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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心递给她一方罗帕。

    玉漱抽泣了两声,红肿着眼睛,喃喃地道:“我想进宫,并不是为了攀龙附凤,也不是想当什么娘娘,而是想让我阿玛扬眉吐气,即使不当管领,女儿进宫选了秀女,哪怕是小小的常在,也再没人敢看不起他了……”

    轻暖的阳光洒在地面上,莲心望着面前的玉漱,不禁想起家里固执而狷介的阿玛,想起自己。原来,对待双亲的心情,不同的人竟也能够这般相像。

    “我也想做一个能让阿玛引以为骄傲的女儿,然而只有保全自己,才能承欢膝下。倘若你因为偷窃被定罪,不但帮不了你阿玛,反而会让你的阿玛伤心,不是么……”莲心伸出手,轻轻覆在玉漱的手背上,柔软的嗓音,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为了你阿玛,更应该做个善良的姑娘。”

    玉漱怔怔地抬眸,面前的少女,脸上含着温润的微笑,仿佛春日里的暖玉,莹润清透,质地无瑕。她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一念恍惚间,似有春雨徐徐流淌进心田。

    按照宫里的规矩,凡属宫城外人,包括皇室贵胄,一应朝臣、命妇,若未得宣召,一律不能擅自进皇宫大内。因此,那些已搬出皇宫多年的阿哥和格格,若想回宫一趟,总要先遣人报备到内务府,得了腰牌,方可在内宫行走,并且不能逗留太长时间。

    辰时两刻,太和殿里刚下了早朝。诸多朝臣自宽大的门道下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殿前广场,走过内金水桥,穿过把守森严的太和门,即能看见通往宫外的午门。有些官员脚步匆匆地往外走,有些则是慢条斯理地迈着方步,三三两两,顺着甬道一直走出皇宫。

    允礼告别同行的几个官员,绕过雪白的大理石雕栏,徐徐走下丹陛石阶。只身穿过中右门,顺着朱红的宫墙一直往北走,经过繁花正盛的慈宁花园,再往东,寿康宫即在眼前。

    寿康宫在慈宁宫的西侧,中间隔着两道围墙和一条宽敞的甬道,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折向南与慈宁门相接,北向直抵后寝殿之东西耳房,后面则是宽敞的后殿。

    正殿寿康宫居中,前后出廊,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面阔七间,当中五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殿前出月台,正面出三阶,左右各出一阶,台上陈鎏金铜香炉四座。东西两山设卡墙,各开垂花门。

    允礼走过垂花门,殿内暖暖的熏香味道扑鼻而来。

    勤太妃此刻就坐在西窗前的暖炕上,云腿桌案前摆着一盘核桃,一枚枚滚圆饱满。有奴婢拿着小锤,轻轻凿开,然后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小碟里。

    “儿臣给额娘请安。”

    阳光斜斜地流淌进来,在明黄锦缎的软褥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勤太妃抬起头,看到他,脸上随即露出慈蔼的笑靥,朝着他招招手,道:“平身,过来额娘这边坐。”

    允礼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勤太妃眯起眼,端详着他的五官,那下颌的轮廓愈加明显,似乎是瘦了,不禁有些心疼地道:“有日子见不到你,旗里的军务一定是很忙吧。”

    勤太妃说着,一边将桌案上盛着核桃仁的小碟推到允礼面前,然后朝着身侧的奴婢吩咐道:“去,把前儿个伊犁进贡的蜜瓜和香梨给十七爷拿来。”

    允礼清淡的眸中,流动着轻暖的笑意,“每次来额娘这里,额娘都要变着法儿地弄吃食。倘若把儿子的嘴给养刁了,等回到府里,可怎生是好。”

    勤太妃拿着巾绢捂唇,笑着摇头,“你这孩子。若是喜欢,就将宫里的人带出去几个,每日给你做膳食。”

    勤太妃说罢,拉着他的手,静了片刻,收敛了几分笑容,一板一眼地看着他道:“额娘有话问你。听人说,最近老十七你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却非要人家进宫来选秀,有没有这回事?”

    窗外飘进来的花瓣,落在勤太妃的鬓角边,允礼伸手给她拂了去,道:“额娘是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是听谁说的,你先告诉我,是也不是?”

