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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自上次阿初与吢耑从时空之墟回来后便再也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这家伙跑哪去了。阿初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还是有那么点不自在,少了时常喧嚣的吢耑,房间静得连墙上的时针走动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阿初左思右想,应该是跟自己篡改历史的惩罚有关,她来到了密竹幻境,这里没有昼夜,没有四季,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几片竹叶缓缓飘落,一只纤细的手将它接住,避开了落在阿初的头发上。
阿初抬头看去,枍离正站在自己的旁边,宽大的衣袖扫过自己的耳朵,枍离收回自己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一直都是温柔的,从来没有波澜,就像这密竹幻境,从来没有改变,对谁都一样,对谁,都一样。
阿初收回目光,说:“我来寻吢耑,他在这吗?”阿初没有明显感觉到枍离的情绪波动,她再次抬头望去,枍离的脸上依旧平静,双眸黑如夜空,却不见半点星光。枍离转身,长袍随风轻轻飘动,他是天上的天神呐,这背影似乎遥不可及,阿初眼神迷离了些,像是看见了很久以前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不在此地。吢耑时常跑回天宫,应该是回天宫了吧。”枍离踏上石阶,不曾停下等待后面的阿初。
“我要去找他。”阿初说完这句话,枍离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见阿初的目光,或许是想问出原因,但枍离始终没有开口。
最后阿初接着将自己和吢耑穿过时空之墟擅自篡改历史的事情诉说了一遍,但那些关于履癸的记忆他一字未提。枍离听完后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道:“这可不是玩笑,篡改历史的罪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阿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初羽灵篡改历史被终身囚禁在这密竹幻境中,没有自由,这还是看着枍离的面子上天帝才没有降下神罚给羽灵。可这次,吢耑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定是想将这件事情自己扛下来,吢耑本就是当年大闹天宫中的一员,天帝早就想除掉他,但碍于缘尘神的出手才不敢轻举妄动,这次让天帝抓住把柄,吢耑怕是没有什么逃脱的机会了。
“我带你去。”枍离开口道,他衣袖一挥,阿初的短袖便变成了长袍,一身白衣,眉眼尽是冷意,枍离愣了一下,若不是阿初是成人模样,他该又认错了成了缘尘神。阿初明白此行是去往另一个世界——神界,自然是要懂一些礼数。
枍离说:“这件衣服是你在天宫任职时常穿的,去了神界不需要对任何人行礼,不需要迁就任何人,你是至高无上的原神——缘尘神。虽然现在是肉体凡胎,但你的命星已经暗示缘尘神即将回归。”阿初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天宫不是在天上,而是在另一个世界,就像与人界隔着一道屏障,没有人知道在哪,更无人逾越。阿初随着枍离来到神界入口,一座巨大石块垒成的门赫然出现在眼前,门口有俩位守将站立着,他们身穿盔甲,手持长剑,一动不动。枍离走上前,阿初紧随其后,枍离刚踏入石门,阿初却被拦下来,守将厉声呵斥:“非我神界者,严禁踏入。”
阿初看着两名守将,枍离一直走着,没有要回头的意思,阿初知道只能靠自己,她缓缓开口:“我乃缘尘神,今回归神界。”两名守将愣了一下,自然是听过缘尘神的,但从未见过本人。两名守将不为所动,阿初见枍离越走越远,就快消失在云雾之中了,难道他看不见自己还没跟上去吗?心中莫明一股怒火开始燃烧,阿初怒吼:“给我滚开!”这一声怒吼似带着无穷的威力,竟然将身高八尺的守将震退倒地。
此时守将立马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道:“恭迎缘尘神!”神界者皆可从对方的神力判断出是哪位天神,面前这位,起初毫无神力,可就在刚才,那一声怒吼,他们已经从阿初身上感觉出了压倒性的神力,这股神威是他们不可冒犯的,是上古原神的气息。
阿初不管跪在地上的两人,直直走进石门,她都开始小跑才追上枍离,本想责怪几句,却不料枍离先开口:“树立起你的威严,这个天宫像极了人界,没有什么善良仁慈,万物生灵只遵循一个法则:弱肉强食。切记。”阿初恍惚了,再次回头看去,那座石门已然变成了辉煌庞大的宫门,散发着金光,原来从里面看和从外面看完全是两个世界。
“吢耑在哪?”阿初听完这一席话越来越担心他了。枍离停下脚步,转身对阿初说:“我们要先去见天帝。”阿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席不耐烦,这是错觉么?
