,指着我的房间说:“这就是为什么。”
“哦?”我仍然不懂。
“如果我看到你那个大纸箱子上写着‘《人民日报》,正才中学’还不知道的话,我该用氢氧化钠滴眼睛了。”
我哑口无言,那个纸箱是过去中学订《人民日报》时做收纳之用,后来升级为金属架,我请示了校领导,将这箱子用于存书了。
我急冲冲跑回房间,面对胡英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被降服的感觉,嘴里嘟囔着“这叫什么事儿啊”,把日记里关于胡英的部分全部删去,写下四个字“胡英:未知”,又添上两个字:市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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