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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娇龙猛一转身,几步抢到崖边,将身一纵,便跳下那峭削千仞的悬崖去了。

    屏立在旁的众香客,发出一片惊呼,一齐涌到崖边。蔡幺妹抢在人群前面,俯身往下一看,只见一片飘飞的白裙,恰似落花一瓣,轻盈地向那幽幽的深谷飘坠下去。只一瞬间,那白色的裙角便隐没到一丛丛绿色的荆棘中去了。

    蔡幺妹不禁俯身向着崖下呼叫,那一声声悲痛而凄厉的<dfn>.99lib.</dfn>声音,在空谷中引起一阵动人心魄的回响,回响散开了,幽谷中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站在崖边的香客们,有的在掩面低泣,有的噙着泪水默默地看着幽谷,两百来颗虔诚的心,都被眼前发生的情景惊呆了。震憾了。一时间,崖边鸦雀无声,笼罩着一片悲壮凄凉的气氛。就这样过了许久,直等到跟随玉小姐上山的家院、家丁闻讯赶来,久久才清醒过来的冬梅、秋菊奔到崖边跪地痛哭,香客们才又骚动起来。三三俩俩,议论纷纷,有人惋惜,有人悲怜,有人惊叹,有人颂仰。对于玉娇龙的投崖,很快地便在香客中传出许多猜测和议论:有说她是洗雪诬辱,以明清白;有说她是舍身殉母,以尽孝心,有说她是投崖殉夫,以全贞烈。……总之,大家对玉娇龙的投崖,都是从善的方面去猜想,从好的方面来议说。这个美言几句,那个又添染几分,众口烁金,也就成了众口装金,玉娇龙的形象也由原来的狐淫妖隐变成了圣洁庄严,在大家心中益更光辉起来。

    香客中,也有一些京城里的闲汉荡子,他们上山本不是为敬神愿,而是趁着热闹前来沾香惹粉的,平时在京城里,也曾为玉娇龙花轿被拦的事,造了许多谣言,捕捉过不少风影,可在此时此地,眼见此情此景,这些人竟也触动天良,深悔过去尖刻,感到负疚于怀。因此,他们对玉娇龙的投崖,更是摇唇鼓舌,争夸孝烈,说得动地惊天。

    蔡幺妹哭了半天,痛定思痛,想起玉娇龙前番和这次在山上对她所说过的那些藏头隐尾的话来,这才恍然大悟,知她早在那次上山时,就已下了投崖自尽的决心,深悔自己粗心,未能早些识破,以致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这条绝路。蔡幺妹又由玉娇龙跳崖前对自己那一拜,想到她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联想到她给自己爹爹做道场的事情,她不觉猛然一惊,神色立时变得凛肃起来。

    这时,已从人群中走到她身旁来的刘泰保,已看出了蔡幺妹的神情有异,一再关切地问她,她才将玉娇龙投崖前对她说的那几句话,以及她心中触起的猜疑告诉了刘泰保。

    蔡幺妹说道:“我爹爹莫非就是死在她的手里?不然,她哪会对我一拜,又哪会说出她有罪和求我宽恕的话来?”

    刘泰保听了,并未显得十分惊异地说道:“其实,我早也有些疑她,只是怕你不肯罢休,一意寻仇,才未便说出。”

    蔡幺妹反而显得十分惊异了,忙问道:“你给我说说,你怎会早就疑及她来?”

    刘泰保说道:“爹爹死后,那夜有人到你房里来送血书和银两,你被惊醒后,不是说曾从来人身上闻到一股香气,又说触到那人手上戴的指环,可见来人定是女人无疑了。

    后来,玉小姐嫁到鲁家,鲁翰林出了事后,我托朋友打听玉小姐在鲁家境况,朋友告诉我,说从鲁家下人中得知,鲁老夫人为强逼玉小姐和鲁翰林的衣冠拜堂,玉小姐不肯,竟连三四个仆妇丫环拉她,她都纹丝不动。我想,玉小姐准有一身功夫,不然,哪来这般稳力。因此,那夜爹爹和碧眼狐交手,眼看碧眼狐已被打翻在地,那突然出来刺伤爹爹抢走碧眼狐的,我就疑是玉小姐了。“蔡幺妹想起爹爹那夜惨死的情景,不禁又悲泣起来。

