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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都梁“背尸汉”都是双重职业者,他们在替死人入殓的同时,背地里无一例外皆从事盗墓勾当。盗墓分为“干货”和“湿货”两大类。
所谓“干货”,即盗掘古墓。盗“干货”风险极大,古墓因年代久远,难以发现,即便发现了,这类墓葬掩埋极深,挖掘起来工 7a0b." >程浩大,非得团队不可。特别是都梁境内的古墓上了规格的多以磁灰糯米搅拌桐油为保护层。这类特色材料粘性强,其坚固程度胜过现代的混凝土,多数盗墓者对这道屏障无计可施,被挡在了墓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盗墓团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即便打开了墓室,也难保每冢古墓在漫长的岁月中没有被前辈同仁掘过……事实上,大多数古墓都是数度被盗,因此在业界流传一句话——古墓十室九空。但是,风险与利润从来就是一对孪生兄弟,盗墓者中真正发了财的,都是因为古墓而一夜暴富。
再说盗墓行业的“湿货”俗称“剥鬼皮”。顾名思义,不再赘述。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盗墓行业也不例外,“谁入殓谁主盗”,这就而出……这时候,两人反而更加紧张,既想尽快把棺内的尸体拽出来,又害怕里面没有多少陪葬品……
王辛卒把蜡烛交给劳顺民,他犹豫了好一阵,才把一只手伸入棺内——很快他就摸着了萧轩亭的两只脚……
劳顺民见王辛卒迟迟没有拽拉尸体,忍不住问道:“要帮忙吗?”
王辛卒摇摇头,说:“不用,这老头身上没一点肉,不沉。”王辛卒说着一咬牙——尸体就拽了出来……
劳顺民手<var>?99lib.</var>执蜡烛照看,发现老爷子睡得很安详,“极乐帽”上别着一枚闪光的金徽,衣服穿得很厚……王辛卒一扫刚才的斯文样子,发疯一般解开萧轩亭的一层层外衣,直至发现那件昂贵的貂毛内衣穿在身体上,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还好,今晚没有白干。”
这一次的收获比王辛卒预料的还要乐观,除了那件貂毛内衣,还有一对蓝田玉镯、一个碧如意、两枚金戒指、一枚金帽徽和大批银器……王辛卒十分贪婪,他把萧轩亭剥得一丝不挂,除了留下尸体,棺内的一切物品全部卷走……
王辛卒的家住在半边街17号,他回到家中的时候,雄鸡已唱三遍——天快亮了。他和劳顺民倒在凉席上囫囵睡了个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王辛卒、劳顺民从床上爬起来去镇南阁都梁酒家要了一个包房,一边吃饭一边商量如何处理赃物的问题。王辛卒提议除了貂毛内衣,其余诸物都可以出手,他的理由是貂毛内衣要到冬天才卖得起价,而现在是夏天,贱卖了可惜。劳顺民害怕东西在王辛卒手中不安全,坚持要全部出手,一件不留。二人争来争去,最后王辛卒同意去问问价,如果价格合适也同意出手。
都梁北门闸有一个寄卖行,是蒋兴和的产业,交给妻弟殷楚云管理,殷楚云专与土匪、盗贼打交道,盗墓贼的赃物也都落在他的寄卖行,这些事蒋兴和表面上都不过问。
因为赃物太多,带到寄卖行去目标太容易暴露,二人去到北门闸把殷楚云接到半边街看货议价,谈成后等到天黑再把赃物送到寄卖行去。
殷楚云看了货,按寄卖行的价格,把除了貂毛内衣以外的货物折旧估价为一千大洋,再按“四六开”行规,王辛卒、劳顺民可各得三百大洋。对于这个价格,王辛卒、劳顺民都无异议,很快成交。随后,殷楚云把貂毛内衣也估价一千大洋,但他提出,眼下是热天,要到冬天才能出手,寄卖行垫付的钱要很长时间才可以收回,因此,“四六”应倒过来——寄卖行得六,王辛卒、劳顺民占四。劳顺民表示同意,王辛卒却不赞同,最后殷楚云说:“我看最好还是你先保存几个月,若无破损,到冬天我再按行情收购。”
殷楚云开了口,劳顺民也就无话可说。殷楚云当即付了一百大洋的定金,天黑之后,王辛卒、劳顺民把赃物藏在两担箩筐里送到北门匣,交接后,殷楚云付清了全部余款。
返回的途中,二人看到朱子湘领着谭小苦去了北郊猫儿山方向,都忍不住暗暗发笑。
再说朱子湘辛苦一个通宵盗了一冢空墓,内心的气愤自不必说,他知道这墓昨晚已经有人盗过了,并且猜出了这个触犯行规的人是谁。
墓碑前的土没有动,那么盗洞肯定在墓尾!朱子湘把长柄铁铲朝深处猛捅——棺材尾端果然没有了挡板!
