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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钟所爆发出来的巨人声音——简直让天地为之一动——竟是菲尔博士的欢笑声。博士不只是格格地发笑,他根本是狂笑不已。在开怀畅笑声中,博士的手杖不断敲打地面,甚至连他所坐的红黄相间睡椅,都令人心惊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摇晃声。

    “装神弄鬼!”菲尔博士说道,“装神弄鬼,我的小朋友!嘿嘿嘿。去他的鬼魂,去他的证据,全是鬼话连篇!”

    “你这是什么意思,‘装神弄鬼’?”哈德利质问,“我可不觉得马上逮捕那个人有什么不对的。难道这个发现还无法说服你伯纳比有罪?”

    “这个发现告诉我的,是他根本无罪。”菲尔博士说道,当狂喜的情绪平息时,他掏出红色大手帕擦拭眼睛。“刚才在察看另一个房间时,我就担心会发现这样的事。这简直是完美得令人难以置信。伯纳比是个毫无秘密可言的人头狮身怪物,是个没有犯下罪行的罪犯(至少就这桩怪案而言)。”

    “你是否愿意解释……”

    “非常乐意,”博士恭敬有礼地说道,“哈德利,看看你四周这个地方,然后告诉我你的想法。你可曾见过哪个盗贼或罪犯,会将藏匿之处装饰得这么浪漫,布置成这种味道?还把那些个开锁器、座式显微镜、犯罪的化学药物排放在桌上?真正的盗贼和罪犯,都会把自己的巢穴布置得比教会执事的住所还要庄严。实际上,这样的摆设,要把它想做是在玩扮盗贼的游戏都很难。只要你再略加思索,就会知道它真正让你联想到的是什么,那从很多的故事与电影中都找得到。我之所以这么肯定,”博士解说着,“是因为我自己也喜欢这种氛围,即使是种夸张而戏剧化的氛围……其实就情况看来,倒像是有人在扮演侦探。”

    哈德利止步停下,手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环视着周遭。

    “当你还是个小鬼头的时候,”菲尔博士说得兴致盎然,“难道不曾希望家里有个秘密通道?而且总把阁楼上面的某个小洞假想成秘道,还拿着蜡烛爬进去,结果差一点就把整个屋子烧掉?你难道不曾玩过大侦探的游戏,不曾巴望在某个神秘的巷道里隐藏着一个神秘的贼窟,好让你用假名进行你致命的追踪调查?不是有谁说过,伯纳比是个狂热的业余的犯罪学家?也许他正在写一本书。总之,他有钱有空闲,可以用较讲究的方式进<var>藏书网</var>行他的兴趣,这都只是一些童心未泯的大人想要尝试的事。他创造了第二个自我,他不声不响地暗中进行,因为若让他的朋友得知他的行为,一定会换来一番爆笑嘲弄。只是很讽刺的,苏格兰警场的冷血警探们竟查出他的最高机密,而且,这最高机密还只是个玩笑之作。”

    “99lib.但是,长官——”桑玛斯以近乎尖叫的声音抗议。

    “稍安毋躁,”哈德利缓解道,作势要桑 739b." >玛斯安静,然后带着余怒和质疑,再次检视这个地方,“我承认,说这地方是贼窟的确不具说服力,没错;我也承认它看起来的确像是个电影场景。不过,那些血迹和这条绳索是怎么回事?别忘了,绳索是佛雷的,还有血迹……”

    菲尔博士点点头。

    “嗯,没错。不过别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没说这个地方和案情完全扯不上关系;我只是提醒你,切勿过于笃定伯纳比在过着邪恶的双重生活。”

    “这事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而且,”哈德利咆哮道,“假如这家伙就是凶手,我才不管他是不是个兼做小偷的双面人。桑玛斯!”

    “长官?”