    刘泰保只好温言相劝一番后,又对她说道:“你也休怪我不曾将我心中猜疑告诉你。

    我总觉得那夜刺伤爹爹,实实不是出于那人本意。当时你也看得清楚,罪魁祸首还是碧眼狐。何况那人后来又两次深夜来到我家,一次送来血书和银两,以表悔忏;一次送来警条,兴许还在暗中救护过你。爹爹死已不能复生,碧眼狐又已被俞大姐除掉,这仇也算报了,所以……因此……我就不想再在你面前提起这些事了。“蔡幺妹听刘泰保这样一说,想起自己当年进府献技时,玉小姐对自己那些情意,又想到她近年来所遭遇的那些惨痛处境,蔡幺妹体味她心里的凄苦,也许比自己当年还要胜过几分。自己终于还算天从人愿,嫁了个有情有义的刘泰保,有了个称心如意的家,玉小姐却背着一身的唾骂,带着满腹的悲恨,隐怀着和罗大哥那不可告人的私情,跳到崖下去了,蔡幺妹想到这些,不由又把涌上心来的仇恨,比为了一阵悲悯和同情。她不觉深深地叹息一声,回首向着崖谷,默默地说道:”玉小姐,你的心意我已知道了。咱俩都是苦命人,人死仇散,你放心的去吧,愿你的三魂七魄早升天界。“

    刘泰保已从蔡幺妹的神色里领会到了她这时的心意,不由感到十分宽慰。轻声对她说:“你这人真良善,有了你,我这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走,看看咱俩还能为玉小姐做点什么去。”

    再说玉府的几名家院、家丁,惊恐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崖旁奔窜呼号,欲下无路,张惶无计。

    刘泰保见状,忙走过去对他们说道:“你们站在这儿急也无用,还不赶快回府报信,及早设法下去收尸。”

    那个年老的家院,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吩派两名家丁,飞奔下山回府报信去了。

    天渐渐黑下来了。道长在崖边点起香烛,还叫庙里香火搬来许多干柴,在崖边燃起两堆熊熊烈火。不少的香客们通夜守在崖边,不时向崖下发出一阵阵吆喝。谁也没有说出何以要这样做的缘故,但和声吆喝的人们却各有各的想法:有的是怕野兽去伤残玉娇龙的尸体,借吆喝声来为她驱赶野兽;有的是想玉娇龙万一还侥幸活着,以此来为她驱除独困幽谷所产生的恐惧。崖边上通夜火光烛天,吼声动地。

    蔡幺妹和刘泰保并肩站在崖边,时儿凝视着幽谷,时儿默望着人群,心里是一半儿悲伤一半儿感慰。悲伤的是玉娇龙的惨死和不幸;感慰的是从那一声声吆喝中,使他俩感到了那一颗颗充满了善良的心。

    第二天下午,玉府管事带着沈班头等一干人赶到山上来了。

    道长引着他们来到崖边,向管事详细禀诉了玉小姐投崖前后的一切情况。沈班头只是在旁默默地听着。管事听完后,向崖下幽谷看了一会,问道:“这谷底通向哪里?可曾有人去过?”

    道长说道:“沿着幽谷可通到东边半山那处谷口,只是荆棘丛生,密密层层,无路可通,实是人迹不到之处。”

    管事焦急地说道:“临行时,少夫人一再吩咐,一定要尽快找到玉小姐尸体,决不能让她久暴荒谷。若此谷无路可通,这又如何是好!”

    沈班头在旁说道:“我曾听人说过,东边谷口确有一条密道可通到下面谷底,只是极为难走,只有几个惯于攀登的采药人才能到达。”

    管事:“若是这样,纵然找到密路,尸体也难运出。还望沈大爷想个良策才是。”

    沈班头:“唯一可行的办法,就只有请人披荆斩棘开出一条道来。”

    管事:“那要多少时日,万一玉小姐的尸体遭到野兽摧残,我等如何向老大人和少夫人交代!”

    沈班头毫不在意地说道:“这倒不必多虑,似这样幽暗林密的深谷,除了蛇虫小物,哪来……”沈班头刚说到这里,却突然打住话头,停了片刻,才又说道,“不过,投下这么高的悬崖,哪能还望有个全尸。”

    大家商量一阵,觉得除了沈班头所提开路一法之外,也别无他策。只好就在附近雇来一些农夫脚力,准备去谷口开路。

    一切准备停当,第二天一早,沈班头率领着七八名农夫脚力和府里的几名家丁,来到半山谷口,选了一处荆蔓较疏的地方,叫众人就从那里砍劈进去。

    沈班头早已看到谷口旁边的柏树林里,隐隐有座破庙,他等众人开路去了,这才抽身穿过柏林,来到破庙门前,他突然看到了就在庙门前那段长满青苔的石地上,露出一串马蹄印来。沈班头十分诧异,心想,这么偏荒的地方,哪有马来。他再一细看,只见那串马蹄印直向柏林那边山路而去。他四处寻视一遍,只见到去的蹄印,却未见来的蹄痕。沈班头更是惊异已极。他忙推开虚掩着的庙门,迸到庙里察看一遍,见殿旁耳房里,破罐败絮零乱满屋,墙角柴灰尚温,床上被盖已无,看似庙里的香火,刚刚才离去不久。

    沈班头又到殿后推开小门一看,见屋内四壁堆放着许多枯柴,一角还放着一些青草饲料,屋中土地被踢踏得狼藉不堪,松乱的尘土上,密密麻麻还留下许多马蹄迹印。沈班头正纳闷时,猛然发现灰暗剥蚀的墙壁上,刻画着两行拳大的字体。他细一辨认,上写着:“马随人去,多劳操心。留下金银,各自谋生。”

