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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性很不情愿地迎上两步，双手合十说：“少林明性。施主何来？”郭氏兄弟一齐跳下马来拱手为礼：“不知大师在此，恭请恕罪。”
郭绶郭绂虽年纪比明性稍小，但侠名早著，乃武当二代弟子，出言恭敬不过是尊敬少林，明性师兄弟如何不知，三人立即同与中州双义见礼。问起情由，明性说只知来人以荆宏为首，郭绶说：
“荆宏官属缇骑，久与东厂狼狈为奸，能纠合二十余名党羽中途拦截大师，必已早有计谋，大师此后行止当多留意。”
不论如何，方才郭氏弟兄确有解围之谊，明性碍于颜面竟只字未提，只淡淡地说：“我师徒此次西来，只为防马妖阴煞秘笈落入恶人之手，为虎添翼，危害武林，一路行踪从未隐密，东厂鹰爪自是知道的，方才一伙丑类并未讨得好去，谅也未必复来。”
郭绶和郭绂见黑影中有人互相裹伤，料得少林众僧已受小挫，听明性如此说法，自不好明言，只得敷衍几句，上马挥鞭而去。本来探知一些底细想告诉明性，也因话不投机未能尽言。
第十二天近午，少林众僧到达潼关。
如今潼关城内江湖人物麇集，龙蛇混杂，明性等不欲在此久留，午饭后便绕城而过，打算赶出一程再找宿头。
走出二十里，遇到一个岔道，众僧正在不知走哪条路，忽见路边矮树丛旁坐着一个小花子。了生走过去问：
“请问去西安该走哪条路？”
小花子两眼一翻冷冷地说：“和尚无礼！”
了生马上合十为礼，恭谨地说：“小施主请恕罪。”
小花子大不以为然，质问了生：“施主就是施主，为什么加个‘小’字？你比我大多少？”
了生仍在双手合十，低眉垂目说：“施主恕罪，小僧言语不周，请施主恕罪。请问施主，去西安应走哪条路？”
小花子下巴颏儿一扬，老气横秋地说：“走南面那条路近点，但有凶险；走北边这条路远点，却太平无事。”
说着用手指一招，了生大哈腰把耳朵凑在小花子嘴边，小花子在了生耳边小声说：
“那老和尚一定不信我的话。我给你一丸药，到时候能救你一命。你千万不要告诉那老和尚。”
一伸手，从那件灰不灰蓝不蓝的破短衫下面摸出一粒朱衣小药丸，郑重其事地放在了生掌心，还嘱咐一句：
“生死攸关，切莫失落。”
说完，站起身来，拍打拍打屁股上的尘土，挟了根细细地打狗棍儿，趿拉两只破鞋，踢踏踢踏向北边那条路走去。
了生回去一说，明性果然不信，他说：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焉知这个小花子不是东厂走狗乔装的，他说南道有凶险，我们偏走南道。”又问了生：“他在你耳边说什么？”
了生嗫嚅了半晌才说出口：“他说师伯一定不信。”
明性点点头，又问：“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了生张开手掌，露出那粒红药丸说：“他说这药丸能救我一命，叫我千万不要告诉师伯。”
明性轻轻拈起那丸药，送在鼻下闻了闻，好像是一粒极平常的药丸，遂又送还了生，笑笑说：“你留着吧。”
了生半信半疑地小心收好。
明性抬眼看看天色，率领众僧顺南面道路往西走去。又走出十多里路，红日衔山，暮色渐浓，明性望见前面路旁不远处有个小山窝，树林掩映，似甚幽静，便率领众僧向前走去，打算在小山窝里露宿一夜。少林寺僧人以吃苦称著，林中露宿自是常事。
走到山脚下，忽然发现林中有两间茅屋，明性喜出望外，便走过去站在柴门外呼唤，叫了半晌，房门一开，从屋里走出一个面色焦黄瘦骨嶙峋的老人，一步一哼哼，有气无力地问：
“和尚们唤我作甚？”
明性双手合十说：“贫僧赶路错过宿头，欲打扰施主一宵，明日早行。”
老人不情愿地说：“我这茅屋狭小，怕容不下这么多和尚。”
明性说：“我等自在檐下过夜，只烦劳施主赐些水喝。”
老人瞄了众僧一眼，冷冷地说：“大和尚年纪老了，哪能在外面露宿，我这茅屋虽小，多住两三个还挤得下，让小和尚们在屋外歇息吧。”
明性说：“打扰施主，深感不安。”
老人说声：“勿须过谦。”便转身引路向屋里走去。
明性和明镜跟在老人身后，了生提着师伯们随身包裹走在一旁，临进门前，老人侧脸向柴门外的明树望了一眼，才抬腿跨进门槛，进屋后约摸走了两三步，忽听扑通一声好似摔在地上，明性等出于礼貌，落后三四步，一听屋内有变，了生放下手中包裹，抢先推门而入。屋里暗沉沉的不辨什物，弥漫着一股潮湿地腥臭气味，借着门外透进来的一点光亮，好容易看清老人倒在东屋土炕前边，四肢直挺，仰卧不动，只有眼睛还睁着直眨巴。了生刚要呼唤师伯进来，忽觉头晕目眩支持不住，赶紧回身向门外纵去，一出门便直摔在地上。
明性吓了一跳，一看了生二目紧闭，面色泛青，呼吸微弱，竟好似中了剧毒。明镜心里一动，忽然想起那个小花子的话，伸手从了生衣袋中找出那丸药，不管什么味道，放进口中嚼碎俯身捏开了生下颏，嘴对嘴将药渡进了生腹内。喂完药，明镜才觉出药味其苦无比，正待从药味中辨别含有什么药物，了生一躬身坐了起来，两眼左右一看，腾的蹦起来便喊：
“师伯，屋里有毒！”
明性方要说话，突然茅屋后的林中传来一个声音：
“明性老秃，我师叔叫我传话给你们，你有目如盲，不听良言相劝，差一点阴沟里翻船，活该！屋里那个要害你们的坏蛋叫饿不死。”
明性一听，差点没气昏过去。他年轻时便听说过江湖上有一个专卖熏香、迷药的下五门坏蛋，外号叫饿不死，想不到堂堂少林寺达摩堂半数精英，几乎栽在这个无名小卒手里。
了生一听声音便低呼：“小花子！”
明性急忙循声问去：“小……请问施主，令师叔是哪位高贤？”
半里外传来小花子声音：“玉手钟馗。”
音才入耳，人声已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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