    允礼挑了挑唇角,点头。

    勤太妃不轻不重地打了他的手背一下,“真是浑小子,既然喜欢上了人家姑娘,为什么又要让她进宫呢?”

    “儿臣原本打算让她进宫后,博得皇上的宠爱,然后替额娘讨得太后的册封……”允礼没想到自己要说的事,竟先被额娘言明了。

    “傻孩子,额娘是想当太后,也想在百年之后能常伴你皇阿玛于地下。但是倘若用你的幸福来换,他朝见到你皇阿玛,他也会怪我的。”勤太妃说罢,轻轻抚着允礼的肩,“更何况,有什么能比儿子过得开心、满足更重要的呢?只要你们兄弟和睦,只要你幸福安康,就是额娘最大的心愿了。”勤太妃说罢,推了推允礼的手,“只要在旗的姑娘,即使家世不足,是你喜欢的,同时又喜欢着你,额娘就不会反对你将她留在身边。”

    去找她吧。

    茫茫人海中,要遇见一个可心的不容易。尤其是皇亲贵胄,倘若能够抛开那些浮名虚利,倾心相守,才是皇室子孙里难得的福气呢。

    此刻,熏香的味道渐渐淡了,有侍婢过来将熏笼盖揭开,添些怡神的香饼进去,烫过火,随即有细芬的味道散逸出来。勤太妃站在熏笼旁,目送着那道身影,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

    “娘娘,奴才是不是太多嘴了。”这时,元寿从屏风后走出来,站到勤太妃身后。

    “不,反而是跟过去伺候的人里面,就数你最懂本宫的心了。”勤太妃温婉地一笑,目光愈加慈祥几分,“知道么,名分也好,荣光也罢,其实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一样能跟子女的幸福相比。但愿老十七他能明白,能珍惜。菩萨保佑……”

    明灿的阳光下,勤太妃虔诚地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经文,为已经走远的儿子祈福。

    倘若不是五城兵马司来人禀报说有紧急公务,允礼从皇宫里出来后,此刻或许已经在莲心家的门外。

    旗内的杂事堆积如山,处理下来,就需要大半日的时间。素日里严谨的年轻皇子,此刻坐在衙门里的敞椅上,看着围绕自己身侧、说得唾沫横飞的吏部侍郎,竟然有些走神。等他说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让人先记录下来,不禁暗暗好笑。

    将手里的文书整了整,允礼的唇角不自觉地上翘,翻开其中的一页,稳了稳心神,开始专注处理起公务。

    时光悄然溜走,这样一直到夕阳西下,而后夜色又渐渐弥漫上来,结束一天的事务,才走出衙门。

    街上的行人已是很少,店铺早已打烊。宽敞的街道上,偶尔还能看见巡城的校尉,提着灯笼,骑着马经过,见到是他,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夜晚已经降临,恢弘的紫禁城开始进入梦乡。

    他自己的府邸坐落在平安里西大街东首路北,然而允礼牵着马,不知不觉竟然走过了长安街,走到了东城这一头。那条窄窄的南石巷子,他从未来过,只是听元寿细细碎碎的禀报中,隐约知道是这么一个地方,门口还栽种着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槐树。

    月色如水。

    那门上的红漆有些剥落,露出斑斑驳驳的雪花白。门口的拴马石被琢磨得很光润,允礼将马缰系在上面,朝着那大门抬起手,刚要敲,却发现此刻天色已经不早了。

    允礼不觉笑着摇头,往四周环顾了一圈,索性就在门口坐了下来。

    夜色有些凉,清俊淡雅的男子和衣坐在朱红的门槛前,倚靠着砖墙,仰望着头顶的一轮满月。如银的月光宛若雪纺一般洒满在街巷里,连花香都跟着静谧下来,只有骏马打的几声响鼻。

    莲心沐浴完,只穿着一件荷叶边的藕荷色襦裙,外头罩着一件白色的薄纱,长发披侧于肩头,盖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书。

    莲蕊正拿着个绷子,上面套着雪白的巾绢,坐在床尾绣花。

    白日里,阿玛处理新增加的公务,额娘也一并陪着,都累得狠了,早早睡去。

    莲蕊绣了几下,捏着绣针的钝一头,搔了搔额角,问接下来怎么落针合适。莲心教给她的都是之前在果亲王府学来的东西,蕊儿甚是上心,也学得很快。

    “对了,姐,我刚才进来之前,好像听到门外面有声响。”

