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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主被暗杀那么大一件事情，及凤城内却似乎毫不知情，还是一副战争期间的老样子，说不上繁华也谈不上落寞，有点浑噩，又有点迷茫。这座城市的表面上被布天盖地的战争宣传标语所笼罩，而小巷里，一个老人坐在一条标语下边自顾自地抽着烟，丝毫没有理会这些严肃端庄的东西。“这么，老先生，这种战乱时节都能抢到这么好的香烟？”一个年轻人走过来，笑着问道。
“是啊，挺不容易的。老夫这辈子就好这口，所幸平时积蓄不少，所以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啊。”老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
“不知老先生可否还有？”年轻人弯身下探，伸出三根手指。
“哦吼？”老人双眼放光，“几斤几两啊？”
“保您满意。”年轻人笑道。
老人起身，年轻人跟上，队伍中还多出来一个女孩跟在年轻人的身后。三人兜兜转转，在巨门闭合的刹那，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又是那间昏暗的地下室，对面还是那个糟老头子。不过这次，老头子严肃了许多，一点也没有上次那种龙钟的老态。
“坐吧，孩子们。”王普焕招呼道，自己率先坐下。
“没想到你居然亲自出来接我。”覆霜杰道，“在进入你的暗门之前，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来。”
“在北方，能威胁到我的人不多，你们两个就属于例外。”王普焕很大方地承认，“王世崇，我将他送回了城主府。他不敢随意出来了，但肯定会变得更疯狂。他想杀我，但没有这个实力。所以你们苍阳那边的压力，必然会更大。”
“前辈过誉了，晚辈没有这个能力。但是您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千里轻袖开口，“是为了在南边给我们施压，然后争取优势条件吗？”
“不是这样的，小姑娘，你想多了。”王普焕摇头，“对于一个活了一百多岁的人来说，这世上的几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了，但是，唯一的例外就是复仇。我本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但还出乎意料地活着，就是因为他。虽然他不想承认，我也不愿承认，但是王世崇的确是我的儿子。我活着的目的，就是灭掉疾风家族，然后自尽。”
“好复杂，好矛盾。”千里轻袖轻敲桌面，“我不明白，既然你的目的如此单纯，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呢？宗师级的强者，这样做应该不难吧？说句不好听的，反正你灭了人家之后就打算自尽了。”
“是啊，你说的很对。”王普焕很淡定，“可是疾风家族不是什么小家族，它是北方第一家族，如果它忽然倒下，整个北域都会陷入混乱。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仇而影响到冰原黎明百姓的生计。”
“说得好。”千里轻袖轻轻鼓掌，“复仇还这么多顾虑，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人呐。那么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不是拖延，而是准备。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本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可是我忽然得知，王永贞并不在我的打击范围之内。他在及凤塔内。如果就这样让你们刺杀王世崇，我灭掉疾风家族，留一根独苗在外面，遗患无穷啊。”王普焕说。
“你的逻辑有问题，而且十分矛盾。”千里轻袖盯着王普焕，“说吧，是不是舍不得杀自己的儿子？”
“黄口小儿，胡说些什么！”一股凌厉的气势瞬间从王普焕身上爆发出来，那是杀戮与恐惧，哀伤与愤怒，强大的压迫感令阿力都颇感心悸，仿佛在以一人之力直面万千兽潮。
可是覆霜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握住千里轻袖的手。两人稳坐于原地不动，神态自若，平静中似乎带着一丝讥讽。一个生活在两位大宗师级强者的耳濡目染之下，另一位则是玄帝陛下的千金，一个宗师的威压倒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很好，情绪化力，手段很高明，宗师级强者。”几息之后气势如同落潮般退去，覆霜杰开口评论。
