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索 西海鸥落 天涯 或 西海鸥落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一支箭稳稳当当地被正在擦萧的漠尘接住了。箭头上挂着一张薄薄的纸笺。漠尘看到露出的一角桃花,对朱杭说:“莫北湖的信,一起来看看。”
就在城外某处,朱杭迎着月光看着漠尘手中那封短短的信笺,对于上面的笔迹连连摇头。
“全力保住方吾?怎么保嘛?梧桐惧怕冰霜,这里又只有冰塔。莫北湖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吗?怎么垆月在陪莫北湖疯下去?”
漠尘也看了信笺,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是册年当初给的预言,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这么快就到了预言成真的时候。”
“那我们助她还是怎么样?我就只是个打手而已。我可拿不定主意。”朱杭见漠尘对于这件事内在缘由很是清楚,立马就推给他做决断。
漠尘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朱杭:“那我们走吧,去冰塔附近。”
“去启动冰塔吗?那些梧桐树也是封印的一部分,毁了也会打开龙脉吧?”
漠尘没有回答朱杭:“我们启动不了冰塔,只有他的后人可以启动。册年和我说过,启动冰塔可以浇灭大火,肯定能驱赶王朝的入侵。但冰塔启动后不受控制的点灭力量同样会击碎封印开启龙脉。我想去拖延一点时间。”
“那走。边走边说,你想怎么拖?”
朱杭跟上漠尘回城的脚步。
“击碎冰塔尖端,让它从点射变成覆盖全城的冰霜。我认为至少这样做,不会那么快就让封印消失。”
“这是饮鸩止渴哦。”朱杭的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
“……未尝不可”
两个人朝着夸凤城高处冲。运用轻功爬塔对于两人来说固然轻松,但冰塔没有落脚处,一口气到达顶端还是很困难。
登顶之后,漠尘一挥长剑,归迹剑撞上塔尖,直接把塔尖击个粉碎。
就在朱杭和漠尘在登顶之后的一会儿工夫,另一个城门外忽然闪过一簇亮眼的光芒。
朱杭望了一眼,笑道:“哎好像来不及击碎剩下三个角落的塔尖了。新任的城主似乎想要迫切打开这些冰塔。”
“能击碎多少就击碎多少,我尽力而为。”漠尘说着,他瞅准另外一个塔尖奔了过去。
朱杭摇摇头,也跟上漠尘的步伐。
过了一会,雪花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小小的身躯一下子就被大火吞噬,在梧桐的枝头瞬间没了影。
记忆中的夸凤,梧桐茂盛,层层舒展的树叶投下点点阳光的斑斓,是个舒服的午后。
“这是什么城?好神奇的一座城!”
记忆中,也有人骑在马上看着这座城市发出过赞叹。
那个人坐在还未烧到的某一座驿馆的门槛上,他的旧伞也靠在门槛上。火焰的红色和驿馆清冷的黑色在折叠的白色伞面上你推我搡。
浮光也坐在门槛上,转头看着那个人,问道:“这么大的火,这么惨烈的战斗,‘朝朝暮暮’先生不出手吗?”
“呵,你还记得这个别名呀,浮光。”那个人轻轻笑道,“那如果我出手,浮光希望我帮哪边?”
“当然是帮——唔,帮方吾那一边吧。”
“哈哈你也发现了,正在打架的两伙人,都不是方吾那边的。我也想去帮方吾,好像我上次把白糖糕的账记在她头上了。但是有人已经早把她当做开启棋局的棋子,盘算着要拿她的死亡大做文章,即使我现在出手,恐怕也无济于事。”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为什么会变成一颗冷冰冰的棋子?”
“不仅仅是她,这个人间又何尝不是一个大棋盘?我和你都是其中的一颗棋子。但我讨厌季晴来作为棋手,因为他运气好差,跟着他总要破灭美好的幻想。这个可能是我还没出手的原因之一吧。”那个人自嘲地笑一声。
“您和左相关系不好吗?左相运气是差了点,但他还不至于让您如此厌恶吧。”
“浮光有时候也应该给我些面子,不要拆穿我呀。好吧其实我也并不是讨厌他,我厌恶的是以捉弄为乐的命运,如果我没有和他一同继承巫山龙脉的所有灵蕴,是否就不会有王朝的产生?如果方吾没有现在归来,是否就不会让方昆和夸凤陷入困境?。”
“为什么方吾的出现会让这里陷入困境呢?”