    沈班头念着壁间字句,仔细玩味推敲,觉得其中虽有蹊跷,但迷迷朔朔,总是难窥端倪,心中只留下一团疑雾。

    十多名健壮汉子在峡谷里整整忙了三天,方才辟出一条窄窄的洞道,在离悬崖谷底还约有两百来步的地方,沈班头命大家暂停下来。他说:玉小姐乃侯门千金玉体,寻尸收尸之事,他受玉老大人之命,只能由他亲去动手,外人不便靠近。于是,他命雇来的农夫、脚力一律退到谷口候遣,只将玉府的几名家丁留在原地守候。沈班头脱下外衫,扎袖紧腰,分枝拂刺,独自向崖脚钻去。

    他费了很多气力才钻到崖脚,仰头望去,只见千仞削壁如悬,直冲霄汉,雄险之势,令人目眩,逼人气促。悬崖半壁,灌木丛丛,藤蔓交错,有如蛇蜒,又似网结。沈班头也算是个久历江湖曾从死生中间过来的汉子,见了这般情景,也觉毛发悚然,惊心动魄。

    他沿着崖底四周,钻来穿去,仔细搜寻一遍,除了见到几具已死去多年的残肢枯骨外,却未见到玉小姐尸身。沈班头十分纳闷,心想:既然从这里跳了下来,哪能不留下尸体,莫非挂在半崖的树枝间了。他又抬头举目向崖壁搜去。搜着,搜着,忽然在离地三十来丈高处的一丛枝叶间,隐隐看到挂着两片白色的布条,就在那丛枝叶的上端,也隐隐露出一片新被翻乱了枝叶的痕迹。沈班头心里骤然紧促起来,他忙又钻近崖脚抬头望去,透过扶疏的枝叶,却不见有近似人身的黑影。沈班头正沉吟间,忽见眼前悬垂着的一根萝藤,似乎曾有人攀缘过来,地下还留下一些新鲜的落苔坠土,落苔旁边还印有两个浅浅的脚印。沈班头猛然一缩,不由感到一阵战栗,他心中暗暗猜疑和久已预感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最使他感到悚目惊心的,是采取这种九死一生的遁逃办法,该有多么巨大的勇气和多么坚韧的毅力才能做得出来啊!玉小姐的武功,沈班头早从她怒惩肖冲的那一柳条中就已略窥一斑,那也真称得上是“神乎其技”的了。现在他又从她投崖的行动中,看到她那莫测的心机和超凡的胆量。

    沈班头对玉娇龙,一直怀着一种神秘而又敬畏的心情。两年来,府内府外发生的一些事情,诸如蔡九之死,高师娘的失踪,玉娇龙的出走,以及罗小虎的拦轿,个中隐情,也均未能瞒过沈班头的眼睛。但他始终无法探知的,是玉娇龙那几乎是神鬼莫测的武功剑法竟从何处学来?她和罗小虎的私情又是如何惹上的?沈班头越是不解,他就越想探出个究竟。因此,他总是小心而谨慎地暗暗注视着玉府周围的一切。

    沈班头当然也不是完全出于好奇,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他有感于玉老大人眷顾之恩,为图报德,他总是不遗余力在暗中维护着玉府的尊荣和声誉。上次玉小姐上山进香,他心存疑虑,也暗暗提前上山去了。因为他突然听说玉小姐要上山进香,总觉其中有些蹊跷,料定玉小姐必然另有所图,他惟恐惹出事来,又给玉老大人增加难堪,为了防患于未然,他小心地偷偷提前上山暗中打探。当地看到刘泰保和蔡幺妹也在山上时,他深怕被玉小姐知道,又赶忙悄悄下山来了。他却没有料到,这事终于还是被玉小姐知道了。

    沈班头早已料定玉小姐终会逃走的。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采取这样险绝的遁逃办法。他呆立在幽谷的乱棘丛中,仰望那高耸的危崖险壁,玉小姐在他心中变成了一条见首尾的神龙。

    他再一次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休要再去逆她一鳞片甲,不然,她只须一击,自己便会变为齑粉。

    一时间、沈班头思前顾后,想了许多。但眼前最迫切的,还是如何来料理这寻尸不得的问题。他立即镇住心神,急收驰想,凝思片刻,想到玉府目前面临的困境,想到玉小姐那已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苦况,想到玉老大人平时的思德,想到玉小姐那莫测的心性,他都感到这事万万张扬不得,只能以假作真,将计就计。他反复筹思,拿定了主意。

