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索 剑修江湖 天涯 或 剑修江湖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两人望去,两个青衣老人共抱一张奇长的琴,盘坐在白雪覆盖的青黑巨岩上,凝神屏气,似乎要弹一首人间绝唱。“哇,是传说那柄长柳古琴。”珂儿睁大眼眸,满脸飞扬神色,自言自语道:“传说当年司马相如携绿绮琴拜访卓王孙,一曲《凤求凰》,使之惊为天人,引得卓文君与之私奔,共结连理。后来,文君当沪买酒,相如读书,每至深夜,两人便一起引弦共奏。奈何绿绮琴长三尺六寸五,两人合奏偏短,相如和文君一同采溪边古柳,斫此一方长柳琴。”
谁家女儿不思春。何况还是这位从未踏足江湖的珂儿,自幼读史书典籍,虽然有了畅谈古今的才气,但是心底那一丝怀春情绪依旧不减。此时见到有如此佳故的古琴,怎能不起性情,心中更是想寻一位江湖少侠,与之一同游历江湖,共享此生风流。
珂儿说得眉飞色舞,陈乾元和孙济却是齐齐皱下了眉头。这半月来,一行人小心行事,生怕泄露行踪,引来杀手的袭杀。
孙济从未行走过江湖,又是文士出身,虽然皱起了眉头,但是心中依旧有一些对老文人风骨的敬然。常理说常人,但是呢,有些文人偏偏不能以常理度之,有放浪形骸的狂生,提酒把剑,行吟江畔;有隐逸文人独坐东山,抚无弦之琴,亦是快哉。
陈乾元却是真正的愁上心头,那两个青衣老者颇有道士风范,白髯飘飘,袖袍鼓荡,但是却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机流淌其身,比一般江湖武人浅,但足够凛冽。
那种一旦爆发,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凛冽。
“珂儿,孙济,你们先回马车。”陈乾元扬了扬手,将马车旁的独孤茹雪和不戒召唤过来。
陈乾元看了独孤茹雪一眼,眼色复杂,两人一路同行,交谈不多,她总是那清清淡淡的神色,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心绪,“独孤姑娘,你照看着珂儿和张老师傅。”陈乾元指了指正靠着马车打盹的邋遢老头,蓬蓬乱发如草,断了右臂,瞎了左眼,也不知为何,天机老人特别指令这人当车夫,送珂儿去西北。
那老头似乎察觉到陈乾元在指他,慢慢张开了睡意惺忪,混混沌沌的独眼,随意瞟了一眼,又眯着老眼望了一眼河对岸的两个青衣老者,不做搭理,取下腰间悬着的黄铜烟枪,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不戒,你在马车外围守护。”陈乾元对不戒说道,又看向孙济,“你骑马在马车前面慢慢走,等会儿若是发生情况,你立马带队走!”
孙济楞了一愣,又偏头看了一眼河对岸似乎没有丝毫武力的老者,很是不理解为何陈乾元会如此郑重。
“孙大哥,别看了。就照陈大哥说的做。”珂儿大喇喇说了一句,拽着独孤茹雪的胳膊,走回马车。
走了一个洛小灵,又来了一个同样黏自己的珂儿,被李啸天暗地里称为少女杀手的独孤茹雪温婉一笑,手掌在珂儿脑袋上拍了拍,说道:“你是不是知道那两人是谁?”