谭小苦很聪明,说:“师父,这墓肯定是昨晚盗的,他们还扎了稻草人在坟头吓唬我们。”
朱子湘点头说:“你说得对,正是这样。”
谭小苦说:“人家先下手为强,我们自认倒霉算了。”
朱子湘摇头:“不行,我们自认倒霉事小,坏了规矩事大,不论是谁干的,一定要讨个说法。”
谭小苦说:“可是都梁这么大,你知道是谁干的呢?”
朱子湘很有把握地说:“这个不难,我会有办法找到他的,小苦,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把洞口填好。”
师<dfn>.99lib.</dfn>徒齐心协力,把盗洞恢复了原样,还剩下一部分土无处消耗,就抛撒到其他坟上。
干完这些,天尚未亮,师徒二人都累坏了,就背靠着墓碑小憩。朱子湘抽完一袋烟,回过头来端详着高大无比的墓碑问道:“小苦,你识字吗?”
谭小苦说:“认得,师父你呢?”
朱子湘狡黠地笑笑,说:“我认得不多,这碑上写的啥?”
谭小苦借着星光认了一会儿,念道:“故父显?萧公轩亭之墓,孝男萧子儒、萧子玉,孝孙萧鹏、萧鸿,中华民国十七年六月初六立。”
朱子湘笑了笑说:“没错,他的儿子、孙子都叫那名字,还有别的文字吗?”
谭小苦仔细认了一回,说:“有的,最上头有四个字,是‘万古佳城’,最下端也有四个字是‘亥山巳向’。”
朱子湘冷笑道:“还万古佳城呢,半天不到就变成废墟了!小苦你记住师父的话,将来你若有出头之日,千万别学萧轩亭。”
谭小苦苦笑道:“师父又拿我开心,能有口饭吃可以活下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指望什么出头之日。”
朱子湘认真地说:“富贵本无种,没准什么时候你就是都梁最富的人!”
谭小苦说:“师父,你的话越发没谱了。”
朱子湘一本正经地道:“你以为我在瞎说?我是当真的,你知道都梁最富的人家是干什么发达的吗?就是干我们这一行起家的。”
谭小苦吃惊地望着朱子湘:“蒋兴和也是盗墓贼?”
朱子湘点点头:“等有了空闲的时候我给你说说蒋家的发迹史。”
天就快要亮了,师徒二人赶忙收拾工具回家。吃罢饭,又上床睡觉,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朱子湘要谭小苦去茅棚等生意,自己则直奔北门闸寄卖行。
朱<q></q>子湘是寄卖行的老主顾,与经理殷楚云关系很好,殷楚云一见到他老远就打招呼:“老朱你好久没来了,最近有货吗?”
朱子湘摇头说:“最近时运不济,懒得动。”朱子湘说着就来到货柜前,他一眼就看到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是一对蓝田玉镯,一支玉如意,一枚金帽徽……这些东西他是亲眼见过的,十分眼熟。他见殷楚云跟过来,就说:“还少了一样东西。”
殷楚云以为朱子湘只是随意来逛逛,也随意问道:“还少了哪样东西?”
朱子湘伸手搭在殷楚云的肩上,说:“外面不便说话,我们进去坐坐。”
殷楚云不去多想,就引着朱子湘进了客厅,二人坐定,忍不住追问道:“你刚才说少了哪样东西?”
