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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巧计易容施骗术</h3>

    宇文博抱着穆欣欣跑了一会,从掌心的感觉知道她的气息已经调匀,这才把她放下来。

    穆欣欣在他瞪视之下,眼睛一红,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宇文博哼了一声,说道:“你干的好事,把我的脸都丢光了。你还假惺惺哭什么,好受委屈吗?”

    穆欣欣哽咽道:“其实我和尔朱荣并没什么,错只错在我不知要避嫌疑,但他发现了那小妖女的行踪,那小妖女已经落在天山派的手中,他要我和他联手去把那小妖女抢回来。”

    宇文博道:“为什么我刚才见着缪长风,又不见那小妖女。”

    穆欣欣道:“那小妖女已经给丁兆鸣挟持走了。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不必理会我,自己去追,说不定还可以追得上他们。”

    宇文博冷笑道:“你想我走开,你又可以勾搭另外的汉子了!”

    穆欣欣哭起来道:“老爷子,我是你将我从青楼里赎出来的,我的性命也是你救的。我怎能背叛你?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亲手杀了我吧!”

    宇文博给她的眼泪软化,说道:“好啦,好啦,反正尔朱荣已经给我打死,你说的纵使是假话,我也不追究啦。快抹干眼泪,不许哭!”

    穆欣欣果然立即收了眼泪,说道:“多谢老爷恩典,我为奴为婢也要报答老爷大恩,绝不敢对老爷有半点异心。”

    宇文博道:“别用甜言蜜语哄我欢喜,我还有事要问你呢!”穆欣欣道:“老爷,你要知道什么?”宇文博道:“尔朱荣已死,你和他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我都可以一笔勾销,但不过……”

    穆欣欣道:“不过什么?”

    宇文博冷冷瞅着她道:“你和杨炎有什么关系?”

    穆欣欣“哟”的一声喊起来道:“老爷子,你这是怎么啦,疑心太重了吧?杨炎有多大年纪,我做得他的妈妈呢!”

    宇文博却是面挟寒霜,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向喜欢勾搭年轻的小伙子?”

    穆欣欣抹泪佯嗔道:“老爷子,你疑心也得有个根据!”

    宇文博冷冷说道:“你倘若和他毫无瓜葛,为何他要追你?他问你要的东西是什么?”

    穆欣欣心头一动,暗自思量:“这老不死识破了我与尔朱荣的奸情,目前虽然舍不得杀我,对我的宠爱,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恢复如初了。回山之后,即使他不对我加以刑罚,但我失掉原来的地位,在大娘二娘面前,甚至在所有的人面前,我都抬不起头了。”接着再想:“尔朱荣已死,我一个人也办不了那桩事情,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份认罪书送了给他。我为他立了大功,我所犯的过错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主意打定,穆欣欣抬起头来,噗嗤一笑,说道:“我以为你拿着什么把柄,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情误会,哈哈,真是可笑、可笑!”

    宇文博板着脸孔道:“有什么可笑?”

    穆欣欣道:“不错,我身上是有一样东西,是杨炎非常想要得到的。不但杨炎想要,也是尔朱荣和天山派的人都想要的。我不给尔朱荣,也不怕担当风险,冒着给天山派的人追杀的危险,保藏那样东西。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要拿回山去献给我至亲至爱的人呀!你不体谅我的苦心,居然还怪责我,呀,真是令我又好笑,又伤心!”

    宇文博猜疑不定,说道:“你说了这一大堆话,那倒底是什么东西?”

    穆欣欣道:“是一份认罪书。”

    宇文博怔了一怔问道:“认罪书?谁的认罪书?认的什么罪?”

    穆欣欣道:“石清泉的认罪书。”宇文博问道:“石清泉是什么人?”穆欣欣道:“石清泉你不知道,石天行想你知道吧?”宇文博道:“你说的可是天山派新近升任长老的石天行?”穆欣欣道:“不错,这个石天行也就是本来名列天山派四大弟子之首的石天行,他在天山派中的地位仅次于新掌门人唐嘉源。石清泉就是他的儿子。石清泉认的什么罪,你自己看这份认罪书吧。”

    宇文博接过这份认罪书,仔细看了一遍,不禁又惊又喜,笑道:“妙、妙,这可真是妙极了!想不到身为天山派长老的石天行,竟会养出这么一个败坏天山派门规的儿子。他意图逼奸的恰恰又是那个小妖女。”

    穆欣欣道:“你有了这份认罪书,还怕石天行不听你的话么?那时你不但可以叫他把小妖女双手奉上,天山派也可以在你掌握之中。”

    宇文博笑道:“石天行还未是掌门呢,掌握天山派恐怕做不到的。不过,破坏天山派和朝廷作对的计划倒是大有可能!”

    穆欣欣道:“老爷,你要是能够帮上朝廷这个忙,功劳也就不小了!”

    宇文博笑道:“我倒不是贪朝廷的赏赐,也无心富贵功名。不过,我若是把这份礼物送给乌总管,他自必也要报答咱们的。”他还未说完,穆欣欣已是接下去说道:“是呀,若有乌总管的大力扶持,咱们白驼山一派最不济也可以在武林中独树一帜,进而可以与少林、武当争雄了!”

    宇文博哈哈大笑,故意问道:“不过你刚才说是,要把这份礼物献给你一个至亲至爱的人的,这个人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穆欣欣趁势撒娇,一把揪着他的长须,说道:“你是气我呢还是恼我呢,明知故问,这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宇文博推开她的手笑道:“别闹了,我和你说着玩的。嘿、嘿,你不但是我的心肝儿、宝贝几,还是我的贤内助!”

    穆欣欣撅着嘴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福份,上面还有大娘二娘呢。”

    宇文博笑道:“我把大娘休了,立你作正室就是。咱们赶快回山吧,你走得动了吧?”

    穆欣欣笑道:“你累了吗,我倒是还想你抱着我走路呢!”

