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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利韦里奥·卡斯塔涅达没来得及向阿塔纳西奥·萨尔梅龙大夫说明为什么他会心血来潮在1933年12月6日突然提交那份大胆的书面材料,以此给他那扭曲的、变化无常的风流韵事画上个句号。萨尔梅龙大夫也没来得及告诉卡斯塔涅达为什么他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完成自己的任务。他出狱后第二天就带头举行支持和同情卡斯塔涅达的游行,而不是继续装成与他势不两立的仇人。

    两个人都没有履约。然而,越狱计划一直在制订,直到最后完成。12月6日,也就是奥利韦里奥·卡斯塔涅达在法庭上宣读书面材料那天,按照约定的办法,他通过萨尔瓦多拉·卡瓦哈尔把第一封信送到同谋者手里。从11月初开始,孔特雷拉斯家过去的女用人就得到允许,可以进入监狱。最后,又得到允许,每星期可以去收一次犯人的脏衣服。她利用这个机会给卡斯涅塔达送去一些食物。

    下面是萨尔瓦多拉·卡瓦哈尔从监狱带出来的简短的便条。她把便条藏在胸罩里。在萨尔梅龙大夫的秘密档案中,可以读到这张便条。

    <small>在马槽放在门口儿那天,向马利亚报信的天使将扑棱起翅膀。人们点燃鞭炮欢庆弥赛亚诞辰时,将是下午6点钟。请备宝马一匹,雕鞍一副,将马拴在瓜达卢佩大街奇基托河大桥的栏杆上。只将马匹留下即可。</small>

    <small>晚上9点,天使将在送信人的住所等您。住所大门从外面上锁,请从后院的门进去。我们在那儿告别。</small>

    <small>请找一位可靠向导,此人须熟悉通往洪都拉斯边境的路;准备下一件武器,最好是手枪,并备足子弹;还有100科尔多瓦、50伦皮拉<span class="" data-note="洪都拉斯货币名。"></span>。在圣婴耶稣前往大教堂的时候(晚上10点),天使将骑马出发。向导应在从跑马场通往圣费利佩区波索尔特加的路上等他。</small>

    <small>天使提请您记住:不要将天使凌空飞行之事告诉任何人,不论是和您同桌共饮之人,还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蒙戈尔费埃。天使至死信赖您,只相信您一个人,而您不要相信任何人。</small>

    <small class="right">您的朋友</small>

    <small class="right">天使</small>

    看来,两位盟友各行其是,互不通气,都在逐条地违反狱中商定的事情。读者已经知道,奥利韦里奥·卡斯塔涅达将原来答应提供给萨尔梅龙大夫的信件交给了费亚约斯法官。萨尔梅龙大夫对卡斯塔涅达再次破坏协议的行为不但不生气,反而在“圆球”奥维埃多庄严地捧着锚牌缝纫机针线盒到法庭交信的时候,亲自为他开路。尽管信中一再提醒,萨尔梅龙大夫还是求“长舌桌”的座上客帮他准备越狱计划,这就完全违背了协议,毫无慎重可言了。

    1986年10月17日,作者录下了“班头儿”普里奥的谈话,他把双方违反诺言的行为称作“拿命运当儿戏”。普里奥酒家的旧址在赫雷斯广场对面,1979年6月在最后一次反独裁统治暴动中被大火焚烧。这次谈话是在酒家新址进行的,新店比原来的更要简陋。

    下面是摘录谈话录音的一部分:

    <small>12月7日在莱昂是有名的圣母节。大夫约我们下午6点钟以后到苏布蒂亚瓦区的萨尔瓦多拉·卡瓦哈尔家聚会。萨尔瓦多拉·卡瓦哈尔是谁,你已经知道了。自从大夫被捕后,我们就没有再聚会过……不,在那以前我们就没见过面。我们到萨尔瓦多拉家的圣坛和苏布蒂亚瓦区其他圣坛前欢庆圣母节。那儿过节很热闹,谁都不会怀疑,因为那天晚上大家都拥到街上去了。在原来那个门脸儿挺大的普里奥酒家聚会,连想也甭想。从前面发生的事来看,那可是危险万分。</small>

