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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萧蘅能看出楚昭游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眼神也特别温柔, 跟平时与他说话时都不一样。

    小傀儡是怎么和他说话的呢, 夹枪带棒,冷嘲热讽, 横眉竖眼。

    谢朝云镇守边关刚回来,楚昭游只能看到他侠肝义胆, 保家卫国;本王天天上朝,呕心沥血, 在他眼里就是狼子野心, 意图篡位。

    可恶至极。

    萧蘅完忘了自己怎么经常威胁人要篡位,只觉得这小皇帝眼神不好,被谢朝云的几句君臣虚礼蒙蔽了双眼。

    看着两人并排离去,萧蘅冷着脸对门卫道:“下次谢朝云来, 先通报再进。”

    摄政王长身鹤立,剑眉入鬓, 负手站在门槛边, 目送二人消失在街道拐角, 眼神渐深:“萧九, 去查一查谢立百的夫人,她的所有姻亲、交友,一个都不能漏。”

    谢立百是谢朝云的伯父, 夫人陆丽华就是他伯母。

    “是。”

    从前出于对谢朝云的信任和尊重,萧蘅甚少去查探谢家的事,但是今天发现陆丽华的的侄女陆婷, 竟然知道谢朝云对掖庭总管透露的消息,这一条暗线不可小觑。

    再联想到太后赐婚谢朝月,当时摄政王失踪,所有人人心惶惶,但第一个表现出来的,就是谢立百,他同意了太后赐婚。

    当时只当谢立百是形势所迫,糊涂一时,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谢家不是表面那么和平,小皇帝手无缚鸡之力也敢进去,萧蘅捏了捏眉心,“萧九,迅速去查,越快越好。”

    萧九低头沉思了下,道:“主子要是着急,不妨找谢家的下人问问,属下的娘亲曾经提起过,属下隔壁住着一个老嬷嬷,据说七年前还在谢将军家当差。”

    “带路。”

    老嬷嬷老眼昏花,耳力不行,萧九提高音量,几乎是吼出来,“我家主子问您,记不记得谢家的事,谢立百的夫人,陆丽华,她有没有和什么人往来?”

    老嬷嬷:“不记得啦,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不在陆夫人跟前伺候。”

    萧九嗓子都有点劈了,没问出什么。

    萧蘅抬手:“到此为止,找其他方法。”

    外面忽然下起雨来,十一月了,京城正式步入寒冬,一场雨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萧蘅看着阴沉的天色,拧眉道:“今年给京城守卫多发一套棉衣,银子从府上出。让他们多出去巡逻,眼睛放亮一点,再让本王看见城外城内街头冻死百姓无人管,本王先扒了他们一身皮。”

    “是。”萧九带主子来一趟,却没有任何收获,悻悻道,“天公不作美,不如属下先回去,派马车过来?”

    “做媒?对,陆夫人喜欢给人做媒。”老嬷嬷耳朵突然又灵了起来,萧九只是平常声量和摄政王说话,她都捕捉了一两个词。

    萧蘅脾气挺好,亲自问:“都给什么人做过媒?”

    老嬷嬷掰着指头数,嗓音粗老沙哑,半天只数出了一个,“给谢老将军做媒,老将军一双儿女那么小,可怜见的,可不是要再娶一门。”

    萧蘅脸色一变,谢朝云后娘是陆丽华安排进来的?

    在老将忌日听到这一点,萧九后背蹿起了一点凉意,他去看摄政王,萧蘅已经快步走进阴雨朦朦中,利索上马,直奔谢将军府。

    萧九见摄政王反应不对,默契地没有跟上他,而是去找钱世成,调护龙卫,先把将军府围起来再说。

    谢老将军已经去世八年,忌日的流程管家早已熟门熟路,提前一天就把所有物品准备好了。

    因为有楚昭游在,谢朝云让他先上香。

    楚昭游推辞不过,上完香就观察起周围人的反应。

    他第一次见到谢朝云传说中的后娘,吴氏,一身素衣,不施脂粉,不带钗环,谢朝月说她避居佛堂,此话不假。

    总之吴氏看起来特别老实,一句话也不多说,不像会下毒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小黑以前也特别老实,朕吃的亏大了。

    楚昭游以为谢老将军和吴氏,应该属于老夫少妻,事实并不是这样,吴氏并不年轻,按年纪推算,她嫁人时应该有二十七八。

    他被请到一旁坐着,桌上瓜果点心茶水一应俱,楚昭游最近一边反胃,一边肚子饿得比谁都快,相当矛盾,仿佛要储粮过冬一样。

    一想起谢朝云怎么死的,楚昭游伸到龙须酥的手指一顿,缩了回来,在自己衣服上揩了揩。

    亲卫见状,关切地问:“陛下,可是点心不合胃口?”