    沈班头随即又从密林中钻了出来,见了几个家丁,也不说个究竟,带着他们走出谷口,把管事叫到一边,悄悄对他说道:“玉小姐尸体已经找到,衣裳全被挂破,肢体也残损不堪,真令人目不忍睹。我原以为那谷里没有恶物,不想竟被撕得那般狼藉。我已搜寻到一些布片,将玉小姐露处掩好。玉老大人久病体衰,近来心绪烦恶,若再知道这般情景,岂不让他伤心。我意不如就地将玉小姐裹尸入殓,以免久暴残体,亦是你我对玉小姐一番恭敬。”

    管事觉得事关重大,迟疑不决。

    沈班头又说道:“裹尸入殓之事,由我亲手料理;玉老大人处,回去后亦由我去禀告承担,想他也不会过多责怪。”

    管事见沈班头说得如此恳切,又想到这般周到在理,也就应允下来。他二人又商量一番,便派人分头办去。

    第二天,白绸一匹,薄板内棺一口,均已运到谷内。沈班头把从人全打发开会当谷内只剩下他一人时,才胡乱寻来一些石块泥团,用白绸裹好,放入棺内,将棺盖钉了,然后又叫来从人,将薄棺抬出谷口,这才在管事、家院、家丁、丫环们的护送下,正式启运回府。

    再说自从玉娇龙在妙峰山山顶投崖,直至运尸回府,其间已经过了五六天的日子。

    就在这短短的五六天中,关于玉娇龙在妙峰山投崖殉母的事,已被那些香客传遍京城,街谈巷议,他烘我染,说得淋漓壮烈,已是家喻户晓。传闻自能生翼,飞向四面八方;传闻有如滚雪,沾带越滚越加。那些当时在场目睹的香客,把玉娇龙在玉母灵前祭奠以及在崖边向京城叩拜,说得如何虔诚,如何悲痛,如何庄肃,如何感人;把她投崖时又说得何等从容,何等壮烈。那些香客,本已极尽巧思,添枝添叶,绘形描状,把玉娇龙渲染得至贤至孝,几使一部《烈女传》都为之失色。那些转播者,更是各各驰骋丰思,编出许多惊世骇俗的奇祥异兆:说玉娇龙投崖后,天上闪起彩三千朵,崖下升出万朵莲儿;庙内众神都一齐低下头来,元君娘娘眼里也流出泪水。

    玉娇龙在京城各名门世族之中,本已有些孝名,后来由于出嫁那天披罗小虎闯来大闹一场,顿时弄得满城风雨,流言蜚语四处污扬。竟把她一个好好的声名,败坏得不成样子。其实那些专藏书网好传闻道听途说的人,对玉娇龙也并无成见宿怨,说好说坏,也只为讨个嘴皮痛快。这番满城又争说起玉娇龙的孝烈来了,那些闲不住嘴的人,也跟着来赶个风头,说得比谁都卖力用劲。当然,也有不少人,的确是被玉娇龙的孝烈所感动,深愧自己过去不该对她轻薄,把他听来的一切,加评加点,夹议夹论,说得合礼合范,说得真切动人。更有一般文人学士,感到这正是他们千载难逢、求之不得的女中典范,也正是先贤先圣所宣化诲扬的妇德妇行,他们或吟诗赞叹,或作赋颂扬,或撰文立传,或长歌代哭。一时间,沸沸扬杨,群情景仰,万众瞩目。

    玉娇龙尸体还未运到之前,玉府门前早已聚集了成百成千的群众,伫候尸体运到。

    玉府里也是冠盖络绎,仕女如云,都来以示从善,一表慰忱。

    玉父对于女儿之死,虽也暗暗伤悲,但总是心怀耿介,恼她任性乖张,有辱家门。

    因此,对她后事,亦不愿多闻多问,一任鸾英料理,只打算草草安埋了事,他万万没有料到,两夜之间,女儿之死,竟这般轰动起来。玉父老于宦场,为人虽极刚正沉毅,但他毕竟久经战阵,深谙兵法,也知因势利导转败为胜和乘胜进击之理。他略一筹思,便强撑病体,打起精神,把玉玑、鸾英叫到书房。

    问道:“你二人对于妹妹之死,有何看法?”

    玉玑说道:“妹妹以身殉母,至诚至孝,死得惨烈。不但她已扬名天下,且大大光耀了我玉府门楣。”

    玉父以手拈须,频频点首。又回顾鸾英问道:“鸾英,你呢?你也说说。”

    弯莱未及回话,早已悲痛万分,掩面哭泣起来,过了一阵,才呜咽说道:“妹妹生前过得凄苦,死得又这般惨烈,她虽博得个好孝名,我这当嫂嫂的总觉对她是有愧于心的。”

    玉父听了鸾英这话,心里也不禁为之一动。娇龙儿时绕膝依依之情景,又突然呈现眼前,父女之情忽又油然而生,他也不觉凄然泪下。

    玉玑深恐引起父亲过于伤感,忙说道:“妹妹纯孝感天,自然魂归乐土。儿意理应大设道场,让满城士庶自来祭奠,以光泉壤。然后举行厚葬,以慰妹妹在天之灵。”

    玉父连连点头,又说道:“这也可见你作哥哥的一番心意。一切就由你和鸾英去办吧,纵费万金我也不惜。”

    玉玑正待辞出,鸾英逡巡着欲言又止,不料已被玉父察觉出来,使又对鸾英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鸾英迟疑片刻,才嗫嚅地说道:“妹妹死后,府里曾出过一件怪异事,因恐父亲怪罪,一直未敢禀告你老人家。”

    玉父诧异地:“什么事?”

