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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联返回上海的梅兰芳,差点儿又和孟小冬相遇。因为此时,孟小冬也来到了上海,她是应邀来沪参加赈灾义演的。同时,梅兰芳也接到了邀请。这年夏天,长江中下游地区爆发大规模的洪灾,众多省市受淹,导致灾民无数。为了赈灾,杜月笙在上海发起成立了“筹募各省水灾义赈会”,自任会长。义赈会的一个很重要的活动,就是遍邀名伶进行演剧筹款,也就是名伶们常常参加的赈灾义演。为配合义演,黄金荣将其创办的黄金大戏院贡献了出来,供免费使用。整个义演活动,持续了一个月。
按照事先计划,义演分成两期。参加第一期义演的名流、名票和名伶,有杜月笙的妾姚玉兰、上海流氓大享之一张啸林、银楼小开裘剑飞(周信芳的大舅子)等,以及金少山、姜妙香、萧长华、刘连荣、朱桂芳、王少亭、苗胜春、盖三省等,还有就是刚刚从苏联演出回来的梅兰芳。
如果说在这一期里最引起轰动的演员,不是张啸林,也不是梅兰芳,而是姚玉兰。义赈会,是杜月笙发起的;义演,是义赈会组织的重要活动。作为杜月笙的妾,姚玉兰当然倍受瞩目。她不但一人独演了 href='/article/1627.htm'>《逍遥津》、《刀劈三关》、《哭祖庙》、《李陵碑》等传统老生戏,还反串了老旦戏《钓金龟》。然后,她又和梅兰芳合作了一出《穆柯寨》。最后一天的演出尤为精彩,杜月笙亲自上阵,客串了一出《落马湖》,然后,梅兰芳和姚玉兰合作《四郎探母》。
在这样的一个名伶齐聚的场合,不可能缺了孟小冬。何况这次义演是杜月笙组织的,姚玉兰似乎又是主角,而孟小冬和姚玉兰是结拜姐妹,杜月笙对孟小冬又早已情愫暗生。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都会邀请孟小冬的。然而,孟小冬并没有参加第一期的演出。这或许是杜月笙的刻意安排。
于是,孟小冬参加了第二期的义演,和章遏云并挂头牌,主演大轴。原定计划,她是要演12天的,但实际上只演了8天。后面4天,她因病回戏了。这个时候,她的身体非常不好,尽管她此时只有28岁。其实在平、津演出时,她就因为身体原因演完一场后往往会休息好几天。这次在上海,她不得不天天登台,而且演的又都是极度消耗体力的吃重大戏,如全本《珠帘寨》、全本 href='/article/3323.htm'>《法门寺》、全本《四郎探母》等,因此在咬牙坚持了8天后,再也撑不下去了。
至于孟小冬的身体何以如此,除了自然体质外,不排除有其他因素。有人曾经分析<s></s>说,她唱戏,绝对地认真到倾尽全力,甚至一个字、一个腔都从来不马虎不敷衍,因此她唱一出戏,相当于别人唱几出戏。长年如此,体力消耗极大,无形当中损伤了身体。客观地说,这并非主要原因。很明显,她是在和梅兰芳分手、重新登台后,才表现出身体欠佳的。
自从嫁给梅兰芳后,孟小冬就退出了舞台,人说唱戏的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而她一“离”就是四年多。这四年多的疏离,需要数倍于四年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挽回。和梅兰芳分手后,她痛苦而绝食,然后长年吃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遭到极大损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也像梨园行许多艺人一样,嗜好抽大烟。这一切,都使恢复登台的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吃力。
为此,她更加痛苦。感情受挫后的痛苦,她可以用恢复唱戏来弥补,而不能唱戏的痛苦,该用什么来弥补呢?后来成为梅兰芳秘书的上海戏曲评论家许姬传去探望病中的孟小冬,孟小冬对他说:“我是从小学艺唱戏的,但到了北方后,才真正懂得了唱戏的乐趣,并且有了戏瘾,这次原定唱四十天(此说有误),现在突然病倒了,我觉得此后不能长期演出,我的雄心壮志也完了。”
当她和梅兰芳结合后,她以一般女人惯有的思维认定找到了感情归宿,从而甘愿放弃了艺术追求。那时,她没有因为“不能长期演出”而感到“雄心壮志完了”。当她失去了感情依靠时,她这才觉得“能长期演出”是她的“雄心壮志”。只可惜,她醒悟得迟了些。