“因为只有方吾可以达到落凤剑法的第十层,掌控封印。七年前的华月大灾,方昆为了救他的妻子和城中的百姓,燃烧了自己的灵蕴来和册年做了一份交易。从那时开始方昆的第十层就是徒有虚表的第十层。王朝和季晴都需要一个可以达到落凤剑法第十层的人,那个人现在只能是方吾。王朝要方吾打开封印,季晴要方吾加固封印。你看此时故带方吾回来,不就是请君入瓮。”
他的眼睛里藏着幽幽的笑意,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口中的人。
“所以你仔细看现在的夸凤,无处不是命运的捉弄。无论是‘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还是那段关于人命的佛门对偈。现在想来,只能痛斥一句世事无常。”
“‘朝朝暮暮’先生不是不信命运的吗?怎么多年未见,倒开始向命运低头啦?”
“谁说我向命运低头?人老啦,出剑迟钝啦,想让我出剑总要一个能让我心动的理由吧?但季晴现在还没有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
“我觉得左相是怕先生又是像当初,早晨说这样,晚上又说那样。”
“以前总有人对我说,逃避可耻,但很有用。那就依他所言,我就逃避多一时呗。晚点入局,晚点和他师兄打。他和他师兄总不希望师兄弟相残,我向来听从他的‘诡计’,但终究我又要和他的师兄决一死战。但愿那一刻可以慢点到来……”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在旧伞上,脸上的笑容慢慢被酸涩苦楚的记忆凝住。
……因为我不想又和成王的你再战。
“但那位小庄主也说过,明知必为之而故意不为,是为懦弱。”
他脸上的笑容又再次生动,仿佛是吃到了来自久远的一块糖糕。
“是呀。他总是那么耀眼,和他师兄一样,都是鼓动人心的一把好手。”
眼看火舌已经燎至脚边,那个人拿着伞站起来,回头看着身后那座在火灾中毫发无损的驿馆,又像开玩笑又像认真地说道:“星辉是给年轻人指引黎明方向的,我们这种老年人,就应该在星辉的背面连同黑夜一起燃成灰烬。”
他打开了伞,举着伞走入火焰之中。大火朝他吐舌,但他的衣角却毫无火燎的痕迹。
天空慢慢飘下一层冰屑,稍稍压回了些许火舌嚣张的气焰,但这点冰屑在大火面前显得有些杯水车薪。他盯着冰屑的目光灼灼,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紫色。
忽然他在大火的某处停了下来,对于耳畔热烈的刀剑碰撞声置若罔闻地悠闲说道:“哟,你也被季晴邀请入局了呀。”
不远处传来一股淡淡的荼蘼花香,在这个荼蘼花香中有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回应了他:
“嗯。有事耽搁,来迟了些。”
那股荼蘼花香很快就随着冰屑溶在大火之中。
冰雪一下子骤变,仿佛要将整座城的大火霎时扑灭一般猛烈地落下。
城内的战斗随着冰雪的骤变,逐渐步入尾声。
几片雪花顺着脖子与衣服的缝隙中渗入宣王的背后,带去一份凉意。
宣王忽然分了神,本来应该挥剑的手停了下来。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段对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你师弟吗?”
“没有为什么,你不要问了。你应该知道作为鉴观山庄的下任庄主你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是谁?“我”是谁?鉴观山庄是什么?
突然,他抬头瞥了一眼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一剑击飞不知道从哪里冲到他眼前打断他与那个摇摇欲坠的荷花面具继续战斗的白伞,叹了一句:“可歌可泣。”
他仿佛失了兴致,轻轻转过满是旁人血迹的剑,慢慢收剑入鞘。碧红也被旁边一个红梅面具扶起来。
“走了,忘乡。”
在宣王后面浮现了一个黑色的门,一个比他略高的剑灵打开了门,露出通往一座黑色城池的层层阶梯。
即墨千峰看到了门,笑着说:“大敌当前,宣王这是想临阵脱逃?”
宣王转头盯着即墨千峰,眸光中透着危险渗人的金色。他说:“你早得逞,辰晴早也离开了,本来就是失信的战斗,孤又何必久留?”
“哈哈哈,那这局就算他们赢吧。”
“随你。”
宣王收回目光踏入梦境中,那道门在宣王进入后消失了。
“好说好说,宣王慢走呀。”即墨千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悠悠笑道。
有个带水仙花面具的人喊道:“休走!”说着便把他手上的那个长戈扔向即墨千峰,但他啥都没有刺中,长戈扑向了一块长长粗粗的黑布。
旁边那个栀子花面具的人拦住了水仙花面具继续出击的动作,说道:“不可穷追不舍。”
“如何?各位没事吧?”一个带着海棠花面具的男人看到其他戴面具的人都收剑检查伤势,便问道。
其中一个拿弓箭的兰花面具说道:“龙脉已经有人放入‘夏虫’固定,为何左相还对方吾念念不忘?”
