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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非方要阻拦,无难已放人口中,药丸黑乎乎地并不起眼儿,却人口即融,沿喉而下,无难顿觉头清身轻,燥渴立解。沈非正在担心这个浑身是毒的秃头老人弄鬼,无难已向她微微一笑,大声向走出三四步外的修不害道谢:

    “谢谢老人家。”

    修不害头也不回地说:“小机灵鬼儿,你还不相信我吗?”

    沈非脖子一紧,赶忙说:“相信,相信,不相信修而不害还能相信谁?”

    修不害笑骂一句:“口是心非,该打!”

    修不害一反那气息奄奄地垂死模样,迈开长腿走得飞快,沙面上连个脚指印儿都没有,无难和沈非在后面跟着紧走,奇怪地是无难走得轻轻飘飘,滴汗皆无;沈非却越走越热,汗流浃背,忍不住大声吵嚷:“我们上哪儿去?”

    修不害说:“青草湾。”

    “你走得那么快作什么?方才我扶过你,这回你该拉我了。”

    修不害哈哈一笑,伸出两手,左拉沈非,右拉无难,像驼行沙海越走越快,嘴里还不住说着:

    “时机无多,你们两个娃娃须连夜赶回玉门,晚了就走不出去了。我边走边说,你俩仔细听着。”

    接着,修不害讲起了一个淹没五十年的武林故事:八指马识途从一座西夏古墓中寻到一块玉佩,背面刻着一种助阴功法,乃千古绝学武林秘辛。正面却刻了十六个篆字:“习此阴功,必废他功,他功不废,此功不成。”

    一说到这里,无难和沈非同时“啊”了一声,这玉佩怎和冉爷爷得的那块玉佩一样?虽一字之差阴阳有别,却何其相似乃尔。

    修不害不知他俩为何“啊”了一声,只以为他俩听着稀奇,并未在意,仍然继续讲下去:马妖不信这十六字戒语,竟按照玉佩上的功法修习起来,三个月后感到阳经受抑,心脉微滞,吓得马妖急向修不害求救,修不害用内功助其打通心脉时,发觉自己修练的毒功与玉佩上的阴功有相剋相生之机,不料未练成阴功,竟练成了一种别开生面的毒功,马妖起个名字叫“阴煞毒功”,并以此纵横江湖,作恶多端。修不害不齿其为人。深悔自己不该为虎添翼,助纣为虐,便与马妖割袍断义,隐居大漠。不久,马妖首徒九幽居士归无计被活报应废去内功,修不害知归无计悔悟前非,退出江湖,在青草湾闭门思过,便找上门去告诉归无计,他师徒所练的毒功既不能与气相融,也无法与血相合,如纸里包火,养痈成患,与功力高过自己的人交手,倘被点破重穴,必受反噬,死于自身所练之毒。但玉佩所载阴功,确为千古绝学,应谨慎保存,以免落于恶人之手。归无计自知功力已失,无力保护秘宝,便隐姓埋名潜居他地,修不害为掩饰其事,特常来青草湾寄居,冒充归无计,好在归无计因练毒功也秃顶无须,局外人自然难辨真伪。三年前马妖终于恶贯满盈,被穷神点破丹田毒发而死。

    沈非问:“归无计既不在这里,我们何必前去青草湾?”

    修不害说:“不要乱嚷嚷,到了就知道。”

    修不害拉着两个人,依然走得很快,沈非觉得毫不费力,已登上一条沙岭,突觉眼前一亮,岭下一片葱绿,仿佛进入了另个天地。一个方圆数百亩的椭圆形洼地上,青草茵茵,苍翠欲滴,好像把周围的无边黄沙都染绿了。不消说,到了江湖人梦寐以求的青草湾了。

    修不害带着无难和沈非,由东向北绕到青草湾的西北角,无难才望见绿油油地青草间有一座几与地平的小木屋。远看木屋似在洼地,到近前方知建在高坡,较四周高出两丈有余。

    修不害不进木屋,将二人引到木屋西侧一座石砌的孤墓前。无难见碑上刻着“徐青青之墓”五个隶字,立即想起在思汉庄时赤身教主说过的话,不由向墓上多看了几眼。这孤墓用青石砌底,白灰封顶,坟头状似庙廊,香案高可及腹,与青石底座合为一体,重逾千斤,浑然天成。

    修不害走到香案前,张开两只大手,抓住香案两侧半月状石环,分腿半蹲,猛然大吼一声,竟将连石座的香案齐胸抱起,移在一旁,石座下是方石砌成的平底,当中有一尺许方槽,修不害伸手从石槽内取出两件东西,又将香案移回原处。二人看那两件东西,一是雕成的赑屃,探头伸足,古拙可爱。修不害旋下玉赑屃的头,告诉无难:“赑屃腹中有五粒甘露丹,止渴生津,可解百毒。持此去西安北高龄城隍庙见赵老道,就说我令你去的,自有际遇。”无难跪下叩首,双手接过玉赑屃。

    修不害拿着另一卷薄薄地绢书,笑眯眯地看着沈非说:“小机灵鬼儿,念你数千里相伴此子,忠诚不渝,我送你一点薄礼。毕生心血,赠与有缘。”

    沈非对祁连九龙并不十分尊敬,见了修不害也始终随随便便,不亢不卑,及至接过绢书翻看一页,突然啊的一声,扑通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虔诚地说:“晚辈敬谢老前辈恩赐,有生之年,不忘厚恩。”

    修不害伸手拉起沈非,慈爱地摸了摸沈非头顶,含笑说:“你聪慧有余,仁厚不足,记住一句话……”

    修不害的话还未出口,沈非立即心领神会,脱口而出:“修而不害,练毒之宗。”

    修不害笑骂一声:“小机灵鬼儿。”转脸向无难说:“你我缘尽于此。你二人快沿原路回去,连夜赶回玉门,速速东归,艰险正多,诸多谨慎。大事已了,我也要回祁连旧居了。”

    说完头也不回,沿青草丛边向南如飞而去。

    无难和沈非急忙跪下叩送,转瞬间,那高瘦的身影已与远处黄沙融为一体,看也看不见了。

    沈非一回头,发现香案上竟放了一个水袋,知是修不害留下的,忙抓在手里,拉着无难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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