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索 作妖纪 天涯 作妖纪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第一章:蒜瓣儿
蒜瓣儿是条狗,它救过我的命。
我姓关,今年二十八岁,满族,个体户。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妻子,她是一位人民教师。我的房子是个临街的二层楼,一楼开店,二楼住人。我的工作颇为令人羡慕,每天和金钱、骏马、美女、豪车相伴,不过这些东西都是纸糊的。吓着了吧,没错,就是一个开殡葬用品店的,行话叫“扎彩铺子”。
总有朋友嘲笑我,说我一个干白活的,愣是娶了一个老师做媳妇。我知道他们就是**裸的嫉妒,我总对他们说:“难道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得找一个狐妖女鬼什么的过日子吗?我们两口子这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不过若问我那娇妻为什么会看上我,还得从我这一身本事说起。
我家满姓瓜尔佳氏。这姓不一般,说两个人大伙都能认识,一位是鳌拜,一位是关晓彤,这都是我们瓜尔佳氏的大人物。我爷爷是个萨满,老家人都叫他“跳大神的”。不过爷爷不在乎这个略显贬义的称呼,在满人的老理儿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跳神的。爷爷有什么能耐,我也不好细说,只能说小的时候去爷爷家玩儿,爷爷家的古玩架儿上没有古玩,全是一只只大小各异的葫芦,葫芦上贴着黄裱纸的符。爷爷说,那里面全是他的战利品。
父亲跟爷爷学艺,也能捉鬼,我又师承父亲,不过到了我这个年代,捉鬼是电影和小说里的故事了。为了糊口,我就开了这么一家纸活店,平时也接一些主持葬礼的活儿。
我家的古玩架子上只有一只属于我自己的葫芦,那是我十八岁出师那年的作业,十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年被我封在葫芦里的是一个高速路上出了车祸的横死鬼。干我们这一行,别人不请,不能主动施展本事。否则坏了规矩。如今21世纪了,谁也不会相信这些所谓封建迷信的东西,我的法器十年未曾用过。
爷爷传下来一口剑,他说是他的爷爷传下来的。那剑身长一尺五寸,彩钛钢打制,无光自明,发出七色油彩。细柳叶儿形,插在一青鲨鱼皮鞘里。剑柄很有讲究,是一架三尺多长的三叉鹿角,二指粗细,比剑身还重。爷爷说这是母鹿的角,母鹿长角,世间罕有,是亦正亦邪,亦雌亦雄的灵兽,取来做剑柄可以斩妖杀鬼,小时候我时常问爷爷,是如何通过鹿角就能判断公母的?这角上也没有粉色的蝴蝶结啊。但我一问,就会挨打,后来明白了,母羊也有长角的嘛,美羊羊不就是。管他公母鹿羊,我这剑可一直没有名字,可是近几年我特别想用一个宋代英雄的名字给它命名——吴用。
早上十点,我才爬起来,自己家的铺子,几点开门随我高兴,所以我也没有早起的习惯。起了床不洗脸不刷牙,穿上拖鞋直奔阳台,可有一堆活儿等着我呢。
浇我那一窗台几十盆的盆景,喂我那六七缸的金鱼、热带鱼。给猫换猫砂,给仓鼠换锯末子,给松鼠猴喂水果,给鸟换水。最大的事是照顾孕妇,不是我爱人,是我养的一条白色泰迪。这几天该生了,目前是我所有宠物中最重点的保护对象,朋友常说我幼稚,一个大老爷们,鼓捣了一屋子的小动物。我笑他们不懂,干我们这一行的,人鬼之间,阴阳两道。眼见的全是死气,全靠这些东西给我带来点生气呢。
我的狗一身白毛,十分可爱。我本想给它起个名字叫狮子,但是又觉得俗气。后来想到古书上称狮子为狻猊,便叫它蒜泥了。因为我担心一只小小的泰迪担不起神兽的名字再折了命,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究多些。好在蒜泥也是白的,而且还是谐音。