    <small>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已经不再躲躲藏藏了。他混在埃斯帕尼奥利塔大街欢庆节日的人群里,手举着一个用油纸衬里儿的五角星,里面点着灯,眼下过圣母节的时候还能看见这种灯。不过,曼索已经不露面了,他派人来说,他的疝气又犯了,起不来床,怕一活动睾丸就下垂。是不是真的闹疝气,我没把握,不知道是借口还是真的,总之,他没来。后来他背叛了,这种人撒个谎,也没什么可奇怪的。</small>

    <small>我去了,当时,生意特别好,也不得不放弃一个小时。我们走进院子里,交谈了一会儿。神坛设在里面,鞭炮齐鸣,大家轻声唱起赞美圣母的歌。我听了大夫想说的事情,说实在的,我不赞成那项计划。那么干太冒险了。再说,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不行啊。我把这个意思说了,幸亏没给我分派角色。他回答说:“您的角色就是装哑巴,‘班头儿’。”OK,我不说话就是了。那么,干吗把我叫来呢?知情就是担风险,没必要嘛。想让他看清这些,我能干什么呀?我能对他说:这怎么可能呢,大夫?照他现在这种干法,用不着费什么劲就能把卡斯塔涅达毁了。没办法。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这就是我的想法。再又一说,过去他们谈了许多事情,我很少往里掺和。我不过是个东道主,听一听,随便发表点儿意见,仅此而已。</small>

    <small>罗萨利奥和我的看法一致。他站在院子那儿瞅着我,好像说:这位?这位可不是萨尔梅龙大夫啊,我都不认识他了。不过,他为人厚道,分派给他的事,他承担下来了。他要弄到一匹马。那天派他去庄园,他骑的就是那匹租来的马。大夫气喘吁吁地说:“别告诉别人马要到哪儿去,否则,就不会租给你。要是马回不来,由我付钱。”这个小可怜,他巴不得万事如意。</small>

    <small>大夫委派罗萨利奥去说服曼索。曼索负责筹集伦皮拉,因为他和洪都拉斯人有生意往来,我估计可能是走私生意。他这个人满不在乎,哪儿能捞到钱就到哪儿去捞。我记不得手枪是怎么弄来的了,大概也是曼索给的,可我没把握。我确实记得找到了一位向导,是大夫通过住在洪都拉斯边境一带的他的一些病人在索莫蒂略找到的。</small>

    <small>曼索呢?这家伙刁钻透了,不知道他会走哪条路。很可能回到洪都拉斯去了,他是从洪都拉斯来的,是特拉人。他在这儿把东西变卖一空,您可别以为他是问心有愧才离开这儿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靠经营埃斯福埃索杂货铺又过了好几年。我只知道,1936年,老索摩查搞掉舅舅胡安·包蒂斯塔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他会手执骰子筒死在洪都拉斯。如果说他已经死了的话。</small>

    <small>塞尔希奥,老伙计,应该看到生活是什么样。曼索和大夫之间亲如骨肉,可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背叛了。他确实帮过大夫的忙,萨尔梅龙大夫要什么他给什么。可是,早在这之前,他已经偷偷给奥蒂斯上尉报信儿了。这件事,大夫后来才知道。他出卖了全部计划,我想恐怕不是为了钱,他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捞钱。叛徒就是叛徒,害怕是叛变的动机。如果他不同意,本来可以像我那样保持沉默。他不该一抬屁股就到司令部去告密。那天,我亲眼看见他从司令部里出来,我还能怎么想?后来,又到这儿来,大喝索洛特兰啤酒。他说:“我是去那儿看看能不能办个许可证,允许我带着鳕鱼上街做广告,现在不管办什么事儿都得要许可证,就是为了找你要钱,他们已经没地方捞钱了。”他跟我撒了个弥天大谎,居然还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small>