阿初不做声,跟着枍离来到了一座宫殿,烟雾缭绕,散发着金光,偶尔有衣带飘飘的仙子和仙鹤飞过。
“这是?”阿初问。
“天帝寝宫。”枍离不拖泥带水,直奔宫殿而去,没有人敢拦他,阿初觉得枍离变化太大了,虽然表面平静如水,但这些动作都表达出了他内心有些许愤怒。枍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认识了这么久,都还不了解他,真是可笑。
走过漫长的路程,穿过一座座宫门,阿初看见一个身着白袍的人倾斜在长榻上望着手里的书,他身上散发着威严,使人不敢直视。那人斜睨,瞟见枍离,说:“枍离?你擅自来到吾的寝宫做甚?”
枍离直言:“天帝,吢耑可有回到天宫?”
此人便是天帝了,从他的态度来看,他根本不把枍离放在眼里,但从枍离可直接进入天帝寝宫来看,枍离在天宫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天帝将目光移回手里的书,说:“回来了,怎么?你要为他求情,你作为原神,应该比我更清楚篡改历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之前我已经给过你两次面子了,如果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让我天帝的威严放置何处?!”
两次?阿初一惊,她差点忘记第一次去到时空之墟,因为自己的肆意妄为,篡改了妘蜜雨和柳之添的结局,这也是他承担下来的吗?
“此次的罪责全有我一人承担,与吢耑无关,篡改历史的只有我一人。”阿初开口毫不犹豫地说道,堵住了正要开口说话的枍离。天帝此时才开始注意阿初,当他看见阿初的脸时,手里的书惊得掉在了地上。
“缘……尘神?”半天才说出这几个字,随即又恢复神态,因为他意识到这只是缘尘神的转世,还没有归复神位。继而又开口说:“擅自篡改历史的罪责你可知道?”
阿初只知道很严重,但详尽却不知晓,她没有说话。
天帝冷笑,说:“剥去神识,焚毁真身,将神识埋入神灵树下,滋养神树。永不得轮回复生。”
枍离大怒:“伏羲!缘尘神即将归位,你敢吗?!”枍离直接愤怒到直呼天帝名讳。
天帝名为伏羲,并不是原神时期的神明,他的地位是原神赋予的,念在他为世间万物有着功不可没的付出,飞升为神,世人尊称天皇,统领神界。
天帝猛地站起,咬牙切齿地说:“也就你敢这样对吾说话,要不是念在缘尘神的面子上,你一只栖息在神树的小雀早死千万遍了!”原神在神界终究是威胁,早期的原神要么云游四海不知所踪,要么已经回到天地初开之时,神识早已沉睡。只有缘尘神还带着她的鸟始终不愿意离去,守着那棵神灵树,神灵树本是神界所有灵力的制造者,自缘尘神的命星陨落后,神灵树便不再制造灵力,神界日渐枯竭。
仅剩枍离维护着神灵树,众神不知道神灵树什么时候会枯竭,或许到那时,神界也将变得和人界一般,不再拥有神明。
枍离捏紧拳头,心里的怒火不停地燃烧,阿初见情势即将超出预料,急忙握住枍离紧握的拳头,随着掌心的温度传来,阿初能明显感觉到枍离的拳头渐渐松开。
枍离淡淡开口:“缘尘神的归位想必你也知道预示着什么,若她曾护着的神明就此陨落,到那时,别说是神灵树救不活,她怕是会将神树连根拔起。”
天帝听此后大笑,这一声声笑似要穿破耳膜,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他说:“很好,那么你来承担吢耑的罪责怎么样?”
