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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第一场</h3>同样的布景；舞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放在舞台前缘，雅克和他的主人坐在那儿吃完他们的晚餐。
<strong>雅克</strong> 这一切都是从我失去贞操那时候开始的。那天我喝得烂醉，我父亲把我狠狠揍了一顿，那时候刚好有一支军队从附近经过……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进场）</small>饭菜还可以吗？
<strong>主人</strong> 美味极了！
<strong>雅克</strong> 太棒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要不要再来一瓶酒？
<strong>主人</strong> 当然好啊！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转身向幕后）</small>再拿一瓶酒来！……<small>（对雅克和他的主人）</small>我说过吃完这顿丰盛的晚餐以后，要给两位先生说拉宝梅蕾夫人的故事……
<strong>雅克</strong> 真是天杀的！老板娘！我正在说我是怎么开始恋爱的！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男人很容易就会爱上女人，也很容易把女人给抛弃。这个道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所以我呢，我要跟你们说个故事，让你们看看那些坏家伙有什么下场。
<strong>雅克</strong> 老板娘，您实在是很大嘴巴！嘴巴里好像装着十万八千吨的话，在那儿虎视眈眈地，想找个倒霉鬼，好把这些话通通从他耳朵里灌进去！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先生，您这仆人可真没教>9９ｌｉb.</a>养，自以为有趣，还敢打断女士的话。
<strong>主人</strong> <small>（带着谴责的语气）</small>雅克，别闹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那我说啰，从前有位侯爵，名叫阿尔西。这家伙怪得很，而且是个好色之徒。总之，他这个人很讨人喜欢，可是他不懂得尊重女人。
<strong>雅克</strong> 他做得一点儿也没错。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雅克先生，您打断了我的话。
<strong>雅克</strong> 大鹿客栈可敬的女主人，我可不是在跟您说话。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这侯爵呢，他寻寻觅觅，才找到这位拉宝梅蕾侯爵夫人。这位侯爵夫人是个寡妇，她平常生活非常检点，家里有钱，加上她的出身很好，所以眼界也比人高。阿尔西侯爵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她的芳心。但是，几年以后，侯爵开始觉得无趣了。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吧，两位先生。一开始，他只是建议拉宝梅蕾夫人多出去参加社交活动，后来，他要拉宝梅蕾夫人多在家招待客人，最后，拉宝梅蕾夫人在家招待客人的时候，他甚至不再出现，总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可以拿来搪塞。就算人来了，也不太说话，总是一个人坐在小沙发上，拿起书来翻一翻，再把书扔在一旁，逗逗小狗，然后当着拉宝梅蕾夫人的面打起瞌睡。但拉宝梅蕾夫人始终爱着他，也为了他痛苦不堪。拉宝梅蕾夫人个性如此高傲，心里当然非常愤怒，最后终于受不了，决心要报复。
<h3>第二场</h3>
<small>〔客栈老板娘说最后一句台词的时候，侯爵从平台后方走上来；他带着一张椅子，放下椅子后，懒散地半躺半坐在上面，一副厌倦的神情。</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转身面向侯爵）</small>我的朋友……
<strong>后台音</strong> 老板娘！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向着布幕）</small>什么事？
<strong>后台音</strong> 放食物的柜子，钥匙在哪里？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挂在钉子上……<small>（对侯爵）</small>我的朋友，您不是当真的吧……
<small>〔客栈老板娘走上平台，走近侯爵。</small>
<strong>侯爵</strong> 您呢，您也不是当真的吧，侯爵夫人。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是真的，而且真实得让人心碎啊。
<strong>侯爵</strong> 您怎么啦，侯爵夫人？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没什么。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哈欠连连）</small>我才不相信呢！别这样了，侯爵夫人，把心事告诉我，至少这样我们不会再觉得厌烦。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感到厌烦了？
<strong>侯爵</strong> 没有，没有！……只是有几天……有几天……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有几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感到厌烦……
<strong>侯爵</strong> 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我亲爱的……只是有几天……天知道为什么……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我亲爱的朋友，我一直想对您倾吐我的秘密，可是我怕那会害您痛苦。
<strong>侯爵</strong> 您会让我痛苦？您会这么做吗？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上天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strong>后台音</strong> 老板娘！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转身面向布幕）</small>伙计，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打扰我。有事去找老板！
