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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节是更新22号的,今天的晚上另更。

    “正是!”,严复神情郑重地答道----尽管将长衫换作了洋装,但严复浑身上下却依然透出那种长期浸淫于典籍后所积累的浓厚书卷气,不过,当日初见任令羽时曾笼罩在他身上的,似国内那些儒生一般的迂腐味道却已消失无踪。

    “而且此事……”,严复扫了眼四周,见酒吧里游客寥寥,且都坐在与两人相距甚远的位置上后,才压低了声音道:“非治明所不能为也!”

    “哦?”,任令羽闻言却往后一靠,他将头侧向一边,望着船侧海面上不时跃起的海豚,多少带点不经意地问道:“这世上还有此等非吾不可之事?”

    “确有此等事。”,严复似乎对任令羽的冷淡丝毫不以为忤,他颇为笃定的继续道:“而且,即便是治明,怕也是要再等上几年才能大兴此事。”

    听严复如此作答,任令羽也不由得一哂,随即淡淡地问道:“愿闻其详!”

    严复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他略沉吟了片刻,方才对着任令羽道:“挟洋自重,大兴变法!”

    周遭的几名客人都已走了,酒吧内一下子显得异常的静寂空寥,只听随海浪而来的簌簌风声,吹得两人身旁的那扇围屏瑟瑟抖动,凭空给酒吧中添了几分惊悸恐怖气氛。

    任令羽一下子沉默了,他用手不住抚摸着茶几上的酒杯,过了良久才端杯一啜,随后便将酒杯往回一放,这才开口道:“几道兄所说的话,任某不是特别的明白。”

    “这变法乃是大事,更是难事!”。任令羽一下子变得神情庄重,眸子里也突然浮现了一丝迷惆,像要穿透什么看不见的障碍一样望着远方。

    “我老师曾说过……”,任令羽也不知是在对严复说,还是呐呐自语:“自秦政变而败亡,后世人君遂以守法为心传。自商鞅、王安石变法而诛绝,后世人臣遂以守法取容悦。今各国一变再变而蒸蒸日上,独中土以守法为兢兢,即败亡灭绝而不悔……”

    他略咬了下嘴唇。继续道:“易经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以今日大清之情势。显然已是到了非变不可地时候了……只是。在下却从不敢想去作这主持变法之人……因为。任某现在毕竟不在那个位置上。”

    严复地眉棱骨猛地跳了下。望着任令羽地目光中也多出了几分玩味----所谓地欲迎还拒。说得大概就是任令羽此时地作为。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不过片刻工夫。任令羽已经是第二次提及这八个字了。只不过这第二次说时。却已多了句“现在毕竟不在那个位置上”……

    “不知治明还记不记得你由京师返抵津门那一日地旧事。”。见最初地单刀直入并没有让任令羽表现出预期地回应。严复便也很体察人心地另辟蹊径。

    “嗯。不知几道兄说得是哪件事?”。任令羽浓眉一扬。诧异地问道。

    “那一日。严某因郭公身故后仍谤声如潮。而感觉悲愤莫名。一时间竟生出了就此了断地念头……”。想起自己那一天地癫狂举动。严复黑红地脸膛上不由得浮现了几分羞惭。“而治明就恰在此时来访。并对严某言道。郭公之所以遭此非难。正是因为我大清举世皆醉于所谓天朝上国梦中。唯郭公一人已醒!而也正是这洞察先机四字。才使得郭公晚景凄凉。”

    “故而我辈若真想要为郭公翻案,那惟有秉承其遗志,让我大清当真能用郭公之策而变法图强。如此方可似日本之维新党人为田松阴翻案那般,让世人真正知晓郭公实际是个因见识太远而不容于世的先贤!”

    谈到郭嵩焘,严复不由得又微微有些动情,眼中已是迸出了泪花:“浑浑噩噩之中,问得此等振聋发聩之言,真让人觉得醍醐灌顶。自那一刻起,严某便已对治明生出了敬佩之

    “几道兄过誉了。”,任令羽拱手向严复施礼,感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烧。

    “这是严某的肺腑之言。绝非奉承。所以治明也不必过谦。”,严复起身提壶给任令羽面前的杯子续满了酒。这才继续道:“不过那时严某只知道治明见识过人,直到昨日在这船上又见识了任兄的手段,在下方才知道,任兄身上地过人之处,除了见识外,还有一个胆识!”

    “在下是知道自己的……在下……虽也算薄有才名,但却缺了副可担当的肩膀,就像个中看不中用地银样蜡枪头,当不得大任的。”,严复说罢低垂了头,仿佛不胜叹息。良久,他才重抬起头来,苍白着脸说道:“故而在下才会在昨日里才会有愿追随任兄,以作一番事业之言。也正是因为存了这番打算,在下今日才会有向任兄进这挟洋自重,大兴变法方略之举。”

    “这些俱是严某肺腑之言。”,严复容色庄重的对任令羽拱了拱手:“还望任大人不弃!”