    鸾英瞟了玉玑一眼,才又说道:“就在妹妹投崖噩耗传来的第二天夜晚,更夫曾看见内园楼上妹妹住的那间房里闪起过几次灯光;我因悲念妹妹,半夜犹未合眼,亦曾听到窗外传来暗泣之声,那声音酷似妹妹。我当即叫醒玉玑,把这事告诉了他,他却不信,反说我多疑,又说幻从疑生,赵妈就杏隔房,第二天她亦说听到妹妹暗泣之声。”

    玉父听了,心中不觉惊异万分。他沉吟片刻,说道:“杯弓蛇影,已有典训;积思成梦,亦是常情。你因思念娇龙,偶成幻觉,亦是有之。此事切勿张扬,以免又生异议。”

    玉玑:“高师娘之事已有前鉴,我也是这般说她,可她却总是不信。”

    鸾英:“都说妹妹已经成神,难道她就不能回府显圣。我确是亲耳所闻,哪能与高师娘同论。”

    玉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神怪只一念之差,受其害者多,得其佑者少,孔子亦云:”敬鬼神而远之‘,你哪懂得其中道理!“鸾英见玉父已有愠意,只好默默地跟玉玑退出书房去了。过了一天,玉府已悬幡张幔,将灵堂设在花园前面的草坝上,从府门起直到灵堂,一路张盖挂孝,在一片庄严肃穆中,特别给人以一种悲壮荣哀的感觉。

    就在那天下午,玉娇龙的尸棺运回来了。玉玑偕同鸾英率领着全府上下人等,捧香带孝,站在府门前迎候,尸棺一到,鸾英便扑上前去,扶棺悲泣,边砰边哭,裂肺摧肝,惹得全府下人,一齐呜咽起来。围聚门前那些群众,也触景伤情,不觉泪下如雨。尸棺抬至灵堂,刚刚装入外棺,鸾英就命打开内棺棺盖,想最后见见娇龙一面。管事忙趁步上前,嗫嚅说道:“这棺盖已钉,少夫人就不必见了。”

    鸾英诧怪地:“哪有不等亲人见见就钉棺之理!我和妹妹姑嫂一场,定要最后见她一面的,快叫人来启盖开棺。”

    管事为难而又惶恐地:“这……不能了,已经钉死了……!”

    玉玑厉声问道:“大违情悻理了!你怎敢自作主张?”

    沈班头忙抢步上前,右膝跪地,禀告道:“请少夫人息怒。这不关管事的事,都是小人作的主张。”

    玉玑愈加愤怒,喝斥道:“你算府里什么人,怎敢如此妄为!”

    沈班头不慌不忙,从容禀道:“小人自有下情,请少大人、少夫人到老大人面前,容小人详细禀告。”

    正在这时,玉父拄着拐杖到灵堂来了。老人家虽然白发苍苍,面容消瘦,两眼含悲,但仍步履从容,松挺身腰,清肃中却有一种威严气概。

    玉父径直走到棺前,以手抚棺,两眼盯着内棺,默默地注视许久,接着才长叹一声,对着棺内说道:“你也不辱玉门,你也对得起你母亲了。”说罢,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老泪。

    玉玑深恐父亲过于伤情,赶忙过去扶他到一旁就座。玉父转身见沈班头半跪地上,问是为了何事。玉玑才将他擅作主张背主钉棺的事禀告玉父。玉父听后,脸上毫无怒容,沉吟片刻,起身走到沈班头面前,注目凝视着他,问道:“你也久处衙署,是个知礼知法的人,为何这等冒失?”

    沈班头仰起面来,眼含隐屈,娓娓说道:“小人蒙老大人厚恩,遇事一向谨慎,不敢稍有疏失,这次人谷找寻玉小姐尸体,实实费了一番周折,小人三天才才到达崖下,等寻到小姐尸体时,已是残损得难以辨识了。小人想小姐死得那般孝烈,宁愿让人永远记住她生时音容,不忍让人见她死后惨烈。因此,小人斗胆擅作主张,亲自钉了内棺,以免亲人见了增悲,外人见了减色。以上所禀,还望老<bdo></bdo>大人宥察。”

    玉父一边听着,一边思忖着。等沈班头说完,他又沉思片刻,才回头对玉玑和鸾英说道:“这事沈班头想得极是,做得也极对。鸾英已有孕在身,也宜节哀,就不必再开棺了。”

