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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寅又回到阁楼上去住了。她作出这个决定让洪于无法理解。自从她住进与红于的卧室相连的密室以后,洪于对别墅里连连发生的恐怖事件甚至有了好感,因为正是在这种惊悚的氛围中,舒子寅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这是一种让他既不敢亲近又无法离开的气息,有点像他读书时对一个高年级女生的感觉,他只能在放学的路上将她的背影一路送回家门。奇怪的是,洪于现在的年龄比舒子寅大了差点一倍,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他无法解释。那天早晨,舒子寅提出要回到阁楼上去住时,他看出她一夜没有睡好,她忐忑不安的样子,说话时也有点回避他的目光。这种状态使洪于既紧张又兴奋,他感觉到他们的距离正在靠近。昨天晚上他就感觉到这点了,他们查看了二楼的空房间出来后,舒子寅在楼梯上差点跌了一下,洪于扶住她,再继续往前走时,洪于的手就一直搂着到她的肩臂,他感到她的皮肤凉爽细滑。回到房间后,舒子 5bc5." >寅并没有立即进到密室去休息,而是在他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罩在她身上的黑色长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时的那一件,丝质的幽幽的黑光衬得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子雪白。他们一时没有了语言,一阵沉默过后,她进到密室休息去了。
早晨,舒子寅却意外地提出要重回阁楼去住。“我喜欢那里。”她说,“并且,伍钢和小胖子在那里监守了这样久,也没有可怕的事再发生。我回到那里写作会快一点,尤其是夜里写作时,打开窗,湖上的风吹来挺舒服的。”
洪于对此非常的不愿意,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若有所失。但是,他不能反对她的决定,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对她不能有半点勉强的。
雪花和梅花对阁楼作了次大清洁。伍钢和小胖子也如释重负,他们又可以回到各自的地方睡好觉了。幸运的是,阁楼上一连几天平静无事,舒子寅在那里白天写作晚上睡觉,仿佛真的有了一个世外桃源。洪于放心不下,有时半夜起来到走廊上看看。整座别墅无声,他甚至走到上阁楼的楼梯口,在那个舒子寅曾经遇见上吊的女人的过厅里,他开了灯查看一番。有天半夜,他正在查看时,楼梯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幸好他一眼认出那是舒子寅,才避免了一场惊吓。原来,舒子寅听见阁楼下有动静,大着胆子起床到楼梯口来张望。当她看见是洪于在巡视时,她用眼神表达了她的感激。“没事。”洪于对她挥挥手说,“快去休息吧。”
舒子寅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方,身体的线条隐隐可见。她对着楼梯下端的洪于说:“你也去休息吧,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
阁楼上很平静,舒子寅回到床上躺下后想,真的不会发生什么了吗?她不敢肯定,但她知道必须回到这里来了。如果继续住在与洪于一墙之隔的密室,她感觉很可能发生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人的心中都有另一个自我,舒子寅认识她,她本能,激情,对一切充满好奇心并且胆大妄为。
然而,阁楼上的平静是短暂的。已经发生过的各种恐怖事件足以证明这是一座凶宅。如果说,以前发生的事大多是在暗黑之中显现,让人还存在是否是错觉、幻觉之类的想法,那么,在明亮的灯光下让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恐怖事物,便让人无法解释了。
这个可怕的时刻是在午夜时分到来的。这天晚上,舒子寅在书房里写作。由于这晚上思维特别清晰,不知不觉便写到半夜了。整个阁楼上除了她的呼吸和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周围是凝固般的寂静。
突然,书房的门似乎有轻微的响动。舒子寅怔了一下,本能地向门口望去,由于只有书桌上亮着台灯,门的方向半明半暗的看不太清楚。她“叭”地一声开亮了室内的大灯,雪亮的灯光下,她看见书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她正在犹豫需不需要走过去看看,一只手突然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准确地说,从门缝中伸进来的是一只裸露的手臂。这手臂直直地伸向室内,这人的身体和肩膀仿佛被卡在了门缝外面似的。在这惊悚的瞬间,舒子寅的意识仿佛中断了。她楞楞地看着这条裸露的手臂,从指尖到小臂上的肌肉,它是惨白而僵硬的。从修长的手指看,这是女人的手和手臂,只是它此刻没有血色,连指甲都是惨白的。在僵硬的手指之间,夹着一张长条形的纸,那张纸在空中抖动着,转眼便从僵硬的指间滑落在地板上。
这段时间有多长,几秒还是几分种?舒子寅无法确认了。她感到头脑处于一段空白之后,血液才重新开始流动的。在这时她才能够抖动着发麻的嘴唇发出了一声惨叫。
在明亮的灯光下,那条僵硬的手臂从门缝中退了出去。只有一张雪白的纸遗落在室内。
舒子寅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坐在地板上的了。她俯过身去,拾起那张纸,看见了纸上的文字,这不正是以前的女佣娟娟写给家里的信吗?舒子寅刚住阁楼时,从一本画报中发现过这封没有寄出去的家信,后来这信便莫名失踪了。而今夜,一条僵硬而苍白的女人手从门缝中伸进来,将这页信扔在地板上。
这是魂灵显现吗?这个据说是在两年多前悄悄出走或失踪了的女佣,或许已经不在人世,她是想用这封遗留在这里的书信引起人们的注意?
