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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门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木讷和呆滞,十分的内秀。最为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过目不忘,就算是给他一本书,他只要看一遍,便能清晰的记住书中所有的内容,无论学什么,只要他看上一遍,就可以原原本本的学会。可以说,杜门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天才人物。但就是这么一个天才般的人物,青侠镇的同龄人却要嘲笑他是一个不择不扣的蠢材和呆子。别人的这个看法,杜门本人也是十分赞同的,他确实认为自己是一个呆子。别人读上十几遍就会背的文章他要读上百遍才能记住并背下来。这不是蠢材是什么?
杜门到底是蠢材还是天才呢?
他确实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却只能发挥出“鱼”的水平。鱼的记忆十分短,只有七秒的记忆,之后便会忘掉。
杜门背诵太过复杂的东西,能当场记住,但这种记忆只能维持十分钟。十分钟过后再回忆背过的东西,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背不出来。
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杜门的进步总是慢人一步。尽管老杜耐心的教导,杜门六岁的时候才学会说话。当时杜门“父亲父亲”的喊了一天,把老杜听的是老泪纵横。
后来,老杜不厌其烦的教小杜门读书写字,笨笨的杜门一遍一遍的学一遍一遍的忘。好在小杜门听话,也够努力,老杜的一番苦工也没有白费。
老杜客栈,每天开门做生意,给冒险者提供食物和住所,一切如常。
客人有时会要求把饭菜送到楼上的房间里去,后厨准备好了饭菜。送饭菜本来是杜门的工作,但老杜今天忽然心血来潮,来到后厨。
“饭菜做好了吗?我来给客人送过去吧。杜门你也别烧火了,赶紧看书去吧。”老杜笑呵呵的对着烧火的杜门说。
楼上的一个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呼喊声,仿佛是女子的声音。声音很快就戛然而止,送饭菜的老杜有些纳闷。
当老杜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着实把老杜吓了一跳。
大汉面无表情的看着老杜,老杜堆起笑脸:“你要的酒菜都准备好了。”
大汉点了点头接过了饭菜,然后把门关上。
老杜深谙江湖处世之道,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好奇的事情最好是忘掉。饭菜已送到,老杜没有多做停留下楼而去。
下楼时,老杜觉得有些不舒服,有些犯困。
“可能真的老了。”老杜自嘲的说。
店里的事儿交给杜门和杜雪打理老杜还是很放心的,交代一下后,老杜便回房间睡觉。
谁也没想到,老杜这一睡竟然睡出了怪病。醒来后就迷迷糊糊的说胡话,发高烧。
这可吓坏了杜门和杜雪两个人,慌忙去请大夫。镇上的人听说老杜得了怪病也纷纷前来探望。几天下来,大夫请了一沓,却没有一个能说出所以然来。
杜门急的团团转,镇上的大夫不行,那只能请富商们的大夫了。
青侠镇地处西荒边缘,许多来西荒探宝的探险者大多聚集此地。富商们也汇聚此地,一旦有探险者寻得宝物,富商们好第一时间收购,然后运到各处去卖。富商们常年行走漂泊,身边总会带着护卫和大夫作为保命之根本。富商们身边的大夫绝不是青侠镇的庸医所能比得了。但这些高明的大夫是专门为富商服务的,少有听说他们给外人看病医治。
杜门思维简单,没有去想那么多,得知富商那儿有厉害的大夫后便匆忙的去求医。
富商们一般不住在客栈,有各自府邸院落。杜门火急火燎的去求人,连大门都靠近不得,只能在外面跪求。
杜门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原来世间还有铁石心肠之说。跪了一天一夜,也没见有大夫出来。他很不明白,看病对高明的大夫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也不会少一滴血一两肉,为什么就不出来帮忙。
当杜门昏倒在地,杜雪闻讯赶来把他背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青侠镇出现一件有趣的现象,让人津津乐道,又叹息不已。
杜门跪在大门口求人,昏倒一次,就再换一家。
杜门心急如焚又思想单纯,也没觉得下跪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每天这样下跪昏倒绝对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但杜门又绝对是一个犟脾气。不请到高明的大夫誓不罢休。
杜门嘴唇干裂,脸色有些苍白的跪在门前。一帮看热闹的众人早就被他的毅力感动,完全没了看戏的心态。
“哎,有大夫就给老杜家看看病吧,也怪可怜的。”
“是啊,这都跪了几天了。这样下去人很快就毁了。”
“请大夫出来吧,给人家去看看病又怎么了。”
……
一个大门阻隔着两个世界,门外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早就传到了门内。
一个客厅里,身材发福的中年人一边喝茶一边逗着笼中的鸟儿。身旁一个长衫男子恭敬的站着。
长衫男子说:“老爷,请你准许吧,我就出去给那人家看看病。外面现在已经沸沸扬扬的,这样对老爷的名声也不好。”
“好了,杨白,你这都是第三次求我了。我知道你心善人好,从今天起你每月的月钱增加十两银子。”
“老爷,我杨白绝不是为了这些钱财才来求你。”