<strong>后台音</strong> 老板不在！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关我什么事，你跟我说这干吗？
<strong>后台音</strong> 因为卖稻草的来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把钱给他，然后叫他滚……<small>（对侯爵）</small>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自己也很伤心。每天晚上我都问我自己：侯爵是不是不值得我爱了？他做了什么事让我不满吗？他会对我不忠吗？不会的。那么，既然他对我的爱始终如一，为什么我会变心呢？当他迟迟不来的时候，我不再担心，当他出现的时候，我也不再有甜蜜的感觉。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满心欢喜）</small>真的吗？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用双手捂着眼睛）</small>啊，侯爵，请宽恕我，不要责备我……不，您还是不要原谅我吧，我罪有应得……可是，我该掩饰这一切吗？变心的人是我，不是您。正因为如此，我比从前更尊重您。我没有办法欺骗我自己，我心里已经不再有一丝爱情，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可又确实如此。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兴匆匆、迫不及待地跪下）</small>您太迷人了，您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女人。您赐给我的喜悦真是难以形容！您的坦率让我感到羞愧。跟我比起来，您实在太高尚了！在您面前，我显得多么卑微啊！您心情转变的过程跟我一模一样，可是我，我却没有勇气把它说出来。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这是真的吗？
<strong>侯爵</strong>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一起放弃这份互相欺骗的脆弱感情，才能重新拾回我们的快乐。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是啊，如果一个人还爱着，而另一个人却不再爱了，那是多么不幸的事啊。
<strong>侯爵</strong> 此时此刻的您，多么美丽啊！从前，我却不曾察觉。要不是我已经从经验里得过教训，我甚至还要说，我比从前更爱慕您呢。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可是侯爵，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strong>侯爵</strong> 我们永远不会背叛对方，也不会彼此欺骗。您将会拥有我全心全意的敬爱，我也希望您对我还没完全失去信心。我们可以成为对方最真心的朋友，往后还可以在爱情的冒险里互通有无。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strong>雅克</strong> 确实是这样啊，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strong>侯爵</strong> 说不定……
<strong>后台音</strong> 我老婆到哪儿去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没好气地，转向布幕的方向）</small>干吗？
<strong>后台音</strong> 没事！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对雅克和他的主人）</small>两位先生，这真会把人逼疯哪！躲在这没人管的角落里，刚以为可以清静清静，以为大家都睡了，可他却偏偏要叫我，弄得我刚才讲到哪儿都忘了，这个老不死的……
<small>〔老板娘走下平台。</small>
两位先生，你们看，我多可怜……
<h3>第三场</h3>
<strong>主人</strong> 老板娘，我是很愿意可怜您。<small>（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small>不过我也要夸奖您，您的故事说得可真好。我突然有个怪念头，如果说，您的丈夫不是刚才被您叫作老不死的那位先生，而是我们眼前这位雅克先生，结果会怎样？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丈夫说话说个没完，而老婆又是一个长舌妇，结果会怎样？
<strong>雅克</strong> 结果会跟那几年，我在祖父母家的下场完全一样。他们两个都好严肃，早上起床，穿好衣服，出门工作。晚上祖母缝缝衣服，祖父读读《圣经》，整天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strong>主人</strong> 那你呢？你在干吗？
<strong>雅克</strong> 他们用东西把我的嘴巴塞住，让我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把你的嘴巴塞住？
<strong>雅克</strong> 是啊，因为我祖父喜欢安静，就为了这个，我嘴巴塞着东西过了生命中的前十二年……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转身面向布幕）</small>伙计？
<strong>后台音</strong> 在这儿哪……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再拿两瓶酒来！不要拿那种平常卖给客人喝的，拿两瓶放在最里面的，搁在木柴后面的那一种！
<strong>后台音</strong> 知道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雅克先生，我改变主意了，您的遭遇实在教人同情。刚才我想象您嘴巴塞着东西，想到您说话的欲望这么强烈，就不由自主地生出无限怜悯。这样好不好？……我们不要再吵了。<small>（他们互相拥抱。）</small>
<small>〔客栈伙计走进来，把两瓶酒放在桌上，打开酒瓶，倒了三杯酒。</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两位先生，这辈子你们不可能喝到比这更好的酒！