    宇文博一皱眉头,说道:“走上官道,恐怕就会碰见行人了。”其实他恶斗两场,确实是有如穆欣欣所说,有点累了。

    穆欣欣适可而止,说道:“你怕不好意思,那我只好勉为其难,走走看了。”

    两人走了一程,忽见一骑马迎着他们跑来,骑在马上的是个军官。

    那个军官“啊呀”一声跳下马来,叫道:“宇文山主,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穆三娘,我正要找你呢,怎的……”说到这里,似乎是发觉需要有所避忌,舌头打个卷,含含糊糊的就拖过去,“怎的”什么,没了下文,却道:“想不到就在这里碰上你们,这可真是巧极了!”

    宇文博认得这个军官乃是带兵攻打回部的主帅丁显武的副手武毅。武毅的师父是在四十年前叛离丐帮的仲毋庸,和宇文博颇有交情,算起辈份,还是宇文博的前辈的。

    宇文博听他这么一说,不觉又起疑心,说道:“武大人,听说你们正在准备进攻鲁特安旗,怎的你却独自跑来,到这里来找欣欣?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非找她不可?”

    武毅说道:“我奉了主帅之命,想向三娘讨取一样东西。”

    宇文博道:“什么东西?”

    武毅向穆欣欣望了一眼,似乎有所顾忌,宇文博沉声说道:“我与欣欣份属夫妻,如同一体,你不用我避开吧?”

    武毅打了个哈哈,说道:“山主言重了,你是三娘的当家人,本来就应该得到你的同意的,你在这里正是最好不过。”

    武毅道:“是石天行儿子石清泉的一份认罪书,不知令宠对你说过没有!”

    宇文博道:“说过了。但你们怎么知道她有这份认罪书?还有,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迟到如今才来追讨?”

    武毅迟疑片刻,说道:“山主,你怀疑我是假传将令么?”

    宇文博道:“我不是怀疑你,但我一定要知道事情始末,才能作出主张。”

    武毅讷讷说道:“这个……不过……!”

    宇文博亢声道:“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武毅道:“没有,没有。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宇文博道:“反正我们也没别的事情,你但说无妨。我只要知道事情真相,你也无须避忌。”

    武毅道:“好,那我就详细告诉你吧。”

    在他说话的时候,穆欣欣的心里固然像是有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生怕他说出自己与尔朱荣的私情;宇文博也在忐忑不安,暗自思忖:“家丑不可外扬,要是武毅所言,涉及这个贱人所做的丑事,我的面子往那里放?”不觉动了杀机:“为了维持面子,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了。要嘛就是杀了武毅灭口,要嘛就是杀了这个贱人才能保得我的尊严。但我现在的功力剩下不到三成,却不知是否能够杀得了武毅?杀这个贱人倒不费事,不过却也未免有点可惜!”

    武毅简单的说了“前因”之后,说道:“那天尔朱荣对段剑青已经讲明了他的计划,由于他无暇回到大营向主帅禀报,是以只能请段剑青代为陈述,请主帅许他便宜行事……”

    宇文博道:“且慢,他托段剑青禀报的是什么?”

    武毅说道:“当时那小妖女龙灵珠刚刚逃跑未久,这小妖女我们也知道她是天山派的仇人。”

    宇文博道:“不错,你们的消息很灵通。那么尔朱荣作何打算,你说下去。”

    武毅继续说道:“尔朱荣请主帅准许他和尊夫人联手,追捕那小妖女。”

    穆欣欣听到这里放下了一半心,想道:“难得他说的与我对这老头儿说的相符。嗯,看来他也没有胆子敢于揭破我的私情。”

    武毅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一事,说道:“对啦,尔朱荣那去了,怎的不见他?”

    宇文博冷冷说道:“他已经给天山派的人杀了!”他捏造这个谎言,自是为了不愿家丑外扬。穆欣欣听了,更加放心。

    武毅说道:“呀,果然不出大帅所料!”接着说道:“尊夫人得到这份认罪书一事,尔朱荣亦已托段剑青禀报了主帅。主帅一听,就说这份认罪书对我们的用处很大,不但有助于我们这次对回部的讨伐,将来我们回师扫荡柴达木的叛逆,这份认罪书在我们手里,也可以阻止天山派帮助逆军。嗯,此事有关军事秘密,所以主帅说必须慎重从事,以保万全。”

    宇文博哈哈笑道:“原来你刚才吞吞吐吐,敢情就是怕我泄漏了你们的军事秘密?”他自以为猜得不错,顾虑也消除一半了。

    武毅说道:“主帅虽然知道尔朱荣是想利用这份认罪书要挟石天行,但却认为他这样做未免太过鲁莽。是以叫我追他回来,同时请尊夫人把这份认罪书给我带回去。当然,山主和尊夫人的功劳,我们的主帅也是不敢吞没的。山主想要得到什么好处,我们的主帅定必代为奏明皇上。”

    宇文博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哦,原来你们是想捡这个现成便宜!”

    武毅说道:“我知道山主与乌总管交情极厚,山主当然也可以把这份认罪书带到京师,献给乌总管,但乌总管始终还是要把这份认罪书交给我们的主帅处理的。不如山主就让我带回去,一来可以免掉山主跋涉之劳,二来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反正送给乌总管和送给我们的主帅都是一样。”

    宇文博笑道:“还有第三点你未说呢,你替主帅完成使命,功劳也就有你的一份了!”

    武毅哈哈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弟确是想要沾光。请山主念在与家师过去的交情,也送给我一个顺水人情吧!”

    宇文博给他的笑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不觉心头微凛:“原来他已练成了上乘内功,怪不得敢在我的面前炫耀”,他在受创之余,疑心也就越重,又再想道:“莫非他又看出我的元气大伤,不仅是对我炫耀,根本就是对我示威。要是软讨不成,他就要来硬的!这份认罪书他是志在必得,我给不给他呢?”