    “你去一趟杰若米·伯纳比先生的住所——没错,我知道你一头雾水,但我指的是他的另一个住所。我身上有他的地址……嗯,布鲁姆贝利广场十三A二楼。记住了吗?带他来这里,随你用什么借口都行,非把他带过来不可。不要回答有关这个地方的任何问题,也不要问他任何事,明白吗?还有,待会儿你下楼时,催一催女房东动作快点。”

    困惑气馁的桑玛斯匆匆离去,哈德利在房里高视阔步地走着,并起脚踢着家具边缘。至于在一旁静坐的欧洛奇,则以友善关注的眼神看着大家,他挥动烟斗示意。

    “嗯,各位先生,”他说道,“对于这个案子,我真心希望能看到警探发观凶手的踪迹。我不晓得谁是伯纳比,但他似乎是你们已经知道的人。还有什么事你们想要问我的?关于路尼的事,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那位叫桑玛斯的警官或什么官的了,但如果还有需要……”

    哈德利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肩膀。他从公事包内取出一些文件来翻阅。

    “这是你的陈述,没错吧?”刑事主任大略地读过一遍。“你还有什么要补充?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确定他说过,他的兄弟在这条街上租了个房子?”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先生。他说,他看过他兄弟在这附近出没。”

    哈德利目光往上一挑,锐利地盯着他。

    “这是两码子事,不是吗?到底他是怎么说?”

    欧洛奇似乎认为这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他换了种说法:

    “喔,那么,他是这样说的。他说:‘他在那里租了一个房间,我看过他在那里出没。’大概是这样吧。我绝对是说真的,不骗你!”

    “但不是十分确定,对吗?”哈德利逼问,“再给我好好想清楚!”

    “真是见鬼,我正在想啊!”欧洛奇满腹委屈地回嘴,“没关系,只不过是有人啪嗒啪嗒告诉了你一堆事情,然后,又有人来问了你这些事情,而且因为你无法逐字重复每句话,他们便怀疑你撒了大谎。抱歉,老兄,我能说的就只有这样。”

    “关于佛雷的兄弟,你对他了解多少?既然你认识佛雷,他应该有告诉你一些什么吧?”

    “什么都没说!连个屁也没有!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虽然我说,与其他人比起来,我算是和路尼混得最熟,但这不代表我对他了如指掌。没有人摸得清他。你若是看过他,你就会知道,就算你灌了几杯黄汤下肚,你也不太可能会对他推心置腹,或把心里的事全向他倾诉,那等于是请德古拉公爵(Dracula,历史上最闻名的吸血鬼)喝啤酒嘛——等一下,我只是说长得像德古拉<tt></tt>,仅此而已,别无他意。路尼可是个相当有风度的人。”

    哈德利思索他的回答,然后才提出下一个问题。

    “我们现在最大的难题——也许你已经猜到了——是那个不可能的现场。我想你应该看过报纸了吧?”

    “看过了。”欧洛奇的眼睛眯成一条窄线。“干吗问我这个?”

    “有人运用某种幻觉或是舞台技术,杀了那两个男人。你说你认识一些魔术师和脱逃专家,所以,你是否想得到哪一种戏法,可以用来解释它的运作?”

    欧洛奇笑了,精心修整的黑髭下露出闪亮的牙齿,调皮而线条分明的皱纹聚拢在眼窝周围。

    “哦,那个啊,那不一样,那非常地不一样。听着,我就坦白告诉你们吧。刚才我说自愿吊在窗外做示范时,我曾注意到你们的反应。我很担心你们会多心了,懂吗?我是指对我。”他轻轻发出笑声。“唉,算了!即使是一个神乎其技的人,即使他手中真有一条绳索、可以行走不留痕迹,若说要用一条绳子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另外那件事……”欧洛奇皱起眉头,手中的烟斗木柄拂过嘴上的胡须,眼睛望向对面,“这么说吧,我不是这一行的权威,我知道的内幕并不多;而且对于知道的部分,通常我都三缄其口。这是一种……”他做了个手势,“一种行规吧,希望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同样的,像从密封的箱子中逃脱、消失等等的戏法,嗯,这些事情我早就绝口不谈了。”

    “为什么?”