<strong>雅克</strong> 老板娘，您从前一定是个让人魂不守舍的美人！
<strong>主人</strong> 没教养的奴才！我们的客栈老板娘一直是个让人魂不守舍的美人！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怎么比得上从前哟。你们要是看过我从前的样子就好了！唉！甭提了……还是来讲拉宝梅蕾夫人的故事吧……
<strong>雅克</strong> <small>（举杯）</small>好啊，不过我们先来敬那些男人吧！敬那些被您迷得团团转的男人！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那当然没问题。<small>（三人碰杯，饮酒。）</small>我们继续来讲拉宝梅蕾夫人的故事吧。
<strong>雅克</strong> 我看还是先为侯爵先生干一杯再说吧，我实在是很担心他。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担心得倒是一点儿也没错。
<small>〔三人再次碰杯，饮酒。</small>
<h3>第四场</h3>
<small>〔第三场戏中的人物说最后几句台词的同时，母亲和女儿从舞台深处走上平台。</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你们知道她有多生气吗？她告诉侯爵说她不再爱他了，而侯爵竟然高兴得差点儿没跳起来！两位先生，这女人可是高傲得很呢！<small>（转向母亲和女儿）</small>于是拉宝梅蕾夫人又找到了那两个女的，她很久以前就认识这对母女了。因为一场官司，法官把她们传唤到巴黎来，结果官司打输了，母女俩也变得一文不名，母亲只得开赌场来维持生计。<tt></tt>
<strong>母亲</strong> <small>（在平台上）</small>需要就是一切的法则。我费尽心机要把我女儿送进歌剧院，谁知道这蠢货有个破锣嗓子，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常来赌场的都是些男人，他们在那儿赌钱、吃饭，而且每次总有一两个客人留下来跟女儿或是母亲过夜，所以其实她们是……
<strong>雅克</strong> 对，她们是……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为她们干一杯，毕竟她们母女还真让人干得下去。
<small>〔雅克举杯；三人碰杯，饮酒。</small>
<strong>母亲</strong> <small>（对客栈老板娘）</small>老实说，侯爵夫人，我们从事的是一种很敏感的冒险行业。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登上平台，向母亲走近）</small>你们在这一行还不算太出名吧？
<strong>母亲</strong> 幸好还不算太出名，我们的……生意……是在汉堡街做的……那地方，没事的话也没人会去……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太舍不得这一行吧。要是我给你们安排稍微体面一点的生活，你们觉得怎么样？
<strong>母亲</strong> <small>（充满感激地）</small>啊，侯爵夫人！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不过你们对我可得言听计从。
<strong>母亲</strong> 您放心吧。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很好，你们回家去吧！把家具都卖掉，还有，只要是颜色有点鲜艳的衣服也都拿去卖掉。
<strong>雅克</strong> <small>（举杯）</small>我敬那位小姐一杯，她的神情好忧郁啊，想必是因为每晚都要换主人的缘故吧。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在平台上，对雅克）</small>别笑了，这种事有时候让人恶心得想吐，您要是知道的话就笑不出来了！<small>（对母亲和女儿）</small>我会帮你们租一间小公寓，里面的摆设是最朴素的。除了去望弥撒，或是望完弥撒走路回家之外，你们不可以离开公寓半步。在街上走的时候，眼睛得盯着地上，而且绝对不可以单独出门，你们说话的主题一定要围绕着上帝。至于我呢，当然不会去家里探望你们。我是不够格……跟这么神圣的女人交往的……现在，就乖乖听话吧！
<small>〔母亲和女儿退场。</small>
<strong>主人</strong> 这女人真教人害怕。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在平台上，对主人）</small>这还不算什么，您还不知道她有多厉害呢。
<h3>第五场</h3>
<small>〔侯爵刚从舞台的另侧进场，似有若无地碰到客栈老板娘的手臂。老板娘转过身来，用惊喜的眼神望着他。</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噢，侯爵！看到您多么教人开心啊！您的恋情最近进展得怎么样啊？那些年轻姑娘还好吗？
<small>〔侯爵挽着她的手臂，两人一同在平台上来回漫步；侯爵倚向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回答她的问话。</small>
<strong>主人</strong> 雅克，看哪！他什么事都告诉她！真是只蠢猪！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真是让人佩服。<small>（侯爵又在她耳边窃窃私语。）</small>您对女人一直就是那么有办法！
<strong>侯爵</strong> 那您呢？您没有什么故事要告诉我吗？<small>（客栈老板娘摇摇头。）</small>那位矮墩墩的伯爵呢？那个小矮子、小侏儒，他这么殷勤……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我们不再见面了。
<strong>侯爵</strong> 不要这样嘛！何必这么绝情呢？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因为我不喜欢他。
<strong>侯爵</strong> 您怎么会不喜欢他呢？他是世界上最讨人喜欢的侏儒呢！难道您心里还爱着我？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也许吧……
<strong>侯爵</strong> 您期待我会回心转意，所以您谨言慎行，让自己一言一行都无可挑剔吗？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害怕了吗？
<strong>侯爵</strong> 您是一个危险的女人！
