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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不服？服不服！”“打死他！”
一群孩童兴奋的喊叫声惊得树上的鸟雀成群扑翅逃窜，七八个半大的孩子正围成一个圈，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一样，脸上都挂着得意且期待的笑容。
地上躺着一个和他们一样大的孩子，他鼻青脸肿，正被人压在地上，拳头无情地朝他脸上招呼着，周围的孩子们则笑声一片，像是在围观耍猴艺人的表演一样。
“服不服？下次再敢偷我家东西！打死你！”说话的是那个正对别人拳脚相加的少年，他个子又高又壮，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两个头。
“不服。”挨打的少年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嘴角一咧鲜血便流了下来，“不就块腊肉嘛？孝敬孝敬你爷爷怎么了？信不信回去和我儿子告状去，让你爹脱你裤子打你屁股。”
“再嘴硬！”又是重重一拳，少年的脸偏到了一边，脸上的笑意却还没褪去。
“乖孙子喲，你是没吃饱饭吗？”少年即使脸被按到贴着地，还没有求饶，反而一再嘲讽对方，“明个爷爷少吃两口，省下碗粥给你喝，感动吗？感动就快磕个头吧，咳……”
“臭绝户！你再满口喷粪老子打掉你的牙！”
“我不是绝户！我爹娘还活着！他们会来接我的！”陈小蛮突然暴起然而腰被对方压着，只能在地上无力地挣扎。
“哈哈，急了急了！”孩子们发出一阵哄笑，肖雷也终于找到了陈小蛮的痛处，于是开始疯狂攻击，“接你去哪？阴曹地府？哈哈哈，山腰上砍柴的王愣子都看见了，你爹娘让人砍死扔柴堆里烧了，滋滋，可惜没化成恶鬼，我还真盼着你爹娘把你个臭绝户接走！”
“不打了吗？”陈小蛮不笑了，眼睛直直盯着肖雷，就像是饿了几天的野狗一样，虽然狼狈不堪，可眼里冒出一道亮得吓人的光。
“什么？”
“我说你不打了吗？打累了就换我了！”
陈小蛮突然腰上一发力，两条腿绕过肖雷的胳膊踩在他胸口上，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挺他便从地上翻了起来，两个人瞬间位置互换，肖雷成了被压在下面的那个，意识到事情不妙，肖雷挥舞起双拳不断往陈小蛮脸上招呼，他是这附近的孩子王，周边围观的小孩也都帮着他，见到肖雷劣势，一众小孩纷纷围上来殴打陈小蛮，然而不管别人怎么踢打自己，陈小蛮都没有抬头看一眼，他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样，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和刺激了，只能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敌人。
肖雷挣扎了两下便被按倒了，他们以前经常成群结队朝陈小蛮扔石头，用各种方法挑衅他，也和他打过架，可事情闹到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他一直都知道陈小蛮很能打，这家伙从小一个人活在山上，少不了和野狗山猪打架，一身筋骨又硬又实，可没想到他这么能打！五六个人都拉不住他！
“咚！”
一拳打下去，发出一声如皮鼓般的闷响，肖雷的面门正中一拳，头在地上弹了两下，后脑勺砸出一个坑来。
“服不服？”陈小蛮按住一边的鼻孔，猛一吹气另一边鼻子便喷出瘀血来，“打你爷爷打得爽了？不孝子！”
“王八蛋！我弄死你！”肖雷这句话本该很有气势，可说出来却带着哭腔，人被狠狠打了一下鼻子，是个正常人都得哭出来。
“服不服？”陈小蛮像是完全听不到对方说的话，拳头不断往他脸上砸去，两个人的处境完全翻转过来了，不同的是肖雷的拳头只是顽童之间的斗殴，不自觉收着劲的，而陈小蛮则动了真火了，每拳都又沉又重，没几下的功夫肖雷便脸上开了花，颧骨把皮肤顶破了，陈小蛮一拳下去鲜血便喷了他一脸。
周围的孩童都看傻了，刚刚肖雷打陈小蛮的时候他们都笑嘻嘻的，而现在却笑不出来了。
小孩子天生都带着恶的，很多小孩都喜欢虐杀动物，喜欢看别人遭受痛苦，喜欢欺负**他人，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因此获得的快感，这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当然，人长大了也不是就没有恶了，而是小时候的恶改掉了，又学到了新的恶。
他们原先看陈小蛮挨打看得很开心，可一见血事情就不一样了，不是一滴两滴的血，而是像这样血流如柱的场景，小孩那一点点的恶性会被恐惧吓到九霄云外去。
“服不服？”
“服了，服了，别打了……我服了，肉送给你了，我不要了……呜呜呜。”肖雷再也憋不住了，他已经无法思考，也无法呼吸了，疼痛和恐惧填满了他的脑子，鲜血填满了他的鼻子，他看向陈小蛮的眼神好像是看着恶鬼罗刹一般。
害怕？他本身不应该害怕陈小蛮的，他是肖家唯一的儿子，县里唯一的富户，唯一能骑着马去学堂的人，肖雷头脑聪明，天赋也很好，几年前被仙家看上，成了年就会有人来接他上山修行，这也是他对所有人都趾高气昂的资本，连知县大人见了他都要低声讨好……可如今他居然在害怕一个野小子？