“能有我不知道的吗?”珂儿眯着眼笑,月牙儿一般的眼角很是好看。
噔。
朔风呼啸,河水奔腾,有老者扣弦,惊响天下,压过世间所有声音。
几乎在这同一时刻,陈乾元已然挚出秋水剑,万丈流华落于一剑之上,漫天狂风吹得陈乾元衣衫猎猎,发丝飞扬。
“他们呀,他们是无常道的天字杀手——长道人、柳道人。”珂儿坐上马车,双脚悬空,颇为淘气荡起双脚。
珂儿轻松淡然笑着,独孤茹雪皱下了眉头,独眼老头挑起了眉头。
陈乾元听得珂儿话语,知道已是无常道派杀手出击了,没想到左躲右藏,还是没逃过无常道的眼线。长长吸一口气,脚尖轻点,整个人犹如一尾飞凤般轻滑飞起,竟然是想直接飞跃无定河,近身杀去。
当日,陈乾元在为黄泉拦剑之后,有九指老人找上门来,剑意化入琴音之中,叠叠而奏,便是滚滚剑气压重霄。可以说,陈乾元在那一战后,所得极多,对于这种擅长用音韵做攻击的人,贴身近战才是求胜之道。
大河滚滚,飞雪飘飘,青岩上的两个毫无杀气的杀手,四只手掌已然覆上长柳琴。
面如冠玉,颇得养生之道的长道人左手按弦,取“藏锋”之势,右手弹弦,为“打圆”,动而不发。
面含青色的柳道人却是十指尽按冰蚕丝所制的琴弦之上,蓦然有气机从其身上流淌入琴弦。
“咦,居然是失传的‘珠玉指法’。”远处观战的珂儿轻声说道。古诗曾云“大珠小珠落玉盘”,就是一种急弹指法,快如风雨交加,弦音则是绵绵不绝,行云流水,犹如清泉激荡。
陈乾元飞身而来,身下是汤汤大河,怒吼的波涛,激荡的河水,刹那之间,居然有四道黑影破水飞出,直取陈乾元四方,几是避无可避。
这等精准时机,这等凌厉出手,这等埋伏手下的杀招,不是经验老道的杀手决计用不出来。
大河滔滔,呼啸奔流,完全遮掩住那四道破水之声,若不是陈乾元自身气机流露,灵觉敏锐,也难以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四人。只见陈乾元浑身漫出淡淡金光,在帝猊血池众锻造的强横体魄这时显现了出来,一剑捣出,漫天剑花绽放,生生抵挡住前方和右方两人,左手探出,取“仙人抚大顶”之势,气势昂藏,硬生生对着左前方那人天灵拍击而去。
“糟了。”回到马车附近的孙济也瞧出了险恶形势,嗖得一声抽出腰间陌刀,细长刀身,厚实刀脊,是西北军伍中特有的步卒战刀。
心思电转,独孤茹雪已然挚出了飞雪剑,一刹那,便是六百生灭,奇迹滚滚,浩荡八荒,一剑递出,便是一道凌厉剑气横贯冲去,直取陈乾元没来得及应付的第四人。
而在这时,一直抚弦未动的长道人左手“藏锋”更深,右手挑起“打圆”,便是一道沛然气机冲荡而去,席卷大地,吹枯拉朽一般击散了独孤茹雪那飞来一剑。
面含青色的柳道人青色更深,低头抚弦,“珠玉指法”快挥急抹,绵绵不绝,滔滔不断,滚滚剑气从琴弦上升起,漫天翩飞,斩向死斗的陈乾元。
陈乾元面含怒色,刹那间被四大杀手围击,却偏偏躲不过最后那一人递过来的暗手。“仙人抚大顶”狠拍出去,左前方那杀手岿然不惧,伸出左臂格挡,只听啪嗒一声,左臂已断,整个人也被那强悍一掌拍回水中。右手秋水剑诞起剑花,纷纷扬扬,伴着簌簌飞雪,硬是将两人击回水面。
还没来得及转首,陈乾元已感觉到一股冰寒凉意从肋间传来,知晓最后那一名杀手已然将匕首刺入自己肌骨。
“菩提生花!”猛然听得一声大喝,陈乾元只觉背后有耀眼金光在闪溢,然后听得一声闷哼,最后一名杀手硬生生被不戒飞掷而来的金刚禅杖击中胸口,当场惨死。
不戒投出一杖,见救下了陈乾元,摸着自己大光头,愣愣直笑。
“小心!”陈乾元大喝一声,不戒还未反应,便感觉背后传来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感。原来无定河边的雪地里,居然还埋伏有着着白衣、带白罩的杀手,此时看得不戒松懈,两个杀手伺机而动,硬是砍了不戒两刀。