<small>〔侯爵和客栈老板娘在平台上来来回回走着，状似在散步；迎面走来另外两个人——母亲和女儿。</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故作惊讶状）</small>啊！天哪，这是真的吗！<small>（她放开侯爵的手臂，向母女二人迎上去。）</small>真的是您吗？夫人？
<strong>母亲</strong> 是啊，是我……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近来可好？自从上次见面，怎么就没了消息？
<strong>母亲</strong> 我们遭遇的不幸您是知道的，我们一直深居简出，过着单纯的生活。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我很赞成你们深居简出，可是怎么连我都不理了呢？我……
<strong>女儿</strong> 夫人，我跟妈妈提到您不下十次，可她总是说：“拉宝梅蕾夫人？她早就把我们给忘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这是什么话呀！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哪。这位是我的朋友，阿尔西侯爵，他在这儿不会不方便吧，反正小姐都已经是大人了。
<small>〔四人一同继续散步。</small>
<strong>主人</strong> 我跟你说，雅克，这个老板娘我喜欢。我敢打赌她不是生下来就在这家客栈，她不是这种出身。我猜的应该没错。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真是这样！女大十八变哪！
<strong>主人</strong> 我可是告诉你，这个女的气质高贵得很呢。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对母女二人）</small>再留一会儿嘛！别急着走啊！
<strong>母亲</strong> <small>（腼腆地）</small>不行，不行，得去教堂做晚祷了……走吧，女儿！
<small>〔母女二人鞠躬后离开。</small>
<strong>侯爵</strong> 天哪，侯爵夫人，这两个女人是谁呀？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她们是我认识的人里头，最幸福的两个女人了。您有没有感受到那种宁静，那种安详？让人觉得隐居是充满智慧的生活方式。
<strong>侯爵</strong> 侯爵夫人，如果我们的分手让您陷入如此悲伤的绝境，我是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希望我不要拒绝那个矮墩墩的伯爵，是吗？
<strong>侯爵</strong> 那个小矮子？当然啰。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觉得这样会比较好吗？
<strong>侯爵</strong> 那还用说吗。
<small>〔客栈老板娘从平台上走下来。</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愤慨地，对雅克和他的主人）</small>你们听见了没有！
<small>〔客栈老板娘从桌上拿起一杯酒来喝，然后在平台边缘坐下来，侯爵坐在她身边，她继续说。岁月不饶人哪！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没三个苹果叠起来那么高呢。</small>
<strong>侯爵</strong> 您说的是那位夫人的女儿吗？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是啊。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朵枯萎的玫瑰，在另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面前凋谢。您也注意到那女孩了吗？
<strong>侯爵</strong> 当然注意到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觉得她怎么样？
<strong>侯爵</strong> 简直就像拉斐尔笔下的圣母。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那样的眼神！
<strong>侯爵</strong> 那样的声音！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那样的肌肤！
<strong>侯爵</strong> 那样的气质！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那样的微笑！
<strong>雅克</strong> 真是天杀的，侯爵，再这样下去，您就要万劫不复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对雅克）</small>您说得没错，他的确是要万劫不复了！
<small>〔客栈老板娘起身，举杯饮酒。</small>
<strong>侯爵</strong> 那样的身体！
<small>〔说话的同时，侯爵在平台上起身，走出舞台。</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对雅克和他的主人）</small>他已经上钩了。
<strong>雅克</strong> 老板娘，这位侯爵夫人是一头可怕的怪兽啊。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那侯爵又怎么说呢！他本来就不该背弃侯爵夫人！
<strong>雅克</strong> 老板娘，您应该没听过《刀鞘与小刀》这个迷人的寓言故事吧。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h3>第六场</h3>
<small>〔侯爵走回客栈老板娘的身边，开始用哀求的语调对她说……</small>
<strong>侯爵</strong> 好嘛，侯爵夫人，您最近有没有看见您那两位朋友呀？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对雅克和他的主人）</small>你们看到他被整成什么德行了吧？
<strong>侯爵</strong> 您这样实在太不应该了！她们母女俩这么穷，您却连顿饭也没邀请她们来吃过……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我去邀过她们，可是没有用啊。您不要觉得太惊讶，因为，要是别人知道她们母女俩常来我这儿，人家就会说这对母女是归拉宝梅蕾夫人照顾的，以后就没有人会救济她们了。