    对面的任令羽已是肃然动容昨日里听到严复愿投身报效的言语,他最初亦曾兴奋异常,但当在peri的船舱里冷静下来后,他便立时觉得多少还是有些让人颇不放心的地方。严复,毕竟和张景星、宣华这样与自己存了师生名分的人不同,他非但不是任令羽的学生,恰恰相反,若当真按官职排序,他这位天津水师学堂总办恰巧还是任令羽地顶头上司。能否让这位在后世因译著等身而颇有死后哀荣的人物当真心意地为自己效力,坦率的说,任令羽一直并无十足的把握……直到现在!

    “在下昨日便已说过----能得几道兄襄助,当真是任某的福分。”,任令羽语气诚挚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任某自然不敢将几道兄视为一般的幕中谋士。”

    他低头思忖了下后。说道:“故而在下想了个办法,几道兄比小弟大了十余岁,如不嫌弃地话,不妨你我就此以兄弟相称,不知几道兄意下如何?”

    “这如何使得?”,严复似乎略有些吃惊。

    “这如何使不得?”。任令羽显然对严复的婉拒颇不以为然,还不等严复反应,他已经自顾自地向后者举起了酒杯:“严大哥,兄弟这里先敬你一杯。”

    严复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感动,他终于也不再推辞,举杯与任令羽重重一碰,随即一饮而尽!

    “大哥刚刚对小弟说了挟洋自重,大兴变法!八字……”,待放下酒杯之后。任令羽便已极为自然的将对严复的称呼换成了更形亲切地“大哥”二字。

    “实不相瞒……”,任令羽嘴角突然扬起了个向上的弧度,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就在不久之前,中堂大人那里亦曾对小弟说过差不多的话。”

    严复的眉头微微一蹙,他没直接答话,但目光已透出了明显地好奇。

    “在京师时,中堂大人曾教导小弟说,在今日之中国,若想当真做出些济世安民事业来,首先便得懂得拼命做官四字才行。”,他看了眼已露出迷惑之色地严复。继续道:“说白了就是惟有拼命做官,做到是朝廷离不开你而不是你离不开朝廷……惟有如此,方能指望在行事上少些掣肘,继而略做出些事业。”

    严复脸上透出了深思之色,他低头沉吟了片刻,几次张口欲言,却又都咽了回去,直到最后方抚膝叹道:“中堂大人这寥寥数语,当真称得上是真知灼见!只可惜严某之前总是存了分靠科举悻进的心思。故而和中堂大人之间总是隔了那么一层……否则,又何苦虚度这十几年光阴?”

    任令羽微笑不语,心中却对严复地这番高论颇不以为然---严复和最初曾极欣赏他地李鸿章之间渐行渐远,其间的干系自然非简单的一句“醉心科举”所能撕掳地清的。不过既然严复本人都作此解释了,那他自然也就不必点破此事而事两人双双尴尬。

    更何况,若不是严复当初疏远了李鸿章,怕自己此时也就招揽不了这个难得的臂助了!

    “大哥”,任令羽叫得极亲切,他继续问道:“对大哥这挟洋自重这四字的深意。小弟已是领悟了----民间俚语。百姓怕官,官怕朝廷。朝廷怕洋人,想必大哥所说的挟洋自重,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错!”,严复微微颌首,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正是如此!你道朝廷为何离不开李中堂,其中最最关键的一条,便是如今这朝中,除了李中堂,便再也寻不出第二个当真能同洋人打交道的了。”

    “嗯,的确如此。”,任令羽轻轻点头,他略思忖了片刻,便再度问道:“只是,小弟这里还有一事不明。”

    “诚如大哥所言,小弟若想要让朝廷觉得似中堂一样的须臾都离不开地人物,就首先要打通洋人的关节……”,任令羽眉头紧蹙,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可以小弟今日的身份地位,又如何让洋人觉得离不开小弟呢?”

    “贤弟问得好!”,严复先击节称赞了下任令羽,而后才继续道:“以贤弟此时的官衔,若要让洋人重视,原本的确不是件易事。”

    他随即话锋一转:“但在中堂上了那《天下第一折》后,却也并非什么太难得的事了。”

    “哦?”,任令羽浓眉一扬,“此话怎讲?”

    “贤弟先看看这个。”,严复顺手从身后取出了封信笺,直接交给了任令羽,而后者直到此时方才看清,在严复背后赫然还放着一个不大的拎包。

    “这是……”,任令羽刚向信封上扫了一眼便诧异的抬起了头----这是封完用英文写就地信笺。

    “这乃是我不久前才收到的,驻上海的我大清总税务司赫德先生的私信。”。严复语气平淡的答道。

    而任令羽却险些跳了起来---赫德?

