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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兄所言甚是。”话题渐渐深入，孙法想了想又问道：“依史兄之见，谭麟死后将来厂中的格局会有什么变化？”史昌就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老大一死，对工人来说就意味着变天，圈子里做人的分寸，该捧谁，该贬谁都会产生变化。
他得意的给自自己满上酒杯，待一饮而尽时却被孙法挡住。
“少喝点。”孙法知这人不喝酒还好，一喝酒赌博就像变了个人。他今天还想跟其聊聊厂里将来的事，特别是谁有可能成为谭麟的接替者，便于提前打好关系。
史昌只得放下酒杯，继续分析道：“当然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工厂高层始终是需要一个像谭麟这样的人物帮他们解决工人间麻烦的……”
“这个我知道。”孙法插话道，“史兄觉得谁最有可能接替谭麟？窦勘？又或者是嵇奉?”
窦勘是外来工人的头目，而嵇奉则是代表本地工人的第一人。从常理来看，谭麟之后，新的老大极有可能在二人之间诞生。
史昌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觉得窦勘的可能性大一点。”
“何解？”
“如今厂里外来跟本地两个派系斗争愈发白热化，偏偏这次犯事的赵露，杜东都是请岚府本地人，谭麟虽然出身在乡下但这些年的种种作风算是偏本地系的了。”
史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因这事，场里高层如今已显露打压本地势力的意思，现在的实际斗争也是外来派系更占上风，所以窦勘当老大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一点。咱们如今做事说话，还是偏着外来工人那边的好。”
孙法听完亦心有同感，有些庆幸的说道：“也怪谭麟以前太偏帮本地工人了，他这一死以前嚣张跋扈的那些本地工人难免造人报复。”
“可不是，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人被打至伤残住院了，都是在下班途中突然遇到不明身份的蒙面歹徒袭击。”史昌有些幸灾乐祸的补了一句。
孙法听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老史，怎么不见你家闺女？她在哪儿。”
史昌有些无奈的骂了一声：“在云芷那个婊子家里，她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人们都知道她是谭麟那厮的情妇，竟然还狗胆敢拐卖我女儿！”
孙法心中早有猜测，这时又一叹，举起手中钱袋说道：“老史你我兄弟多年，有句不当多讲的话我就直说了。这钱，是你卖闺女的吧？”
史昌不悦道：“谁的钱不都是钱？”
“可我听说那管龚虽死，可他弟弟管元还活着！你拿了人家的钱，闺女却还在外面逍遥快活，这便宜怕不是那么容易占的！”
除了欠钱不还一事，两人的确是多年老交情，孙法没在意史昌的态度，反而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那人还活的好好的。”史昌哼了一声，“又不是我杀了他弟弟，怕什么？找上门来，大不了将女儿给他便是。难道那云芷还能强留我女儿不成？”
“史兄如今想从云芷家里要人，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孙发突然大有深意的说了一句。
不过他没有卖关子，见史昌一脸对云芷的不屑，接着解释道：
“听涂延说的，林宁有意保着云芷，像在这场批斗谭麟余党的风波中为她洗地。这事窦勘似乎已经答应了。”
林宁这个名字最近在工厂中如同新星一般崛起，第一个被灵石场送进半景学院进修的天才，高层眼中眼中的红人，斗倒谭麟的第一人，等等。一时间，他身上汇聚了太多的标签。
偏偏每一个都是那么的闪亮，许多工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其中一个评价。
“那又如何？一个没什么资历年轻工人罢了，保护不保护云芷我管不着，窦勘难不成还会为他干涉我的家事？”史昌冷哼一声说道。
“资历……”孙法轻笑一声，语气中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资历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连厂长于风宸的秘书娆君都几次亲自下楼找林宁聊天，欣赏之意溢于言表。窦勘为何不能因为拉拢他而得罪你？你史昌虽然干了二十年，但在厂里是不是个人物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史昌脸色沉了下来，不过他没有生孙法的气，没喝醉之前其脑子还是清楚的，知道对方也是为自己好才说出这些情况。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在这个社会整体风气还偏向保守的时代，一个男人连自己女儿的事都做不了主能不无力么？
脸色数遍之后，他连喝好几杯，这才有些无力的叹息道：
“人人都当我虐待女儿，可是他们不想想凭我这条件还能给贞儿提供什么呢？那管元是城防军人，送到他家里当丫鬟也未必就是坏事……这些年我们父女都很心累，算是解脱吧，对她，对我都好。”
孙法没想到史昌老赌徒会说出这种话，听上去还有几分人情味，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耳边却听史昌又道：“孙兄好意史某心领了。既是如此，连窦勘都要偏帮他们的话……若是那云芷和林宁能给贞儿安排一份说得过去的前程，就由得她去吧。”
孙法犹疑道：“那这钱……”
“这袋钱你只管拿去。”史昌颇讲信誉的摇摇手，“那管元若找来，我自会应付。”
正在此时，当当当，一阵敲门声响起，屋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管某来访，不知史兄打算如何应付我？”
史昌跟孙法惊异的对望了一眼，这是说谁谁到啊！
前者心中大悔不该乱说话，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打开房门。
一位有着尖尖的鼻子，一脸刚毅的青年敖冷于寒风中，不是管元是谁？
听到林宁的名字，他眼神中有着深刻的仇恨，嘴角却微微扬起，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
“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去么？”
史昌赶紧低三下四的说道：“管兄里面请，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孙法看见这一幕，再没有像刚才那般多话，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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