<strong>侯爵</strong> <cite></cite> 什么！她们靠别人的救济在生活？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是啊，靠她们那儿教会的救济。
<strong>侯爵</strong> 她们是您的朋友，您竟然忍心让她们靠救济生活！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啊，侯爵，我们这些平凡人很难了解这些虔诚的心灵啊。她们不会随便接受别人帮忙的，只有纯洁无瑕的人才有资格救济她们哪。
<strong>侯爵</strong> 您知道吗？我差点儿就忍不住去拜访她们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还好您没这么做，不然您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们了。这个女孩这么迷人，您还是不要去拜访她们，免得招人闲言闲语。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叹了一口气）</small>太残酷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阴沉地）</small>是啊，太残酷了，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strong>侯爵</strong> 侯爵夫人，您这是在嘲笑我。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我不过是想要帮您免除困扰罢了。侯爵，您这么做是自讨苦吃啊！这女孩可不能跟您认识的那些女人混为一谈！她不会接受诱惑。您是无法如愿以偿的。
<small>〔侯爵神情沮丧，向舞台深处走去。</small>
<strong>雅克</strong> 这侯爵夫人真坏。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对雅克）</small>雅克先生，请不要为男人辩护。您难道不记得拉宝梅蕾夫人有多么爱侯爵吗？她还是疯狂地爱着侯爵。侯爵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心如刀割！难道您看不出来，等在他们两人前面的，是个可怕的地狱吗？
<small>〔侯爵走回客栈老板娘的身边。老板娘抬眼望着他。</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天哪，您的气色怎么会这么糟！
<strong>侯爵</strong>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这半个月以来，我喝酒像喝水似的，而为了能在教堂里看她一眼，我又变得跟修道士一样……侯爵夫人，您想想办法，让我能再见到她吧！<small>（侯爵夫人发出一声叹息。）</small>您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侯爵，我很愿意帮您的忙，但这实在不容易呀。我们不能让她觉得我们是一伙的……
<strong>侯爵</strong> 拜托嘛！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模仿侯爵）</small>拜托嘛！……<small>（然后，冷冷地）</small>您爱不爱她关我什么事呢！我何苦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那么乱？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strong>侯爵</strong> 我求求您！如果您不帮我的话，我就完了。就算不为我，您也为她们母女想想吧！我已经控制不了我自己了！我会破门而入，冲进她们家里，您无法想象我会做出什么事！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好吧……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至少得给我一点时间好好准备……
<small>〔在舞台深处，仆人们正在摆设一张桌子与数张椅子。侯爵退场……</small>
<h3>第七场</h3>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向舞台深处走去，母亲与女儿从舞台深处进场）</small>嗯，好，过来，过来。一起坐下来，我们就要开始了。<small>（客栈老板娘在舞台深处的桌旁坐下。现在，舞台上有两张桌子：一张在低处，雅克和他的主人坐在那儿，另一张则在平台上。）</small>待会儿侯爵到的时候，我们要假装惊讶得不得了，可不要搞错了！
<strong>雅克</strong> <small>（对客栈老板娘大叫）</small>老板娘！这女人真是坏透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坐在平台上面的桌旁，对坐在底下桌旁的雅克）</small>雅克先生，那侯爵呢，他是天使啰，是吧？
<strong>雅克</strong> 为什么他得当天使呢？男人难道除了当天使或者当野兽，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您要是听过《刀鞘与小刀》这个寓言故事的话，应该会长一点智慧。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向三个女人走近，故作惊讶状）</small>哦……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也很惊讶的样子）</small>真是没想到……侯爵先生，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您……
<strong>主人</strong> 这些人真会演戏！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既然您也在这儿，就跟我们一块儿吃个饭吧。
<small>〔侯爵亲吻三位女士的手，然后坐下。</small>
<strong>雅克</strong> 我很确定这一段您不会太感兴趣的，他们的故事一边进行，我一边说《刀鞘与小刀》的故事给您听。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打断三个女人的谈话）</small>各位女士，我完全同意你们的看法。生命的喜悦算什么？不过是烟雾和尘土罢了。你们知道我最钦佩的人是谁吗？
<strong>雅克</strong> 主人，别听他的！
<strong>侯爵</strong> 你们不知道吗？是柱头隐士圣西梅翁，他是我的主保圣人。
<strong>雅克</strong> 《刀鞘与小刀》是一切寓言故事中寓意最深远的，也是所有科学的基础。