此等把握好微妙心机,让陈乾元不得不对无常道的杀手重视。当日自己曾面对无常道的太尘等杀手,也没有这股由心而发的寒意。这些老杀手不仅作风狠辣,而且能把握好每一刻的天时地利人和,在一切想不到的时机出手。
“杀!”独孤茹雪亦是勃然大怒,挺起飞雪剑,直取那两个杀手背心,决绝狠厉。
“嘭!”还未得独孤茹雪近身,在其身旁的雪地里有猛然跳将出来四名白衣白罩的杀手,一人提刀,一人持剑,一人挺长枪,一人使飞索,四双寒意森然的眸子死死勾住她。
飞雪剑动,飞雪寒。
一袭素衣的独孤茹雪游身而动,长剑轻挑,便是千百朵剑花刹那绽放,犹如天花乍落一般,倾斜落向刀剑两杀手。
那四名杀手各站一方,长枪挺进,抖起碗大枪花,气机流淌,卷起层层积雪,直接化解独孤茹雪那一剑。刀剑二人皆是左右分进,瞄准空隙,就是给独孤茹雪一记狠招。反倒是使飞索那人站远几步,一手持长索索尾飞锤,一手转着铁索索钩,只要那三人一旦被独孤茹雪逼于下风,便是长索飞上,钩头锁脚。
五人战作一团,剑气激射,刀光瀑流,长枪犹如蟒鞭,呼啸厉响。
坐在车板上的珂儿依旧摇晃着双脚,素手拖着脑袋,眨起亮闪闪的眸子,打了个哈欠,说道:“雪姐姐,那个使刀的,是南疆刀客莫寒,使苗刀出生的,别和他比速度,比力量,你可以完全压制他的。那个使枪的,是长江三花舵叛徒杨蒙,下盘是出了名的不稳。那个站在一边是飞索的,是东海盐帮的叛逆,擅长长索,一旦近身交战,就没辙了。”
珂儿又打了一个哈欠,拍拍嘴,“那个使剑的嘛,是当年武当门人,不学好,加入无常道。当然,你攻他左手最好,当年他师傅曾上无常道找上他清理门户,虽然门户没清理成,还把命留了下来,但是那老师傅还是把这不肖子左臂给留下了一辈子的伤。”
当珂儿说到武当时,抽着旱烟,无精打采的车夫张老头张开眸子,细细瞄了一眼战况,又耷拉下眼皮,似睡非睡。
独孤茹雪听得珂儿话语,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葬龙”,气机浩荡三千里,炸起千堆雪,硬生生将莫寒震得吐血倒退。然后又使出独孤九剑中的“破枪式”,采用刀客擅长的滚刀式,长剑飘落,横荡八方,直取杨蒙双脚,让其叫苦不迭。
正当这旁酣战之时,不戒亦是忍起重伤,奋勇战斗,浑身金光笼罩,一个巨大的金钟罩护住己身,不仅和之前那两人鏖战,甚至又跳出来两人,激斗不休。
陈乾元击退破水杀手,去势一堕,干脆就在浩浩水面上轻轻一点,重提气机,便欲再飞身击杀长、柳二道人。哪知,陈乾元刚脚尖离开水面,蓦然有四道漆黑飞索激射而来,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倏尔便套住了陈乾元双手双脚,只听扑通一声,硬是将陈乾元拉进大河中。
少了一个居中的陈乾元,长道人击奏琴曲,十指挥挥洒洒,挑、抹、捻、揉,便是千万剑气诞起,簌簌飞过无定河,犹如九天泄浪一般,浩浩荡荡砸向独孤茹雪和不戒。
柳道人一指“藏锋”,沉敛气机颇久,此时左手食指才变按为挑,“藏锋”一式,浩荡飞出。
只见一道百丈长的沛然剑气凭空化出,伴随着长道人化出的千万剑气,撕天裂地,横推大河而去。
这一剑,斩断无定河。
浩荡千百年的无定河为之断截。
这一指,断大江!
“金钟罩,第九重!”不戒背后淌血,苍穹之上,有十万神佛响喝,只见他双手大张,对着那道断江剑气轰轰烈烈砸出千百拳,佛光奔涌,劲气飞溢。
“一剑飞雪十万剑!”独孤茹雪这时才收拾完那四名杀手,飞雪剑当空旋转,气机浩浩,有十万柄雪剑化出,一聚一飞,便如一道雪白长空,掠空而去,直直撞向那道断江剑气。
轰!