    楚昭游盯着雪白的龙须酥,上面一层绵密纤细的糖丝,咽了咽口水。

    不,是很合胃口。

    他违心道:“早上没喝药,现在又有点想吐。”

    亲卫顿时紧张地建议:“陛下上完香了不如咱们回宫?”

    薛公公年纪大,走路还没有楚昭游快,楚昭游怕累着他,出宫没带。亲卫第一回还要负责薛公公的职位,生怕哪里没有照顾到。

    亲卫接了摄政王的命令,不敢让陛下不开心,尤其不能吃不下饭,当然,摄政王本人惹的不算。

    楚昭游摇了摇头,“再待会儿,你也不准吃。”

    祠堂里香烛的气味太重,楚昭游眨了发干的眼睛,觉得一时半会儿搞不完。

    人有三急,楚昭游飞快地上了个厕所。

    回来时,祠堂里的一家三口没了。

    楚昭游魂飞魄散:“谢将军呢?”

    管家道:“回陛下,在西屋。”

    ……

    西屋的供桌上也焚着几十只香,门口的甚至还烧了一把纸钱,烟雾缭绕。

    吴氏和谢家兄妹难得坐在一桌,桌上盛着简单的斋饭,和一壶祭祀用的清酒。

    吴氏给三人都倒了酒,“今天难得有机会说话,谢将军,这些话可能由我来提不合适,但是王老夫人既然求到了我头上,我也不好推脱。只是一提,将军放不放在心上都可。”

    谢朝云一听是王老夫人,便有几分明了,这老夫人是大理寺少卿的母亲,父亲是三朝元老,曾官至首辅。老夫人深明大义,持家有道。大理寺少卿是前两届的探花,摄政王亲自主持的科举,一点水分不掺。

    这是给谢朝月说亲来了。

    谢朝云不看家底,大理寺少卿人他见过,年轻有为,这门亲事倒是合适,比陆丽华天天盘算的那些纨绔子弟要好上百八十倍。

    “母亲不必生分,叫我朝云就好。”

    吴氏:“眼看朝月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你是她唯一的兄长,长兄如父,但战事说起就起,一打三年五载,趁你如今在京城,赶紧给朝月说定了才是。上回太后给朝月赐婚,你不在京城,任我想破了头,也无计可施。”

    谢朝云垂下眼,上回其实是萧蘅失踪引发的意外,太后不可能再有下次,但是他不能时时在京城,在妹妹的亲事上十分被动是真的。

    吴氏的话有道理,他赶紧给朝月找个夫家,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惦记。

    谢朝云右手摩梭着小巧的酒盏,心里对吴氏放下了一点戒备。

    不像陆丽华想拿朝月的婚事当人情交际,吴氏是真心为了朝月考虑。

    谢朝月心里有些不安,指甲抠着桌子边缘不说话。

    或许是处于对嫁人的排斥,谢朝月冷不丁想起楚昭游说的话,“那些突然接近你的长辈,不一定是为了你好。”

    她还有什么长辈,不就是这个后娘。

    谢朝月现在对楚昭游说的话特别信任,超过了她哥。

    谢朝云看了一眼坐不住凳子的谢朝月,提醒道:“你别想着陛下了,我不知道陛下今天为什么突然来府上,但我很确定你还是一厢情愿,而且,我和摄政王都不会答应。”

    谢朝月咬了咬唇,恼怒地瞪了一眼她哥,不说出来会哑巴吗?

    “哥这是帮你快刀斩乱麻。”谢朝云端起酒杯,遮住妹妹谴责的视线,“我看大理寺少卿不错,你们小时还一起玩过。记得吗,娘刚去世那会儿,有个小豆丁天天往将军府跑,要看我练剑,你两一起坐在桃花树下……”

    谢朝月刚懂事,父母接连去世,她对那段时间的事都记不清了

    不知道她哥为什么提起小时候的事,谢朝月心里有些着急,又说不出来。

    她的不安虽然和陛下有关,但显然和哥哥说的是两回事啊!

    吴氏举杯向谢朝云一敬,淡然道:“言尽于此,我先回佛堂了。”

    下一回相见,大概又是一年后的忌日。

    谢朝云颔首,手中的一杯酒抵上唇边。

    谢朝月瞪着眼睛,戒备地看着平静淡然的吴氏。

    吴氏对她一笑,恰如她初来将军府时,礼节周到,心细如发,这些年不争不吵,毫无存在感。

    谢朝月慌张地四处张望,当她看见一抹白色身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西屋大门前时,她一扬手,打飞了谢朝云的酒杯。

    武将世家出生的姑娘,手上有点力气,这一打,酒杯直接甩到了门槛上击碎。

    水渍溅到吴氏裙角,她眼神微动。

    “朝月!”谢朝云第一次被打飞酒杯,忍不住出言呵斥,他一眼看见了赶来的楚昭游,顿时认为谢朝月不死心,为了楚昭游在反抗。

    怎么一个个都跟萧蘅似的中蛊?