<strong>侯爵</strong> 想想看，各位女士！西梅翁花了四十年的时间，在一根四十米高的柱子上向上帝祈祷，祈求上帝赐给他力量，让他能在四十米高的柱子上待四十年，在那儿向上帝祈祷……
<strong>雅克</strong> 主人，别听他的！
<strong>侯爵</strong> ……祈求上帝赐给他力量，让他能在四十米高的柱子上度过四十年……
<strong>雅克</strong> 听我说！有一天，刀鞘和小刀吵得不可开交，小刀对刀鞘说：“刀鞘吾爱，您是个货真价实的婊子，您每天都接待新来的小刀。”刀鞘回答说：“小刀吾爱，您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因为您每天都换刀鞘。”
<strong>侯爵</strong> 各位女士，请想想看！花四十年的时间待在一根四十米高的柱子上！
<strong>雅克</strong> 他们从吃饭的时候就开始吵。这时，坐在刀鞘和小刀中间的人说话了：“我亲爱的刀鞘，还有您，我亲爱的小刀，你们这样换刀换鞘是很好，不过你们都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那就是你们曾经互相承诺不要换来换去。小刀，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上帝创造你，就是要让你插进好几个不同的刀鞘。”
<strong>女儿</strong> 那……这根柱子真的有四十米高吗？
<strong>雅克</strong> “至于你呢，刀鞘，你还不明白上帝创造你，就是要给你很多支小刀吗？”
<small>〔主人不看平台上发生的事，专心听雅克说话。听完最后这句话，主人笑了。</small>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带着爱意的温柔语气）</small>是的，小姑娘，有四十米高。
<strong>女儿</strong> 西梅翁不会头晕吗？
<strong>侯爵</strong> 不会的，他不会头晕。亲爱的小姑娘，您知道为什么吗？
<strong>女儿</strong> 我不知道。
<strong>侯爵</strong> 因为他在柱子上从来不往下看。他永远看着上帝。要知道，往上看的人从来不会头晕。
<strong>三个女人</strong> <small>（惊讶地）</small>真的吗！
<strong>主人</strong> 雅克，真是这样吗！
<strong>雅克</strong> 没错。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向女士们告辞）</small>很荣幸能和各位一道用餐。<small>（侯爵离去。）</small>
<strong>主人</strong> <small>（觉得很有趣的样子）</small>你的寓言很不道德。我唾弃这个故事，也拒绝接受这个故事。我还要说，这个寓言故事，我就当它不存在。
<strong>雅克</strong> 可是你觉得这故事很有趣！
<strong>主人</strong> 跟这没关系！谁会觉得这故事不有趣？我当然觉得这故事很有趣！
<small>〔在舞台深处，仆人们搬走桌椅。雅克和主人又开始看着平台。侯爵向客栈老板娘走近。</small>
<h3>第八场</h3>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怎么，侯爵，您在法国找得到哪个女人愿意像我这样为您做这些事吗？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在客栈老板娘的面前跪下）</small>您是我唯一的朋友……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strong>侯爵</strong> 我非得到这个女孩不可，不然我会活不下去。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如果可以救您一命的话，我很乐意。
<strong>侯爵</strong> 我知道这事儿会惹您生气，但我还是得承认：我给她们寄了一封信，还有一盒珠宝。不过她们把这两样东西都退还给我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严厉地）</small>侯爵，爱情让您堕落了。她们母女对您做了什么？您竟然要这样侮辱她们？您以为高贵的德行用几颗珠宝就可以收买吗？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仍然跪在地上）</small>请原谅我。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我已经警告过您，可是您却如此无可救药。
<strong>侯爵</strong> 亲爱的侯爵夫人，我想做最后的努力。我想把我城里的一栋房子，还有我乡下的房子送给她们。我要把我财产的一半都送给她们。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过，贞节是无价的。我很了解这两个女人。
<small>〔客栈老板娘从侯爵身边离去；侯爵还是跪在舞台上。母亲从舞台另一侧向客栈老板娘走来，然后在她面前跪下。</small>
<strong>母亲</strong> 侯爵夫人，请允许我们收下这份礼物吧！这么大好的一个机会！这么大好的一笔财富！这么大好的一份荣耀啊！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对一直跪着的母亲）</small>难道你们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要让你们得到幸福吗？马上把这些礼物退回去给侯爵。
<strong>雅克</strong> 这女人，她到底要怎么样啊？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对雅克）</small>她想要怎样？当然不是要让这两个女人有好日子过啰。雅克先生，这两个女人对侯爵夫人来说，算哪根葱啊！<small>（对母亲）</small>要么就照我的话去做，不然我就把你们送回去开妓院！
<small>〔撇下母亲，客栈老板娘背过身去，恰好和一直跪着的侯爵面对面。</small>
<strong>侯爵</strong> 啊，亲爱的侯爵夫人，您说得没错，她们拒绝了。我已经没有希望了。我该怎么办？啊，侯爵夫人，您可知道我作了什么决定？我要娶她为妻。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故作惊讶状）</small>侯爵，这个决定事关重大，您可得好好考虑。
