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香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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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父友人中有一位蔡梦香先生。他是潮州人，在上海清政大学读书，后来寄居新加坡<dfn>藏书网</dfn>和槟城。

    蔡先生是一位清癯如鹤、天真<tt>..t>如婴儿的老人，很随和脱略，老少同欢。手头好像很阔绰，随身行装却很少，只有一个又旧又小的藤箱。一天，一个打扫房间的工人好奇地偷看他那藤箱中装的是什么东西，原来那三两件的衣服已拿去洗，里面空空洞洞，只有折叠着一张黄纸，写着“处士讳梦香公之墓”。

    大家知道了这秘密不敢说出口，老人却敏感地占先声明：“自己的身后事让自己做好，不是减少后人的麻烦吗？”

    他更写了一首诗：

    <small>随处尽堪埋我骨，天涯终老亦何妨？</small>

    <small>死生不出地球外，四海六洲皆故乡。</small>

    一生中，蔡先生从来不用床。疲倦了躺在醉翁椅上，像一只虾一样屈起来做梦。梦醒又写诗作对，写完即刻抛掉。什么纸都不论，连小学生的算学<bdo></bdo>蓝色方格簿上也写。桌上一本书也没有，但是看他的诗、书法和画，可知他的功力极深。除了做梦，蔡先生还会吐纳气功，清醒的时间只有十分之二三。当他作画时，不知自己是书是画，是梦是醒：醒后入梦，而不知其梦。对于他，什么所谓画，怎么所谓醒，都不重要了。

    有一天，一件突发的事破坏了他一贯的生活规律。那是他中了头奖马票。本来冷眼看他的人都来向他借钱。他说：“想见面的朋友偏偏不来看我，因为马票已成友情的故障；而怕和我见面的却天天包围着我，这怎么办？”

    还有怎 4e48." >么办？他畅意挥霍，过了一年半载，把钱花光了，然后心安理得，蜷曲醉翁椅昏昏入梦。

    文人的生活到底不好过，他流浪寄居于各地会馆，终遭白眼。蔡先生八十三岁逝世，我一直无缘见他一面。今天读他的遗作，知道他在临<dfn></dfn>终那几年已丧失了豪迈，他写道：

    <small>处处崎岖行不得，艰难万 91cc." >里度云山；</small>藏书网

    <small>不如归去去何处，随遇而安难暂安。</small>

    这首诗与他当年“四海六洲皆故乡”的旷达心情是相差多远，不禁为他老人家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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