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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林间的雾霭中升起来，折腾人的一个晚上过去了。覆霜杰收拾了一下篝火的灰烬，然后挥手将帐篷收起来。“走吧，殿下。”覆霜杰说，“休息了一整个晚上，现在我们该赶路了。”
“你管那叫休息？”千里轻袖柳眉轻皱，“本宫可是把帐篷让给了你了，我在外面守了那么久。”
“那……殿下现在感觉还好吗？”
“好得很！嘻嘻，走吧走吧。”千里轻袖说着朝前方走去，“根据地图，我们即将走出这片山地了，接下来就会到城镇之中，路会好走很多。”
“非要皮这一下你就开心了吗……”覆霜杰摇摇头。
来到大路上，两人辨别了方向之后，朝北方赶去。“我们现在正在辉郡县地界与石峡县地界的交界处，这边都是敌占区。向北走，过了石峡就是及凤州的宝山县，宝山再向北就是及凤城了。”千里轻袖对着地图指指点点，“杨护法，你记住了么？”
“当然，殿下。”覆霜杰道，“不过到了这边，我们总不能再一口一个护法殿下相称了，得换一个称呼。我懂一些易容术。这样吧，我叫你大小姐，你叫我阿能。假设你是某个北方家族的大小姐，我是你的护卫。你前段时间有事到了玄冰城，现在回来发现兵荒马乱，于是我保护着你弃车赶往及凤城。你看怎样？”
“你？我？”千里轻袖指指覆霜杰，又指指自己，“护卫？大小姐？”
“对啊，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大得很哪，阿能！”千里轻袖哭笑不得，“这个角色扮演没什么问题，但前提是，我们的气质像普通人家吗？”
“的确不像。”覆霜杰说实话。他自己虽说没怎么养尊处优过，可是自由独立惯了，大师级的实力和气场又摆在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小姐忠心耿耿的贴身护卫。千里轻袖嘛，如果演大小姐，那绝对是北域第一名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种。就算收敛一点，也是招展的大家闺秀。
“对啊，我们又不是演员。就算你懂易容和能量控制，要是略懂一二又起疑心的人，问我们是哪个家族的，我们岂不是露馅了？况且你还不会能量控制。要真是大小姐，哪有走路的理由，一路上都是有酒有肉有说有笑的。”千里轻袖一副教育弟弟的样子，耐心地解说道，“所以呢，我们可以装扮成结伴出行的冒险者，你叫我姐姐，轻袖姐姐，我叫你阿能弟弟。我们在北域游历，正好到了北方及凤城。少年侠客行，再正常不过了吧？”
“轻袖姐姐诶……你用真名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千里轻袖淡定点头，“天下叫轻袖的人多了去了，又没有规定说别人不许叫轻袖。人家最多说一句‘哇你跟公主重名哎。’如果公主出巡微服私访，正常人的思维都是化名吧？我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那姐姐你姓什么？”
“杨。跟你姓了。”千里轻袖不假思索。然后眼珠子一转：“趁着还没有正式上路，我来帮你化化妆。我就不信，你所谓的易容术还能超过我的化妆术？”说着，将覆霜杰拖进旁边的树丛里。
“喂喂，这样真的好吗……”覆霜杰话都没说完。
……
午饭时间，石峡。
石峡坐落在石头峡谷之上，整个聚落分为东西两部分，依靠五道长达百米、横贯石头峡谷的铁索金桥连接起来。虽说地势险要，但先前叛军攻陷石峡的时候，倒是没有费太大的功夫，因为石峡没有城墙且狭小，并不是一个适合防守的位置，战略位置也不重要，只是交通便捷而已。所以驻守的帝国部队很快就撤离此地，将这里留给了叛军，于是石峡几乎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人们的生活还算正常。
至于那道石头峡谷里，则是奔腾的浩荡江水，飞浪击崖，狂澜怒号。雷鸣般的响声在峡谷中回荡，峡谷之巅的五道天桥仿佛也随之微微颤动。作为北方颇负盛名的景观之一，平时的五道天桥可谓是游客络绎不绝。但以往人潮鼎沸的五道天桥，此时车马稀少，行人萧疏。
五道天桥最北侧的那道，身着灰衣的少男少女并肩而立，向北方的峡谷里低头探望。少男显得俊俏而阴柔，比身旁的少女要高出小半个头来。少女则戴着水仙白薄面纱，双手抓紧金锁铁链，拼命把身子往下探。
“你知道这是什么江吗？”少女问。
“小心点——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汹涌的江水。”少男答，“你很勇哦，掉下去可就没了，谁都捞你不起来。”