生活在北平的孟小冬,并不拒绝南下上海;生活在上海的梅兰芳,当然也不拒绝北上北平。一旦有机会,孟小冬明知道梅兰芳生活在上海,也还是心平气和地南下;梅兰芳明知道孟小冬生活在北平,也照样坦坦荡荡地北上北平。只不过,梅兰芳在离开北平长达4年之后,才于1936年回了一次北平。
此次回北平,梅兰芳做了三件大事:一是收了李世芳为徒;二是见了杨小楼最后一面;三是跟弟子程砚秋打了一次对台。
和梅兰芳一样,杨小楼不仅是京剧界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也是一位爱国志士。北平、天津沦陷前,冀东24县已经被汉奸所控制,距北平不远的通县就是伪冀东政府的所在地。1936春,伪冀东长官殷汝耕为庆贺生日,在通县举行大规模的堂会。此时,北平最大名角便是杨小楼,他也就成为他们的主要邀请对象。但是,他们无论是以通县到北京乘汽车只用一小时为由,还是允诺给加倍的包银,甚至提出加倍的包的人。这样一来,杜肯定会对她感激万分而不至于有了新欢而厌弃旧爱,她也因此能长保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她也需要有人跟她结成妾的同盟,共同对抗杜的那几个苏州女人。孟小冬显然是很合适的人选。她也是北方人,她们又是结拜姐妹,杜月笙早已对她垂涎三尺,而她刚刚经历感情挫折,正处于感情脆弱期。
于是,这次,在孟小冬抵达上海后,姚玉兰万分殷勤地邀请她住进她和杜月笙的家。孟小冬照办了。三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该发生的事就发生了。也许一开始孟小冬有被迫的成分,但是后来,她还是接受了既成事实。
虽然外人很难因此指责孟小冬,但许多人对她的选择还是表示出巨大的不解和遗憾。如果说她和梅兰芳结合,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感情的需要,那么,她跟杜月笙在一起,是出于什么呢?是因为钱?是因为权?还是也因为感情?外人无从知晓。从另一个方面说,当初,她绝然和梅兰芳分手,不是因为她不能容忍“妾”的身份吗?她不是认为梅兰芳负了对她“两头大”的承诺吗?那么,如今,她又为什么愿意跟有四房姨太太的杜月笙牵扯在一起,而且还无名无份?或许,只是因为她寂寞,她孤独,她脆弱,她需要依靠。
从5月到7月,孟小冬和杜、姚同住了两个多月。“七&amp;#8226;七”事变后,国内形势严峻,杜月笙和姚玉兰为避战祸,离沪去港。孟小冬没有同去。此时,她没有名份。于是,她只好孤身一人返回北平。
孟小冬刚刚离开上海,梅兰芳结束在外地的巡回演出后,返回了上海。上海已继北平“七&amp;#8226;七”事变、上海“八&amp;#8226;一三”淞沪抗战后沦为日寇天下。全国人民开始进入艰苦的八年抗战时期。
树大招风,就梅兰芳的名气,日本人、汉奸都是不会放过他的。当然,他们也不至于无怨无故将他抓去杀了,但请他唱戏以“劳军”、作些“大东亚共容”之类的宣传还是大有可能的。在日本人看来,他曾两次访日,与日本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他不情不愿,性命也是难保的,梅兰芳深知自己的处境。
果然,在他回到上海不久,就有人找上门来,希望他到电台播一次音,至于播什么音,说什么话,自然是明摆着的。梅兰芳既然早已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对此也早有准备,他沉着冷静地以正准备赴香港和内地演出,实在抽不出时间为由给了来人一个软钉子。
虽然取得了第一个交锋的胜利,但梅兰芳深知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久,又有人找上门,苦口婆心地劝他演几场营业戏,并声称“营业戏与政治毫无关系”。说实话,这句话确实有些让梅兰芳动心。唱戏的以唱戏为生,唱戏是唱戏的职业,是饭碗,是赖以养家糊口的工具,不唱戏则意味着将一无所有。梅兰芳有些犹豫,但始终又拿不定主意,于是去找几位朋友商量。
大家对此众说不一,有的说:“虽然上海陷落,为了养家糊口,做生意的照常做生意,我们唱戏的唱几场营业戏,是给老百姓看的,又不是为敌人演出,有什么关系呢。”对此,冯幼伟表示反对,他的理由是:“虽然演的是营业戏,可是梅兰芳一出台,接着日本人要你去演堂会,要你去南京、东京、‘满州国’演出,你如何回绝呢?”