“好了,好了。杨白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如果其他人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我的决定我早就发火了。你不一样,我知道你的为人。今天老爷就给你上一课,给你讲一小点儿其中的道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外面那些庸人发不了财而我却能成为富商吗?这不是因为他们缺少机会,而是他们不懂得努力不懂得人世间的冷暖究竟是什么。我敢向你保证,真正的富商没有一家会给门外跪着的小子开门,他就是跪再多的大门也没用。没有哪一家会给他开门。不是我狠心,这事儿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求人办事不仅要拿出求人的姿态,还要拿出求人的资本。门外那小子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拿不出这个资本。这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
杨白你今年有二十了吧,我记得你也是穷苦出身,想想过去的你,你不断努力进取,通过汗水的积累,十五六岁的时候便成就了一身不俗的医术。这就是你的努力搏来的资本。如果外面求人的是当年的你,我敢肯定,你还没有走到大门口,所有的门就已经向你敞开。而现在跪着的那个小子,你能告诉我他有什么资本吗?白白浪费了十五六年的光阴,却碌碌无为。虽然他孝心有佳,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不是我铁石心肠,而是善心不能乱发。你大可把外面跪着的小子当成一个魔鬼。一旦我心软帮了他就相当于给自己打开了这扇罪恶之门。我以后还要长期在青侠镇做生意,这次行善不难,但以后青侠镇的人如果有什么事,都会想着来求我。到时候我是帮还是不帮?如果不帮,我想因为有这小子成功例子在这里,他们会相信办法都要让我帮忙!如果帮那就要帮下去,如此多的人和事儿,我纵使有万贯家财也帮不过来。而一旦我停止帮忙,所有人都不会念及我平时对他们的帮助,而是会怨恨我这次为什么没有帮助他们。这罪恶之门我是万万不会打开的。
你只看到我现在锦衣玉食的华贵,却不知道我当年求人时候的狠劲儿比门外跪着的那个小子还要厉害数倍。这世界上的冷暖我不敢说比世界上所有人理解都深刻,但敢说比外面的那些庸人理解的要深刻的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的很。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懂?三年前距离此处八百里外的庆行城因为旱灾饿殍遍野的时候,我也曾散尽半数家产救助世人。”
长衫男子杨白张了张口,竟然说不出来一句话,许久,叹了口气:“多谢老爷教诲,杨白这就告退。”
杨白离开后不久,身材发福的中年人不再逗鸟,反而叹了口气。忽然间不再有刚才的威严形象,反而有点儿偷偷摸摸,蹑手蹑脚的朝客厅外面走去,走到高高的院墙处,透着一个小小的墙缝朝外面看去。
外面围满了人,门口处正跪着一个少年,呆滞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定,抿着干裂发白的嘴唇,身形单薄的让人心疼。
身材发福的中年内心被深深震撼了一下,思绪翻飞,曾几何时,他的记忆中也有这样一个少年,神情相似。单薄的身躯背着奄奄一息的父亲走在冰河上,往家的方向走……
发福中年眉头一皱,有些厌恶的喊道:“护卫胡庆呢,带几个人把外面的那群人全给我赶走,那个跪着的小子直接给我扔的远远的。那小子要是跪死在我的门前算什么事儿?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
杨门目光模糊的盯着大门,如掠影一般的景象出现。大门打开,一群护卫冲了出来,身旁的众人如受惊的鸟兽般四散。恍惚间,自己身体似乎飘了起来,眼前的景物在急速倒退。随着脑海中一声闷雷般的炸响,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老爷,按照您的吩咐,外面的人都清理干净了!”一个背着大剑铁塔般的汉子胡庆回禀老爷道。
发福中年:“死没死?”
护卫胡庆当然知道老爷在问杜门,便回道:“我手上极有分寸,那小子没受多少伤,死不了。不会给老爷造成什么麻烦。”
“下去吧。”发福中年挥了挥手。
护卫胡庆刚走没几步,发福中年忽然急忙大喊:“回来。”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护卫胡庆说。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也正好从远处走来,正好听到老爷对护卫胡庆的吩咐。
“你给我留意一下那个小子,只要他坚持再跪三天,到时候无论他跪在谁家门口都要把他给我带回来。”
护卫胡庆领命下去,管家笑呵呵的走到发福中年身旁说:“老爷做事果然高明,如果那小子能再坚持三天,那毅力和孝心可是真没得说了。到时候老爷出手帮他,他肯定感念老爷大恩,一生努力回报老爷的恩德。”
发福中年嘿嘿笑着看着管家:“还是你了解我的心思。说吧,有什么事儿要向我回报。”
“老爷,根据情报,有一伙人从西荒获得紫阳根花……”
一盏茶的功夫,管家离开发福中年匆匆前去办事。
发福中年漫步走到书房,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本经书来默默诵读。读到一半的时候,心烦意乱的把经书放下。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那个瘦弱青年跪在自家门前的景象。
“虽然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但还是忍不住要发善心啊。可能……当年我没做成功的事,想让那个小子做成。我不怪当年没有帮我的人,现在我也达到的这样的地位,心中有的只是理解。那个叫杨门的少年和当年的我何其相似?我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打发这种人才对,可我,就是想改变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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