    当晚,玉父将沈班头唤到房里,取出百两纹银亲手赏他。对于进谷收尸之事,玉父不再问及,沈班头也只字不提。

    第二天,京城室的豪门望族、达官显贵以至庶民百姓,无论与玉府有亲无亲,识与不识,都纷纷前来吊祭,以示对孝女玉娇龙的景仰和哀悼。从早至晚,玉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来轿往,街尾重轮,接踵摩肩,川流不息,送来的挽联、祭帐、重重叠叠,把灵堂周围张挂得密密麻麻,使人目不暇接。

    在那些张挂着的挽联、诔文中,大多遣词严谨,用句典雅,或颂或悼,或叹或扬,却也写得情真意切,极尽倾仰之情,极备悲感之意。也有一些轻佻之士,借此逞才舞笔,玩词弄句,在他们送来的那些文、联中,虽有不少华词丽句,总是露含浮薄。其中有幅挽联,乃是翰林院一名探花所送,挽联挂的地方虽不显目,但由于那探花在京城里也有些才名,又与鲁翰林生前十分交好,因此,却引来许多文士站在那幅挽联面前,摇头晃脑,吟哦品读。

    娩联是:落花散魄香犹在化蝶归魂露正浓那些围观的文士们中,也有点头赞赏的;也有摇头非议的;也有似解非解不致一词的;也有争论“落花”“化蝶”典出何处的;…七说八态,不一而足。在一场悲沉庄肃的对孝烈女子的吊祭中,平添了一点茶余酒后的闲话气氛。这也难怪,一些文士们就是这样的习性。

    前来吊祭玉娇龙的人与日俱增,冷落半年的玉府,猛然又兴旺起来。本来是人逢喜事才精神爽,玉府逢的却是丧事,但全府上下人等,一个个尽管忙得晕头转向,却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光彩耀人,就连已卧病三月的玉大人,亦不药自愈,又恢复了往时的威严风貌。

    玉府给玉娇龙设祭开吊的第三天上午,礼部侍郎裴大人捧着皇上的圣旨到玉府来了。

    玉瑞忙命家人摆设香案,率领着玉玑跪拜在地,按旨听宣。裴大人宣读圣谕,无非是对玉娇龙投崖殉母,除说了一些“朕心悲憨”、“可动天心”之类的话外,还用了一些“典范长存”、“孝烈可风”等语来大大嘉奖一番。同时还说“为了嘉愍玉娇龙的孝烈,特思准为其立坊墓旁,以昭光化”另赐库银五千两,以作建坊之用,饬由工部秉旨办理。

    裴大人宣读圣旨毕,还奉圣上面谕,由他代皇上到玉娇龙灵前焚香设祭,并钦赐一幅由皇上亲笔书写的挽联。

    挽联是:百代衣冠钦孝烈千秋日月照芳魂玉娇龙至此,真可算史无前例,荣哀已极!

    也同在那天下午,兵部侍郎黄天赐大人,又捧旨来了。圣旨对玉瑞极备吊唁,慰勉有加,着令官还原职,仍任京都九门提督。

    兼统京畿兵马。

    玉大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显赫,玉府也更显得别有一种尊荣。

    对玉大人一直挟怨寻隙的代摄九门提督田项,还任副将,调驻居庸关,防守京畿西北一带。

    玉府自从皇上一日两传圣旨,蒙受皇上特宠殊恩以后,一时名震京城,权倾朝野,那些半年来已和玉大人疏远,早已绝迹玉府的同僚幕客,又借着吊祭玉小姐之机,前来亲近修好。世态本有炎凉之分,也就自有趋炎附势之辈,也是常情。

    这天,铁贝勒王..爷亦偕同王妃吊祭玉娇龙来了。王妃拈香毕,站在玉娇龙灵前,默默悲泪许久,才由鸾英接到内院她的房中用茶去了。王妃坐定后,根本不提什么孝烈之类的事儿,只感慨万端地对鸾英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娇龙又何苦如此!”

    王爷亦由玉瑞迎入书房献茶叙话。闲谈一会,王爷忽然转过话题,正色说道:“玉大人现在又是九门提督了,我府中也出了一件盗案,还望你劳神亲自查办一下。”

    玉瑞大惊,忙问道:“不知王爷府里彼盗何物,还请明示,玉瑞自当竭力清查。”

    王爷道:“我身边有口祖传宝剑,玉大人也是知道的。我平时常将它挂在书房内,不料于三月初七日的夜晚,突然被盗。那柄剑乃是我心爱之物,这且不说,想这京城乃皇都所在,而今竟盗到王府来了,这还了得!若不严加查缉,恐生他变!”

    玉瑞见王爷措词严厉,面有怒色,特别是他那最后一句,重有千斤,忙欠身说道:“玉瑞明日即去衙署督办,务求人获剑还,还望王爷念玉瑞久疏衙务,稍加宽限。”

    王爷这才收了怒容,点头说道:“好,好,这就有劳你了。”

    等王爷王妃走后,玉大人命人将沈班头叫到书房,把王爷府里失剑的事告诉他后,问道:“你看这是什么样人所为?有无可疑线索?”