蒜泥快生了,这几天不爱动,但是兽医说这样不好。于是我近来推了四五个活儿专门在家照顾这位孕妇,媳妇跟我说,要是她怀孕的时候,我对她的照顾赶不上蒜泥,她就和我离婚。
今天早上,蒜泥还是不爱出窝,我想让它下楼溜溜,可是它不动。扔球,给零食,打骂都不好使。谁让我爱它呢,我一个小三十岁的大男人,趴在地上,找了一个老婆学校演课本剧用的小狗耳朵的发卡戴在头上,晃着屁股装狗。就这样,我带着狗耳朵,一路爬下了楼,一边爬还一边汪汪地叫着。
蒜泥没有来,店里却站着一位客人。我很尴尬,痛不欲生,因为我刚刚起床,身上只有一条内裤。客人也很尴尬,他想不到一个花圈店的店主会如此的欢脱。
“关……关先生,你这是逗儿子玩呢?”他说。
我尴尬到已经忘了站起来的事,就跪着回答:“没有儿子,我逗狗呢。”
这时蒜泥跑下来,坐在楼梯口侧着脑袋看我,我知道它在笑我。
客人西装革履,法拉利停我我店门口,手上的大金表晃瞎了我的眼。四十多岁,男性,三年前的旧相识。三年前,我给一个客户的老父亲办葬礼,我们是在席间认识的。当时,这位王老板说在郊区看上了一个民国时期的旧宅子想买。邀我去看看风水。但是后来有没有联系我。干我们这一行的,别人不找,又不能主动上门,毕竟丧气。所以就三年未见。我知道当时他是嫌我年轻。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喝茅台要老的,找老师要老的,请大夫要老的。就他妈娶媳妇不要老的。
我换了衣服,打了狗也关了狗,下楼来招呼他。
“王总,有事?”
“嗯,我那儿子……”
“怎么了?小少爷他……”
“不不不,没死,没死。是不太正常。”
“在我这店里说话不能大喘气,我差点就劝您节哀了。”
“三年前我置了一个宅子,装好了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过去,当年我儿子十五,现在十八了,也快高考了,可是近来,我看他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好好学习吗?这是您得找我媳妇,这不是我管的事啊。”
“不是,学习还好,不仅没不好好学习,反而比一般十七八岁的孩子都认学,不早恋,不打架、不上网、不惹事。”
“那我得恭喜王总啊。”
“别提了,他要是早恋、上网、打架,我也就不来了,这些至少是一个十七八岁孩子常干的事啊。可是我那儿子,没有一个同学和他玩,都嫌他的情商只有小学生水平。他平时和一帮六七岁的孩子满院子疯跑,看电视都是动画片,而且还是《天线宝宝》《喜洋洋》。捡了一个虫子能玩半天,说他傻吧,还不傻,因为人家考试有成绩啊,说不傻吧,这状态肯定不对。太幼稚了。孩子他妈说,孩子嘛,天真点没什么,长大了就好了,可这都十八了,还小吗?所以我想找您给看看去。”
“您这应该找心理医生啊。”
“找过了,心理医生,儿童教育专家,脑科大夫。能请的人都请遍了,可是人家都说孩子没病,就是幼稚了点,长长见识就好了。可您也知道就我这条件。小学毕业的时候,中国都带他玩遍了。现在也走了小半张世界地图了。可是孩子到了景点,不是撒尿就是喊累。意大利的披萨没有兴趣,宾馆的泡面倒是吃得欢。”
“王总,我走不开,您也看到了,我家的狗要生了。”
“关先生啊,这人还不如狗吗?你好歹给看看,好处少不了您的。”说着,王总开始解他那大金表。
“放下,别动,我不要这玩意。实话实说吧,从十八岁到今天,我这宝剑在鞘里装了十年,就算你啥也不给我,我都忍不住去看看了,看看可是看看,一来我得带着狗,二来若真有什么妖魔邪祟,能不能降还两说着。”
“全听您的,明天一早儿,我派司机来接您。”
“好嘞!”
送走了王总,我心潮澎湃,宝剑啊宝剑,十年了,该咱爷们亮亮家伙了!