    “别胡闹!”谢朝云简直头痛。

    “哥……”

    谢朝月冷静下来,想不到自己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举措,脸色青白不定。

    楚昭游停下脚步,看见门槛上摔的一滩水,朝谢朝月比了个拇指。

    干得很好。

    谢朝月眼神一亮,陛下说她做得没错,她不由得牵起嘴角,完不见刚才被哥哥训斥的委屈。

    谢朝云看见妹妹脸色由阴转晴,变脸似的,正要骂她嬉皮笑脸不知悔改,忽然余光看见小皇帝还没收回去的大拇指。

    “……”

    萧蘅能不能过来把人领回去?

    吴氏俯了俯身,从侧边回佛堂,经过楚昭游身边时,毫无预兆地出手。

    楚昭游一直警惕地看着她,飞快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想到一妇人竟堪比高手。

    亲卫还没出手,院墙上突然掠过一片黑影,鬼魅般将楚昭游揽在怀里,后退的同时一扫腿将吴氏砸到了墙上。

    嘭——力道大到整面墙落下灰来。

    场面骤变,谢朝月吓得握住她哥的胳膊。

    亲卫上前,拎起吴氏,直接卸了下巴,拧断两只胳膊。

    谢朝云心神俱震,把妹妹交到护卫手中,出来查看情况。

    “她中毒了。”萧蘅淡淡道。

    谢朝云连忙去看吴氏,她被摄政王一脚踢伤,口中涌出的血,却多到不正常。

    将军府外,脚步声密集,谢朝云望向萧蘅,萧蘅简要道:“抓贼。”

    谢朝云想到自己刚才没有喝下的那杯酒,目光在谢朝月和楚昭游间转来转去,游移不定。

    谢朝月大惊之后,反而非常镇定,还敢挑衅地看着她哥。

    楚昭游在摄政王怀里,看不清表情。

    “叫太医来验一验是什么毒。”谢朝云眸色乌沉,翻涌着凌冽的杀意。那壶酒有毒,他没喝,吴氏却喝了。他想起自己父亲的死,有些症状和吴氏现在很像。

    差一点,他就和父亲同一天忌日。

    谢朝云要是再不明白是谁给妹妹的指示,他今天这条命就白捡了。

    他膝盖一弯,恭敬跪下:“朝云谢陛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谢朝月跟着跪下,陛下可真是太聪明了,比哥哥都聪明。

    楚昭游额头紧紧抵着摄政王的肩膀,难受得抬不起头来。

    今天的情景和月老庙有区别吗?

    没有。

    被带着飞,摄政王的速度大概是钱世成的三倍,头昏目眩,旁边还是有血。

    楚昭游没有心思去管谢朝云了,他挥了挥手,直接吐在了摄政王身上。

    他肚子很饿,其实没吐出什么。

    萧蘅居然没有推开他,还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他横了一眼谢朝云,对他把楚昭游带走却没有保护好他感到不满。

    “你自己看着处理。”

    现场最大的疑点是,楚昭游为什么提前知道。

    但看摄政王和陛下现在的脸色,没有人敢上去问。

    萧蘅的衣服被淋湿了一些,很是冻人,楚昭游吐完,嘴巴往他另一侧肩膀一抹,很干净。

    然后嫌弃地离摄政王远了一些。

    楚昭游缓了口气,欲盖弥彰:“你身上有点凉。”

    萧蘅微怒,又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回想了一下楚昭游看谢朝云的眼神,又眼巴巴地赶来救他,差别待遇让摄政王暗暗憋闷。

    楚昭游被马上送回了宫,他其实吐一次,就不是很想吐了。

    可能他救了摄政王的好兄弟,萧蘅对他比较关心,于是他假装卧病在床,时不时表演一个干呕,以此躲过了萧蘅的多次问话。

    他得好好想一个提前预知的借口,最好先从萧蘅嘴里套出关于吴氏的消息,他结合着编,不容易露馅。

    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萧蘅问不出话,就会没话找话跟他汇报进度。

    楚昭游脑瓜灵活地跟着改变剧本,两天后,他觉得差不多了,等摄政王来审他。

    十一月初,福宁殿烧上了地龙,楚昭游嚼着酸梅,信心满满。

    朕冰雪聪明。

    但隐约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楚昭游眉头一皱,掐着下巴使劲想了想,一点头绪都没有。

    完了,朕好像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孕那什么。

    楚昭游: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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