“少年出英雄啊。”王普焕气势褪尽，瘫坐在椅子上，一副老年人落寞的模样，“你们的确很优秀。是玄冰皇族的人吗？”
“我们是游侠。”千里轻袖笑意盈盈，“前辈，何必纠结呢？想上，便上吧。难道当初他谋杀您的时候，把你当爹了？”
“他不把我当爹，不意味着我不把他当做儿子。”王普焕还是一脸落寞。
“大佬，您……”身后的阿力惊讶，“你不是说……”
王普焕打断了阿力的话：“那的确是一个原因。但是，两位少侠说的是对的，他们说出了我此前一直难以承认的事实。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在逃避以准备的借口拖延，又以复仇的借口活着。他们对我那么惨，可我却迟迟不下手，你说这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
王普焕絮絮叨叨，又哭又笑，陷入了自己的讲述：“我死的时候，王永贞还没有出生呢，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聪明孩子！毕竟是我王普焕的孙子啊，怎么会差呢？
“王世崇真是搞笑啊，说我是杂种，不就是骂他自己是杂种，他儿子是杂种吗？真是可笑啊！居然这样对我孙子！我孙子一定跟我年轻时候一样英姿逼人！
“这疾风家族，若不是一锅端掉，而是剩下几个小杂碎，到时候北域的安宁不堪设想。所以我不能轻举妄动。
“但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不然，我还不如早点顺了我那畜生儿子的心意呢！这样大家都安好，又有什么所谓呢！”
……
“辛苦二位少侠了。今天大佬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若不是二位出手相助，恐怕大佬真的就再起不能了。”阿力诚挚地说，“不如今晚就在这里留宿吧，我们乌雀会讲究信誉，会保证二位的人身安全和隐私的。今后，二位就是我们乌雀会的贵宾了，还请不要推辞。”
千里轻袖点点头：“好意收下了，在外面安排个地方吧，我们不是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明天再过来，估计你们大佬就能醒过来了。他只是因为情绪失控导致的体内能量紊乱，经过刚刚的调理应该没有大碍了，以宗师级的实力很快就可以恢复。等前辈醒来，在来找我们也不迟，毕竟很多事情还没有了解清楚。”
“唉。”阿力叹了口气，默默低下头，“没想到大佬的内心这么复杂，我一直以为他只是纯粹复仇而已。”
“他掩饰得太好了，不愧是当年名震北域的及凤雄狮。连你都看不出来么？”千里轻袖感慨，“告辞了。”
“不用走了，小姑娘。”一个疲惫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小伙子，我来讲讲这些当年的恩怨吧，再不讲可能就要带进泥土里了。”
“为什么是我们？”覆霜杰转身，望向从床上爬起来，缓慢走向门口的王普焕，“人不能知道太多秘密和往事，尤其是年轻的时候，尤其是在北域。”
“你们是有缘人，是上天让我们合作的，这些根底必须有人知道，否则就失去了发生的意义。”王普焕重新在他那张华贵的椅子上坐下，“阿力，上茶给我和贵客，自己再留一杯。”
“您的身体恢复速度真是让我感到惊讶。”千里轻袖说。
“这是我的天赋。若不是拜他所赐，我根本不可能在身受致命重伤之后还被阿力救活。”王普焕眼神呆滞，随后又变得灵动，回忆起那些年发生的种种事情。
“那一年，王世崇不到二十，我也就七八十的样子。王世崇是我的第二个儿子，他的哥哥在早年开拓疆域的时候战死。老来得子，我也是宝贝得很，一直惯着，让疾风族的人帮手照料。因为及凤城当时正处在发展的关键期，我和他母亲实在是忙不过来。”
……
“所以，是你的兄弟控制了整个家族的意见走向，还让你儿子亲自挥动屠刀？”覆霜杰摇摇头，“疾风族真是有意思啊。后来呢？你弟弟也被王世崇干掉了吧？”
“是的，否则王世崇怎么会登上舞台中央呢？”王普焕说，“若不是阿力最后在山沟里把我救出来，我恐怕也是交代在那里了。据阿力说，我当时可是血肉模糊，不成人样，但是呼吸心跳都还在。”
一旁的阿力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老泪纵横：“大佬……要是我早点通知您，您就不用受那么多苦啊……”
“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我们都活到了现在。”王普焕拍拍阿力的后背，“要不是出了事，恐怕王世崇会一直寻找我们的下落，我们也不能活得这么安全，一直在王世崇眼皮子底下活动，还建立起乌雀会这样的势力。”
说完这番话，王普焕站起身来：“小友们说得对！现在到了我们算总账的时候了！王世崇这个逆子，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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