    “因为,”欧洛奇煞有介事地说道,“一旦得知其中的秘密,很多人都会失望死了。第一,这种表演的设计非常聪明而简单,简单到令人发噱,因此他们可能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这样被愚弄了,他们会说:‘哦,去你的,不要告诉我这些废话!我刚刚一眼就看穿了。’第二,这套表演其实需要有个内应来协助,这种事会让观众觉得更加沮丧,他们会说:‘哦,好嘛,既然是有人帮忙……’好像以为只要有人帮忙,任何腐朽都可以化为神奇。”

    他沉浸于烟雾缭绕之中。

    “这是个很有趣的人性反应。好,人们专程来看魔术,你告诉他们这是一种幻觉,他们也甘愿掏腰包付钱看场幻觉。可是只要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魔法,他们就会莫明其妙地生气恼火。一旦理解魔术师是如何从封闭的箱子或绳索捆紧的粗布袋里脱困,尤其这些道具是经过他们亲手检查时,每个人都会恼羞成怒,因为他们觉得那只是个骗人的花招。得知自己是如何被蒙骗时,他们就说它设计得太牵强了。我告诉你们,任何一种简单的魔术戏法,都得靠聪明的脑袋来发明。大家都知道,想成为一位优秀的脱逃艺术家,必备的条件是冷静沉着、坚决果断、历练丰富、动作敏捷、快如闪电,但从没有人想到,他们还得具有当众骗过每一对眼睛的巧智。我想他们都期望脱逃术是种厉害高超的奇门遁甲,像真的魔法一样,地球人是无法练成的。告诉你们吧,古往今来,从没有人真能把自己压缩成明信片那么薄,然后从裂缝中滑出去;也没有人能穿过钥匙孔爬出去,或从一截木管中钻进钻出的。需要我举个脱逃术的例子吗?”

    “说吧。”哈德利充满好奇地注视他。

    “没问题。先举比较次等的技术吧!就说捆紧密封的布袋魔术。变戏法的秘诀是(作者注:请参照J.C.康乃尔先生那本备受推崇、震惊世人的著作),”欧洛奇说得津津有味,“魔术师出场——你也可以要求他站在群众中央——手上拿着一个黑棉布或绵毛织缎制成的轻盈布袋,大小可以容纳魔术师站立其中。魔术师跨过布袋之后,助手把整个布袋往上拉,然后在布袋口下方六寸之处握紧,并且用一条长手帕层层环绕..地紧密捆绑。观众还可以在捆紧的手帕上再多打几个结,对上蜡、盖上印等等,怎样都可以。然后,砰!拉起一面幕帘围绕着魔术师,三十秒钟后,他跨步而出,手臂上挂着那个大布袋,上头的死结、封蜡、印迹仍原封未动。嗨呵!”

    “然后怎么样?”

    欧洛奇一边微笑,一边习惯性地玩弄自己的胡须(他好像无法停止捻扭它们),并在睡椅上左右摇晃。

    “好吧,各位先生,我这就要自暴其短了。事实上有两个布袋,几乎一模一样。魔术师将其中一个叠好,塞进自己的衬衣里面。当他进入第一个布袋时,他便开始拉动布袋,然后助手会接手将布袋拉过他的头顶——以便魔术师拿出第二个布袋。第二个布袋会被推出第一个布袋开口约六寸左右,外面看起来以为是第一个布袋。接着,助手抓住第二个布袋口,而且结结实实拿绳索捆绑,第一个布袋会有一小段边口被绑进去,所以你们看不到两个袋口相接的痕迹。砰!然后死结和蜡印一样样就绪。待魔术师隐身至幕帘后,他所要做的,是用力拉开第一个布袋,让布袋滑落下来,然后把它折好塞入衬衣内,最后再拿着绳索紧扎第二个布袋,堂而皇之地走出来。懂了吗?明白吗?事情就这么简单,这么易如反掌,但观众可是拼了命想一探究竟。然而,一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他们会说:‘喔,好嘛,原来是有内应………说着,他还做出表情。

