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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生，河南人。抱病经日，见一秀才入，伏谒床下，谦抑尽礼。已而请生少步，把臂长语，刺刺且行<span class="" data-note="刺刺：形容话多。韩愈《送殷员外序》：“语刺刺不能休。”"></span>，数里外犹不言别。生伫足，拱手致辞<span class="" data-note="致辞：告辞。辞，别去。"></span>。秀才云：“更烦移趾，仆有一事相求。”生问之。答云：“吾辈悉属考弊司辖。司主名虚肚鬼王。初见之，例应割髀肉<span class="" data-note="髀：大腿。"></span>，浼君一缓颊耳<span class="" data-note="浼：请托。缓颊：求情；婉言劝解。"></span>。”生惊问：“ 4f55." >何罪而至于此？”曰：“不必有罪，此是旧例。若丰于贿者，可赎也。然而我贫。”生曰：“我素不稔鬼王，何能效力？”曰：“君前世是伊大父行<span class="" data-note="大父行（háng 杭）：祖父辈。大父，祖父。行，行辈。"></span>，宜可听从。”言次，已入城郭。至一府署，廨宇不甚弘敞，惟一堂高广；堂下两碣东西立<span class="" data-note="碣：顶端呈半圆形的碑石。"></span>，绿书大于栲栳<span class="" data-note="栲栳（kǎo kǎo考老）：用柳条编织的汲水器具，形似笆斗。"></span>，一云“孝弟忠信<span class="" data-note="弟（tì 涕）：同“悌”，兄弟间的友爱。"></span>”，一云“礼义廉耻”。躇阶而进<span class="" data-note="躇阶而进：不按台阶级次，大步跨登而上。躇，越级。"></span>，见堂上一匾，大书“考弊司”。槛间，板雕翠字一联云：“曰校、曰序、曰庠，两字德行阴教化<span class="" data-note="“曰校、曰序、曰庠，两字德行阴教化”：意谓阴间学校，都重视德行的教化。校、序、庠，古代地方所设的乡学，夏代称“校”，殷代称“序”，周代称“庠”。德行，道德品行。"></span>；上士、中士、下士，一堂礼乐鬼门生<span class="" data-note="“上士、中士、下士，一堂礼乐鬼门生”：意谓各类读书人，聚于一堂学习礼乐，都是鬼王的门生。上士、中士、下士，本是周代的官名，位低于大夫！这里指科举时代各类士人。"></span>。”游览未已，官已出，鬈发鲐背<span class="" data-note="鲐（tái 台）背：驼背，形容老态。鲐，鱼名，体呈纺锤形，背隆起。"></span>，若数百年人；而鼻孔撩天<span class="" data-note="撩天：朝天。"></span>，唇外倾，不承其齿。从一主簿吏<span class="" data-note="主簿吏：主管文书簿籍的佐吏。"></span>，虎首人身。又十余人列侍，半狞恶若山精<span class="" data-note="山精：又名“枭阳”，传说中的山中怪兽，似人而大，黑脸毛身，脚跟朝前。见《淮南子·氾论》注。"></span>。秀才曰：“此鬼王也。”生骇极，欲却退。鬼王已睹，降阶揖生上，便问兴居。生但诺。又问：“何事见临？”生以秀才意具白之。鬼王色变曰：“此有成例，即父命所不敢承！”气象森凛，似不可入一词。生不敢言，骤起告别。鬼王侧行送之，至门外始返。<q>藏书网</q><s></s>生稽首而出。秀才从其后，感荷殷殷<span class="" data-note="殷殷：情意恳切。"></span>。挽送过市，见一户垂朱帘，帘内一女子露半面，容妆绝美。生问：“谁家？”秀才曰：“此曲巷也<span class="" data-note="曲巷：狭曲小巷：这里指妓院。"></span>。”既过，生低徊不能舍，遂坚止秀才。秀才曰：“君为仆来，而今踽踽以去，心何忍。”生固辞，乃去。生望秀才去远，急趋入帘内。女接见，喜形于色。入室促坐，相道姓名。女自言：“柳氏，小字秋华。”一妪出，为具肴酒。酒阑，入帷，欢爱殊浓，切切订婚嫁。既曙，妪入曰：“薪水告竭，要耗郎君金资，奈何！”生顾念腰橐空虚，惶愧无声。久之，曰：“我实不曾携得一文，宜署券保<span class="" data-note="署券保：写下字据保证偿还。"></span>，归即奉酬。”妪变色曰：“曾闻夜度娘索逋欠耶<span class="" data-note="夜度娘：指娼妓。《乐府诗集·西曲歌》有《夜度娘》篇，辞为：“夜来冒霜雪，晨去历风波。虽得叙微情，奈侬身苦何！”后以夜度娘借称娼妓。"></span>？”秋华嚬蹙<span class="" data-note="嚬蹙：皱眉蹙额；谓心甚不悦。嚬，同“颦”，皱眉。"></span>，不作一语。生暂解衣为质。妪持笑曰：“此尚不能偿酒直耳。”呶呶不满志，与女俱入。生惭，移时，犹冀女出展别，再订前约；久久无音，潜入窥之，见妪与秋华，自肩以上化为牛鬼，目睒睒相对立。大惧，趋出；欲归，则百道歧出，莫知所从。问之市人，并无知其村名者。徘徊廛肆之间，历两昏晓，悽意含酸，响肠鸣饿，进退无以自决。忽秀才过，望见之，惊曰：“何尚未归，而简亵若此<span class="" data-note="简亵：轻慢不庄重；指闻人生极不庄重地穿着内衣。简，简慢、懈惰。亵，不庄重。"></span>？”生腼颜莫对。秀才曰：“有之矣！得勿为花夜叉所迷耶？”遂盛气而往，曰：“秋华母子，何遽不少施面目耶！”去少时，即以衣来付生曰：“淫婢无礼，已叱骂之矣。”送生至家，乃别而去<span class="" data-note="“送生至家”二句：底本残阙，据铸雪斋抄本补。"></span>。生暴绝三日而苏，言之历历。<tt></tt>
<div class="imgbox ter">//..plate.pic/plate_302991_1.jpg" />
<span class="right">据 href='1281/im'>《聊斋志异》手稿本</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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