    莲心捧着书,头也不抬地笑道:“此时的光景,会有谁来造访?该不是你将对面回春堂里捣药的声响,错当了有人吧。”

    莲蕊撅了撅樱唇,“才不是,好像真的是有人啊,我明明还听见马匹的响鼻声了。”

    莲心不以为意地翻了一页书,继续往下看。但不知怎的,眼睛注视着书页,上面一行行娟秀的楷书小字,都开始变得迷离,连心思都跟着静不下来了。

    夜风顺着打开的窗扉,徐徐吹进来。

    莲心放下书,搭了一件披肩,光脚踩着一双绣花鞋跑到屋门边。

    “姐,你干什么去啊?”

    莲心回眸道了一句:“我出去看看!”说完,就推门跑了出去。

    蕊儿捧着刺绣绷子坐在床上,没闹明白地摸了摸头,心道不是没人么,还去看什么呢……

    简单的四合院,因为常年失修,墙上的砖坯都有些剥落了,上面的瓦楞残缺不全,有些掉落下来的,就码放在墙根边。西屋一侧有两口井,旁边的榕树落下几片叶子,落入井里。

    墙边的灯笼,只有一盏还亮着。莲心借着月色,踮着脚拉开门闩,轻轻推开了红漆宅门。

    如果不是他常年习武,有着过人的敏捷反应,门扉这样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一定会仰面摔倒。然而段大好的姻缘呢!”

    莲心因这句话停住脚步,歪着头看他。

    “先生连这都算得出来?”

    算命老者捋了捋胡子,得意地一笑,“老朽在这条街上算命,四十多年,从来都没有出过错。单看姑娘的相貌,将来不是要做皇后,就是贵妃,富不可言,贵不可言哪!”

    莲心顿时失笑。才刚觉得有些准了,竟然是这些不靠谱的话。

    “一切都是命,万般不由人的……”

    迈出步子去,身后,那老者又开始自顾自地念叨起来。莲心不理他,挎着小篮子往前走,老者摇着头,像是在哼曲儿一般,字字句句就这样随着风飘远——“倘若不是姻缘,眼前也强求不得;倘若是姻缘,前生注定今世果,莫错过才是啊……”

    夕阳西下。

    袅袅的炊烟升起来,京城中的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晚膳。街上的摊子都收拾了,铺子里的伙计抱着门板,一块块地拼在铺面外,门闩落锁。温暖的橘色光晕投射在街巷里,三三两两的行人踏着落日的余晖,悠然而归。

    回到家时,宅子里的门半开着。莲心刚跨进门槛,就见蕊儿抱着一大摞绸缎跑过来,“姐,十七王爷送绸缎过来了,额娘说,好像都是碧云坊的料子呢,漂亮死了!你快来看看!”

    莲心将竹篮放下,里面摆着新鲜的蔬菜。那厢,莲蕊欢喜地拿着缎子在身上比划着,树下的石桌上还摆着几匹陈色的布料,却是像为阿玛和额娘准备的。

    “你小声些,总是收人家的礼物,我们又没有什么回赠,怎么好意思呢?”莲心抿唇,更是别样心思。以前还是吃食,现在又是这么名贵的东西。

    莲蕊的脸上笑意更浓,故意欲言又止地道:“姐姐不领情,可十七王爷却一直惦记着姐姐呢!人都进宫了,也不忘记吩咐家丁送东西过来。而且刚才那些家丁也说了呀!”

    莲心被她逗得一笑,“说什么了?”

    “他们说啊,十七王爷吩咐说,以后都是一家人,多搬些东西过来,省得以后一次性太麻烦啊!”