害怕！
因为他看到了这个野小子眼睛里那道恶狠的精光，此时此刻他真的相信，再不服软，陈小蛮真的会活活打死他。他拥有的一切现在都没有意义了，真的要死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有什么用？
这混蛋啥也没有，没有家人，没有地产，甚至连身份都没有，他就是野狗一条，把你打死了就跑进深山里一辈子不出来，你找谁喊冤去？
陈小蛮又打了几拳，只不过力道轻了很多，然后从肖雷身上爬起来，耸着脑袋走开了，肖雷的鼻子都歪到了一遍，血流不止，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过一会肿起来他肯定会变成个猪头。
“快滚吧，以后别来惹我。”身后没有回应，陈小蛮的步子很重，走一步拖一步，像是丢了魂，明明是他打赢，背影却落寞得很，像是一条浑身都湿透了的野狗一样，事实上他浑身也的确湿透了，有些是汗，有些是溅上去的血，有陈小蛮自己的，也有肖雷的，都混在了一起。
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会到家里，说是家……其实只是一个冷清的破木屋，陈小蛮之前还和爹娘一起住在下面的村子里，日子过得很清贫可还算温馨，直到有一天爹面色凝重地回到家里，说有人委托他做一件大事，第二天他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村里人都说他被山贼杀了，要么就是掉下悬崖了，娘不相信还是继续等……过了半年还没有任何音讯，家里却每天都多了很多人，不是来帮忙的，也不是来安稳的，而是来吃绝户的。
吃绝户就是这家的男人死了，村里人担心寡妇改嫁把财产都带去别的村，干脆全村人一起来吃，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去卖了，买酒买肉，全村人围着吃几天几夜，反正几十号壮丁围着你家，你就孤儿寡母还能做什么？
当然陈小蛮不知道，还觉得挺开心的，跟着其他人一起起哄，不明白为什么娘每天都在偷偷抹眼泪。
等所有人都散了，家里连一粒米都不剩了，也没有能拿出去换一粒米的东西了，娘从床底的暗格里取出一包粗面给了陈小蛮，让他在家等着，说要去找他爹回来，然后她也再也没有音讯了。
一包粮食顶不了多久，在家继续等着就得饿死，当时十二岁的陈小蛮只能出去找活干，所有人都躲着他，像是见了瘟神一样，只有山上打猎砍柴的大叔让他来帮忙，砍一天柴可以换三个馒头吃，偶尔打到好东西了还会分他一口肉吃。
大叔嘴很毒，可是人是个好人，他教了陈小蛮识字，后来又教他打拳，刻薄地告诉他不少娘从来没说过的道理。
突然有一天他脑子稍微开窍了，明白村里人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他们当时为什么要把娘逼走，那天陈小蛮劈完柴，喝了大叔偷藏的一口酒，下山了。
他把脑子里有印象的每一张脸都打了一顿，趁机来他家搬东西的懒汉，当时对娘动手动脚的混混，还有带头来吃绝户的村长。陈小蛮当天就学到了几个道理。首先，打架一定要喊，喊出来就感觉不到疼了。然后是什么都不要想，盯着对方冲上去就够了。最后……被一群人围着打的时候，一定要逮他们带头的打，其他人打你全部不理会，只压着一个人狠打，他们知道怕了才会停手。
当时围着陈小蛮的十几个人停手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头被斧子打破了，白眼珠被染红了，还大大地瞪着，宛如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又像是负伤的恶狼，即使奄奄一息，也要把对手咬死才断气。
好在陈小蛮后来没断气，躺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和没事人一样了，反倒是被他按着打的村长，养了一个月的伤后来死了。
和陈小蛮没关系，他起夜的时候突然打雷，村长被吓了一跳，掉进粪池里淹死了，后来其他人都传陈小蛮是天煞孤星，只要和他沾上关系就会被克死。
听到这个消息陈小蛮感觉比过年还开心，那个混蛋的死能和自己沾上一点关系，那真是太痛快了。
不过猎人大叔后来也死了，是不是被克死的不知道，他整天在山里猎熊斗虎，本来就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计，他死后这个木屋就给陈小蛮了，陈小蛮接过他的弓和刀，没有人收柴的生活他就也开始打猎，后来感觉弓和刀不好用，还是长在自己身上的拳脚最好使。
家里一直很冷清却灯火通亮，陈小蛮很是疑惑，明明出门的时候把油灯灭了呀，等再靠近一些，他才发现是整个木屋都在发光。
冲天的火光。
整个屋子都着火了，滚滚黑烟伴随着火光翻腾着往上涌，陈小蛮愣在了原地，还在想这是不是肖雷的报复，突然就看到天上有个东西掉了下来，那是一个人影，重重砸在地上后还哎呦叫唤了两声。
那人落地之后怪叫着满地乱爬，他身后跟着两道炙热的火流星，砸到旁边的树上后，那些大树也像是陈小蛮的屋子一样燃烧了起来。
陈小蛮一咬牙，握紧了拳头便朝那人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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