“你这个人啊，还什么杨玄宗护法。难道没有出过宗门吗？”千里轻袖吐槽，“这是苍水，上游部分。我也是第一次见呢，之前只是听宫廷地理教师讲过。很震撼。我们先前从及凤城撤退到苍阳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线，从及凤城出来，西经梁春、绕道佳木城，然后直抵苍阳。那边没有这么多的大山，路要好走很多。”
“我从及凤城出来的时候，走的也是西侧的嘉应州到苍州。”覆霜杰说。
“真巧啊。”千里轻袖说，“没想到这边风景这么好。有句诗，就是写这石峡山水的。”
“怎么讲？”
“梦回石峡里，胆寒万丈惊。银河天中泻，石入三分流。未尝嘉应果，唯怜崖上兰。脱缰谁驭去，天桥巍然存。”千里轻袖吟道。
“这写得不怎么地嘛。”覆霜杰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
“你行你上。”千里轻袖哼了一声，“随口吟诗，要求不能这么高。”说完，身子从栏杆上缩回来，“我们走吧，不能逗留太长时间。”
其实，覆霜杰在一刹那想过把公主殿下从这五道天桥上推下去。一个九阶生命法师，未来前途无量，必然是覆霜族崛起称霸的一大阻碍。从这里摔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了无踪迹吧？玄帝就算能力通天，也查不到她女儿的死因，大不了说她是自己失足跌落。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下一瞬就打消了，因为他看见千里轻袖整个人都伏在铁索上，整个人都差点栽下去。但是她没有惊慌，就这样望着下面脱缰的野马群，若无其事地跟他谈话。
一句“小心”脱口而出。
……
正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两人坐在街边的馄饨摊子的大棚下。身边高杆上，“苍水馄饨”的大旗招展。
“我出钱我请客，管饱哦。”千里轻袖笑眯眯，尝试着碗里的平民食物，拼命吹气，“唔，好烫。”
“慢点慢点。你是没吃过馄饨吗？”覆霜杰同样小心翼翼地吹着。身为同样第一次吃馄饨的人，覆霜杰一直在悄然观察着身边食客的举动，以免露馅。
“啊？对啊。”千里轻袖四下打量后悄声说，“我怎么可能吃过这些东西啊！妈妈从小就教导我不要吃外面的东西！去外面玩可以，但不能乱吃，一怕有毒，二怕吃胖！”
覆霜杰一阵无语，想了想说：“那你会乱喝外面的东西吗？”
“啊？不会呀，我是有节制地喝。”说到这里，千里轻袖跟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哎呀哎呀！你怎么尽跟我扯些有的没的！这些东西又不重要，我只是觉得馄饨很新奇而已，我一个公主怎么可能乱吃乱喝！”
不过看着千里轻袖馄饨入口之后的奇妙表情，覆霜杰……也想尝试一下。说不定人家只对酒馆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感兴趣呢？公主殿下只是好奇对吧？出去玩，并不是以吃东西为主要目的的……
“你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一碗下肚，覆霜杰说。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千里轻袖一副美滋滋的表情，“这地方伙食不错，比家里好多啦！”
“那你在家里都吃什么？”
“吃什么？吃灵气呗。嘴里淡出个鸟来。”千里轻袖忽然飙出来这么一句，随后小声说，“这种地方总不能细说吧？总之很乏味就对了，说是些稀有山珍海味，可我确实天天吃。”
“呃……你们的生活真是朴实无华。”
“且枯燥。”千里轻袖补充道，“走吧，为什么我总觉得出了那个村子，节奏就变了？一个星期之前，回想一下你在干什么？我们是不是来到了错误的时空？”
走在街上，千里轻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念念不忘：“你说会不会那个失控的真禁咒扰动了时空线，结果我们现在在一个北方没有叛乱的时空？”
“别做梦了。”覆霜杰道，“虽然我也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就凭那种强度，想扰动时空线？太搞笑了。我觉得与其说时空线扰动，不如说是不是我们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说自己神经有问题的。”千里轻袖翻白眼。
“好了，不说那么多，我们赶紧赶路吧。紧张起来，轻袖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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