    对于这位在中国近代史上大名鼎鼎的,任职中国海关总税务司长达48年之久地英国人,熟读近代史料的他自然是耳熟能详,但却从未见到过有关严复与赫德交往的记载啊?

    更何况,在整个北洋系统中,自李鸿章以下。都对一直觊觎中国海军控制权地赫德、金登干等人存了极深地戒心----北洋海军之所以在购买了“超勇、扬威”两艘阿姆斯特朗巡洋舰后便将购舰的重心从英国转向德国,以及李鸿章在刘步蟾一手导演地“撤旗事件”后导致琅威理愤然去职的暧昧处置,实际上都是基于这种“权操在我”的考虑。

    有了这么一层隔膜在,使得整个北洋集团基本都对赫德是敬而远之,那严复又是如何与这个英国佬搭上关系的?

    “赫德先生之为人,处处以其大不列颠国之利益为重,这是他长处。”,严复明显已经看出了任令羽的疑问,但回答时却仍顾左右而言他。“不过各国之民,本就应当以母国利益为重,就此而言。赫德先生的做法,也不过十尽本分而已。”

    他望向任令羽:“我如此讲,贤弟以为然否?”

    任令羽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倒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严复脸上立刻露出了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贤弟能如此想,为兄相当佩服。”,他由衷地道:“所谓推己及人,唯有当真心胸坦荡者,方能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贤弟小小年纪,这份胸襟已经让为兄汗颜了。”

    “其实国人对赫德先生颇有误解。”。严复很快便回到了正题,“其虽处处以英吉利国之利益为重,但出于英国人所提倡之所谓职业精神,对其总税务司一任,赫德先生也是尽心尽力地,且对我国之事,亦可称得上用心。”

    似乎为了给自己的说法添加个有力的佐证,严复很快补充道:“当年中法之战后,我曾赴上海与赫德先生一会以向其咨询大兴海军之事。而当时赫德先生便曾告知我----中国欲求自强,惟有似日本一般,维新根本以求之,徒苛于海军,未见其益也。

    “大哉斯言!”,严复话音未落,任令羽已经击节赞叹---赫德这种说法分明就是说中国地强盛决不能只求船坚炮利,不能把所有希望寄予建立强大的海军之上,没有社会的整体改革。再强大的海军也无济于事!

    “的确!”。严复点头道,“当时为兄也觉得深以为然。并试图向中堂举荐赫德先生以供咨询维新变法之事,奈何中堂与赫德先生之间因自英伦购兵船等事而积怨甚深,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赫德先生那边,对于此事却是未有一日或忘,故而……”,严复突然古怪的一笑,继续道:“当其听闻了中堂大人上《殿阁补阙折》和朝廷将兴阅舰式的事情后,便给我来了这一封信,欲通过为兄这里,与贤弟交一个朋友。”

    “小弟明白了!”,任令羽向严复回了个诡异的笑容。

    他此刻心中已经是明镜一般----自1863年出任总税务司后,赫德这位满清政府内的天字第一号英籍雇员就一直为扩大英国在华势力而殚精竭虑,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引起了李鸿章地警惕,使得其一直无法染指北洋……

    可看严复的意思,想来赫德应该是在面对李鸿章屡屡碰壁后,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这个传说中的北洋“替手”身上了。

    “此事甚难呢。”,任令羽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以李鸿章与赫德的关系,如果自己当真是和这位总税务司大人暗通款曲,怕是自己那个老师立刻就要清理门户了!

    “我也知道此事甚难,所以早就替你回了。”,严复也笑着答道。

    “不过此事也完不是坏事,最起码经由赫德之口,会让英吉利国那边不至于对你完一无所知了。”,严复继续道。

    任令羽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不过……”,他冲严复晃了晃手里的信笺,叹道:“却也当真少了条与洋人深交的路子。”

    “所以说求人不如求己。”,严复一转身,又从那提包里拿出份书稿来,“喏”,他将书稿向任令羽面前一递,“你先看看。”

    “这是?”,任令羽疑惑的接过,方才扫了一眼,他便已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是什么啊?”----在这书的扉页上,赫然写着“天演论”三个隶书大字,而在下方则又用正楷工工整整地另起一行写道:任令羽译。

    “这是为兄送给贤弟地一个小小礼物……”,严复突地一笑,继续道:“贤弟也是久居海外的人,不知是否知晓一事----这洋人呢,和我大清的许多清流们有个一样的毛病,就是好为人师,最喜欢把自家的东西教给他们认为的化外蛮夷而引以为荣。”

    “贤弟有此书作敲门砖,想必洋人就会觉得你像那……”,严复低头沉吟了片刻,抬头继续道:“就像那希腊国神话里的普罗米修斯,乃是从他们那窃火以普渡我大清的众生。而只要他们对你存了这个认同,那你在英伦的路,就要好走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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