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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霞庄老少三辈依仗身怀雷火绝技,一向独往独来。走到距酒泉只剩一日路程时,正值申初,远望前面大路边有七间土平房,到近前才知是三间酒馆、四间车马店。一问地名,就叫七间房。大漠里到处有这种小酒馆和车马店,大都在一日路程的地界,由于人烟稀少,遍地黄沙,过路商旅赶早赶晚都得在这里落店,不然错过宿头连个喝水的地方都找不到。近年中原大乱,边塞也不安宁,沿途常有盗匪出没,所以西去酒泉的人都在这七间房宿下,次日便可从从容容赶到酒泉,谁也不想冒风险连夜赶路。
雷震寰等四人看天色尚早,在店里定下房间后,便去小酒馆喝酒。
这家小酒馆也像所有这类酒馆一样,一间厨灶两间门市,五张方桌,十多个小长条木発。雷震寰四人是这里的独桌顾客,落座后堂倌不来待客,雷光照喊了一声,オ从厨房里走出一个毛手毛脚的壮年人,满脸賠笑说:
“堂倌病了,我临时替他,不太懂规矩,客官包涵。”
雷光照看他腰上的围裙还没系好,笨手笨脚,脸上全是假笑,确是一个生手,便未太在意,要了酒菜。坐着等候。听厨房内寂静无声,不见刀勺响动,又听有人低声斥责,才听见碗盘声音,正在心下猜疑,忽听外面有人曼声长吟:
“在家不享福,出门遇灾星。左边狗呲牙,右边鬼吹灯,喝水硌了牙,平地出窟窿。惹恼雷神爷,准得挨雷轰。”
门一响,进来一个背褡裢的老人,手拿两块乌木板,吧吧敲了两下,朗声说:
“算命算命,一算准灵,吉凶祸福,南北西东,井里下毒,炕上挖坑,锅里撒尿,屁股生疔……”
正赶上堂倌从厨房里端菜岀来,老人向他一笑,继续说:“见面发财,换了店东,卤肉半斤,好酒两盅,你不要钱,我不走风,吃完就走,四大皆空。”说完便走向迎门那张桌旁,把褡裢往凳上一放,端端正正坐下静等吃喝。
雷展和周敬相对一笑,捂着嘴把脸扭向一边。雷震寰听见“换了店东”四个字,正巧堂倌前来送酒,雷震寰一看,堂倌脚下,走路脚尖外撇,重中有轻,足有二十年外家功力。心中一笑,故作不知,只转眼向那边算命的老人微一点头。
堂倌放下两壶酒刚要回身,雷光照将他唤住,斟满一杯酒,放在堂倌面前说:
“你干这种活儿实在是屈了材料,这杯酒送给你喝。”
堂倌没想到有这一手,一愣神儿不知说什么好了。雷展手快,抓起那杯酒便向堂倌脸上扬去,堂倌侧身要躲,雷光照一指点在他环跳穴上,扑通一声倒在桌旁。
堂倌方倒,从厨房里便飞出两只袖箭和一篷梅花针,算命老人坐的地方挨近厨房门,突然将身前方桌举起来往前一送,袖箭和梅花针全打在桌面上。接着听厨房窗户一响,有两个人穿出屋去。
雷震寰等四人刚由东窗纵出屋外,立即从房后走出两个蒙面人,一切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个蒙面长身老者缓步走到雷震寰面前站定,另一蒙面人向雷光照走去,那两个由窗户穿出来的壮汉则分别逼近雷展和周敬。
双方都一言不发,凝神相视,算命老人从酒馆里出来,高声叫道:
“这酒馆里的人都被他们杀了,只剩下一个厨子,舌头被他们割掉了。”
雷震寰听后神色不动,只长眉微扬,凝目看定长身蒙面人。长身蒙面人慢慢撤出长剑,举至眉心,斜向外指。雷震寰双手下垂,从袖内坠出两条一尺长钢链儿,链头上各系着九星捧月的圆球,那圆球比鹅蛋大点儿,中间的球有李子大,四外聚了九个山楂似的小球,古里古怪,黑黝黝发光。这是雷震寰赖以成名的武器,几似无声,小球力可致残,大球能将活人炸成两截,出手后只能躲不能拦挡。更可怕的是那小指粗的细链儿却可伸出三尺多长,忽长忽短令人猝不及防,因此江湖上送雷震寰一个绰号叫无声雷。
长身蒙面人看雷震寰亮出子母雷,目光微微一动,身形左飘,长剑前指,剑尖颤动点向雷震寰胸前七穴。雷震寰稍一侧身,长身蒙面人又人随剑走,指向雷震寰右肋,剑身尖啸,竟连出二十一剑。他显然是想用快招急攻迫使雷震寰无暇出手。雷震寰目光一扫,见那算命老人静静地站立一旁并未出手,一边观看雷展和周敬对敌,一边面色凝重四外张望,便知来敌另有援手,立即身形闪动以快对快,与长身蒙面人展开对攻,想尽早取胜,以免落得众寡悬殊,与己方不利。不料长身蒙面人功力精纯,剑法凌厉,斗了二十个回合仍然招势绵密无懈可击。那算命老人在旁忽然高叫一声:
“原来是点苍掌门曹大人。”
即叫“掌门”,又称“大人”简直不伦不类,不过这一声却把雷震寰叫醒了。怪不得这蒙面人看似眼熟,一来倚霞庄久疏江湖,双方已三十多年未晤一面;二来曹寒风蒙面包头,完全掩藏了一头白发,而且用的剑法杂招百出,半点也看不出点苍门道,所以打了半天雷震寰竟然未认出是早年故人。如今既知是曹寒峰登时扬声大笑说:
倚霞庄与点苍派无仇无怨,苦苦相逼,莫非寄人篱下身不由己?”
曹寒峰黑巾蒙面,不知颜色如何,但出手剑势并未稍懈。雷震寰冷冷一笑说:
“倚霞庄人一向以直抱怨,既然不知进退,只好得罪了。”
说完两手子母雷骤出,曹寒峰长剑一闪,以攻为守,方退出半步,眼前一声轻响,一缕火光闪过,衣襟突然着火,吓得他一掌拍出,刚把火苗击灭,忽又噗的一声响起,曹寒峰全仗几十年功力,几乎与响声同时提气,身躯方纵起六尺多高,觉得左小腿外侧一阵剧痛,他半空中一拧身落于三丈以外,低头一看,左裤脚破碎,小腿上已有鲜血流出,所幸仅伤及皮肉,尚无大碍。
曹寒峰任点苍派掌门后,近十年功力大进,论武功自比雷震寰稍胜,素知雷震寰勾魂子母雷厉害,此来早已做好准备,不料仍吃了大亏。他怎么也想不到雷震寰已非吴下阿蒙,自无声雷成名后,江湖上已有很多武林高手想出了无数对付子母雷的招法,交手中不挡不拦,子母雷便不能响,自然无法伤人。近几年来雷震寰苦心孤诣想出了一个巧法,使子母雷出手时互相撞击,自行爆炸,并将九个雷改成火雷兼有,随心所欲,想撞响哪种便撞响哪种,百无一失。今天曹寒峰先挨上火雷,后挨了炸雷。幸而他见机甚早,没落个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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