阿初不语,他们俩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自己是缘尘神,对神界的作用可想而知,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道:“只要你肯饶恕吢耑,神树由我来救活。”
此时天帝和枍离齐齐看向阿初,看着这个眉眼毫无情感的人,就好像缘尘神真的回归神位了一般。天帝心中正在暗暗斟酌,本想借此机会除掉吢耑,削弱枍离的势力,但却突然冒出一个缘尘神,比起神树,吢耑简直不值一提。他点点头,说:“自然,神树若能恢复,吾便饶恕罪神吢耑,但他永不得回到天宫。”
这是让吢耑成为堕神啊!阿初脸部抽动,冷笑道:“结果我要是不满意,别说拔掉神树,我他妈把你都给拔了!”阿初甩袖离去,枍离和天帝愣住了,待回过神来,阿初已经踏出宫门,枍离追了上去,身后传来了茶杯摔碎的声音。
走出宫殿,四周的云彩也不如之前那么绚烂多变,仿佛笼罩了一层灰暗,仙鹤与仙子也已不见踪影,整个宫殿充斥着怒意。
阿初头也不回,随口说道:“带我去神灵树那。”枍离点头,背后伸出一双巨大的翅膀,抱起阿初飞了起来,极速飞向云端。阿初此时才反应过来,枍离身上的味道似曾相识,跟履癸身上的是一样的,她抓紧枍离的衣襟,想起了那个履癸。
“你在想什么?”枍离看着前方,没有与阿初对视,淡淡开口。
阿初停止回忆,说:“没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像极了一位……故人。”
“故人?”枍离的话语没有温度,他确实是变了,继而又说,“你刚刚跟天帝说了粗鄙之语。以前的你是很……”枍离话没说完,停下了。
阿初不解,说:“你怎么停下了?以前的我怎么了?”她看向枍离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瞳孔急剧缩小,像是被什么震惊到了。枍离的样子太不正常了,自踏入神界后,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异常。
“对……不起。”枍离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继续向云端飞去,“神灵树是神界灵力的制造者,整个神界的运转都是因为它,神明需要灵力来维持自己的神识,若神识开始沉睡,再醒来之日便会遥遥无期。你我皆为原神,灵力不需要神灵树的给予,可他们不一样,若没有灵力的维持,无非是神识沉睡与堕神两种选择。”
枍离没有接着之前的话题,而是向阿初讲解起了神灵树,阿初不语,这些都不重要,只需要吢耑平安无事就好。
来到云端,这里有一座小院,用竹子砌成的围栏上爬满了藤蔓,站在门口的仙子见枍离,急忙行礼:“参加行官大人。”枍离放下阿初,带她走进小院,果然跟之前的石门是一样的,走进去后发现别有洞天,从外面看来只是一座小院,但走进里面会看见一片无边无际的树林,有一座小桥连接着这边与树林,走上小桥,每走一步树林都会出现变化,变化形态与颜色。
枍离对阿初说:“你看见的这片树林是什么样的?”
阿初问:“我们看见的不一样吗?”
枍离说:“每个人眼中的神树林都是不一样的。”
阿初点点头,说:“每走一步都会有变化,树叶落下后会变成飞鸟,飞向天际,每一片叶子从浅绿色变化到金黄色再到褐色飘落。远处的树全是金黄色和红色……就像人界秋天的枫树林。”
“还是金黄色吗……”枍离小声说道,阿初并没有听见。
半晌,两人来到神树面前,它并不像阿初想的那么庞大宏伟,只是比普通的树高了一些,枝叶散的很开,树下摆了一张案几,三个蒲团,一盏茶壶,三只水杯,树叶早已将它们填满,枍离抖抖蒲团上的树叶,示意阿初过来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上。
“这神灵树,跟我想象的不一样。”阿初摩挲着案几上的树叶。
“神灵树高至千丈,在神界的任何地方都能看见它,只是缘尘神命星陨落后神灵树便不再制造灵力,日渐萎缩至此。当年我苏醒在神灵树上,整日飞向树底仰望神树,直至看见一个小女孩从树底苏醒凝形,那个是你,缘尘神,你给了我情感,是我拥有灵智化为人形。后来……”
“后来怎么了?”阿初问。
枍离摇摇头,不再说话,阿初叹口气,不说就不说吧,她站起来,想看看这棵神灵树。手轻轻触碰,抚摸着树干,粗糙的纹理在手心划过,这棵树像是在诉说着上亿年的故事,每一条纹理都代表着一个故事,阿初的脑海开始闪过画面,眼神开始迷离,已经看不见眼前的景物。
那些画面像镜子的碎片,围绕着阿初,她此时正处于一个黑暗的环境,唯一的光亮便是那些成千上百的镜子碎片,每一个碎片都在播放着不同的画面。突然,一个沧桑无力的声音从头顶的黑暗中传来:“初,我等你很久了。”
声音响起的刹那,所有的镜子碎片停止移动,逐渐聚集到一起汇聚成一个光球。阿初看着眼前的一幕,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沧桑无力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初愣了,轮回早已让她忘记了所有,她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曾经,没有记忆的她时常在别人的眼里看见的自己是“其他人”,失去记忆的痛苦没有人能知道。
“告诉我,关于我的一切!”阿初大声说道,她需要知道一切,挽救神树,挽救吢耑。
“你看……”声音似乎快要消失,越来越小,仿佛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留存着最后一口气。
光球开始闪动画面,阿初盯着它,那些画面中都有一个人,和自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却又并不是自己。
“我叫初,你叫什么名字啊?”阿初身着白袍,俏皮地拨弄停在自己肩上的小鸟,“是不是一直生活在神树上呀?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就叫枍吧!”