    宇文博和武毅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见过面,武毅的笑声引起他的注意的只是限于内功的造诣方面,穆欣欣是最近才见过武毅的,她不懂得从笑声判断对方的内功造诣,引起她的注意的是武毅这个古怪的笑声,令她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武毅的笑声本来好像如同金属交击,铿铿锵锵,甚为刺耳的。怎的现在却变得如同丝竹之声了?虽然令人心旌摇动,胆怯耳鸣,但却并不难听。”不过武毅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是以她虽然有点疑心,却也不敢断定武毅乃是假的。她有痛脚捏在武毅手里,自是不敢多事,劝阻宇文博别把认罪书交给他了。

    宇文博患得患失,但在经过一番考虑之后,终于还是把石清泉那份认罪书拿了出来。

    “我把认罪书献给乌总管,虽然好处更大,但却要结怨于丁兆庸、丁显武父子,所得未必能偿所失。而且目前我也未必能够打得赢武毅。他既然给我面子,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吧。”他想。

    主意打定,宇文博即将认罪书双手奉上,哈哈笑道:“你老弟来向我要,即使没有你们丁大帅的命令,这份人情我也是非给你不可的。”

    武毅接过认罪书,说道:“我赶着回去复命,待事情了结之后,我们再到白驼山向你道谢,请恕少陪了。”他说完就走,转眼不见踪迹。

    宇文博不禁又吃一惊,说道:“武毅不知曾得到什么奇遇,他的轻功本来是不大行的,如今竟然练成了踏雪无痕的最上乘轻功了。”

    穆欣欣更是诧异不已,她与武毅别来不到一个月,武毅的轻功造诣如何,她比宇文博明了得多。武毅绝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练成踏雪无痕的上乘武功。但此际,她只求宇文博不追究她的过错于愿已足,何况她也必须回山疗养,要是说出自己的怀疑,那时宇文博跑去追赶武毅,将她抛下不理,岂不糟糕?她权衡利害,自是不敢多言。

    武毅跑到远处,这才纵声大笑。

    笑声未已,忽见有条人影,一股风似的朝着他跑来,武毅吃一惊,只道是白驼山主发觉受骗又再追来。定睛一瞧,才知不是。

    杨炎与白驼山主对了一掌,白驼山主和那两门邪派奇功确是非同小可,杨炎只觉半边身子好像投入了洪炉,另外半边身子却又好像坠入了冰窟。饶是他身具两派的上乘内功,运用了大周天吐纳法,也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方始调匀气息,恢复如初。

    他正在心乱如麻,惘惘前行之际,忽地听到了武毅的笑声。

    笑声“似曾相识”,杨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练的是正宗内功,功力甚高,笑声也好像熟人,莫非是我的义父?不过,义父已经练成了太清气功,功力应该更高才对。”他思疑不定,又再想道:“对了,那个老魔头说义父曾被他所伤,受伤未必,但功力受了影响,却是大有可能。我且跑去看看。”

    他循声觅迹,终于发现了还在纵声大笑的武毅。

    杨炎不久之前,曾经在鲁特安旗和武毅交过手,一见他,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吃惊。

    “这厮的武功非同小可,我的功力刚刚恢复,运用只怕还未能够自如,硬拚恐怕是拚不过他了。”杨炎心想,上一次他与武毅交手,虽然略占上风,但也未曾分出胜负的。

    不过杨炎的脾气从来不甘示弱,心想:“打不过也要打。”双掌一错,跑上前去,便即喝道:“你想不到碰上我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武毅一飘一闪,杨炎的连环三掌全落了空。

    杨炎正在奇怪武毅的轻功怎的好得如此出奇,“武毅”已在哈哈笑道:“一点不错,我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不过,我是知道你是要独上天山的,我正在找你呢!”

    杨炎又惊又喜,失声叫道:“你,原来你是张……”

    “武毅”笑道:“不错,我是你的张叔叔!”手掌在脸上一抹,恢复了本来面目。

    原来这个“武毅”乃是快活张假扮的。

    快活张看了杨炎一眼,说道:“你好像刚刚和人打过一架,是吗?你的轻功本来可以跑得更快的,那人想必是个扎手的强敌?”

    杨炎苦笑道:“是我有生以来从未碰过的强敌,我几乎伤在他的掌下!”

    快活张吃了一惊,说道:“那人是谁?”

    杨炎说道:“是一个不知来历的老头——”

    快活张瞿然一省,笑道:“这个老头是和白驼山的妖妇穆欣欣在一起的,对吗?”

    杨炎道:“你怎么知道?哦,敢情你也碰见过他们了?”

    快活张笑道:“我刚刚碰上他们,占了他们一点小小的便宜。”

    杨炎无暇问他占的是什么便宜,他急于知道义父和冷冰儿的消息,问道:“这个老魔头不知是什么人,但他说义父曾受他所伤,不知是真是假?张叔叔,你见着了我的义父和冷姊姊没有?”

    快活张道:“这个老魔头就是白驼山主宇文博!”

    杨炎“啊呀”一声,说道:“我早该想到是他了,他曾经叫我到白驼山找他,原来他就是白驼山主!”

    快活张道:“你不必着慌,你的义父纵然胜不了白驼山主,但也未必吃亏。”

    杨炎道:“你怎么知道?”

    快活张道:“白驼山主要是业已打伤了你的义父,他就用不着急急忙忙要逃回山了。依我看,他的元气似乎受损不小,多半还是他吃的亏较大。”

    杨炎稍微宽心,说道:“冷姊姊是和义父一道的,却不知她又如何?”

    快活张道:“我没见着他们,但我知道冷姑娘一定没事,反而是那妖妇吃了她的亏。”

    杨炎问道:“何所见而云然?”

    快活张道:“我碰见白驼山主和那妖妇的时候,那妖妇形容憔悴,精神萎靡之极,我一看就知她是受了冰魄神弹的寒气侵袭。”接着笑道:“也幸亏白驼山主受到那妖妇所累,要为她又耗不少真气。你也间接帮了我的忙。否则我刚才可真不敢行那着险棋。”

    杨炎笑道:“改容易貌,是你的看家本领,你扮武毅骗过了他们,也算不得怎么行险侥幸。”

    快活张道:“你不知道,我几乎给那妖女识破呢,她也是这方面的行家,要不是初时她的神智尚未十分清醒,只怕我一出现,就要给她找到破绽了。再者,若不是我看出那老魔头元气受伤,我也不敢用软硬兼施的办法,去骗他的东西。”

    杨炎心头一跳,连忙问道:“你骗了他的什么东西?”

    快活张笑道:“这东西恐怕正是你想要的。”

    杨炎道:“哦,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快活张道:“你是不是来找寻龙姑娘的?”

    杨炎道:“是呀!你知道她的消息吗?”

    快活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问杨炎:“你为什么要找寻她?”