舒子寅慢慢地站了起来,双腿一直在发抖。她扶住墙壁对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即使真有魂灵又怎样呢。她一步步向门边走去,她为自己的勇气叫好。她拉开了房门,外面的小客厅黑漆漆的。她开了灯,没有任何人影。她走到楼梯口,对着漆黑的楼梯下方叫道:“有人吗?她的声音过后是更加的寂静。
这一下,她的勇气仿佛像气球泄气一样突然用完了,在这空荡荡的夜半的阁楼上,恐惧从墙壁上、天花板上、楼梯上等各个方向向她包围过来。她再也撑不住了。她用仅有的力气对着楼梯下方发出了颤栗的大叫:“来人啊--”
夜半的别墅是死一样的寂静,以致她的这声呼号在楼道和走廊里碰撞着,发出孩子学舌般的回声。
人死后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这一这可怕的事件让舒子寅对此认真思量起来。首先,她确定从门缝中伸进来的手臂是一只已没有生命的手臂,明亮的灯光下她看得清清楚楚,苍白的、僵硬的手臂、手掌和手指,这只女人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伸进来,现实的空间仿佛被这只手捅了一个洞,让舒子寅看见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息。另外,舒子寅确定这只手臂与以前的女佣娟娟有关系,因为那伸进门缝的僵硬的手指间夹着一页信纸,这页娟娟留在阁楼的信失踪后又由这只苍白的手送回来,足以说明娟娟已死并力图与她生前的世界发生一些联系。
这可能吗?人死后真能显形并且能在一些偶然的条件下撞进现实世界的门缝吗?这是一件始终无法确认的事,根本原因在于人死不能复生,在每一个生命进入那道黑漆大门之后,他(她)的信息便永远消失了。因而,关于人死后的状况我们只能猜测,没有证人,没有通道,只有无尽的想像与迷茫。舒子寅看过一些西方的研究资料,那些充满好奇心的学者也只能从一些经历了短暂死亡又活过来的人身上搜集信息,其中多数人据说都发生过“隧道体验”,这就是在走向死亡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在穿越一条黑暗的隧道,直到看见隧道尽头出现灿烂的光茫。遗憾的是,这些能讲述死亡感觉的人都在猝死后又活过来的人,因而他们只能讲出死亡瞬间的感受,而无法经历死后的情形。矛盾的是,如果他们在死亡的路上永不回头,他们当然会知道得更多,但是,这“知道<var>?</var>得更多”对活着的人却没有了意义,因为那样他们便永不能与我们交流了。
那么,从门缝中伸进来的僵硬的手臂是不是一种例外呢?如果这是一种两个世界的交流方式,舒子寅感到便不那么害怕了。因此,当洪于听见她的惨叫 58f0." >声跑上阁楼时,她已经从最惊恐的状态稍稍镇定下来。
“女人的手臂。”洪于紧张地思考着,以现实的逻辑分析道:“这别墅里就那么几个女人,走,看看她们去。”洪于是冷静的,他认为这次恐怖事件能从住别墅的女人中找出破绽。
舒子寅将信将疑地跟着洪于走下阁楼,在楼梯上遇见了正跑上楼来的伍钢,这个警觉的家伙果然如洪于所说,“睡觉时都睁着一只眼睛”,楼上的动静将睡在底楼房间里的他也惊醒了。洪于简单对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伍钢听完后楞了一下,身子慢慢地往下蹲,竟一屁股在楼梯上坐了下来,舒子寅看见他的肩膀有点发抖。
这种恐惧在伍钢身上是从没有发生过的,洪于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这么一点儿事就吓得你撒尿吗?走,跟我去女佣的房间看看。”
女佣们从睡梦中被一个个叫了起来,对主人一行半夜三更突然到来她们面面相觑人的手臂逼迫我承认一个现实,这就是鬼魂是存在的,只是很少人遇到罢了。我想让我看见,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娟娟留在阁楼的信是被我发现的,二是上次我们去荒岛时,我看见过一根人的遗骨,那遗骨被水冲刷得很白净,好像是人的腿骨,我现在推测,那可能就是娟娟的遗骨。只有这样,这个女孩才会来找我,也许她想通过我传递她已死去的信息。”
“荒唐。”洪于竭力回避着这个可怕的事件,“如果真是娟娟的魂灵,她为什么不走进来告诉你一切呢?”