    沈班头问道:“王爷失剑果在三月初七夜晚?”

    玉大人:“王爷处事谨严,当不致将失剑日期弄错。”

    沈班头默然不语了。

    玉大人在房内踱了几步,问道:“该不会是那个罗虎所为?”

    沈班头断然地:“此事决非罗虎所为!”

    玉大人略感惊异地望着他:“何以见得?”

    沈班头:“据小人探知,罗虎擅于使刀,从不用剑,他也是个激烈汉子,宁可冒刃明抢,不愿偷窃暗盗;他惯于马上冲杀,不长于翻墙越屋。何况王府家将中,高手不少,若非身怀绝妙功夫,怎能进得府去。”

    玉大人见沈班头一时也无线索,便说道:“我明日即到衙署督办此案,你也随去协同衙内捕快办理。”

    沈班头已经告退转身,刚走几步,却又回过身来禀道:“府里也曾发生盗案,少夫人因心存孝念,不愿引起老大人烦恼,致未禀告老大人。小人认为还是说了的好。”

    玉大人为之一震,立即警觉起来,问道:“什么盗案?!盗了什么?你说,你说。”

    沈班头:“冬梅、秋菊随送小姐玉体回府后,上楼收拾东西,发现小姐房中值价的金珠饰物以及玉器古玩被盗一空;案上老夫人生前供奉的那尊观音瓷像亦被带走。估计作案日期,亦在初七前后。”

    玉大人眉动须开,似怒非怒,似惊非惊,站在房中,凝然不动。

    沈班头躬身低头退出房外去了。

    当夜,玉父在房中踱来踱去,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玉父把玉玑叫到房里,摒去丫环,掩了房门,对他说道:“你妹妹投崖,我疑她未死,不知你心里亦明白否?”

    玉玑道:“儿自那日听了沈班头向父亲禀明他为何擅自钉棺那番话后,当时心里也犯过疑来,后来又联想起那晚曾隐隐听到——”

    玉父:“你也听到哭声?!”

    玉玑:“儿当时亦曾听到。只是既怕鸾英骇怪,又恐滋生蜚语,故而未便附和。”

    玉父点点头:“看来你妹妹实未身死,多已借投崖遁去。”接着,玉父又把王府失剑和府里被盗之事,一一告诉玉玑后,说道:“盗剑、失物,我都疑是你妹妹所为。她若已遁回西疆,尚可暂时隐迹;若尚羁留京畿,万一败露,这欺君之罪,祸将不侧。”

    玉玑焦虑不安地:“妹妹若意在遁迹西疆,上次离家就该去了,这番恐亦未必。”

    玉父:“我料她终久必去西疆。”

    玉玑疑信参半地:“父亲所料,是否出于香姑已去西疆?若果如此,乌苏旗营多是父亲旧部,也多认识妹妹,她若投奔那里,恐又另生事端。”

    玉父以手拈须,沉吟半晌,方才说道:“香姑不在旗营,那人也不是千总。”

    玉玑大出意外,惊诧万分:“那人是谁?”

    玉父:“多半是半天云手下头目,我疑他就是马赋中以彪猛驰名西疆的哈里木。”

    玉玑惊诧已极,忙又问道:“父亲何以知道?然何又允将香姑嫁他?”

    玉父并不直答,却怃然慨叹道:“处事亦如用兵,虚虚实实,纵横交错,胜败得失,瞬息万变,祸福相依,实难逆料。立身处世,唯正唯谨。我从这番遣嫁香姑中,却悟出许多道理来了。”

    玉父起身在房中踱步来回,往返数遭,又才继续说道:“那日我尚卧病在床,那冒名千总持了肖准的手书和礼物来府看我,我见他参拜无规,肃立无矩,不似军营中人,心里也就犯起疑来,等他禀明了肖准派他进京的来意之后,我只随便问他一句,‘你肖大人右臂的伤口可已痊愈?’他答说:”早已愈合,又能挥刀上阵了。‘其实,在那次沙漠鏖战中,肖准伤的乃是左臂,他既是肖准营下千总,哪能不知!

    就从这一句答话里,我已抖定他必是马贼冒名而来,意在访寻罗小虎回西疆去的。“玉玑:”父亲明察秋毫,只是为何反将香姑嫁他?“

    玉父:“你哪里知道,对此我也是再三思虑后才允准了的。你别小看香姑,她虽稚幼,却极有心计,留在你妹妹身旁,有如虎翼,将她远嫁,在我府中实是消除一个隐患,此其一也。罗小虎原在西疆,所率马贼不过百骑,纵横驰骋,官军竟奈他不得。我当时采用明围暗纵,逼他进关,西疆才又归安靖。而今他潜匿京畿,对我实实不利,审时度势,只有引他仍回西疆,乃为上策,遣嫁香姑,或可有助罗小虎迅速逃离京城,此其二也。香姑对我玉府,总还有些情分,一旦朝廷下谕招抚,也可有些用处,此其三也。一举三得,何乐不为。”玉父说到此处,停下话来,稍过片刻,又感慨说道:“我初疑你妹妹投崖未死实乃借此逃遁时,猛然醒悟,请嫁香姑,原是你妹妹精心安排,我也曾深悔疏于远虑,让香姑为她作了先行,但自蒙圣恩下旨为你妹妹立坊,旌表孝烈后,我日夜惶惊,惟恐败露,只望她早早远遁,又以遣嫁香姑为得计了。所以,我适才感叹的也正是为此。常言说顾此失彼,岂知失彼又能得它,世事无常,机变应随,夷险互化,用之于兵,亦可成法。”