    杨炎道:“我知道她是为了我的缘故,要上天山为我分辨。”

    快活张道:“因此你担心龙姑娘反而遭你连累。”

    杨炎急道:“张叔叔,要是你知道她的消息,请你赶快告诉我吧。我的确为她担心!”

    快活张道:“我没有碰见她,不过从白驼山主和那妖妇的说话之中,倒是透露了一点消息,好像龙姑娘已经给天山派的人捉去了!”

    杨炎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她果然出了事了,这怎么好?”

    快活张道:“天山派的人,依你猜想是那一个和她最过不去,亦即是说,非和她为难不可!”

    杨炎道:“那还用说,当然是石天行了。我割了他儿子的舌头,他恨我如同刺骨。在他的心目中,龙姑娘是和我同谋的,最少也是帮凶。他一定不肯放过龙姑娘的!”

    快活张笑道:“好,那么这件东西就正是对你大有用处的了。”说罢,便即把石清泉那份认罪书拿了出来,交给杨炎。

    杨炎虽然知道有这份认罪书,但还未知道内容,看过之后又惊又喜,说道:“想不到石清泉的行为竟是如此不端,好,我拿这份认罪书给掌门看去,看他们父子还有什么颜面反而诬蔑我犯了戒律清规?”说至此处,方始想起要问快活张:“对啦,张叔叔,你又怎么知道要给我偷这件东西?你又是因何来到这里的?”

    快活张笑道:“就是为了你的缘故呀。龙姑娘与你的姑姑早已化敌为友一事,你是早已知道的?那日你在京城不辞而行,你的姑姑就知道你是去追赶龙姑娘的了。她放心不下,和我说起,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就说,好,我跑得快,且待我这个小偷偷上天山,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他们的忙吧。想不到未到天山,我就碰上了白驼山主和那妖妇,那妖妇正在向丈夫献‘宝’,我就假扮武毅,把这件‘宝贝’骗来了。”

    杨炎喜道:“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就赶快上天山吧!”

    快活张笑道:“现在已经用不着我陪你上天山了。你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偷,素来不喜欢高攀名门正派的。”

    杨炎说道:“张叔叔,尽管你自称‘小偷’,在许多人的心目中,你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侠。”

    快活张笑道:“你给我脸上贴金不打紧,这话你若是在天山上当众说出来,担保会有人笑甩了大牙。”

    杨炎道:“谁会笑甩大牙?”

    快活张道:“最少石天行就会笑甩大牙。”

    杨炎哼了一声道:“像石天行这样的假道学,何必去理会他。他不笑你,我也想打甩他的大牙呢。我的义父和丁师叔甘师叔他们对你可都是引为同道的。”

    快活张正容道:“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是散漫惯了,只喜欢和气味相投的人往来的。不错,天山派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正人君子,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是像石天行那样的伪君子,但我就害怕和他们应酬。如今你有了这份认罪书,已经是无需我的帮忙了,我又何必到天山去自讨没趣?说正经的,你的姑姑为了你的事情恐怕寝食难安,不如我趁早回去,把好消息带给她,也省得她挂心。”

    杨炎听得他这么说,也就不勉强他了。当下立即兼程赶路,奔向天山。

    白驼山主也在兼程赶路,准备在回到白驼山之后,再大举兴师,与天山派一决雌雄。

    要知他的为人本来就很自负,自从练成了寒冰掌与火焰刀这两门邪派奇功,更以为自己已是天下无人能敌。那知这次下山,却几乎赔了夫人又折兵。虽然他与缪长风、杨炎先后交手,并没吃亏,但也没占到便宜,而爱妾穆欣欣则是在他保护之下,也吃了大亏的。爱妾吃了大亏,也就等于剥了他的脸皮了。更何况杨炎还是小辈,而龙灵珠他也未能讨回。他深感颜面无光,自是更加气愤难消了。

    缪长风与天山派渊源甚深;杨炎纵然是天山派的“叛徒”,与天山派也还未断绝关系;龙灵珠则更是在天山派的手里。他要找缪、杨二人算帐,要把龙灵珠夺回来,都是不可避免的要和天山派发生冲突。他一路走一路盘算,如何纠集更多的邪派中人,以遂压倒天山派的目的。

    另一个人,虽然严格来说,不是“敌人”,但一想起了这个人,他也是恨得牙痒痒的,甚至对这个人的愤恨还在对缪长风与杨炎之上。

    这个被他恨透的“自己人”,不用说就是武毅了。

    他恨武毅不该乘他之危,强索了那份认罪书,禁不住向穆欣欣发话。

    “我栽在天山派的手中也还罢了,武毅这小子居然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更是可恼!”宇文博道。

    穆欣欣道:“我也舍不得到了口的馒头给他抢去,不过虽然给他抢去,也总有一点好处要给回咱们的,老爷,你就当作是送给丁兆庸父子的人情吧,莫生气了。”

    宇文博可仍是气鼓鼓的说道:“我倒不是计较能够得到多少好处,而是气不过这小子竟敢对我那般无礼。”

    穆欣欣劝道:“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他刚才的说话还是相当客气的。”

    宇文博怒道:“什么客气?表面客气,骨子里却是软硬兼施,逼我就范。哼,要不是我的功力未曾恢复,我岂能容忍他趁火打劫?即使要做人情,我不会亲自送给丁兆庸父子吗,又何须把人情卖给他!哼!这笔账我会记下来的,慢慢叫这小子知道我的厉害!”

    穆欣欣想起武毅的那些疑点,想说又不敢说。宇文博察觉她面色有异,问道:“你怎么啦?”

    就在此时,忽见有两个人骑着马跑来,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叫道:“是宇文山主吗?哈,这可真是巧遇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段剑青,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武毅。段剑青和白驼山主也是早就相识的。

    宇文博怒从心起,喝道:“武毅,你不赶快去领功,又来作甚?”

    武毅摸不着头脑,但宇文博脸上的怒容却是显而易见,武毅不禁吃了一惊,连忙下马,以晚辈之礼躬腰说道:“我是从丁大帅的大营来的,差事还没办妥,那有什么功劳可领。”

    宇文博冷笑道:“哦,你又有什么差事?”