    根据作者和“班头儿”普里奥的谈话录音,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不只是支持越狱计划,完成了分派给他的任务,而且还加入了萨尔梅龙大夫牵头的那支队伍,在法庭上大吵大闹,只是他相当胆怯,畏首畏尾。有时候,还壮起胆子参加游行,一直把犯人送到第21监狱门前的台阶上。

    “圆球”奥维埃多交出的信件于1933年12月6日半夜某个时候在法庭被盗。第二天早晨,费亚约斯法官不再抱什么希望,向最高法院院长发去了辞职电报。电文在他脑海里思量了多次:

    <small>由于军方蓄意破坏本该尊重之法律及法律程序不断侵犯本人职权本人已无法迅速周密地执行司法公务被逼无奈特向贵院提出辞呈在贵院任命接替人选之前请即委派接替工作之司法官员以便向其交待工作本人即着手准备家具及办公用具清单及待办案件登记册</small>

    当天下午最高法院院长马努埃尔·科尔德罗·雷耶斯博士从马那瓜发来回电。我们在档案里见到了电文:

    <small>在最高法院全体会议上宣读了您请求辞去莱昂区刑事法庭首席法官职务之来电鉴于您目前负责调查之案件涉及人所不齿之罪行案情极为严重社会反响极大且该市受人尊敬之孔特雷拉斯家族深受其害故于本院下达新任命前切勿擅离职守如违反此项决定当负公民及行政责任</small>

    <small>此致</small>

    1964年,费亚约斯法官在大学校长任职即将结束之时,也就是在他逝世前不久,我作为秘书每星期都要陪他去马那瓜几家学院视察。我们乘坐一辆旧奥尔兹出租车,在往返的路上,在“庭院”餐馆吃午饭的时候,我们谈到了他年轻时的经历、政治生有此人。

    德梅特里奥·普埃塔斯,孔特雷拉斯股份有限公司雇用的会计,负责保管账目。1933年12月15日,他送来一份书面材料,正式指控犯人捏造罪名,并以受害者的身份提出:在澄清对他的指控之前,有权拒不出庭。这份书面材料存放在本案的档案里,待以后处理。

    1933年12月21日,辩护一方又提交了一份书面材料,提出:情书既然丢失,要求传讯保存原件的奥克塔维奥·奥维埃多·伊·雷耶斯(一般情况见档案),要他说明情书的内容,因为他曾看过那些信。当天受理了这份材料,派人去找证人。但是,到了指定的那天那个时候,出庭的竟是他父亲堂·伊希德罗·奥维埃多·马约加。他出示了任命证人为尼加拉瓜驻萨尔瓦多共和国圣塔安娜领事的委任状抄件,还有外交和宗教部部长证明他拿到第27号官方护照的材料。奥维埃多已于12月20日乘“阿卡胡特拉号”轮船上任去了,为此还附上了科林托港

    “诗嘛,最好别跟他谈,我的诗人,国民警卫队对诗一窍不通。”费亚约斯法官也拔下车钥匙,汽车熄火前朝前面跳了一下,“我没有受理桑地诺的案件。我是在谈卡斯塔涅达案。”

    “我不跟‘私人’打交道。”奥蒂斯上尉围着“青鸟”车转了一圈儿,从另一扇车窗探进头来,“要是让你审理控告桑地诺是土匪的案子,你也会放了他,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个啊?”