次日一早,我换了一身黑色长衫,将剑裹在布包里,拎了狗笼子,随王总的司机驱车两个多小时来到王总郊区的宅子。
还没进院,就看见门当、户对、垂花门楼,看来是个面积和制式都了不得的民国古建。
时值仲秋,雨落梧桐叶黄,方一推开红漆大门,一尊二丈高千孔太湖石正立在大门口。只一阵旋风响过,灌进石孔中,嗡嗡作响,院子里,假山、金鱼池十分讲究,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正坐在院子里玩。这个少年面色红润,像两三岁孩子的肌肤,吹弹可破。没有一个青春痘。他一身名牌运动服,脚上白球鞋,却弄得满是泥土。手里拿着一根杏树叶的叶柄,和一个小学生玩游戏。就是将两根叶柄扣在一起互相扯。看谁能扯断谁。我们土话叫“拔梗儿”。
想必这就是王总的少爷了,小少爷的叶柄断了,对面的小学生说:“不玩了,没劲,我要回家看《三国演义》去了。”
小王却大哭起来,大叫着:“陪我玩!陪我玩!”
“关先生来了,见笑。”王总迎出来,给了儿子一颗棒棒糖,儿子立刻不哭了,吮着糖满院子跑。
“真是童趣啊!”我抿嘴笑道。
“关先生您就别挖苦我了,我都愁死了,这哪是十七八岁的大小子啊?”王总一脸愁容。
我将狗放在院子角落处,解下剑来放在院中石桌上说:“王总,我问你,这宅子原本住的是一个什么人啊?”
“听人说是一个民国时期的富商,后来解放了,就去台湾了,现在八成不在人世了吧。”
“这宅院是他建的?”
“人说是,我也不知道。”
“你改动过吧?”
“嗯,你放家伙的这个桌子原本是个桥墩子,对面的金鱼池我也缩了一半。这个桥墩没有用,就改成了一个石桌子了。”
“这太湖石是有高人指点吧?”
“完工的时候找人给看过,说着东西能挡煞,就买了一尊立在门口了。花了几百万。”
“是啊,看得出来,我在山东孔府见到的太湖石影壁也没你这尊气派。老理儿讲鬼怪只能走直线,这太湖石蜿蜒多孔,透漏皱瘦,确实有挡煞的功能。由此可见,您请的这一位,当真是高人啊,也当真是挡了煞,只不过他没看看院子里干不干净就让你挡,这一挡,算是把煞彻底挡在院子里出不去了。”
“怎么讲?”
“不急,你看!”
我运气凝神,操起剑来,一跃三尺,持剑的手正拍在石桌子上,大叫一声:“开!”
“哗啦啦!”
石桌碎裂,碎石中,俨然一个骷髅头。紧接着听见一声孩童惨叫,只见一道罡风卷着叶子逼向门口太湖石影壁。“啪啦!”整撞在上头,入秋了,石上藤萝干枯,被这一撞,哗啦啦断裂,纷纷落在地上。这就是这鬼受了惊,想跑,但是恰好被太湖石挡住了。太湖石多孔,风灌进去,几声啸响。
一切如常,只有大少爷,倒在了地上。看来太湖石真是有用,大少爷倒在了地上,就是那鬼倒在了地上,他被撞了个跟头,又回到宿主体内。
王总吓得魂不附体,结巴地说:“怎么?怎么回事?”
“是打生桩。”
“什么是打生桩?”
“古时候的老讲究了,在破土动工的时候,在地基里活埋一个孩子,要是建桥的话,有的时候还有在桥头桥尾各埋一位童男童女。说是为了祈求平安。用这个孩童给鬼神献祭。我算了一下,这个孩子当初被埋的时候三岁,忌辰在六月。同治年的事,三年前的六月,你们搬来多久了?小少爷有没有过什么异常。按道理说,这东西充其量就是个积了一些戾气的三岁小孩。同治年到现在也就一百六十多年。对我们来说一百六十年长,对鬼来说修不出什么大法力。就算招鬼,也该是您夫人招。小少爷十七八岁大小子,阳气盛着呢。不应该是他。”
“三年前的六月,孩子快中考了。我记得当时外省有一个漫展,孩子想去,我怕耽误考试就没让他去,当时孩子挺不高兴的。我给他请了一个家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老教师给划子划了重点,让孩子在家背。我记得当时孩子还和我犟,说不理解的知识背下来有啥用。可是人家老师说不用理解,背下来得分就行。孩子当时一股火,烧了几天。不过后来也就好了。考试考得也还行,我现在还经常带着礼物去看老师呢。”
“是得看啊,死背书招鬼上身啊,下次去看他的时候别忘了带着棒子,削他个老不死的!”