    莲心嗔怪地道了一句“没规矩”,低着头,脸颊却是红了。

    夕阳渐渐在天际退去了颜色,晚霞宛若一片片瑰丽的花海,悄然绽放,又悄然凋零。弯成一把镰刀的弦月,已经在阴翳色的云层后露出了一丝真容,戌时的夜色,正一点点弥漫而来。

    朝廷每三年会选一次秀,由户部主持,以作充实后宫,或皇室子弟姻亲之用。本年,刚好是当今圣上登基的第三个年头,逢上宫中第一次大选,从上到下自然都是格外上心。

    寅时点卯,巍峨的紫禁城,还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霭中。

    通往神武门的街道上,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宽阔明净的路面上,不时有车夫驾着马车,顺着长街徐徐而来,在照壁一侧停了,车帘里,却是一个一个身着旗装,衣饰简单的妙龄女子。皆是各地挑出的备选之人。

    按照规矩,她们都是用骡车被提前送到京城,但看那些车辆的配置,有些是檀木梁的奢华马车,有些则是简单木板车乘,足可见车上少女的出身。但比起那些住在京城里的女孩儿们,都是京官的千金,身份又是不可相提并论。

    寅时两刻,红漆琉璃门开启。

    一个身着石青色袍挂的大太监从门中走出,身后跟着十余内务府的奴才,再后便是宫中侍婢,整整齐齐地站在大太监身后。大太监手中捧着一本簿册,上头详详细细写着备选秀女的名讳、生辰、旗籍。

    按照规定,凡满、蒙、汉军八旗官员、另户军士、闲散壮丁家中年满十四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备选秀女,十七岁以上的女子不再参加。而因为有病、残疾、相貌丑陋而确实不能入选者,也必须经过逐层具保,申明理由,由都统咨行户部,户部奏明皇帝,获得允准后才能免去应选的义务,听其自行婚嫁。那些不在旗的若想参加选秀,是比登天还难,而在旗的若想逃避选秀,亦是自讨苦吃。

    此时的天刚蒙蒙亮,莲心被搀扶着走下马车,见到前面的众多少女都按照旗籍站好了。有伺候的奴婢引着她,走到镶黄旗一族的队列里。刚好与镶白旗挨着,这时,却看见一侧的队伍中站着一抹甚是眼熟的身影。

    “玉漱。”

    身着旗装的少女闻声回眸,原是迷惑的表情,却在看清楚后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莲心小姐!”

    “我不是什么小姐。到了这里,都是待选之人,叫我莲心吧!”莲心温和地看着她。两人挨得很近,一个在镶黄旗的稍后面,一个则是在镶白旗的最末端。比起那些家中殷实的,都是落后了一截。

    就在这时,一声赶车的鞭响,又是京城哪个府里的千金到了。众人回过头去,帘幔掀开,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容貌端雅的少女,同样是旗装,穿在这位的身上,却带出不一样的气韵。

    足下,踩着月白缎绣花石花盆底旗鞋,她双手轻挽,走下车后,朝着身后搀扶的奴婢,轻声道:“你们先回去吧,告诉阿玛,我已经到了。”

    众位佳丽侧目旁观着,其中好些人都识得她,正是镶黄旗中极尊贵的一位,纽祜禄·阿灵阿的嫡亲独女,纽祜禄·嘉嘉。只见她被侍婢指引着,径直越过在场诸人,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等到了辰时一刻,都虞司总管大太监李庆喜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位待选秀女安静,然后翻开手里的簿册,开始清点人数——“陕西道台富察·文浩之女,富察·明月——”

    “在!”

    “江南织造纳兰·秀吉之女,纳兰·瑾——”

    “在!”

    “刑部侍郎董佳·云书之女,董佳·慧心——”

    “在!”

    这样一个一个地念下来,被点到名讳的女子,须走上前一步,让负责核对的太监看清楚容貌。等点<s>..</s>到纽祜禄·嘉嘉时,李庆喜放轻了嗓音。嘉嘉出列,李庆喜恭敬地朝着她颔首,以示揖礼。

    “还没等进宫呢,三六九等都排好了,这让我们以后怎么自处啊?”

    “没看见么,人家可是上三旗来的。身份不一样着呢!”

    “说起来,我还是上三旗。”

    “等你阿玛坐到尚书省去,成了万岁爷面前的红人,你再来说吧!”

    交头接耳的声音,在身边此起彼伏地响起,纽祜禄·嘉嘉离得甚远,自然听不到。这些话让莲心和玉漱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可奈何地一笑。

    正在这时,李庆喜咳嗽了两声,然后又翻过一页,恰好点到了镶黄旗的最末端,“礼部典仪纽祜禄·凌柱之女,纽祜禄·莲心——”

    “在!”

    莲心轻步出列,低着头,端然敛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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