1957年,梅夫人福芝芳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我们家的大主意都是大爷自己拿,这一回我可是插了句嘴。我悄悄地提醒他:‘这个口子可开不得!’,还真和他碰心气了,他当时把香烟一下子掐灭,立起身来大声说:‘我们想到一块儿了,这个口子是开不得!’”。就这样,他再次拒绝登台。
不能说梅兰芳说要到香港演出完全是欺骗,他确有此考虑。那时候的人要想逃离日寇统治区只有两条路,不是去内地就是去香港。“播音事件”的发生促使梅兰芳下定了尽快离开上海去香港的决心。他首先利用冯幼伟到港公干之便请他预为布置,又委托交通银行驻香港分行的许源来代为与香港利舞台 8054." >联系赴港演出事宜。
一切安排就绪后,梅兰芳于1938年春率梅剧团到达香港。在利舞台演出了一段时间后,剧团其他成员北返,梅兰芳就此留在了香港,住在香港半山上的干德道8号一套公寓里达4年之久。
到了香港后的梅兰芳这才发现杨小楼所说“很难说躲到哪去好”的确是有先见之明的。香港不是世外桃园,上海的流氓恶势也早已蔓延到了香港。梅兰芳在利舞台演出期间就曾发生过一起冯幼伟被流氓毒打事件。
冯幼伟因为帮助梅兰芳赴港演出得罪了上海的一个流氓头子芮庆荣(外号小阿荣)。当时,芮庆荣很想包办梅兰芳赴港演出事宜,多次找过梅兰芳,但没有成功,他怀疑冯幼伟从中使坏,便侍机报复。到港后,冯幼伟按惯例每晚到利舞台看梅兰芳演出,戏散后,他还要到后台与梅兰芳闲谈几句,然后再回位于浅水湾的住宅。
一天夜里,冯幼伟未等梅兰芳卸完妆就先告辞了,可走后不久又满脸满身鲜血跌跌撞撞地回来了,把正在卸妆的梅兰芳和正陪梅兰芳说话的许姬传吓得不轻,他们打了急救电话后,方问冯幼伟事情经过。原来,他走出利舞台不远,突然感觉有人从身后冲过来,未及反应,就被一闷棍打倒在地,幸得路人相救。凶手见周围人太多便丢下作案的凶器,一根外面裹着旧报纸的圆铁棍。这根铁棍是圆的,否则,冯幼伟也就不会是流点血那么简单了。不过,他的伤足足养了半个多月才见好转。
离开了上海,梅兰芳初以为就此可以安心了,冯幼伟被打一事让他已经放下的心复又悬了起来。流氓打的是冯幼伟,不能不说还含有威胁他梅兰芳的意思。香港也不安全,他还得加倍警惕。演出结束后,他便深居简出,以学习英文和世界语、画画、打羽毛球、集邮、与朋友谈掌故、收听广播打发每一天,偶尔外出看看电影,有时晚上拉上窗帘悄悄唱几段,吊吊嗓子。
梅兰芳不曾想到,这年年中,孟小冬也悄悄来了一趟香港。
自从和杜月笙、姚玉兰于上海分别后,孟小冬回到北平。时局动荡,戏自然是无法演了。她一方面安心休养,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百无聊赖,竟收养了一个小女孩为养女。这个女孩乳名大玉子,后来人称“玉妹”。此时,孟小冬实足30岁,仍然孤身一人,没有自己的家庭,更没有子女。“没有子女”的说法并不准确。据说,她在北平时生过一个女孩,后来送了人。或许她对未来能否有一个正常的家庭生活感到失望,这才动了收养的念头吧。