    接连两个“又”字,令得武毅更是莫名其妙,只好据实回答:“实不相瞒,这个差事正是要请山主和三娘帮忙。石清泉那份认罪书可否……”

    “可否”二字尚未说出,宇文博已是大怒喝道:“认罪书已经给了你了,难道你疑心是假的不成?”

    武毅大惊道:“山主,你不是说笑吧?那份认罪书我见都未曾见过,你几时给了我?”

    宇文博怔了一怔,说道:“刚才来的不是你吗?”

    武毅叫屈道:“我一路马不停蹄,刚来到这里,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你的。不信,你可以问段兄。”

    段剑青说道:“宇文山主,我的确是和他一起从鲁特安旗来,他也的确一直未曾离开过我。”

    宇文博忽地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就是不信!”声出招发,闪电似的一掌就向武毅的天灵盖直劈下来。

    武毅这一惊固然是非同小可,段剑青也吓得呆了。他刚刚才替武毅作证,想不到宇文博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即就要取武毅性命。“你就是不相信武毅,也该给我几分面子呀。”段剑青心想。不过,一来由于宇文博出招太快,二来段剑青也不敢冒着被宇文博误伤的危险去救武毅,只好呆若木鸡似的站在一旁。

    武毅毕竟是一流高手,虽然在大惊之下,还未至于慌得手足无措。宇文博既然是要取他性命,他无暇思索,立即也就施展了本门绝学抵挡。他双掌齐出,划成一道圆弧,正是丐帮伏魔掌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雷电交轰”。

    宇文博在经过和缪长风与杨炎这两场拚斗之后,本来只剩下三分功力,但此际经过了几个时辰的行功调息。他的功力已经恢复到原来的一半了。正因为他自忖已有把握对付武毅,这才敢出手试他的。

    丐帮的伏魔掌法本来是足以和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手并驾齐驱的,虽然使出了伏魔掌法威力最大的那招“雷电交轰”,仍是不能和宇文博相抗。这刹那间,武毅只觉对方的掌力像一座山似的压下来,压得他透不过气,不禁心头一凉:“我死得也未免太冤枉了。”

    但这也不过是刹那间事,他刚自心头一凉,只道性命难保,突然胸口的重压便即消失,宇文博已是把掌力收回。

    武毅失了重心,站立不稳,身子向前倒下。宇文博伸手将他扶稳,哈哈笑道:“武兄,请莫见怪,我若不是这么一试,怎试得出你的真假?”

    段剑青放下心上一块石头,问道:“宇文山主,你和那个人交过手?”

    宇文博道:“没有。不过,我见过他的轻功,他的轻功之妙,远非我所能及。他也曾在我的面前炫露过一手内功,论内功造诣,他不及我,但练的却是以王道为主的内功,和武兄的以霸道为主的内功截然相反。”

    他这么一说,段剑青和武毅当然也就明白他何以立知真假了。要知在性命难保之际,任何人自必都是使出看家本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武毅连闪避也避不开,当然不会是那个轻功超卓之极的冒牌武毅了。

    武毅喘息稍定,气呼呼的道:“假冒我的那个骗子不知是谁?”

    宇文博道:“段兄,你曾在天山多年,与所谓名门正派中的人物相识不少,请你给我参详参详。”

    段剑青道:“听山主所说的情形,那人一定是快活张无疑。”

    宇文博道:“你说的可是天下第一神偷张逍遥?他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的,却不知他还是一位武学高手。”

    段剑青道:“不错,就正是他。他的轻功天下第一,改容易貌的本领天下第二。听说他曾偷过许多武功秘笈,在阅读完毕之后,又悄悄还给人家。他的内功,可能就是博采各家之长,无师自通,练成功的。”

    宇文博道:“他骗了这份认罪书,一定是上天山去交给天山派的掌门人唐嘉源了。此处已是天山脚下,你们骑马再走两天就可以开始登山的,他的轻功不逊奔马,你们恐怕是追不上他了。”宇文博是据理推测,却不知快活张早已把那份认错罪书给了杨炎。

    武毅说道:“他冒充我不打紧,但山主被他所骗,传面看来,虽然是斥责杨炎,其实已是对石天行亦有“微辞”了。他用的是“争吵”二字,岂非把争吵双方一视同仁?

    石天行又气又恨,心里想道:“掌门本来应该是由我做的,我让给你,你竟然还不知道要感激我,如此令我难堪。总有一天,我要令你从掌门的宝座上摔下来。”

    他在一旁生气,杨炎已是面对掌门朗声说道:“石长老有一句话倒是说得不错,的确不是普通打架那样轻松。启禀掌门,当时我若不打伤石清泉,石清泉就杀我!”

    唐嘉源道:“石清泉为什么要杀你?”

    杨炎道:“他,他见我和冷姊姊在一起,他,他跑来侮辱冷姊姊,我不许他口出污言,他就要杀我!”杨炎不愿意说出当日的详情,但这几句话并非捏造。

    但听在天山派一众弟子的耳中,这“侮辱”二字却是令得他们想入非非,加重了心里的猜疑,有许多人甚至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气了。

    要知石清泉对冷冰儿求婚不遂之事,一众同门都是知道的。石清泉逼奸龙灵珠的那份认罪书,唐嘉源虽然没有读出来,但人听了对答的过程,对认罪书的内容多少也已猜到几分。最少大家都已相信,“行为不端”这四个字是可以加在石清泉身上的了。因此许多人就难免有这样想法:石清泉对冷冰儿的“侮辱”,此事恐怕是和他对龙灵珠做出的那件事情相类似了。

    唐嘉源也有这一怀疑,不想细问详情,只问冷冰儿道:“杨炎说的可是实情?”

    冷冰儿说道:“石师哥当时的确要拔剑杀杨炎!他也的确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不想复述。”此时众人已在窃窃私议,冷冰儿面上一红,说道:“请各位不必胡猜,石师兄对我并没什么,他只是要我跟他回山。”

    冷冰儿对石清泉的控诉,口气虽然没有杨炎那么严重,但一众同门听她说出了石清泉要杀杨炎,又要逼她回山的事实,心中不免俱是想道:“石清泉当时或许是没有玷辱她,但心存不轨那是显而易见的了。想必是冷冰儿看出他的企图,拒绝跟他回山。杨炎当然是帮冷冰儿的,因此他就要杀杨炎了。”

    当然,石清泉不是君子,天山派一众弟子的这个想法也不能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个猜想却并不完全符合事实,也是把石清泉的罪名加重了的。

    唐嘉源碍着有宾客在场,心里想道:“这件案若再审下去,恐怕就难免家丑外扬了。但怎样收场呢?”