    “所以在决定释放卡斯塔涅达之前,你一定要先杀了他。”费亚约斯法官一只胳膊放在方向盘上,面色阴沉,冲阿利·瓦内加斯笑了笑。

    “别这么缺少教养,我是在跟你说话呐。”奥蒂斯上尉踹了一下车门,“就是说,你要那些信是想把卡斯塔涅达放了。那你就慢慢等着吧。”

    “听见了吗?他偷了信,为的是不让我释放卡斯塔涅达。就这样,还发火呢。”费亚约斯法官摇动车窗摇把,打算关上窗玻璃,“记下来,哪怕以后再说呢。”

    “你再赖我偷信,可绝没有好下场。”奥蒂斯上尉伸手挡住正在升起的窗玻璃,“你该感谢偷信的人,他可帮了你大忙。”

    “把这点也记下来,小偷交代说,他帮了我大忙。”费亚约斯法官咬紧牙关,用力摇动把手。

    “我说过了,我不是小偷,别编派我。”奥蒂斯上尉吃力地给了他一拳,把帽子打掉了,“你才是那个婊子养的帮手呢,你还想嘲笑被害人。”

    “噢,你人模狗样儿的,竟敢打我。”费亚约斯法官猛地推开车门,推得奥蒂斯上尉倒退了几步。他站到大街上,两腿并拢,攥紧拳头。这时候,从雷萨马弹子房里走出来几个打台球的人,手里拿着台球棒。

    奥蒂斯上尉把头一偏,打算躲开迎面一击。可是,费亚约斯法官的拳头已经打在他的鼻子上。阿利·瓦内加斯跑过来,插在两个人中间,用胳膊挡住费亚约斯法官。打台球的人们走到街上,围住他们。有几位行人也急忙跑了过来。

    “是您追着我们挑衅的。”阿利·瓦内加斯看见奥蒂斯上尉的鼻子血流如注,一直流到嘴巴和胡子上,心里有些害怕,极力拦住费亚约斯法官,“快走,快走,不然的话,我可不管了。没看见马里亚诺是个拳击手吗?”

    “这件事儿,咱们以后再说。”奥蒂斯上尉用手绢擦了脸,又用沾满鲜血的手绢气呼呼地朝着看热闹的人挥了挥,要他们快走,大家立刻散开了,“可是,要他们接受你的辞呈,你就别想。这案子是你开的头,还得要你了结。”

    “你们要给最高法院下命令?”费亚约斯法官挣脱开阿利·瓦内加斯的胳膊,抖了抖上衣,“你得告诉我,审判多咱结束?什么时候杀死卡斯塔涅达?”

    “在他要逃跑的那天。”奥蒂斯上尉用手绢捂着鼻子,到汽车行李箱去找摇把,“他准备好了越狱计划,萨尔梅龙在帮他。”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阿利·瓦内加斯有些好奇,悄悄地走近奥蒂斯上尉。上尉手拿着摇把正往车头走过去。

    “要是不知道,就等着倒霉吧,臭‘私人’。”奥蒂斯上尉猫下腰把摇把插进摇孔,鲜血滴答在路面上,“让你那位拳击手去问问科斯梅·曼索。他全知道。幸亏你拦住了他,不然我非给他一枪不可。”

    “他们真的要杀死他。执行《越狱法》。”阿利·瓦内加斯搔了搔被太阳晒热的头,看着奥蒂斯上尉的汽车朝下面开去,“要是曼索知道有什么计划,他很可能向国民警卫队告密。”

    “如果有人越狱,让接替我的人去调查吧。”费亚约斯法官满身大汗,奋力用摇把发动“青鸟”车,可是一直没发动起来,“我根本不想再知道什么马钱子碱呀、信呀,还有什么越狱呀。真是个出色的证人,曼索。”

    “他们不是说着玩儿的。只要卡斯塔涅达迈出牢狱一步,他们就会朝他开枪。”奥蒂斯上尉的汽车在大街拐弯处消失了,阿利·瓦内加斯还在瞅着大街。

    “他们想杀人,哪个鸟人有本事挡住这些野蛮人?”费亚约斯法官再次用力摇动摇把,发动机依然不动,“这辆破车,你还打算留在这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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