远在香港的杜月笙无法忘却孟小冬,也为她仍身处日寇占领下的北平而感到不安。于是,他通过留在上海的账房先生黄国栋,给孟小冬写了一封信,让她也去香港。可以想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孟小冬收到杜月笙的信,该是如何得心暖。她或许会认为,杜月笙对她是真心的,也只有他(当然还有姚玉兰)能够给予她温情。于是,她立即收拾行装,动身去了香港。
不知为什么,孟小冬在香港只逗留了几个月。然后,她又孤身一人,途经上海返回了北平。颇为神秘的是,去港时,孟小冬身边只有一只皮箱;北返时,她带了五只皮箱。与此同时,杜月笙写信给黄国栋,让他负责护送孟小冬北归,并确保她,还有那五只皮箱的安全,并特别嘱咐不能让日伪查扣皮箱。黄国栋虽然并不知道那些皮箱里装了什么,但他恪尽职守,以手上的一张“特别通行证”将孟小冬安全送抵北平。至于皮箱里的东西,无人能知。
1938年的梅兰芳,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他卸下名人光环,抛下一切辉煌,在香港过着深居简出的平凡生活;1938年的孟小冬,却很高调。这年十月,也就是她自港回平后不久,正式拜老生泰斗余叔岩为师,并在众人的祝贺声中,照老规矩行了拜师礼,成为余叔岩唯一的女弟子。
对于余叔岩,梅兰芳和他颇有渊源。
大约在1918年秋天的时候,梅兰芳在喜群社挂头牌。有一天,冯幼伟来找他,对他说:“前两天,李(经畲)先生来找我,和我商量叔岩搭班一事,他曾劝叔岩搭班,说是不能总是长此闲居,叔岩表示‘只愿与兰弟挎刀’,所以,李先生来找我,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
“叔岩”便是余叔岩。他比梅兰芳大4岁,名第褀。和梅兰芳一样,他也出身梨园世家,祖父余三胜与程长庚、张二奎并称为老生“前三鼎甲”。他的父亲余紫云是著名的旦角演员,也是“花衫”行当的奠基人。余叔岩自小宗谭(鑫培)派,天资聪慧而有“小小余三胜”、“小神童”之名。也正因为如此,他沉沦一时,倒嗓后,嗓子难以恢复而憾别舞台。他曾对梅兰芳感慨道:“咱们这一行,刚出门,红起来时,的确得有人看着,太自由了,就容易出岔儿。”
好在余叔岩清醒后,对过去的行为,很后悔。这时,他结交了不少外行朋友,这些朋友中有的是父亲余紫云的故交,有的是自己的新朋,他们无不赞叹他在“小小余三胜”时代的辉煌,对他倒仓后嗓子的衰败无不惋惜万分。他们力劝他钻研剧本文学,讲求声韵,辨别精粗美恶,并且注意生活作风。在大家的规劝下,他从此振作起来,开始学习谭派艺术。
经过几年的刻苦锻炼,余叔岩的嗓子有所恢复,也恢复了自信。这时,梅兰芳已经大红。余叔岩一心想跟梅兰芳合作,就是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为兰弟挎刀”。梅兰芳也很乐意,他提议让余叔岩加入喜群社。
对于梅兰芳的提议,喜群社其他人纷纷表示反对。他们认为班社里已有头牌老生王凤卿,再加入一个也唱老生的余叔岩,戏码不好分配,而且还要增加开支。梅兰芳坚持说:“我已经答应了叔岩,你们务必把这件事办圆了。”他们看在梅兰芳的面子上,只好同意,但表示余叔岩的戏码排在倒三,戏份是王凤卿的一半。