    尽管仍保持着谨慎的职业训练,但哈德利也不禁听得入神,而菲尔博士始终都像孩子似的张大嘴巴。

    “是的,我明白了,”刑事主任的口吻,就像是要挑起一场争辩,“但是,这个我们要捉的人,这个犯下两起谋杀案的人,是绝不可能有共犯的!更何况,那也不是一种凭空消失的魔术……”

    “好吧,”欧洛奇边说边将帽子斜推到一侧,“我再为你们讲解一个极高明的消失魔术,这是一种利用舞台的幻术表演。注意听啦,戏法的构思非常奇幻巧妙。如果观众要求的话,也可以在露天剧场进行演出,在那种地方,可就没有舞台的活板门,没有顶棚上的钢丝,也没有道具或一些奇奇怪怪的装备。有的只是延亘连绵的一片平地。好,穿着鲜蓝戏服的魔术师,骑着雪白的骏马出场。接着,一群穿着白色戏服的随从,像马戏团似的耍着各式圈环鱼贯登场。他们在平地上围成一个圈圈,然后有两个随从跳出来挥舞一把大扇子——就那么一瞬间,懂吗——刚好掩盖住马背上的魔术师。扇子放下后——会抛给观众检查以示未动过手脚——马背上的人却不见了。他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直接从十亩大的平地中央消失了,嗨呵!”

    “你要怎么解释?”菲尔博士追问。

    “简单!那魔术师根本一步也未曾离开过。但是你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的理由是因为鲜蓝色的戏服是纸做的——它套在一件白色的戏服外面。当扇子举起来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魔术师赶紧撕掉蓝色戏服,然后把它塞进白色的戏服里面;接着他跳下马来,混入那一群穿白色戏服的随从之中。重点是,之前没有观众会多事去计算随从的人数,因此当他们一起退场时,也不会有人看出端倪。这是一般魔术的诀窍所在。它们弄得你要么是对眼前的事物视若无睹,要么就是发誓自己看到了其实不存在的事物。嘿,电光石火之间!历史上最伟大的演出!”

    一时这个色调庸俗又不通风的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室外的冷风撞击着窗户。远方隐隐传来教堂的钟声,以及计程车呼啸而过的喇叭声。哈德利摇摇手上的笔记本。

    “我们明白了,”他说道,“这个招数实在够巧妙的;但是说实话,它适用于我们的问题吗?”

    “不适用,”欧洛奇坦诚相告,甚至有点窃喜,“我之所以告诉你们——嗯,是因为你们问了我;当然,我也是想让各位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难题。事已至此,我就不客气地直说了:主任,我不是要打击你们的信心,不过,假如你们的对手是一个聪明绝顶的魔术师,那么,想要逮到他,恐怕机会是微乎其微;你们不可能抓到他的。”他用手指打了一个榧子。“这些人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他们是靠变戏法吃饭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所监狱,能将他们监禁起来。”

    哈德利紧绷着下巴。

    “到时再走着瞧。很奇怪,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佛雷让他的兄弟来执行杀人任务?佛雷自己就是魔术师,他就是最佳的人选啊!但出手的不是他。他这个兄弟也在做这一行吗?”

    “我不知道。至少,我没在任何节目单上看过他的名字。不过——”

    菲尔博士突然插嘴。他喘着气从睡椅上笨拙地站起来,急急说道:

    “准备迎战吧,哈德利。两分钟后我们就有访客了。你们看窗外——但别离窗口太近。”

    博士用手杖指着窗外。下面那条由平窗楼房之间蜿蜒而出的小巷,有两个人影逆风逐步趋近。他们刚从古尔伏特街转入此巷;幸运的是,这两个人只顾低头走路。兰波认出其中一人是萝赛特·葛里莫。旁边则是个瘦高的男子,他拿着拐杖,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肩膀摇晃得特别明显;此男子的右腿歪扭变形,长靴异常高厚。

    “把其他房间的灯全关掉,”哈德利明快地指示,并转身面向欧洛奇,“我需要你的帮忙。你赶快到楼下去,阻止女房东在这个节骨眼上楼,也别让她说什么话;除非听到我的指示,否则别让她上楼。出去后把门带上!”