阿初从神树根下醒来后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光亮,混沌不堪,只有神树散发着微微柔光。她拨弄枍的羽毛,说:“我要去叫醒那群家伙,不然这样太没趣了!”说着,她放飞枍,朝远处的黑暗奔跑而去,每跑一步她的脚印就留在了黑暗中,发散着微微柔光,这是来自神树的光辉。
枍在神树末梢站着,看着一串串脚印变成了一颗颗小树,慢慢长大,慢慢成林。
阿初跑向众神,唤醒他们,盘古抡起大斧劈开混沌,天地初开,光亮从裂缝照射进来,众神开始去创造这个世界,赋名:神界。后来无非是原神走得越远发现得越多,与神界平行的其他界域似乎并不适合神明的生存,在其他界域待的越久,神识便会丧失得越快。
后来有一个原神将自己的宠物带进了“人界”,这是她给那个界域取的名字,在那里创造了万物生灵,可惜他们并没有直接学会生存,没有灵智,没有情感。原神感到很难过,她去祈求阿初与其一起帮助那些生灵,让他们学会生存,拥有灵智,拥有感情。
阿初与原神来到人界,周而复始,赋予万物情感,原神称这种生物为“人”。
待阿初回到神界后,神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原本的五丈升高了到了上千丈。神树周围也变成了树海,一望无际。阿初看向神树,树底下站着一个白衣少年,黑发垂下至脚踝,与白色的衣衫形成了对比,形貌昳丽,眉目尽是温柔,他笑着,说:“等你甚久。”
阿初笑嘻嘻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少年,说:“小枍呀,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阿初仰起头看着枍,睁着大眼睛想好好看看这个少年。
枍摸着她的头,眼里毫无保留,尽是温柔,轻声说道:“你走后神树发生变化,我也因此受到恩泽,转化凝形。”
“小枍太好看,是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中最好看的一个呢!”阿初抱着枍不肯撒手,“女娲原神留在了那个叫人界的地方呢,为了世间万物我也会去往那里,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枍点点头,说:“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会陪着你,只直永远。”
光球中的画面到这时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光,难道是开始下一段记忆了吗?
随后光球开始闪动下一个画面。
枍随着阿初在人界云游了很久,也渐渐发现很多原神离不开那棵神树,离开神界失去神树的灵力,原神便会慢慢失去神识沉睡,或者成为堕神,他们遇到过很多人,很多因修炼飞升成神的人,飞升的神似乎不需要很多的灵力,或许是那些修仙之人是从人界来的吧。
“小枍,你看!”阿初指向前面的树林,那杂草里蜷缩着一团什么东西,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枍缓缓向前查看,当仔细看清楚是一只小狼崽时,他咳了一声,笑道:“一只小狼崽,怎么?以为又是什么宝物吗?”
“不是呀,是它身体里散发着灵力啊,人界的生灵怎么会有神界的灵力?”阿初摇摇头说道,她仔细向前查看,小狼崽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好像是吃了什么东西,四肢无力,有人靠近都无法动弹。
枍仔细看了看,说:“嗯……怕是吃了哪位原神丢失的神树果吧。这个果子充满灵力,凡物碰了会毙命的。”他伸手,温柔的光从手心散发出来,洒遍小狼崽的身体,随着光芒的加强,小狼崽也舒缓了身体,“为它化解这一难,以后就看它的造化了。”
阿初笑嘻嘻地抱起狼崽,轻轻用脸颊蹭它头,说:“你可真幸运呢!”小狼崽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阿初的笑脸,嗷嗷地叫了两声。
随后阿初放下狼崽,飞向走远的枍,两人消失在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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