当时,梅兰芳戏份是每场80元,王凤卿是每场40元。这样,余叔岩只能拿到每场20元。梅兰芳认为给余叔岩的戏份过低,试图再为他争取一些。王毓楼、姚佩兰以余叔岩还要带钱金福、王长林等陪他唱的配角同时加入,这些人也要另开戏份,所以负担过重为由拒绝了梅兰芳的要求。梅兰芳考虑到王毓楼、姚佩兰也存在着实际困难,便也不再坚持,但他很担心余叔岩不答应。意外的是,余叔岩毫不在乎戏份,满口答应。从此,两人开始了一段时间的合作。
不久,两人首次合作《游龙戏凤》。这天晚上,吉祥戏园座无虚席,许多内行、票友都赶来要一睹梅、余的初次合作。
在后台时,梅兰芳发现余叔岩有些紧张,摸摸他的手,果然是冰凉的,他知道余叔岩肯定在担心自己的嗓子在关键时刻出问题。余叔岩之所以紧张,不完全是为了他自己,也担心如果自己出问题而连累了梅兰芳。梅兰芳安慰他:“三哥,沉住了气,这出戏,我们下的功夫不少,大家都烂熟的了,您可别嘀咕嗓子。”
余叔岩怕梅兰芳因担心他而影响心情,便连忙挤出笑道:“我听您的。”说完,他故作镇静劝梅兰芳不必担心他,梅兰芳就回到了自己的扮戏房。
开锣后,余叔岩首先出场,梅兰芳在门帘边听到喝彩声,始终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慢慢放下来,但他仍听得出余叔岩因为还有些紧张的原因,嗓音有些闷。梅兰芳出场后,余叔岩好像有了依靠,或者说得到了鼓励,他的心情这才慢慢得以平静,越唱越好,嗓子也随之唱开了、唱亮了。
之后,余叔岩的嗓子越变越好,名声随之越来越大,渐渐超过了喜群社里另一个老生王凤卿。但是,按照事先说好的,余叔岩的戏份只能是王凤卿的一半。如果两位老生同台,余的戏码还比须排在王之前。这一切,都让余叔岩心里有些不舒服。梅兰芳也看在眼里。有一次,喜群社在开明戏院演出。梅兰芳特地将余叔岩主演的《珠帘寨》列为大轴,而他自己,在戏里配演了一个小角色。明眼人一看便知,梅兰芳试图以此方式安慰余叔岩。
1920年,杨小楼组织了“中兴社”,邀请余叔岩加入。余叔岩认为是该离开梅兰芳的时候了。梅兰芳舍不得他走,一再挽留。不过,他的心里很清楚,所谓“一山容不下二虎”,喜群社里有王凤卿,余叔岩就难有出头的机会。如果他跟王凤卿分手,余叔岩肯定就会留下来的。但是,那样做又对不起王凤卿。反过来,余叔岩当初进入喜群社,是知道自己在社里的身份的,梅兰芳当初并没有欺瞒他。那时,余叔岩无甚名气,正处于默默挣扎的状态,自然不计较。如今,红了,名声大了,却又对这样的身份感到不满了。对此,很多人都看不惯,背地里议论他翅膀硬了,就要飞了。
梅兰芳却很大度,他甚至这样对余叔岩说:“这一年多来,让三哥挎刀,确实委屈您了。可是凤卿与小弟合作多年了,我第一次赴上海,打开南方的局面,靠的就是凤卿,如今我又怎能撇开他呢?一切都请三哥包涵了。”
余叔岩表示他是很感激梅兰芳的。客观地说,没有梅兰芳,也就没有他余叔岩的今天。他其实是依傍着梅兰芳,才重新崛起的。所以,他对梅兰芳,自然毫无怨言。只不过,人往高处走,他的去意已定。梅兰芳见拦不住,也就不说什么了。两人约好,最后合作一次《游龙戏凤》。
那天的演出,观众情绪十分高涨,他们知道,这是梅、余二人的分手演出。戏演到一半,出问题了。当时,观众席中有不少直系军阀的军人,一直一边看一边指手划脚议论着。当演到梅兰芳演的李凤姐和余叔岩演的正德皇帝的一段对话时,他们炸开了锅。这段对话是这样的:
李凤姐:有三等酒饭。
正德:哪三等?