    说着他走进狭隘的走廊,并且啪的一声关掉灯光。菲尔博士表情看来有些困惑。

    “喂,你该不会是要我们躲在这里,偷听人家的隐私吧?”他追问,“我还不会为了得到米尔斯所谓的‘解剖样本’,而做出那种无聊的举动。何况,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存在。这地方简直是烟雾弥漫——都是欧洛奇的烟味。”

    哈德利嘀咕抱怨了几句粗话。他将窗帘放下来,只剩一丝铅笔杆粗的光束,斜射入屋内。

    “你能不能帮帮忙,这个机会一定得好好把握。我们只需安静地坐在这里。如果他们心中盘旋着某些想法,一旦进入屋内、关上房门,可能会马上脱口说出;一般人都会如此。对了,你觉得欧洛奇这个人怎么样?”

    “我认为,”菲尔博士精神焕发地说道,“在这个如梦魇般的案件里,欧洛奇是我们见过最能启发、最具建设性、最有贡献的证人了。我对自己的自信心,都是靠他一手挽回。事实上,他几乎像是教堂钟声似的使我茅塞顿开。”

    哈德利透过窗帘裂缝往外凝视,闻言后立即转过头来。穿透的光线横照在他的眼睛上,有种野性的味道。

    “教堂钟声?什么教堂钟声?”

    “任何一种教堂钟声,”菲尔博士的声音,充满了一扫阴霾的自信乐观,“我告诉你,对我这种不信神的死脑筋来说,那些钟声的意义无异于一线曙光和某种慰藉,它帮助我免于犯下严重的错误……是的,我的神志十分清醒。”手杖的金属箍敲打地板的声音扬起,他的声音也变得紧绷起来。“灵光一闪,哈德利!它终于点亮了我,原来神圣辉煌的讯息就藏在钟楼之中。”

    “你确定钟楼之中不是藏了其他的东西,啊?好了,你可不可以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就别再故弄玄虚了。告诉我怎么回事吧!我猜教堂钟声告诉了你,那个消失术是怎么进行的吧?”

    “哦,不是的,”菲尔博士说道,“很可惜不是。它们只不过是对我说了凶手的名字。”

    房内倏然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一种肉体的压迫,仿佛呼吸都被禁止了。菲尔博士平板、毫无说服性的声音,徒使自己的声明显得无力。此时,楼下的一扇后门关<big>藏书网</big>上了,他们隐约听到一点楼梯间的脚步声回荡在静寂的屋中。其中一组脚步声是急促、轻盈、不耐;另一组先是缓慢费力地拖着步伐,接着是沉重的顿步,并伴随着拐杖撞栏杆的噪音。只听到噪音是越来越响,却未传出任何人说话的声音。然后是钥匙喀嚓喀嚓插入大门锁孔,于是大门开了又喀哒让弹簧锁关上了。最后,仍是一声喀哒,廊厅的灯被捻亮起来。旋即——显然他们已看得到彼此——这一男一女便迫不及待地一吐为快,好像他们才是那几个憋气憋到快窒息的人。

    “看来,我给你的钥匙,你已经弄丢了,”男人说,他的声音细薄、刺耳、平板,语调带着嘲弄却也含有压抑,“你说你昨晚到最后还是没来?”

    “不单是昨晚,”萝赛特·葛里莫平静的回话中,隐藏着愤怒的语气,“任何一晚都不会来。”她笑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到这里来。你让我有点害怕。好吧,到底是什么事?既然我人就在这儿了,我得说,你这个别居实在不怎么样。昨晚你等得还开心吧?”