    玉玑听了父亲这番夹叙夹论,当然是敬服万分。但他困惑不解的,还是妹妹何以要去西疆的问题。他不禁问道:“妹妹可知那人是马贼?”

    玉父不很情愿地微微点了点头。

    玉玑:“既然如此,她怎能还去西疆?”

    玉父神色慢慢变得沉厉起来:“这事我亦迷离,不过,她既已死,为神为魑,已与我玉门无关了。目前最使我忧虑不安的乃是尚无追回宝剑和促她远遁的良策。”

    玉玑:“妹妹虽然任性孤傲,却也通情达理,深明利害。这次皇恩浩荡,为她立坊建墓,她如尚留京城,不会不知,想她既能以投崖保家,定能善始善终,百计隐迹。盗剑果若是她,只要她知道父亲正为此烦恼,想她也定会设法归还王府的。”

    玉父一时无计可想,只好暂时搁置一边,传令备马,带着沈班头和几名校卫到提督衙署视事去了。

    玉大人入衙升堂,衙内各文武官员以及各门千总均来参见,听候谕遣。玉大人慰勉几句,便退到后堂去了。他为王爷失剑一案,不能不办,却又顾虑重重,真感进退两难,正俯首踱步,抬头忽见沈班头候立门外,便叫他近前,问道:“缉盗寻剑之事,你看如何着手方好?”

    沈班头回禀道:“依小人看来,此事极为棘手。那盗剑之人,不但武艺非凡,而且行踪慎秘,衙署这班捕快,哪里奈何他得。虽然如此,老大人还得勉为其难,速速下令缉拿,以免王爷怪罪,旁人又生谗谤。”bbr>藏书网</abbr>

    玉大人听了沈班头这话,已经会意,方才放下心来,立即发下牒票,下令严缉。

    玉大人回府后,推说身体不适,闭门谢客,闷坐房中,远虑近忧,愁肠满结。已是深夜,丫环忽来报说沈班头求见。玉大人不觉暗吃一惊,忙将他叫进房来,问他何事深夜来见?沈班头忧形于色地禀告说:“小人适才从王府护院中打听得,王爷已四处张榜,悬赏千金,缉盗寻剑,意在必得。其实,这倒无关紧要,紧要的却是听说王爷已派人去九华山寻访李慕白出来帮他寻剑,此人若出,那还了得!”

    玉大人不觉一震,说道:“此人我已久闻,都说他剑术精奥,出神入化,天下无故,只是听说他已隐迹十年,岂肯再来干预官家之事?”

    沈班头:“李慕白早年曾受王爷知遇之恩,王爷曾将此剑赠他,只因他性情孤傲,不愿凭恃利器取胜于人,只佩带半年,又婉言送还给了王爷。因此,他虽超脱,但对王爷之情,特别是涉及此剑,恐也不会袖手旁观。”

    玉大人愁上添愁,心里又加了一块压石。沈班头见他锁眉不语,便轻轻退出去了。

    玉大人忧心忡忡,坐卧不安,在房中踱来踱去,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耳听墙外已隐隐传来三更鼓响,他才走到床前宽衣就寝。刚吹熄灯,忽见满窗月色中,映照着一个细长的身影。

    那身影有如凝住一般,一动不动。玉大人惊疑万分,凝神细辨,却有似娇龙身姿。

    他心里猛然一缩,不禁也寒栗起来。见那身影突又隐到窗台下去了,一会却又从台上露了出来,如此一连三起三落,似在跪拜。接着,又听窗外隐隐传来有如蚊翼般嘤嘤之声。

    玉父心里已经明白,定是娇龙最后拜别来了。他立即对着窗外,低低地祝告道:“女儿,你既已在天为神,就应庇佑父兄,免生忧患。愿你英魂早归西天,早成正果,切勿再恋红尘,致生魔障。王府失剑,早佑寻还,免遗父累,李慕白将出山寻剑,此人难犯,务宜回避。”玉父刚祝嘱至此,那人影蓦然不见。玉父忙披衣出房,唯见满园月色,树影婆娑,万籁俱寂,人迹渺无。

    玉父独立窗阶,恍如一梦,窗影嘤声,犹在眼前,尚留耳畔,追思往昔,不觉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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