回答他的是棋海出现过的绛雪:“因为即墨家的‘夏虫’可能不是‘夏虫’,但方吾一定是那个最后的凤凰。”
红梅面具摇摇头叹道:“唉。这个名字取得一点也不好,吾与无同音。或许当初方昆死守那么久的第十层,就是想让女儿自己决定要不要成为城主或者晚一点成为城主,但谁知就和方氏血脉一概全无的预言撞上了。”
“闲话就此打住,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想法,休得再说了。我们也不在这里过多停留了,不然新城主的冰雪把我们冻死了就是一个糟糕的结局了。”海棠花面具打断了红梅面具和绛雪的接下来的聊天感叹,第一个运起轻功借着梧桐树枝翻出了城墙。
其他带着花面具的人也陆续离开了夸凤,碧红在最后多看了一眼这座被冰雪覆盖的城。
“小渝?”红梅面具看到她似乎有些怅然,折回来问道。
碧红摇摇头,说:“无事……”
冰屑从树枝上滑下来,在地上化为一滩浅浅的水洼。
一个人捡起那把伞面和伞柄都被宣王一剑劈出裂痕的白伞,撑着那把破伞挡住头上不断滴落的雪水。他站在那里不动,看着天空逐渐暗了下来。
冰雪平息了大火,把火焰的光亮也吞没了。
“一把破伞能挡什么?”
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大叔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那个穿着长袍的大叔,冲他笑道:“冥泉三司的仲裁,今夜又杀了多少人?”
“想必一旁观战的‘瑰意琦行’肯定知道,不妨由你告诉我。”
“数量的问题,问一下掌灯不更清楚吗?我想册年同为三司,定会准确知晓。”
他说着,送走停留在手中歇息的荧蝶,撑着伞与江仲伯擦肩而过,缓缓前行。
“人命几何?不是数日之间,不是饮食之间,而是呼吸之间。”
在他走远没几步,江仲伯左手拿着刀突然回身朝他劈来。手起刀落之间,他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冰霜一般,在刀刃下变成了一大团萤虫之光逸散。
“别砍了。‘孤月沧浪河汉清,北斗错落长庚明。’这金蝉脱壳的做法,可是‘瑰意琦行’最拿手的三板斧之一。你又如何追得上他?”
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妇,一手挂着佛珠,一手执一杖挂着纸灯笼的旌节从远处朝江仲伯走来。她念着诗句,一步一动的长裙裙摆带着翩飞的荧蝶靠近江仲伯,犹如天仙下凡。
江仲伯并没有被这个少妇的容颜迷住,可能是因为习以为常了。
这个少妇眼神空洞无光,脸上却泛着盈盈笑意。她在江仲伯面前站定,苍白的唇中送出熟悉的问候:“如何?这位掌灯的身体,还不错吧。”
“你什么时候向修罗看齐了?如今也学他开始拼凑这些破碎的魂魄躯体。男用女身,平添妇人之仁。”
“倒也还没他这么有毅力,我可做不到在玄殷撕裂之后还能凑回达奚君的肉身与魂魄。普通的玄燕之裔就具有强大的撕裂,即使是神树扶桑也要掉几片叶子,更何况是殷迟玉所撕裂的身躯。这位掌灯的身体又没有支离破碎,又是投入忘川下游洗涤过魂魄,对于丈夫和女儿的执念又强,她愿意牺牲自己来保护父女俩的魂魄,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做个交易而已。闲话少说,回来再治你先斩后奏的罪,你也知我占借时间有限,纸灯燃尽我便要离开了。”
少妇和江仲伯对于降下的大雪视若无睹,在大雪中悠然自得的聊着天。
“嗯,我此番夸凤之战见到了比晓风更高的神罚之剑。这是他刀上的纹路。”江仲伯打了个响指,从宽厚的大袍里面飞出三只乌鸦,用利爪在泥土上扒拉。
“说什么荒唐言,是你看错了吧!白虹在核定之手——”少妇顿了很久,看到了那三只乌鸦在地上用利爪划出的熟悉纹样。
“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是他?!刀在他在,难道他终于回来了?”
“是吧……世间灵力暴涨,他也终于回来了。”
下了一场好大的雪,城内一片寂静。
做了一场好大的梦,梦里的人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那首歌谣在城中徘徊了许久,和那些一同逝去的梦蝶,随着第二天朝阳的升起,消失了。
百度搜索 西海鸥落 天涯 或 西海鸥落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