万千剑气飞扬,不断轰砸在不戒的金钟罩上,斑驳金光在乱飞,浑身淌着金色血液的不戒面目狰狞,使出浑身劲力,依旧还想挡一挡。奈何那道断江剑气太过强横,气机一涨暴涨,活生生将不戒击飞。
十万雪剑落下,好一场汪洋肆意的剑雨。
浩浩荡荡,遮天蔽日,都是白色飞雪在纷扬。飞雪剑还未回手,独孤茹雪的眸子骤然收缩了一下,一道还有残留气机的剑气倏尔撕裂漫天乱雪,轰击在她胸膛之上,娇躯犹如被人一扯,狠狠倒飞出去。
“啧啧,怎么办啊?”珂儿没有晃腿了,歪着脑袋问向孙济,眼角却是瞄了一眼假寐的张老头。
孙济沉着脸,一手牵缰,一手提刀,说道:“你们先走,我和他们一起作战!”
珂儿眨了一下大眼睛,没有出声。
噔噔噔噔……
大河彼岸,两个道人又是挥弦急弹,孙济自己有多少斤两,他明白不过,连他们几个江湖好手不是这些杀手的对手,自己杀上去,也是眨眼便没命的事儿。但是呀,自己好歹是边伍出身的将士,想不到那么多朝廷谋略,唯独能想到的就是,剑皇吩咐他要带去西北的人,拼命就要带到。
双腿夹了夹马腹,读书没读出谋略天下的孙济挚起陌刀,迎着风雪,一人之势,便有千军陷阵之姿,悍然冲向那一群杀手。
好一个,气吞万里如虎!
被独孤茹雪一记“葬龙”震得重伤的莫寒,还没来得及提刀格挡,便被马背上的孙济一刀削去了脑袋。南疆刀客,死在西北陌刀之上,算来,也是生死有报了吧。
杨蒙抖出长枪,枪花婉转,一个串一个,一枪刺中孙济左肩头,还没来得及拔出,便见那有几分斯文气的男人左手拽紧枪杆,呼啸一声,飞身跃马,枪杆透过肩膀穿过去,孙济的陌刀也是在杨蒙骇然的神色中,干脆狠辣斩进头颅之间。
他不懂,为何这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出手如此狠辣惨烈,比他们当杀手的,更像杀手。
比江湖更血腥的,是战场。
如果说前一场战斗珂儿看到他们厮杀打斗,多少还有些烹茶看江湖超然意味,但是此番看到孙济一番不要命的拼杀,以命搏命,几个呼吸间便宰了两个杀手。饶是有超然之心的珂儿,也忍不住张大小嘴,满脸惊骇。
马夫张老头吧唧吧唧抽了一口旱烟,面色复杂。
孙济不懂江湖之人为何一场架要打那么久,就像正回到马车旁看到这一幕的独孤茹雪也不懂孙济战斗为何如此野蛮血腥一样。江湖人爱命,人之常情,所以在每一场战斗中,除了那种不死不休的,很少有人会拼命杀伐,顶多出八九成力。
但是孙济这一类军伍将士不同,在战场上,你永远不知道你是否能活下去,每一刀下去,便是十成力气,能多杀一个敌人就多赚一个,下去了也有面子和战死的兄弟喝酒!
他们有他们的江湖,但是,我只有我的战场!
左肩已被长枪彻底贯穿,孙济自己无法取出来,也不去取,鲜红血液滴落在雪地上,耀眼如火,那个斯文的读书人,提着沾血的刀,慢慢,走向那个叛出武当的杀手。
使剑杀手看到面目凶煞的孙济一步步走来,下意识退了一步,心中却在暗骂自己不争气,怎能在这样将死犊子面前示弱,还未踏出那步,就见身旁一条铁索,卷动如魔龙,悍然击飞而去。
孙济不动,看准那飞索势头,猛然就是一刀砍出,没有气机流淌,只有实打实的血性气力。只听砰的一声,那飞索被孙济手中陌刀斩去索头铁钩,孙济手中的陌刀也被震得脱手飞出。
“呀……”孙济低沉着嗓子嘶吼,右手拽紧插在肩头的长枪枪尾,硬生生将那杆长枪拔了出来,鲜血奔流,肌肉翻卷,一手持枪,虎视眈眈看着面前二人。
江湖人不懂什么叫气吞万里如虎,但是在这个死狗一样的男人身上,似乎看到了在军伍中传说的那种——
气吞万里如虎!
;
百度搜索 剑修江湖 天涯 或 剑修江湖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