朱子湘说:“一件貂毛内衣。”说完就直视着殷楚云。
殷楚云这下听明白了,也大致猜出了朱子湘的来意,打着哈哈说:“朱师傅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改天去都梁酒家叙叙,那里肯定又增了新的故事——我做东,我做东。”
朱子湘继续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东西是昨天才到这里的。殷先生,请你告诉我——这些货的主人是谁?”
殷楚云夸张地笑着,笑得极不自然,但仍然回避着朱子湘的话题:“有人说去桂林不逛阳朔等于没有去桂林,来都梁不去止戈亭等于没有来都梁,朱师傅,你哪天有空?”
朱子湘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其实我自己就能查个水落石出,我来问你,等于向你打个招呼,万一事情闹大了,反正我有话在前——当然我希望事情不要闹大,如果殷先生能帮忙替我给王辛卒递句话,事情没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殷楚云说:“朱师傅,你是我们的老主顾,这里的规矩你应该是知道,我们的经营原则是——不问货源来路,严守秘密。除此之外,恕我不能过多做解答。”
朱子湘说:“我知道,这是你们的职业道德,但我们也有职业道德,不瞒你说,这些货是萧家的,是我经的手,王辛卒这样做是触犯了行规,他该受到惩罚。”
殷楚云说:“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我没有必要介入。”
朱子湘说:“你的话确实有道理,但也不全对,你的姐夫和萧轩亭的二儿子是亲家,一旦此事抖露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殷楚云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望着朱子湘说:“不知者无罪,无论什么后果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寄卖行的经理。”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朱子湘站起身,打着拱手说,“殷先生,告辞!”
殷楚云也站起身相送,说:“朱师傅走好,有空多过来坐坐,改天我还得请你去止戈亭饮都梁香。”
“谢谢。”朱子湘笑得牵强。
朱子湘离开北门闸寄卖行来到城墙脚下,他没有回自己的茅棚,径至隔壁棚内,王辛卒、劳顺民正好在棚内,见朱子湘怒气冲冲就知道来者不善。
王辛卒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朱子湘出现在面前时,还是有了几分紧张——毕竟他心虚。最心虚的还是劳顺民,他红着脸几乎不敢直视朱子湘。
棚子里短暂的沉默过后,朱子湘开了口:“王辛卒,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王辛卒终于镇定下来嬉皮笑脸地说:“知道,都是同行,串串门联络联络感情。”
朱子湘表情十分严肃,说:“今天我推开窗户说亮话,关于萧轩亭墓里的那些收入你打算怎么安排?”
王辛卒说:“什么萧轩亭墓的收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朱子湘说:“王辛卒,现在你可以装糊涂,那是你的权利,但我要告诉你,这对你没有好处!你最聪明的做法是接受我的条件,我的条件不高,均做四份我和谭小苦占二份——这是我的最低底线!”
王辛卒见朱子湘已经把话挑明,也认真起来,说:“老朱你怀疑我盗了萧轩亭的坟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这几天我和劳顺民是人影不离,不在家中就是在这里,从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不信你可以问劳顺民。再者,就算是我盗了萧轩亭的墓,我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凭什么要分一半给你?”
朱子湘憋了一口气,涨红着脸说:“你总算承认了,如果今后出了什么意外,那是你逼出来的!”
王辛卒冷笑道:“你这样威胁,以为我真就怕了你?”
朱子湘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王辛卒,你等着,会有你后悔的一天!”
王辛卒针锋相对地说:“你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最后是谁后悔,还难说呢!”
朱子湘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当即愤然离去,劳顺民有点担心地说:“你把他给得罪了,他报复起来怎么办呢?”
王辛卒底气十足说:“不怕,他能有什么本事?如果不是这件事,我还真有点畏惧他,现在你也该明白了——如果他真像传说的那样有本事,明明是空棺,他为何还要费一夜狗力气把萧轩亭的坟再次掘开?”
劳顺民搔着首,点点头说:“你说得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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