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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很多,双胞胎,三胞胎,四胞胎……相貌和性格神似,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难以分辨出来的兄弟或姐妹也不少。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天,前田一郎终于回家了!
“我回来啦。”
中午的时候,林少爷、多惠子、李之仪、晴子阿姨和李大小姐正在多惠子家,围着桌子喝茶,同时高兴的谈论明天吃团子、赏月的事。听闻外面有人说“我回来啦。”多惠子马上起来,小跑出去:“是哥哥回来啦!”多惠子的声音满怀开心和幸福!晴子礼貌的先向李之仪、林少爷和李大小姐介绍:“是多惠子的哥哥一郎回来了。”
林少爷站起来,期待的看着门口,要看看一郎到底长得和自己有多像!
多惠子挽着哥哥进来。前田一郎的相貌没有令林少爷失望——前田一郎穿着武士服,带着一把***,除了装束和林少爷不同,容貌和发型都和林少爷一样;前田一郎并没有像松下三和、山本信友和小林树三人一样扎冲天发,而是和林少爷一样,留一头齐额及耳的短发;如果两人穿同样的衣服,看上去两人就像一个印子印出来一样!
“这是晴子阿姨以前就说过的李之仪李叔叔。”
“这是李叔叔的女儿李雪李小姐。”
“这是多惠子的哥哥一郎。”
多惠子先给哥哥介绍李之仪和李大小姐,又给李之仪和李大小姐介绍自己的哥哥。等李之仪、李大小姐和一郎互相客气的打过招呼,多惠子才给哥哥介绍林少爷,道:“这是中国来的林志远君,多惠子刚刚看见志远君时,还以为是哥哥。多惠子承蒙志远君照顾,非常开心,也经历了一些有趣的事。现在多惠子感觉有两个哥哥一样!”多惠子也不用向林少爷介绍自己的哥哥,多惠子早说过了。
林少爷和一郎四目相对,互相看着对方一会儿。多惠子、李大小姐、李之仪和晴子也从旁观察林少爷和一郎二人的表情。
“志远君,承蒙照顾舍妹!”
“一郎君客气了!能够认识多惠子是我的荣幸!”
林少爷和一郎都是面色平和。一郎先向林少爷鞠躬敬礼,打招呼,表达感激。林少爷也向一郎鞠躬敬礼,说客套话,和一郎进行了非常正式的见面礼。
多惠子和晴子一脸笑意,李之仪面色温和,只有李大小姐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然后林少爷、多惠子和一郎先后坐下。晴子阿姨给一郎也斟了一杯茶。
原本多惠子坐在林少爷左边,多惠子又拉哥哥坐在自己左边,多惠子坐在林少爷和哥哥中间。接着,多惠子把自己和林少爷从相识到一起进入妖怪空间等全部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一郎听。一郎安静的听着,既不问,也不发表看法,直到多惠子说完,一郎脸上都没有特别的表情!一郎的脸就像秋天静谧的湖水一样平静,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然而,难得回家一次,在自己亲妹妹面前,这样的平静是不是太反常了?林少爷一直看着一郎的脸,本来想看看一郎和自己有什么区别,发现一郎安静得像石像一样,面容就像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似乎能够透彻心底,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仿佛一郎只是自己挂在那儿的一张一脸正经相片!多惠子也不观察哥哥的面色,似乎毫不在乎哥哥的表情,说完之后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看上去,多惠子只要能够在哥哥身边就已经满足!多惠子说过即使哥哥浪迹天涯也要陪伴左右!这一刻,林少爷看出多惠子对一郎的依恋。
林少爷本想问问一郎干什么工作,为什么一个月也难得回家一次?但是,林少爷问不出口,林少爷虽然没有干过什么活,但是也知道以一郎这个年纪出去干活养活自己和妹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多惠子说过,一郎三年前就出去干活了——那时候一郎和多惠子的母亲刚刚去世!那时候一郎刚满十二岁!林少爷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不是那种没事就围在一起议论别人的家庭主妇,林少爷对一郎干什么工作没有兴趣,只因为一郎从来没有告诉多惠子和晴子阿姨自己干什么工作,而多惠子和林少爷说起哥哥时,虽然一脸开心,但是林少爷看得出多惠子对哥哥是有些担心的!林少爷想帮多惠子问一问,免得多惠子以后再担心哥哥。林少爷开不了口,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问一郎——一个失去父母的少年,独力照顾自己和妹妹,别人有什么资格管他?也许一郎有难言的苦衷,也许一郎不想多惠子为他烦恼……林少爷不是没有话要问一郎,不是不想问一郎,而是不知怎样开口!
想问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开不了口,说起来感觉很奇怪,然而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奇怪!
多惠子虽然已经毫无保留的把哥哥的事告诉了林少爷,但是林少爷对一郎完全不了解。事实上,多惠子对哥哥也只是理解,并没有完全了解。除了相貌方面,林少爷只知道一郎现在工资很高,一个月有二十日元,工资是普通工人四五倍。一个少年干什么工作能有普通工人四五倍工资?林少爷对一郎不只是好奇,还有关心,林少爷是为了多惠子而关心一郎。一个人如果对某人某事只是好奇的话,可以随便问随便说,甚至招人讨厌也会无所谓;如果是关心的话,会考虑该不该问,该不该说,首先考虑的是尊重对方。
关心对方,有话想问对,却开不了口,这是尊重对方的隐私。一个十二岁就开始出去做工养活自己和妹妹的少年,无论他在外面干的是什么工作都值得一份尊重!