    “无论如何,你总不该割掉石清泉的舌头呀!”唐嘉源在未能想到较好的“收场”办法之前,只好假意斥责杨炎,给石天行一点面子。

    但在石天行听来,却是极不好受。这几句话的“弦外之音”好像是在说,杨炎所犯的罪仅只是出手不知轻重而已。石清泉犯了淫行,还是应该受惩罚的。

    石天行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双眼瞪着冷冰儿道:“禀掌门,冷冰儿与杨炎自幼同在一起,亲如姐弟,他们二人,彼此互相回护,恐怕也是有的。我以为他们的证供不足为凭。小儿的说法,和他们的说法就并不一样!”

    杨炎冷笑道:“哦,他是怎样对你说的?”

    石天行怒道:“不错,他是给你割了舌头,不能说话。但可惜你没有将他手指削断,他还能够以指代舌。掌门师弟,这件丑事我不愿意当众说出来,但我可以叫小儿写给你看。”石清泉由于还在养伤的缘故,因此并未参加这次的同门大会。

    杨炎怒道:“我不怕你说出来,但却不容你们父子造谣诬蔑。”

    唐嘉源也以为石天行是老羞成怒,意图“反咬”,说道:“请令郎来作笔供,本来也无不可。不过,最好除了令郎本人之外,仍有人证物证。”坚持要有人证物证,这是石天行一开始以执法长老的身分进行审讯时就这样主张的,如今却给唐嘉源抓着了籍口,等于是“作法自毙”了。

    在唐嘉源的意思是不愿多生枝节,若任由石清泉来作笔供,虽然不必读出来,审讯还是要继续进行的,那还怎能保得住家丑不向外扬?

    可是石天行的想法却就不一样了!

    石天行工于心计,城府甚深,他听唐嘉源的口气,已是越来越对自己不利,不免想到唐嘉源是要趁这机会来打击他。“掌门之位本应该属于我的,他僭位掌门,只有将我排挤掉,他才能专权。这件案子,若然给杨炎反控成功,却叫我如何来定儿子的罪,我又有何面目再做执法长老?唉,这真是弄巧反拙了!”殊不知唐嘉源虽然对他不满,但也只是想要早早结束此案,以免家丑外扬,并非如他想那样是在权位之争。

    正如俗语说的疑心生暗鬼,石天行有了顾忌,只好自己转圜,说道:“掌门明鉴,人证物证,不是仓猝间可以找到的。杨炎这方的主要证人江上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呢。目前我尚未知道小儿有何人证,待我仔细问他再作定夺如何?”他再次使用缓兵之计,心中则在盘算更为歹毒的做法,盘算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谋害唐嘉源,必要之时甚至不惜引进“外援”。

    唐嘉源则是巴不得早点结束此案,听他这么一说,正是和自己的心意相同,便即说道:“不错,由于这案中有案,案情复杂,若要查个水落石出,是还得做多一点准备工夫。不如这样吧,杨炎暂时收押,候期再审,你看如何?”

    石天行心里一千个愿意,但他身为执法长老,又想摆点架子,于是佯作考虑,暂且沉吟不语。那知正当他抬起头来,想要答应的时候,忽听得有人朗声说道:“禀掌门,江大侠来到!”

    唐嘉源又喜又惊,说道:“那一位江大侠?”

    前来的是担任“知客”任务的一个弟子说道:“是江二公子!他已经来到了迎客亭!”

    武林中人都知道江二公子即是江海天的次子江上云。江家与天山派渊源极深,不过江上云仍然依照礼节,在迎客亭暂且驻足,依礼请“知客”代为通名求见。

    唐嘉源喜出望外,连忙说道:“甘师弟,请你代表我赶快去接江大侠上山。”甘武维在第二代的四大弟子之中排行第二,除了第一代硕果仅存的长老钟展和现任掌门唐嘉源与石天行之外,数下来就是他了。

    唐嘉源随即转过头来,说道:“江大侠来了,那份认罪书的真假立即可以明白。我本来想暂且搁置此案的,但现在情形有变,师兄,你的意思怎样?”

    石天行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江大侠既然来了,有关龙姑娘的那件案子自是可以继续审讯。不过,今日的同门大会,本来是要审杨炎欺师灭祖一案的,案有主次,主案的人证未齐,不如仍依原议,待双方的人证物证都齐备了,两案再同时审讯如何?”

    天山派的第四代大弟子白坚城最为刚直,听了石天行这样说法,他也觉得石天行实是有意询私,忍不住便道:“不错,案中有案,两件案子虽有主次之分,但主案人证未齐,先审次要的一案,似乎也未尝不可。”

    唐嘉源不作声,石天行作贼心虚,也不敢反对。但他未想到如何回答,江上云已经在甘武维的陪同下来到会场。

    唐嘉源连忙上前迎接:“江二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你可来得正好!”

    江上云认识杨炎,但龙灵珠可是曾经与他同过患难的,他一眼看见龙灵珠,顾不得与唐嘉源说应酬的客套话,匆匆还礼,便即面对龙灵珠打个招呼,说道:“龙姑娘,你也来到天山了。那天给清兵冲散之后,我找得你好苦,你没事吧?”

    龙灵珠道:“没事。你来得真巧,我正是在盼你呢!”

    江上云已经料到几分,故意问道:“哦,唐掌门说我来得正好,你也说我来得真巧,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灵珠道:“我要等待你来给我做证人呀!”

    江上云道:“做什么证人?”

    龙灵珠淡淡说道:“我现在正是以待罪之身,受天山派执法掌老的审问。怎么回事,我看还是请这位执法长老告诉你好些。否则执法掌老又要说我不懂规矩了。”

    江上云道:“哪位是执法长老?”