李凤姐:上中下三等。
正德:这上等的呢?
李凤姐:来往官员所用。
正德:中等的呢?
李凤姐:买卖客商。
正德:这下等呢?
李凤姐:那下等的么——不讲也罢。
正德:为何不讲?
李凤姐:讲出来怕军爷着恼。
正德:为君的不恼就是。
李凤姐:军爷不恼?那下等的就是你们这些吃粮当军之人所用。
听到这里,座中那些军人不高兴了,闹了起来,大骂:“好你个梅兰芳,胆敢侮辱我们军人!”
然后,他们大吵大嚷,戏院大乱,戏被迫停了下来。后台管事连忙跑出来,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解释道:“各位军爷,请息怒,这是剧本上规定的台词,绝不是故意骂军爷的。如果军爷不满意,我们马上就改台词。”
终于,戏得以继续往下演。但是,演的,没了精神;看的,也没了精神。这一场临别纪念戏,就这样草草收了场。
从此,余叔岩离开了梅兰芳。之后,梅(兰芳)、杨(小楼)、余(叔岩)三人鼎足而立,被称为“三大贤”。
三大贤的梅兰芳,是旦;杨小楼,是武生;余叔岩,是老生。因此,学旦的,都想拜梅为师;学武生的,都想拜杨为师;学老生的,都想拜余为师。孟小冬学老生,自然也很想拜余叔岩为师。其实,她和梅兰芳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如果要拜余,大可以通过梅兰芳的介绍。以梅兰芳和余叔岩的旧交,相信余叔岩不会不答应。但是,也正因为她和梅兰芳结合,连登台都是不可能的了,怎么还能拜师呢。错过了这个机会,当她离开梅兰芳后,再想拜余,就不那么简单了。
在孟小冬拜言菊朋为师时,言菊朋曾向她提议,还是应该拜余叔岩,因为他们的路子相合。孟小冬何尝不想呢?不过,以余叔岩的身份,是不会轻易答应收徒的。而且他为人孤傲,一般人很难接近。言菊朋就明确向孟小冬表示,他无法当介绍人。于是,孟小冬转托他人,向余叔岩表达想拜师的愿望。
余叔岩的女儿余慧清在其撰写的《忆父亲余叔岩》一文中,这样说:“在梅兰芳身边的‘捧梅集团’中,又因梅的两个妾的关系而分成‘捧福派’和‘捧孟派’。梅的原配王氏夫人在世时,孟小冬同她比较合得来;王氏夫人故世后,在‘捧福派’和‘捧孟派’的较量中,前者占了上风,孟小冬不甘继续为妾,遂离婚出走。当时的‘捧福派’有冯耿光、齐如山等。由于父亲当时尚未收孟为徒,但她已私淑余派,其天赋很为我父亲所看重。因此在梅周围的两派争斗时,父亲就偏向于‘捧孟派’。”
既然如此,当余叔岩得知孟小冬想拜师后,没有一口回绝,便是可以理解的了,他甚至有心应允而收下这个徒弟。不过,他的这个想法遭到夫人陈淑铭的大力反对。她反对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孟小冬是个女人,又是个年轻的、容貌出众的女人,而且是个曾经做过梅兰芳妾的女人。她担心余叔岩收这样的女人为徒,将来保不住会惹出什么麻烦。余叔岩无奈,通过中间人回绝了孟小冬。但是,他向孟小冬推荐了鲍吉祥。就这样,孟小冬拜了鲍吉祥。
不久,陈淑铭因病去世。一年后,即1934年年底,北洋政府陆军次长杨梧山由沪抵平,北平警察局秘书长窦公颖设宴为杨接风,特别邀请了余叔岩和孟小冬。余叔岩和杨梧山是旧识,而且关系很密切。席间,有人重提孟小冬拜师一事。孟小冬也乘此机会请求拜师。余叔岩有些犹豫,此时,他有顾虑,一是因为夫人已死,孤寡一人,收个女徒,怕遭人猜忌;二,还是因为孟小冬和梅兰芳的关系。他一直称梅兰芳为“兰弟”,孟小冬自然是他的“弟妹”。他担心他在死了夫人之后收孟小冬为徒,会引起误会而伤害到梅兰芳。<u></u>
