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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往生
“妺儿……你怎么不等等我?”履癸向前拼命地追着,可是那个背影不顾他的呼唤,跑得越来越快。
履癸无论怎样努力,都只能看见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大口喘着气,背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在找我吗?”
履癸连忙转身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虚无缥缈的黑暗,他说:“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身后啊……”那个声音又从背后传来,履癸转身,看见妺儿一袭黑裙,与那黑暗交织,只得依稀看见她的身影。
“你不是在找我吗?”这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履癸心里一颤,妺儿明明站在自己面前啊,这背后的……会是谁?
他转身看去,那张熟悉的脸,是妺儿。她穿着一袭白衫,与这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眼里的温度全然不及黑裙妺儿的冰冷。
履癸站在她们中间,似乎不肯相信,到底哪一个才是妺儿?
“再见。”俩人同时说出口,接着便转身离去,履癸左右看着,他不知道该迈向哪一边。
“不!不要走”履癸不再犹豫朝白衫跑去,她的眼里不是履癸曾经认识的妺儿,她不是未图,其实履癸很早就察觉了,未图不可能会有其它的表情,只有这个妺儿有着她的冷傲,眼里却有着未图没有的温度。
“不要走!”履癸猛地睁开眼,晃眼的白光刺痛眼睛,他脸上的黑布被粗鲁地扯下来,履癸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笼子!他被关在笼子里,每一根金属都如同手臂粗大,间隔也只能伸缩一只手。
履癸笑了笑,手掌捏住了一根金属,使劲往外面一推,笼子外的士兵先是一惊,随后却是哈哈大笑,因为那柱子是纹丝未动。履癸也不心急,手臂青筋暴起,随着力量的变大,金属柱开始慢慢变形。笼子外的守卫表情开始凝固,谁也不敢于这狂暴的君王同处一处。
一名士兵大喊:“快撤!”
随后十几人蜂拥而逃,履癸这边第三根金属柱被掰断时,他已经可以踏出牢笼了,可惜的是士兵们逃走关上了大门,他在这四四方方的露天高墙中,唯有大门打开方可逃离。
这门被涂成了黑色,只是不经踹,大门轰然倒塌,尘土四飞,待尘落定,欢呼声响彻云霄。履癸愣了一会儿,他正站在斗兽场上!
该死!他们把自己当成玩物了么?!
另一边的阿初早已醒来,自己被绑在了看台的最高处,被一块头纱盖住,隐隐约约能看见底下发生了什么。阿初看见黑色的大门被踹开,尘土四扬,这……和梦境里缓缓打开的门不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切都和梦境一样的,难道她在冥冥之中又改变了历史吗?她心里一激灵,不敢再轻举妄动,就连如何来的这里都不清楚。
如同梦境一般,履癸开始和诸犍打斗,不出意外履癸一击定胜。接下来……
接下来就是万箭穿心!
阿初心脏狂跳不止,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吢耑在身边啊,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摆平的,可是枍离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不可擅自修改历史……
不可以,我不能看着他这么死去!
随后商汤王举起弓箭,箭在弦上,一松即发,而他却在这最后关头将弓箭递给了未图。阿初震惊不已,这不一样……
未图看了一眼商汤王,接过弓箭,挽弓如满月,瞄准履癸。
“放。”商汤王冷冷下令,却不料妺儿竟然没有松手,她迟疑了,“怎么了?”商汤王再次开口,话语里充满了冷漠。
未图松手,羽箭嗖的一声射过去,履癸毫无防备被射中了左臂。商汤王怒了,大吼道:“你明明可以一箭射中他心脏的!你在做什么?”
继而商汤王转身下令,仆人跑下看台,不一会儿,所有的看台都举起弓箭,瞄准了场上的履癸,他虽然天生神力,可他毕竟是肉体凡胎,哪里能躲过这么多弓箭。
履癸朝最高的看台望去,那个冷冷地看着他的人,冷漠着,手里拿着弓箭,看着他被戏弄……履癸的心被抽痛,那个人是未图,可是,她却穿着自己送给妺儿的青子夜衣。
“世间仅此一件。”
一时间履癸觉得自己被骗了,那个妺儿说不定就是商汤王派过来的奸细,或者本就是未图,城府太深,自己被骗得团团转。
我为了寻你杀了很多人,害了很多人,倾尽国库,只愿寻得你一个安好。这三年里我开始变得暴躁易怒,残忍心狠,视人命如草芥,耗尽数千人的性命为你打造了瑶台琼室,偌大个南朝国早已被我挥霍至空,子民敢怒不敢言,这个国家早已灭亡。
履癸仰天长啸,眼睛变得猩红,不知是因为泪的滚烫还是情绪的狂暴。
商汤王预感到事情不妙,大喊:“放箭!”