“这么严重?”
“不发烧还好,这一发烧,这个鬼童算是招上了,这鬼被你封在院子里,难熬啊,你们一家人无病无灾,他又找不到宿主,饥渴难耐啊。这回终于是逮到机会了,他本想着附在你儿子身上就能出了院子,可你又信了高人在这门口立了太湖石,这玩意儿挡煞,这鬼童想出都出不去。因为他这副躯壳还在桥墩子里呢”
“那我现在就找人拆了它!”
“拆?你知道这个鬼童和你儿子处的多好吗?朝夕相处三年了,这鬼童长得快啊,三岁的孩子都能和小学生一起玩了。他可舍不得你儿子这纯阳之体啊,你儿子没有女朋友,就没干过那事,我们行话管这种小伙子的身体就叫纯阳之体,当年唐三藏的肉为啥吃了长生不老,就是因为十世修行,一点元阳未泄。说来唐僧也可悲,活了十辈子,也没娶上个媳妇。现在你儿子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愣给造成七岁的智商了,你说说,死读书多可怕?”
“关先生,我可只有这一个儿子啊!您可得救救他啊!”
“老教师,老高人,老宅子,你这一应之物全部求老,到头来儿子招上了一个幼稚鬼,说心里话,要不是宝剑十年以来不饮鬼血,我最烦你们这种看不上年轻人的人。这回咋样?你儿子可以永远年轻了。”骂出来,爽多了,谁让你有事求我呢,骂你你也得给我听着。有些人,就是欠骂。
我懒得理他,一把将宝剑抽出来,踏罡步斗,手拈剑诀叫一声“破!”凌空跃起,单脚站在太湖石上。斜持鹿角大剑叫到:“大胆妖童,你我无怨、,你若听我的话,我不伤你,你放了无辜之人,我送你出去。若不依我,今夜子时,现身一战!”
话毕,脚下太湖石晃了三晃,小少爷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冲我龇牙。看来这鬼不愿意就这么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宿主。
“没得商量是吧?今晚,就用你来喂我的剑吧!”我说。
用过晚饭,我看了看蒜泥,今晚蒜泥很不舒服,不爱动,一直哼叫。八成不是今晚就是明早的事儿了。
大少爷一直很安静,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多吃了两碗。我知道这不是大少爷吃的。这叫鬼食,是那鬼童准备和我决一死战,所以多吃了两碗饭。晚饭后,大少爷就睡了。我明白,是那鬼从他身上下来了。由于少爷长时间被鬼怪附体,元神已经十分虚弱了,所以睡着了。这和人大病初愈,身子发虚一个道理。不过这正是可怕的地方,这鬼童有两下子,他离开了宿主,我便不知道他会何处出现,出现在哪里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婆常常和我说,她的学生们,下课的时候,和同龄人玩的是正常人,和低龄人玩的,越玩越虎。跟高龄人玩的,都是天才。这鬼童三岁夭亡,和一个十八岁少年共用一个身体三年了,早已智力过人。而那可怜的大少爷,就像和低龄人玩耍的孩子,越玩越虎。
夜半,子时,蒜泥的下身流出羊水来,我知道,蒜泥快生了。
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落叶刮着地砖儿打旋儿,发出磨牙吮血的声音。蒜泥纵然十分虚弱,却也仰着脖子向我吠叫。因为它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不只有它,宝剑护主,也在震动着。鬼童要来了。
之前白天被我拍碎的石桌里升起一团黑烟来,黑烟绕着我转,缓缓成型。
不多时,我的面前站着一具童尸。那个鬼童保持着他临死之前的样子,周身上下死白,没有一丝血色,五官不能动,表情保持不变,就是临死前窒息导致的极度扭曲,周身上下被石块锹镐划出的伤口凝着血痂。应该是极大的怨气,让他在死后化作厉鬼,那童尸身穿一件大红,该是当时为了化煞吧,扎一对羊角抓髻,前额上是一个桃心儿形。一手破拨浪鼓,该是当初随他一起埋的。一手是一杆枯藤拧成的短枪。三岁的孩子,一米来高,枪也就那么长。我明白,这做成短枪的枯藤也是灵物。这院子中间有一棵合抱之粗银杏大树。树龄少说六百年上下,树上藤萝密布。这鬼童就是用这百年生古藤加以鬼气炼成短枪。虽然枪身不长,但是杀气缭绕,不可小觑。难怪他喜欢玩拔梗儿呢。要是能拿这杆枪跟那小孩玩,他准赢。
“原来是个丑哪吒,小鬼,听话,叫叔叔。”我说。
“你应该叫我高祖爷爷,我比你大一百三十多岁呢。白天,用青罡剑诀震碎石桌子的是你吧?”鬼童说话的声音似哭似笑,就像怀中的婴儿本来正嗷嗷大哭,忽然仰头对你一笑,十分吓人。
“青罡剑诀是我家祖传的法术,你怎么会认识?”