<strong>侯爵</strong> 有什么好考虑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糟。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别急，侯爵，这可是终身大事，不能草草决定。<small>（假装深思的样子）</small>这两个女人的美德毫无疑问。她们的心就像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您的决定或许是对的。贫穷也不是什么罪恶。
<strong>侯爵</strong> 求求您去看看她们，把我心里的想法跟她们说。
<small>〔客栈老板娘转向侯爵，握着他的手；侯爵站起身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侯爵夫人露出微笑。</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好吧，我答应您就是了。
<strong>侯爵</strong> 谢谢您。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不管什么事，我还不是都帮您去做。
<strong>侯爵</strong> <small>（沉醉在骤然而至的快意里）</small>您是我唯一的、真正的好朋友，告诉我，您为什么不跟我一样，也去结个婚呢？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跟谁结婚？
<strong>侯爵</strong> 跟那个矮墩墩的伯爵啊。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那个侏儒？
<strong>侯爵</strong> 他又有钱又聪明……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那谁来保证他会对我忠诚？您吗？您可以吗？
<strong>侯爵</strong> 丈夫不忠这种事，一下子就习惯了。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不行，不行，我可没办法。我会受不了，而且，我会报复。
<strong>侯爵</strong> 如果您想报复，好啊，我们就来报复。应该会很有意思的。我们可以租一栋漂亮的大房子，四<u></u>个人住在一起，快乐似神仙。您觉得怎么样？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
<strong>侯爵</strong> 如果您的侏儒丈夫惹到您的话，我们就把他放在花瓶里，搁在你们的床头柜上面。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您这些高见让人听了真开心，不过我是不会结婚的。唯一有可能让我托付终身的男人……
<strong>侯爵</strong> 是我吗？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我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承认了。
<strong>侯爵</strong> 为什么先前您没有跟我说呢？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照现在看起来，我做得没错。您选择共度一生的对象比起我来，合适得多了。
<small>〔穿着白色结婚礼服的女儿从舞台深处缓缓向前走来。侯爵看见她，着魔似的走上前与她相会。</small>
<strong>侯爵</strong> 侯爵夫人，我一辈子都会感激您的，至死不渝……
<small>〔侯爵缓缓走上前与女儿相会。两人互相拥吻，相拥久久不离。</small>
<h3>第九场</h3>
<small>〔侯爵和女儿相拥时，客栈老板娘倒退着走，慢慢地向平台的另一端走去，老板娘眼睛仍然盯着相拥的两人，稍后她出声呼唤侯爵。</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侯爵！
<small>〔侯爵几乎没注意到老板娘的呼唤，他紧紧抱着女儿。</small>
侯爵！<small>（侯爵爱理不理地转过头。）</small>新婚之夜您还满意吗？
<strong>雅克</strong> 拜托！这还用问吗？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我很高兴。好吧，现在听我说。您曾经拥有一个品德端正的女人，可是却不懂得珍惜。这个女人，就是我。<small>（雅克笑了出来。）</small>我报复的方法，就是让您跟一个和您相配的女人结婚。去汉堡街探听一下吧！您就会知道您的夫人是怎么讨生活的！您的夫人和您的岳母！
<small>〔女儿扑倒在侯爵跟前。</small>
<strong>侯爵</strong> 可耻，真是可耻啊……
<strong>女儿</strong> <small>（在侯爵跟前）</small>侯爵先生，请您践踏我，痛打我吧……
<strong>侯爵</strong> 您走吧，真是可耻啊……
<strong>女儿</strong> 您要怎么对我都可以……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快去吧！侯爵！快到汉堡街去吧！然后在那儿立一块牌子作纪念，上头写着：阿尔西侯爵夫人曾经在此卖淫。
<small>〔客栈老板娘放声大笑，笑声邪恶有如撒旦。</small>
<strong>女儿</strong> <small>（在地上，倒在侯爵跟前）</small>侯爵先生，可怜可怜我吧……
<small>〔侯爵用脚把女儿踢开，女儿试图抱住侯爵的腿，但侯爵还是离去了。女儿仍然在地上。</small>
<strong>雅克</strong> 老板娘，小心哟！故事的结局可不是这样的！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本来就是这样。您可别动歪脑筋，想要添油加醋。
<small>〔雅克跃上平台，于方才侯爵驻足之处停下。女儿抱住雅克的双腿。</small>
<strong>女儿</strong> 侯爵先生，求求您，至少给我一线希望，让我知道您会原谅我！
<strong>雅克</strong> 起来吧！
<strong>女儿</strong> <small>（在地上，紧紧抱着雅克的双腿）</small>只要您高兴，您怎么对我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接受。
<strong>雅克</strong> <small>（以真诚并且激动的口吻）</small>我已经请您起来了……<small>（女儿不敢起身。）</small>世界上那么多贞洁的女孩变成品行不端的女人，难道，故事就不能倒过来一次吗？<small>（温柔地）</small>而且我相信，荒淫放荡的生活只是与您擦身而过，根本就还没伤害到您。起来吧。您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我原谅您了。就算在让人感到最羞愧的时刻，我也一直把您当作我的妻子啊。请对我诚实、对我忠诚，请您快乐一点吧。也请您让我和您一样诚实、忠诚、快乐。我对您的要求就是这些了。起来吧，我的妻子。侯爵夫人，起来吧！起来，阿尔西夫人！