    那里起了些动静,似乎是她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被挡下来了。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响起。

    “哦,你这个小魔女,”他的语调依旧沉着镇定,“为了不让你感到良心不安,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昨晚我不在这里。我压根儿没想要来。如果你只想把别人当猴子耍,那么,我昨晚没来,明白了吗?要耍的话,你耍自己好了。我昨天不在这里。”

    “你说谎,杰若米。”萝赛特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吗?为何这么说呢?”

    两人走到房门半掩的透光处。哈德利伸手将窗帘丁丁东东拉开。

    “我们也想听听你的说法,伯纳比先生。”他说。

    突然被一股脑儿拥入的阴霾日光照个满脸,他们顿时吓得失了魂;失魂到表情一片空洞呆滞,宛若闪光灯出其不意地亮了一下,叫人来不及反应。萝赛特·葛里莫忍不住叫出声来,双臂随即举高,像是要作势避开,但此刻之前,她脸上所掠过的恶毒、警觉以及可怕的得意神色,都已被众人捕捉到了。杰若米·伯纳比则站着不动,胸口上下起伏。经晦暗电灯一衬托,他的黑色侧影轮廓浮了出来,加之头上戴的是老式的宽边黑帽,看来酷似广告中那身形瘦削的古怪瞌睡神。然而,他终究是比黑色侧影还要真实。他有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通常这张脸多是直率友善的,就像他的姿态一样;他的下颚突出,双眼似因震怒而茫然失神。他取下帽子,以一种虚张声势的表情将它抛至睡椅上,这个架势使兰波觉得他像是在演戏一般。他的两鬓穿缀着点点灰发,而一头刚硬的棕发则直直竖起,犹如从玩偶箱里满怀喜悦地解放出来。

    “哦?”他的口气中有股明显的戏弄,语毕,畸形的右脚蹒跚跨前一步,“你们这是打劫,还是想干什么?我想,得三个对一个了。我的确是带了根藏剑的拐杖,但……”

    “那倒不必了,杰若米,”女孩说道,“他们是警察。”

    伯纳比顿时语塞,并用巨大的手掌抓抓嘴唇。虽然再发言时仍不脱戏谑,但看得出有些紧张了。

    “哦,警察啊,嗯?这真是我的荣幸。侵入民宅,了解了。”

    “你是这层公寓的房客,”哈德利亦好言相向,“而非屋子的房东或拥有人。假如你这些可疑的行径被人发现……我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啦,伯纳比先生,不过,我猜,你的朋友一定会被这些……东方情调的设计逗得十分开心,是不是?”

    哈德利的笑意和口气,深深戳刺到伯纳比的痛处,他的脸色慌张烦乱起来。

    “你这该死的混蛋,”他说着,半举起拐杖,“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趁我还记忆犹新,首先,要请教的是,你们进门时所谈之事……”

    “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啊?”

    “没错。很不幸地,”哈德利神色自若地说道,“我们偷听到的还不够多。葛里莫小姐说你昨晚待在这公寓里。是真的吗?”

    “我没有待在这儿。”

    “你没有……他有吗,葛里莫小姐?”

    萝赛特的脸色已恢复正常,正常过了头,因为她气得竟用平静的微笑应对。她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细长的淡褐色双眸,又浮上那种无动于衷、十分不自然的表情,像是想隐藏自己的情绪。然而,从她在指间挤压手套的小动作,以及急急的喘气声来判断,她心里的畏惧恐怕是大过于愤怒。

    “既然你已经偷听到了,”她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然后回答,“就算我想要否认也无济于事,是吗?我不明白你干吗这么好奇。这件事和……我父亲的死完全无关,真的。无论杰若米是什么样的人,”她露齿似笑非笑,“他绝对不是一个凶手。不过,既然你对此事这么有兴趣的话,我也想趁现在把整个事情讲清楚。我知道,有些话以后一定会传到波依德的耳中——最好传出去的都是真话……我要说了,没错,昨天晚上杰若米待在这间公寓里。”

    “你如何得知此事,葛里莫小姐?昨晚你人也在这里吗?”

    “不是,但是在十点半的时候,我亲眼看到这房间内的灯光是亮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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