“同治年,我就是被一个会青罡剑诀的老萨满封在桩子里的,你既然说是你家传秘书,那我杀了你也是不冤了。”
造化,不知是我哪代的祖宗,当年惹了这个熊孩子,今天,算到你玄孙子头上了。
“别废话了,吃我一剑吧!”
说罢,我一把抖开包袱,掣出鹿角大剑,那剑身裹了彩钛,无光自明,七色弧光透出青鲨鱼皮鞘。我脱了剑鞘,一记泰山压顶劈了下来。
鬼童不慌不忙,举短枪格挡。“啪啦啦”,剑架在短枪上,炸起一束冲天白光,那鬼童并无大碍,双臂晃都不晃。我却被这枯藤短枪上传来的力道震退了三步。
不应该啊?若只是打生桩,不过是横死的时候积了些戾气,从同治年算来,不过一百六十多年道行。当初修炼了一千年的白蛇,不也斗不过肉身的法海?我这祖传剑诀竟不能伤他。
童儿一笑,却传出的是哭声:“再来!瓜尔佳氏的剑诀真是退步了不少呢!”
“丑哪吒,别得意,看剑!”我上前一步,双手握住鹿角剑柄,祭出一口丹田气,但见剑脊喷出一股霞光来,霞光如剑,直冲鬼童面门。
“去你的!”
鬼童单手绰枪格挡,晃出一团黑烟来,霞光剑气正撞在黑烟上,黑烟顿时碎裂,我被打了个趔趄,鬼童则笑着摇摇手上的破拨浪鼓。
“草包,懒得陪你玩。”鬼童叫了一声,凌空跃起,扔了拨浪鼓,双手持枪,划出一道大弧,向我甩过来。
“走你!”我忙擎剑招架,只听“咕咚”一声,我一双小腿生生被打进土里。土埋到半截膝盖。要不是我有真气护体,这一下子,我整个人都得被黄土没了顶。
“再来!”鬼童不落地,运气又是一枪,我知道硬抗是扛不住的。一口咬破了舌头,喷出一口血来,血喷在剑上,瞬间被剑身吸了进去,不多时,只听得一声鹿鸣。剑身喷出白气,化作一只巨大的长角母鹿。那鹿半透明,若有若无,俯身站定,猛一抬头,一双巨角架住短枪,而我被裹在白光母鹿之中,捡了一条命。
看来这剑的确有用,我惊魂未定,从土里拔出腿来,真气用尽,鹿也随之消失。
“玩变化?小爷我让你看看什么是变化!”鬼童说罢,落地不见。只听得半空之中虎啸声,自银杏大树中窜出一只火纹大虎。该是他真身穿了红衣的缘故。那虎一张口,脸盆大,脑袋像一张四人围坐的圆桌。我忙向后躲闪。只见那虎踩着碎石砖瓦顺着房檐腾跃而上。砖瓦飞动之间,虎已不见,烟尘之中,飞出一只赤红鹞鹰来。那鹞子双翅扎开,一米多长,一双利爪奔我的剑伸过来,连人带剑一起被抓上天去。我急忙松手,人落在地上,剑也被鹞子抛下来。紧接着是一条水桶粗细的朱砂色大蚺。那大蚺绕着我转了一圈,人立而起,一张口,吐出一条一米多长的信子。
“你他妈孙悟空斗杨二郎呢?变什么变,现出真身来,咱俩接着打!”我叫着。
“呵呵,急了?”大蚺发出人语,却似母猫叫春一般的声音。
只见大蚺不见了,石桌之中的骷髅头渐渐从石墩儿里长出来。竟是一个三米多高血色骷髅鬼兵。那根古藤短枪也长成三米多长,正握在他手上。奇怪的是,这骷髅兵身披一副明光铠甲,闪闪发光,十分吓人。
“去你的吧!”我捡起鹿角长剑,用尽毕生所学祭出一招。剑正打在骷髅兵身上,力道透过他周身血色枯骨打碎了大门口一尊石狮子。但骷髅兵安然无恙。明光铠也丝毫不损。
厉鬼吸人精血炼甲,可防除妖人法器击伤。但是我这把剑,剑柄上有母鹿角,本身就是邪物,以邪治邪,无鬼可御。但是这鬼童却能随意抗住我这全力一击,这甲,必不是吸人精血所炼。
“别费劲了,你杀不了我,这甲,是我用宿主的灵性炼的,任什么法器也伤不得。”
难怪。今天,我死这了。