“也许,她是怕她的样子吓着了我。”舒子寅已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只是我不知道,魂灵显形时,是以她生前的样子出现呢,还是死后的样子?从门缝中伸进的手臂看,显然就是死后的样子。”
这时,楼梯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咚咚咚”,在后半夜的别墅里,这脚步声让人汗毛直立。
洪于和舒子寅紧张地对视了一下,同时站起身走了出去。这时,脚步声已经在上阁楼的楼梯上踩响了。
“谁?”洪于还未走到楼梯口便先向楼梯方向吼了一声。
“是我。”轻脆的女孩的声音。
走上阁楼来的是雪花和梅花。她俩说,刚才主人一行突然在夜半叫醒她们之后,她们便知道一定是别墅里又出事了。但这次很奇怪,主人和舒子寅仔细看她们的手臂,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她俩一直睡不着觉,她俩便起床聚在一起交谈。她俩还去敲过桃花的房门,但桃花睡着了,屋里没有动静。她俩又去敲木莉的房门,听见木莉在屋里低低地哭泣。开门后,木莉说她的妹妹来找她了,就在隔壁房间里,但走不出来,她们姐妹俩已能隔着墙壁说话。木莉所说的隔壁是女佣所住的第五个房间,一直是空着没人住的。木莉的话让雪花和梅花吓得发抖,她们便决定上阁楼来对舒子寅讲一讲,不然她俩便不敢再在房中呆下去了。
“第五个房间?”舒子寅望着洪于,显然是想知道这房间以前住过什么人。她的敏感让洪于震惊,因为这正是以前娟娟所住的房间。
“木莉听见那空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呢?”洪于问道。
“不知道。”雪花说,“她只说她妹妹在那屋里隔着墙壁和她说话。”
这是一个让人惊悸的夜晚。他们再次走下楼去,洪于打开那间空置的女佣房后,展现在舒子寅眼前的是一张小床、一张条桌,简洁的室内藏不住任何秘密。
又去敲木莉的房间,她也许能讲出点什么。奇怪的是,刚刚还在哭泣的木莉,在雪花和梅花上阁楼找舒子寅这段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呼呼大睡了。房间敲得很响也没有动静,只好叫梅花拿来钥匙开门。走进去一看,木莉和衣倒在床上,紧皱的眉头让脸容有点扭曲,喉咙和鼻腔里发出很沉的鼾声,这样多人拥进房间,她居然没醒过来。
洪于摇摇头,表示一切明天再说。在三楼他再次劝舒子寅别回阁楼去了,可舒子寅坚持要上阁楼去休息。“没事的。”她说,“如果真有人的魂灵,我反倒不害怕了。”
洪于回到自己的房里躺下,他的头脑里纷乱无比。天快要亮了,可是关灯后屋里却更加黑暗,他知道这一阵漆黑过后,黎明便会慢慢穿透进来。他想到了舒子寅,一个人在阁楼上不害怕吗?她也许是故作胆大,其实心里害怕得很呢。不行,得上去陪陪她,到天亮再睡吧,毕竟今夜发生的事太让人心惊了。
洪于走出房间,走廊上的灯他刚才故意留着的,朦胧的光使走廊很深遂。他担心自己的脚步声让舒子寅受惊,便在上楼梯时先叫了一声:“子寅。”但是没有回应。
他走上阁楼,又叫了一声“子寅”,仍然没有回应。他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床铺整洁,但没人,床头灯幽幽地亮着,一条长长的黑裙搭在椅背上。这时,他听见了“哗哗”的水声,卧室尽头的毛玻璃上,映出舒子寅正在浴室里冲澡的身影。
那一刻,洪于感到幻觉般的一阵晕眩。那条丝质的黑裙在椅背上闪着黑亮的光,而黑裙的主人在毛玻璃后面与水花交融着,优美的线条隐隐可见。这是真实的吗?洪于第一次对真实产生了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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