随即,万箭齐发。
阿初拼命想挣脱绳子,奈何都是徒劳,“暝珀快帮帮我啊!”此时她想到那块玉佩,它已经很久没有显灵了,在这危机时刻也不例外,毫无反应。阿初已经等不了了,她滚向边沿,从护栏缝隙滚了下去。
此时的商汤王和未图并未在意她,就在摔下的一瞬间,暝珀开始发出刺眼的光芒,阿初挣脱绳子平稳落地,她来不及摘掉头纱,朝履癸跑去,可为时已晚,万箭齐发,穿过履癸的身体,他单膝跪在地上,口吐鲜血,身体插满了羽箭,黑色的衣衫被血浸染的更深,视线被血水模糊,缓缓闭上了。
“不要啊!”阿初一把扯下头纱,跪倒在履癸面前痛哭,撕心裂肺,阿初用头纱堵住流血的伤口,可是那么多,怎么堵也堵不完,她慌张地说:“我给你堵住伤口,你不要死好不好,快醒过来,你快睁开眼看看我,你看我……快……醒过来啊!”阿初说了很多话,做了很多事,都是徒劳的。
“你撑住,我带你回家,回密竹幻境,你快醒醒啊……”阿初哭得越来越无力,她摸着渐渐僵硬冰冷的履癸,心里犹如堕入冰窖,她知道这个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履癸喜欢对她笑,弯弯的眼角带着温柔,就像一个天真的大男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未图,从不是为了阿初,可他的笑却是那么真实,发自肺腑,仿若阿初就是他等待的人。
“小初!”
吢耑从天而降,看见阿初跪在履癸面前哭得撕心裂肺,他捏紧拳头,再次喊到:“小初!跟我走!”
从天而降的还有一人,此人便是秦婆婆,她满脸的悲愤,指着阿初怒吼道:“你为何还要出现,你本该消失的!你害得他抛国弃民,倾尽天下只为了见得你一面!”秦婆婆紧紧抱着履癸,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
在场的人们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三个人震惊住了,从来没有人说可以越过斗兽场的高墙,而且有结界加持,看来这三人来头不小。
商汤王看了看未图,说:“他死了,这个太阳也该落下了。”
他继而下达命令:“放箭,场中的人一个不留!”
吢耑听见商汤王的声音,眼里满是冰冷,他抱起阿初一个飞身消失在了天际。阿初此时神志已然不清,眼神空洞,满脸泪痕。
秦婆婆还抱着履癸的身体,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喃喃道:“阿寻……快醒醒,婆婆来了,对不起啊……婆婆来晚了,婆婆是罪人……”
场上的飞箭犹如大雨,吢耑向下看去,他知道秦婆婆法力深不可测,所以并没有多管。可随后他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失去方向,他再次向下望去,秦婆婆两眼发出红色的光芒,脸上以及身体开始撕裂,刺眼的红光从伤口中迸发出来,羽箭瞬间化为粉末!
“这……这是……往生枉死咒!她……她是地母吗?”吢耑稳住身体,看见秦婆婆的样子都惊呆了。
地母民间称呼为后土娘娘,后土神为大地山川之大神,与天共齐,与地共存。地母选择用自己的神力去换履癸的命,失去神力的地母会变成什么样无人知晓,吢耑从未见过有人使用往生枉死咒,付出的代价极大,就连他这种上古神灵都无法使用……
斗兽场上的人再一次惊呆了,他们不知道此人是谁,更不知道为什么那老人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高台上的商汤王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地母力量的影响,他站稳脚跟,看见未图紧皱的眉头,问道:“此人是何方神圣?”
未图看着秦婆婆,说:“她……她要复活履癸!阻止她!”未图说完一个纵身飞下高台,可是秦婆婆的力量太过强大,她跃下高台被弹退甩在墙上。
商汤王立即下令:“快!阻止那老妇人!”士兵们听令跳下看台,可无一例外都无法接近秦婆婆。
斗兽场中央的秦婆婆将力量全用于往生枉死咒中,看见履癸身上的羽箭化为粉碎消失,伤口也在愈合,秦婆婆满意地笑了,这笑容在布满裂痕的脸上格外诡异。
履癸缓缓睁开眼,看见了身旁的秦婆婆,她身体尽是裂痕,履癸慌忙扶住她,问道:“婆婆,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婆婆身上的光芒渐渐消失,她轻轻开口:“阿寻……婆婆该走了,一个人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再着奸邪之道……婆婆是个罪人,曾经对不起过山川大地,现在对不起你……婆婆曾经是地母,为了争夺天地,给大地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后来为了弥补,我以放弃神位为代价,放弃了不老的容颜……你的母后也是为了带我这重伤老人回城,中了南疆蛊毒……还带到了你身上……我现在用命还给你……”
履癸惊呆了,他从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他丝毫没有怪秦婆婆,母后早逝,他是秦婆婆一手带大,南寻也是秦婆婆取的,她一直唤自己阿寻,如同母亲一般。
“不,婆婆,不要走……”履癸哭着,像个小孩子,或许在秦婆婆面前他才会如此。
随后,秦婆婆的手滑落,身体开始透明,停止了呼吸,也如器皿一般碎得四分五裂,每一块都发着微光,记载着她这一生的所有记忆……
履癸放声大哭,他的怀里只剩正在消失的碎片。
“给我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的士兵开始冲向他。履癸缓缓抬起头,双眼赤红,他斜瞟到未图,猛地飞起,速度极快,在很多人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飞到了人群身后,来到未图面前,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摁在地上,地面瞬间起了个坑。未图一口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履癸脸上,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或许是最后一次……
我是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也不曾知道珍惜是何物,世间的很多东西我都不曾拥有,只是看见你,心里某根弦还是被拨动了……
南寻,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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