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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家水铺位于天津桥下，很显然这里是个河口。不远处的码头已经停摆，岸边上的船坞里只有焦黄的灯火，没有了白天的喧闹。
钟轩来这里是第三次了，可他还是觉得无限的陌生，因为每一次来，都没有见到由二。
“门没锁进来吧！”
老秦头苍老而又洪亮的声音，震得摇摇欲坠的门板嗡嗡作响。
钟轩小心翼翼的托着门，身体与门板一路进了屋子。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两个不大的铁桶，不远处立着一根铁扁担。
老秦头坐在屋子的中间，手里拿着酒杯表情贪婪的喝了一口，嘴里发出了“滋”的声音。
仿佛杯中的老酒，就像是人间最美的美味一样。
老秦头用手止住钟轩说道：“你找的人不在。不过你可以在我这里喝一杯。”
他默默的从油滋滋的桌子下，拿上来一只酒杯，轻轻的摆在右手的位置上。
见钟轩没有动的意思，他仍然高高的拿起酒壶，清澈的老酒在空气中弥漫这一股股幽香，就连嗓子的深处都有一点点甜意。
“这人啊！就像是一杯老酒，入口时候辛辣，细品之后才会觉得甘醇。”
他喝下了一口酒，手中筷子在仅有的那盘茴香豆上一夹。
三粒茴香豆并排在筷子中间，这应该是钟轩见过的，不用灵气与先天之气之外的，最完美的技巧！
若是刚刚的话语叫做邀请，现在的动作就是在挑战。
“酒与人有很大差别，人情时间越长就越淡薄，酒放的时间长了会越发的清香。”
钟轩也很是好奇，这看似简单随意的动作，能难倒了多少英雄汉？
这完全是手与力量，以及技巧的完美结合！
其中机关在于一个‘巧’字！而多少高手偏偏都输在这个‘巧’字上！
这种动作不但考验用筷子人，力量与技巧的经验，还考验出用筷子人的眼力，与出手时机的能力！
钟轩走了过去，在老秦头的身边坐下，他的面前又多了一双筷子。
“听说你很善饮，老秦我也善饮，桌上无菜请勿见笑。”
他没有抬头，只是把茴香豆尽数的放入口中，接着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钟轩拿起筷子在盘中夹了一下，只夹了两颗茴香豆，想放回去又觉得没有礼貌，只能尴尬的吃了。
“善饮者善醉，醉的多了酒量也就大了起来。”
他放下筷子，把杯中酒一口干尽，就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喉头向下流走，把他的食道灼烧了一遍，最后落入了他的胃。
他口中不禁感叹道：“好酒！”
老秦头得意的说：“你的口福很好！这可是陈年的猴儿醉！刚酿出的时候很甜，自带一股果香之气。”
“只有燕山中百岁以上的老猕猴才会酿造此酒，我自取了来灌入坛中，在我的柴房中放了三年之久，才会有这样的味道。”
钟轩可没有时间听老秦头说酒的来历，他又拿起了筷子在盘中试着夹茴香豆，只是这一次他又失败了。
老秦头见钟轩不理他，丝毫不以为意，喝了口酒说：“这酒不多，遇到不懂之人也是白白的糟蹋了。”
“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确实要几千次几万次的尝试才会成功！只有天分高低的差别，没有半分的投机取巧之处！”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酒壶从上面跳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不偏不倚的落在高高的条案上。
他的筷子在盘子中轻轻的一夹，一排四个茴香豆整齐的夹在筷子中间。
钟轩微微一笑，在桌子上一拍，条案上的酒壶又平稳的落在吃饭的桌子上。
“老人家着实的小气，既是请喝酒一杯怎么过瘾？”
老秦头嘿嘿一笑说：“刚刚请你喝酒，你说不出酒好在何处，现在再喝可就有了代价。”
钟轩为自己斟满一杯酒，自顾自的喝下。
“我喜欢谈代价，你说无妨。”
老秦头说：“条件也不是太难，今天午夜涨潮，我这身老骨头想休息休息，屋后有十八个空缸，你挑满就好。”
钟轩口中答应了，伸起筷子挟起了三个茴香豆，微笑着问：“除了酒，之后的代价呢？”
他的这个举动，让老秦头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之色。
“你想问的问题，他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他很忙，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
老秦头说的话，钟轩其实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在看到落星续命阵的时候，钟轩就知道想再见到由二是很难了！
这种天降异象，会引来无数人的猜忌，圣皇想要平息这件事情，就必须动用很大的人力物力！
他今天来到这里也就抱着碰碰运气而已。