    石天行满面通红,唐嘉源道:“是石师兄。这件事是这样的……”

    他正要说出来,忽听得有人叫道:“请掌门稍等,我来替石清泉作证!”这个人也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的,来得快到极点。

    天山派众弟子还未看得清楚是谁,冷冰儿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这刹那间,她气得发抖。

    杨炎喝道:“段剑青,你还有脸重回天山!”立即就是反手一抓!

    段剑青以第八重的龙象功化解他的龙爪手,喝道:“你们来得我为什么来不得?”杨炎出手极快,喝道:“我要你的命!”口里说了五个字,双掌连环进击,已是出了七招。

    这连环七招是他得自萧逸客传授的扫叶掌法,段剑青从未见过,虽然勉强可以抵挡,也给他攻得手忙脚乱。段剑青冷笑说道:“杨炎,你想杀人灭口么?”

    石天行怒喝道:“杨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胆敢在会场上行凶,目中还有掌门人存在吗?”

    唐嘉源眉头一皱,说道:“杨炎,住手再说!”

    杨炎不能不听掌门命令,只好罢手,却对石天行冷笑道:“执法长老,你执的法好公正啊!”

    石天行怒道:“我秉公执法,有何值得你这小子非议之处?”

    杨炎朗声道:“你不分皂白,就判我欺师灭祖;段剑青才是真正的欺师灭祖,你为何不管?”

    段剑青道:“我怎样欺师灭祖?”

    杨炎冷笑说道:“你目前正在为清廷的攻打鲁特安旗效力,是清军主帅丁兆庸帐下的红人,你敢否认吗?”

    段剑青说道:“请问执法长老,本门戒律有那一条是不准做官的吗?我家世代在大理为王,直至本朝,方始撤消封号。我是官宦世家,投入本门之时,一众师长也都是知道的!”

    原来天山派虽然是反清的,但在创派之时,为了避招朝廷之忌,只是历代相传,在口头上告诫弟子不可忘了民族大义,但并未列入明文。当年他投入天山门下,做了钟展的关门弟子,是由他的叔父段仇世保荐的。段仇世则早已放弃继承“王爷”的称号,是反清义军的同路人了。

    段剑青离开天山派之后,天山派的首脑人物并非不知是他暗中帮助清廷,也曾计划将他拿回天山问罪。但段仇世因段家只有他这一枝根苗,苦苦向钟展求情,要求钟展准他劝段剑青悔过自新,他乐意亲自把侄儿押回天山让钟展处分。钟展是个老好人,允予所请。但段剑青极力避免和叔父见面,钟展近年又因年老不再理事,这件事情就一直拖下来了。这其间段剑青曾写过一封信给前任掌门唐经天,说道自知难为本派所容,是以改投别派,请掌门原谅准他踏出门墙。武林本来没有这个规矩,唐经天当时也很生气,但为了师兄钟展与段剑青的叔父有约在先,这封信暂时没有公开。

    石天行明知段剑青早已被一众同门认为是叛徒的了,但为了儿子,只能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根稻草一样,抓住段剑青,挖空心思,帮他说话。

    石天行想了一想,说道:“本门习俗相传,鄙视利禄。是从来没有那个弟子任朝廷官职的。不过本门所定的戒律,则并没有这条禁例,列入明文。”

    杨炎气往上冲,说道:“他几次三番谋杀冷冰儿,这是不是残害同门?你指控我的罪状之中可是有这一条的!难道戒律也是因人而施么?”

    段剑青装出一副极为难过>?</a>的表情说道:“我和冷冰儿的事情实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唉,我与她曾有白头之约,我又怎忍谋害她?”

    冷冰儿气得发抖,喝道:“你,你把我推落冰湖,这件事你也竟敢抵赖?”

    段剑青说道:“究竟是我负心,还是你负心,你自己应该明白,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现在另有新欢,把我置之死地,我也怪不得你!”他不分辩究竟有无谋杀情事,却装作对冷冰儿余情未了,博取众人同情。

    冷冰儿气得几乎晕了过去,唐夫人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道:“冰儿别气坏身子。你的冤屈我们会替你主持公道。不过,目前尚未到时候。”

    耳语虽轻,石天行已听见了,立即说道:“俗语清官难断家务事,男女私事,若然各执一辞,亦属一例。段剑青下山之后的行为或有可议之处,但如今他是来作证人。今日主要是审杨炎一案,不宜横生枝节。待审完此案,那时再请段剑青的业师,本门长老钟师伯来断定段剑青是否有罪,也还不迟!”

    唐嘉源凛然说道:“段剑青曾有私函与前任掌门,要求准他自立门户,不再列名天山派门下。按照规矩,要求脱离本派的弟子,必须由掌门人考核他的功过,有功者可以立即准许并以礼相送;但若然犯了过错,则必须受刑罚之后方许他步出门墙!现在我以掌门人的身分接受他的请求,但因目前无暇考核他的功过,对他如何处置一事暂且推后。目前他只能以证人身份作供,不许自称本门弟子!”唐嘉源做事没有他的父亲那样精明刚毅,但在大节却不含糊。他不愿在一众宾客之前还承认段剑青是天山派的弟子,故此必须先正“名份”。

    但对段剑青来说,“名份”之争对他已是毫不重要,心里想道:“我本来就不愿做天山派的弟子,你要推后来处分我,我也不怕。”原来他早就有了准备而来的。

    石天行伪装公正,对江上云施了一礼,说道:“今日主要是审杨炎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一案,因此案而涉及的附属案件,只能暂且推后。如今主案的证人已经来了,请江大侠稍待如何。”

    江上云淡淡说道:“杨炎是贵派弟子,如何进行审讯,这是贵派的事情,我不便过问。我此来不过是为了替龙姑娘讨个公道而已,既然你认为龙姑娘的案子没这么重要,那你喜欢什么时候要我作证,我就什么时候作证好了。”他未曾作证,但口气之中则已透露出龙灵珠是受委屈的了。“讨个公道”四字出自他的口中,不啻是一记耳光打在石天行的面上。

    石天行面上热辣辣,只好先顾目前,把希望都寄托在段剑青的身上。

    段剑青开始作证了,说道:“杨炎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在现场。所以我知道得最清楚。”

    唐嘉源说道:“且慢,我先问你,因何你会在场?杨炎刚才的供辞可没有提到你在场一事。”

    段剑青道:“杨炎没看见我,不过事后他也应该知道我在场的。因为冷冰儿不会不告诉他。唐掌门,倘若你怀疑我说假话,你可以问问冷冰儿那一天在碰见石清泉之前,是否先和我见了面。”

    冷冰儿气得颤声骂道:“不错,那天我是被你跟踪,你,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石天行道:“冷冰儿,你承认他那天在场,他就有了做证人的资格。你若是要控诉他,应该等待他作证完毕才能提出!”