要问什么是灵性,这可有的说。人是万物之灵,世间妖魔修行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得到一副人身。这就是为什么修行千年的白蛇也斗不过肉身的法海的原因。要问为何人身之贵,那就是因为人有灵性。所谓灵性,是人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的见识和控制个人情绪的能力。这种能力,鬼魅叫它灵性,我们叫它情商。
用情商炼甲,就是太上老君下凡,也奈何不得。
人有了这情商,才是万物之灵,鬼魅所羡艳,否则,与禽兽之躯壳,毫无差别。
“为你的祖宗还债吧!”鬼童有这灵性之甲,我的剑是伤不了他的,我丢下剑,等死。
杀气袭来,已经开始炸裂我的衣服。
“汪、汪、汪!”狗叫。
蒜泥终于生了,蒜泥太小,又是头一胎,独生子女,一只小狗崽落了地。
杀气消失了,奇怪。
我睁眼一看,骷髅兵不见了,短枪也丢在地上,鬼童又现了原身,蹲在蒜泥身边看小狗崽。
原来如此,鬼魅吸人精血,以灵气炼甲,但鬼就是鬼,始终不能拥有人的灵气。始终是幼稚的。一只小狗崽,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死吧!”
我一脚挑起他的短枪,“噗嗤”一声,自他后腰眼贯进去。
只听一声杀猪似的惨叫,鬼童不见了,地上是一团黑水。我忙解下腰间葫芦,口朝下念咒。不多时,收了黑水。我晃了晃葫芦,比我预想的轻了一些。应该是有几滴,落在了狗崽身上了。
九死一生,若没有这蒜泥下的崽儿,今天,我真的死这儿了。
“啪、啪、啪、啪!”王总拍着巴掌走出来:“关先生天神下凡啊!难怪早上我看你穿着这条内裤,原来这条内裤才是真正的法器啊!我看了半天,发现你这剑也没啥大用啊。”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周身的衣服都被鬼童的杀气震碎了,现在我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小风一吹,冰凉。
“对,这内裤……法力无边,法力无边。剑,剑就是盘着玩的。”现在的我特别想钻进石墩儿里去。
半个月后,王家少爷恢复了正常,我的小狗崽儿也长出了毛,和它妈一样,一身的白,我给它起名叫蒜瓣儿。
这天闲来无事,和妻子讲起王府降妖的事,内裤一节,自然避过不谈了。妻子意味深长地说:“王老板的儿子被鬼附了身,你驱了鬼,人便好了。可是,我教的学生们,一个个没有被鬼附身,却也因没有见识和家庭教育导致情商极低、极度幼稚。有时候我真想,他们要是被鬼附身就好了。”
“为什么?”
“至少还有的救啊。”
“那些没有被附身的孩子什么样啊?”
妻子还在沉思,之间蒜瓣儿跑过来,一头撞在我腿上,打了个滚不停地跳。
“就像蒜瓣儿吧,你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蒜瓣儿似乎听懂了,发出一丝不满的哼叫,我们夫妻二人则相视一笑。
不过,我近来发现,蒜瓣儿头顶的毛,越来越像一个桃心儿了。

百度搜索 作妖纪 天涯 作妖纪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作妖纪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天涯在线书库只为原作者宝宝五百斤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宝宝五百斤并收藏作妖纪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