“我是来求人的，等一等也算不了什么，只是时间不能太长。”
老秦头笑了笑，露出了整齐的牙齿，他的身子向后仰了仰，身体靠在椅子背上。
钟轩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大量面前的老者。
发现他比自己看到的要强壮的多。
“你朋友的事情，涉及的秘密事情太多，很麻烦！所以必须得有耐心。至于代价嘛！挺高的，他会和你亲自谈。”
话说到这样的，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也不必要说的那样明白。
钟轩也就沉默着喝着酒，手中的筷子不断的夹着盘子里所剩不多的茴香豆。
时间流水般的过去，三更的梆子声也已经响起。
远处出现了一股轰鸣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尬聊。
仔细的听应该是一阵风声，可后面的的声音又像是大地在唱歌，紧接着是阵阵的水声。
“你该去工作了，气眼已经形成了，应该能够趁着涨潮的时间把水挑满。”
钟轩站起身子，抄起了扁担，挑起了两个不大的铁桶。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一样，但心里却暗暗的吃惊。
一根扁担两个不起眼的铁桶，足足就有千斤重！
“不许用先天之气，否则交易无效！”
老秦头笑着打开酒壶盖，把里面仅存的一口酒喝干，脸色通红的倒在了椅子背上。
钟轩艰难的在地上留下了一片脚印，一步步的走到了河岸边。
黑暗中的浪花带着声响，不断的倒灌进入河口，狭窄的水道内水位迅速的上涨起来。
他看准了时机，站在河边左右摇晃，在第二桶将要灌满之际，他差点就被汹涌的潮水带入河中。
好在他的力量够大，而且应变能力也是极强，在最后的时刻稳住了身子，不过他的鞋湿了。
正应了那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屋子的后面是一片空地，十八口荷花大缸整齐的被分成了两排。
中间是一个人工挖开的，深有三尺的水槽。
他摇晃着身子走到最后一口缸的边上，把已经潵剩半桶的水倒入缸中。
在挑水的过程中，他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水桶摇晃，人也在摇晃，就像人控制桶。
桶在摇晃之中，同样也是在控制人一样！
他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何老秦头会让他挑水！
这正是他苦死冥想习练先天之气的关键所在！
可让他不明白的，老秦头为何要指点自己？
钟轩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念头，脚下并没有因为思考而停歇，他小心的走到岸边，顺着潮水的力量，趋于熟练的打满了两桶水。
这一次他熟练多了！
十八口荷花大缸，在钟轩的努力下挑满了，在挑水的工程中，他有了对修炼先天之气有了新的认知！
毕竟舞阳真人修炼先天之气，是为了证道，而在钟轩看来，面前的老秦头才是真正的炼气士！
“你的悟性很高！也足够勤奋刻苦！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老秦头站在不远处的灶台前，罕见的给了钟轩一个笑脸。
“我只想和含烟过上平静的生活。”
钟轩揉着已经被扁担压出深坑的肩膀，不使用先天之气，他的在绝对力量面前，变的很是脆弱。
不再像从前服食五石散那样了！
老秦头摇头说：“难道你没听过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的话吗？既是潮水中的浮萍，就得学会随波逐流。”
钟轩笑着摇了摇头，他其实很想问一句，‘你算不算是浮萍？’可还是忍住了没有问。
老秦头仿佛看透了钟轩的心思，喃喃地说：“人在天地之间，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身不由己！位置越高，限制也就越多，你身手不错而且是被他看上了，所以你以后的路，注定不会平静。”
钟轩笑着说道：“事情就是一种交易，我把我欠的还清了，也就不会再有瓜葛，如果还有，我会试着去斩断！如果斩不断！我就砍断！”
老秦头并没有再说下，站在灶台之上，看向了那已经渐渐退去的河水。
其实他们都是那河中的浮萍，都会跟着潮起潮落而起伏不定！
至于是起是伏只能由潮水而定！
在这一点上，他们根本没有挣扎的资格！
钟轩还想说些什么，可他没有开口，这个话题一开始就是沉重的！
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红色，这说明太阳已经快出来了，他冲着老秦头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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