    唐夫人揽着她轻轻说道:“冰儿,我知道你受委屈,你忍耐点吧,石长老说的话也是对的,审讯应该按部就班。”

    段剑青得意洋洋,继续说道:“冰儿,我知道你早已不喜欢我了,但你也未免骂得有点过分了……”

    唐嘉源喝道:“与案情无关的闲话不必多说!”

    段剑青先应了一个“是”,但却说道:“禀掌门,因为掌门刚才问我,因何会在现场,我回答这个问题,不能不稍微涉及我与冷冰儿的私情。”

    唐嘉源哼了一声道:“好,你说下去!”

    段剑青说道:“那天我碰上她,我求她与我和好如初。她不答应,用冰魄神弹赶我走。我得不到她的欢心,我也自知不能勉强,我就走开。但我心有不甘,虽然走开,却在她看不见我的地方埋伏。”

    唐嘉源道:“你在附近埋伏,是何居心?”

    段剑青道:“因为我刚走开,杨炎就来到了。我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似乎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他对冷冰儿的态度,似乎也不像姐弟的模佯。他大概一心放在冷冰儿身上,没发现我。因此,我就躲起来,想要偷听他们在说什么。我自知这样做也是不够光明正大的,但当时妒火中烧,实在约束不了自己。掌门若加罪责,我甘受无辞。”

    这次唐嘉源尚未开口,石天行就先说了:“你的行为是对是错,待此案结束之后,我与掌门自会再加议处。闲话不必多讲。快说,你躲在暗处,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段剑青道:“我、我说不出口!”

    石天行喝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段剑青装模作样,故说道:“石长老,你不必逼我,我正在想应该怎<mark>..</mark>样告诉你才好,这样吧,让我将令郎碰见他们的事情挪前来说,这你就会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了。”

    石天行道:“也好。总之下许你有一字隐瞒,次序先后,倒没问题。”

    段剑青应了一个“是”字,继续说道:“他们躲进乱草丛之中不久,令郎就来了。我、我看见……”

    石天行忐忑不安,急忙问道:“你看见什么?”

    段剑青道:“我看见的是……令郎的确是拔剑要杀杨炎!”

    石天行面色铁青。他以为段剑青的证供一定他有利的,哪知……

    哪知正当他大失所望之际,段剑青的话锋已是突然一转,说道:“为了不至令石清泉含冤莫辩,我的舌头尚在,必须替石清泉说出真相。”他作出慷慨激昂的模样,面对着唐嘉源继续说道:“不错,石清泉当时是拔剑要杀杨炎,但他为什么要杀杨炎呢?杨炎刚才说是他侮辱冷冰儿,这话错了。真正的事实是……”

    石天行喘着气问道:“是什么?”

    段剑青缓缓说道:“倘若一定要用侮辱两个字,侮辱冷冰几的是杨炎!”

    杨炎大怒喝道:“你放屁!”石天行喝道:“不许骂人!”杨炎喝道:“我有权和他对质,冰儿姊姊就在这里,你问她是谁侮辱她?”

    冷冰儿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唐嘉源说道:“冷冰儿刚才已经说过,杨炎当时是为了保护她才和石清泉打起来的。不过她也说石清泉对她的态度虽然不好,也还没有什么侮辱她的举动。冰儿,你若不想改变口供,就点一点头。”

    冷冰儿点了点头。

    唐嘉源面挟寒霜,说道:“杨炎并无逾矩之行,已经由冷冰儿替他证实了。段剑青,你还有何话说?”

    石天行忙道:“冷冰儿与杨炎情如姊弟,我不敢说她的证供一定偏袒杨炎,但我们也只能把她的证供当作一面之辞。”

    唐嘉源冷冷道:“不错。成语有云:兼听则聪,偏听则蔽。不论是谁,单方面的证供,总是不能成立的。石师兄,你是执法长老,我不便越俎代扈,你若认为应该兼听,那你就让段剑青和他们对质吧!”他的说话,已是对石天行越来越不客气了。虽然表面听来还是同意石天行的意见,实际已是在说他只是想听段剑青的“一面之辞”的。

    石天行老着脸皮说道:“多谢掌门指教,审讯继续进行。冷冰儿没改变原来口供,段剑青你还有何话说,无须顾忌,尽管说出来!”

    段剑青说道:“我承认我刚才是说错了话!”

    石天行吃了一惊,重复问道:“你承认错了?”

    段剑青说道:“是。我刚才说的‘杨炎侮辱冷冰儿’这句话应该收回!”

    此言一出,不但石天行吃惊,杨炎也大为奇怪,心道:“难道是段剑青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住冷姊姊么?”

    石天行板起脸孔道:“段剑青,你的证供反反复复,是存心来开玩笑的吗?”

    段剑青道:“请执法长老原谅,我本来希望我的话没说错的,但现在才知道真是错了。我的希望,只是幻想。”

    石天行听出一点苗头,喝道:“你言辞闪烁,什么叫做希望说错话,我可听不懂你的意思,你给我明白解释!”

    段剑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错在对冷冰儿尚有一点痴情,不管怎样,她总是曾经与我有过山盟海誓的人,她纵然背誓寒盟,我也还希望她能洁身自好的。所以我只能希望我所见到的丑事,只是杨炎强加于她,是对她的侮辱。唉,但她既然否认杨炎是侮辱,那我还有什么话说?”

    石天行道:“你的意思是指他们两人……”

    杨炎大怒喝道:“你们放屁!”这一喝把石天行已到口边的“通奸”二字喝断了!

    石天行面红耳热,大怒喝道:“杨炎,你反了!”正是:

    <div class="poetry">大爆丑闻难入耳,能言鹦鹉毒于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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