<small>〔女儿起身，紧紧拥住雅克，狂乱地亲吻着他。</small>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small>（在舞台另一侧大叫）</small>侯爵，她是妓女呀！
<strong>雅克</strong> 闭嘴！拉宝梅蕾夫人！<small>（对女儿）</small>我已经原谅您了，而且我要您知道，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那个女人<small>（指着客栈老板娘）</small>，她想报复我，可是却帮了我一个大忙。您难道不比她更年轻、更美丽，比她更忠诚一百倍吗？我们一起到乡下去生活，到那儿舒舒服服过几年好日子。<small>（雅克和女儿穿过平台，然后转身面向客栈老板娘，同时跳出侯爵的角色。）</small>我可得跟您说，老板娘女士，他们后来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变的，一件事要改变方向，就像风在吹一样。风不停地在吹，而我们甚至连风在吹都不知道。这风一吹，事情就从幸福变成不幸，复仇也随之而来，而一个轻浮的女孩竟然变成一个举世无双、忠实的好妻子……<bdo>..</bdo>
<h3>第十场</h3>
<small>〔雅克说最后几句话的同时，客栈老板娘从平台上走下来，坐在雅克的主人所在的桌旁；主人搂着她的腰，跟她一起喝酒……</small>
<strong>主人</strong> 雅克，我不喜欢你给这个故事收尾的方法！这女孩没有好到可以变成侯爵夫人啊！她简直就让我想起阿加特！这两个可怕的女人都是骗子！
<strong>雅克</strong> 主人，您搞错了！
<strong>主人</strong> 什么！我，我会搞错！
<strong>雅克</strong> 而且您错得很离谱。
<strong>主人</strong> 有个叫作雅克的要给他的主人上课呢，他要教我，让我知道我有没有弄错！
<small>〔雅克放开女儿，女儿在主仆两人随后对话时退出，雅克跳下平台。</small>
<strong>雅克</strong> 我可不是什么叫作雅克的。您还记得吗？您甚至还说过我是您的朋友。
<strong>主人</strong> <small>（调戏着客栈老板娘）</small>我想说你是我朋友的时候，你就是我朋友。如果我想说你是什么叫作雅克的，你就只是个叫作雅克的。因为在上天那里，你知道的，在上天那里！就像你的连长说的，上天注定我是你的主人。现在我命令你，把我不喜欢的那个故事的结局给我换掉，我敬爱的拉宝梅蕾夫人也不喜欢那个结局<small>（主人抱着客栈老板娘）</small>，她是一位高贵的妇人，她的屁股那么大又那么出色……
<strong>雅克</strong> 主人，您以为啊，您以为雅克真的有办法把他说的故事的结局给换掉吗？
<strong>主人</strong> 只要他的主人想这么做，雅克就会把故事的结局换掉！
<strong>雅克</strong> 主人，这我倒想见识见识！
<strong>主人</strong> <small>（仍然在调戏客栈老板娘）</small>要是雅克继续这么固执的话，他的主人就会叫他去关畜牲的地方，让他去跟山羊一起睡！
<strong>雅克</strong> 我才不去呢！
<strong>主人</strong> <small>（抱着客栈老板娘）</small>你就是得去！
<strong>雅克</strong> 我不去！
<strong>主人</strong> <small>（吼叫）</small>你得去！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先生，您可不可以答应您刚刚才抱过的这位女士一件事？
<strong>主人</strong> 只要是这位女士说的都行。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请不要再跟您的仆人争吵了。看得出来，您的仆人很傲慢无礼，不过，我觉得您需要的刚好就是像这样的仆人。上天注定你们谁也离不开谁。
<strong>主人</strong> <small>（对雅克）</small>听到了没有，奴才。拉宝梅蕾夫人刚才说，我永远也摆脱不了你。
<strong>雅克</strong> 主人，您就快要摆脱我了，因为我要去跟山羊一起，睡在关畜牲的地方。
<strong>主人</strong> <small>（站起来）</small>你不准去！
<strong>雅克</strong> 我要去！<small>（雅克慢慢走出去。）</small>
<strong>主人</strong> 你不准去！
<strong>雅克</strong> 我偏要去！
<strong>主人</strong> 雅克！<small>（雅克慢慢走出去，愈走愈慢。）</small>我的小雅克<small>（雅克走出去。）</small>我亲爱的小雅克……<small>（主人追出去，抓住他的手臂。）</small>好了，你听到了没有？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strong>雅克</strong> 好。不过为了避免以后的冲突，我们得先约法三章，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strong>主人</strong> 我很赞成。
<strong>雅克</strong> 我们来定些规矩吧！既然上天注定我对您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以后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滥用这个权利。
<strong>主人</strong> 这个，上天可没注定！
<strong>雅克</strong> 这些事，早在我们主人创造我们的时候，就已经规定好了。他决定让您有面子，我有里子。您下命令，而我来决定您下哪些命令。创造我们的那个主人，决定让您有权力，而让我有影响力。
<strong>主人</strong> 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来交换，我要当你。
<strong>雅克</strong> 这样您不会有什么好处的。您会丢掉面子，而且得不到里子。您会失去权力，而且不会有什么影响力。主人，您还是维持现状吧。只要您当个好主人，一个听话的好主人，您的处境不会变得更糟。
<strong>客栈老板娘</strong> 阿门。夜深了，上天注定，我们已经喝得够多了，该去睡了。
片刻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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