孟小冬本来就一直对她和梅兰芳的关系耿耿于怀,又见余叔岩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拒绝她,一时气急,竟脱口说了一句狠话:“如果你不收我,我就自杀。”余叔岩一下子被吓住了。在座的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余叔岩。在这样的情况下,余叔岩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了。余叔岩答应了收徒,不过,他要求不要大张旗鼓地行拜师礼。几天后,在杨梧山家,举行了一个小范围的程序简单的拜师礼,孟小冬只磕了一个头。
1935年1月19日的《天津商报画刊》刊登了孟小冬拜余叔岩为师的报道。不知为什么,文中没有指名道姓,而用“须生大王某伶”代替余叔岩,用“坤伶皇帝某”代替孟小冬,还提到了梅兰芳,用“博士”代替。文章这样写道:
谭派传人须生大王某伶自去岁继弦后,曾经友人建议,不再续弦,拟纳一小星,
年前曾看定一人,嗣因八字不合,作为罢论。坤伶皇帝某,自与博士脱离后,重理旧
日生涯,屡恳友人代为介绍,拟拜某伶为师,某伶因断弦之初,与某有性别嫌疑,始
终未允,嗣经其至友杨某,一再说项,始得首肯,月前已在杨宅举行拜师典礼。
还是为了避嫌,孟小冬拜师后,不上余宅听教,而是隔三岔五地到杨宅。也就是说,余叔岩将授教的地点,设在杨梧山的家里。就这样持续了将近四年,直到1938年10月,他们的师徒关系,始终处于半保密状态,除了杨悟山等少数几个人,外界很少有人知道。
这年10月19日,余叔岩收李少春为徒,在泰丰楼饭庄举行了隆重的拜师礼。应邀参加的有朱家奎、鲍吉祥、叶龙章、郝寿臣、王福<mark></mark>山、吴彦衡、李洪春、高庆奎、王凤卿、谭小培、阎世善、慈瑞全、李玉安、丁永利、尚小云和袁世海等,场面十分热闹。在拜师礼上,李少春呈给师傅的礼物有:四季衣料、一件水獭皮大衣、一顶水獭皮帽,以及给师娘、师姐妹们每人一份礼品。
也就在这次的拜师礼上,有不知情者为孟小冬打抱不平,半真半假地“斥责”余叔岩重李轻孟,理由是李少春提出拜师,他就收了;孟小冬很早就提出要拜师,他却始终不肯。据说,当时,余叔岩为自己辩解的理由,还是孟、梅关系。有人开玩笑说那就让梅兰芳出面表个态,又有人提议如果为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那就让余的二位女儿陪学,也可避免闲话。余叔岩含笑无言。
乘此机会,在李少春拜师两天后,即10月21日,还是在泰丰楼,由杨梧山出面张罗,又补办了一个拜师礼。这次拜师的就是孟小冬。事实上,这个拜师礼只是一个对外公开余、孟师徒关系的形式。从此以后,孟小冬明正言顺地立雪余门,更加用心地学习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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