林少爷开不了口问一郎。多惠子向林少爷解释道:“哥哥喜欢剑道,喜欢安静,一向都很少说话。”
多惠子又把玉藻前送的手镯给哥哥看,一郎看了一阵,又帮多惠子带上,脸上露出一丝安慰的表情,却仍然不说话。
林少爷也注意到一郎脸上一闪即逝的表情。“这一刹那间一郎心里在想什么?”林少爷看着一郎,感觉就像看着一个陌生的自己。
多惠子又把一些家头琐事告诉哥哥,又和哥哥说明天中秋节要怎样过。一郎专注的听多惠子说话,依然平静如水,不发一言,也不看林少爷。看上去,一郎对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林少爷完全没有兴趣一样!
林少爷暂时无暇去猜一郎刚才一刹那间是什么心情,继续一边听多惠子把生活的细节向一郎娓娓道来,一边观察一郎。
林少爷不知道怎样向一郎开口。等多惠子歇一歇,凝神去想还有什么忘了对哥哥说时,李大小姐忍不住问道:“一郎君,你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回多惠子?”
一郎只向李大小姐微微点头,也不回应。
一郎这微微点头是什么意思?
多惠子又帮哥哥解释:“哥哥就是这个性格,请李小姐多多理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无需别人认同,这样的解释最合理不过!
李大小姐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也不问了。
晴子早已经邀请办事处的人一起过中秋节。第二天一早,林少爷、李大小姐和办事处其他人来到多惠子家中,十分热闹。一郎仍然没有说话,只用鞠躬或点头表达礼仪。一郎虽然仍然不说话,但是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得体的微笑。
打过招呼,多惠子和晴子忙着准备过节的食物,李大小姐和办事处三个女士也帮忙。林少爷也想帮忙,多惠子道:“不用志远君帮忙,志远君去陪哥哥和李叔叔他们聊天就可以了。”于是,林少爷坐下和李之仪以及几个办事处的人喝茶聊天,聊一些有关中秋节的话题,聊中日两国人民过中秋的相同和不同之处。办事处的人早已经知道晴子、多惠子和一郎都会中国话,因此都用中国话说。林少爷已经把一郎不喜欢说话这点告诉办事处的人,因此无人刻意问一郎,说不说话随他,以免破坏愉快的气氛!
吃团子,插花,挂灯笼,到神社看祭月……象征着美好的节日在愉快中度过。
中秋佳节,林少爷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一郎依然惜字如金!一郎除了遇见熟人打招呼时,用日语答了几个“是”字,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一个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林少爷很想去了解一郎,却不知道怎样才能了解他!
一郎八月十七就要回去工作。林少爷一早就来到多惠子家——有什么目的也说不清楚。
林少爷来到多惠子家门口,一郎刚刚出门,依然是武士打扮,依然是带着***。一郎十分得体有礼的向林少爷微微躬身。林少爷这次没有向一郎回礼,看着一郎,感觉就像看着一个不认识的自己!一郎也不理会林少爷,出门而去。一郎渐行渐远,身影转入另一条街道而不见。林少爷看看多惠子,只见多惠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人们感到难过时,哭不出来比放声痛哭更加难过!
林少爷看着多惠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拔腿向一郎追去……
“一郎!”
林少爷追到一郎身后,喊了一声。一郎转身看着林少爷,面容依然平静如水。
“你不知道多惠子有多难过吗?”
“请志远君转告多惠子,一郎的工作十分轻松,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只是一郎年轻识浅,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所以不能经常回家。一郎不在家时,拜托志远君帮忙照顾多惠子!”
一郎说完,向林少爷鞠躬行礼,转身而去!
林少爷呆住了!林少爷没有向一郎回礼。一郎难得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说话,但是在林少爷听来,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一郎为什么不能说出干什么工作?二十元月薪的工作真的“十分轻松”吗?林少爷感觉一郎一定有事瞒着!感觉一郎是为了不让多惠子担心而瞒着!
林少爷看着一郎的身影又转入另一条街道,心里苦笑道:“无论他干什么都是为了多惠子好,我为什么一定要去了解他?”
林少爷如实把一郎的话告诉多惠子,多惠子突然扑进林少爷怀里,眼泪滴滴答答流了出来!
“不要难过,我们要相信一郎。”
林少爷轻轻拥着多惠子,安慰她。
林少爷内心是不相信一郎“工作十分轻松”的,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不相信。不相信一郎“工作十分轻松”只是林少爷的自我感觉,来自心灵深处的感觉!
多惠子也不相信哥哥“工作十分轻松”,所以忍不住哭了!
林少爷决定放弃刻意了解一郎,一切顺其自然。
多惠子哭了一场,看上去开朗了许多。
中国农历九月初,一郎回家,告诉多惠子说要出国一趟,一郎被派往美国旧金山驻外工作,可能要半年到一年才能回来。这时的日本正是被后人称为“大正浪漫”和“大正民主”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不断引进西方的民主文化和先进技术,**时常派人到英、法、美等国家学习,因此虽然一郎没有说到美国干什么工作,多惠子、林少爷、晴子阿姨和李之仪对一郎“被派往美国工作”这件事深信不疑。和上次比,这次一郎说了不少话,对多惠子说叫多惠子不用担心他,又拜托晴子阿姨和林少爷照顾多惠子。
多惠子、林少爷、晴子阿姨和李之仪送一郎到码头,看着一郎上了前往美国的船。
想到一郎年纪轻轻就远赴他乡工作,林少爷颇为感动。
多惠子看着哥哥坐的船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脸上依然是甜蜜的笑容。
从此以后,多惠子对林少爷也称哥哥,不再叫志远君。
有多惠子这样一个妹妹,林少爷也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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