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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单元与八单元是对着的两栋楼,我拉着爸爸走进了八单元,上了十二层,按响了1202的门铃。“干什么的!”一个中年女人开门说道。
“天然气公司的,我们来检修天然气。”我说道。
“小屁孩,我们这不……”
中年女人突然看见了我爸爸,他那忧郁的眼神,带着汗水的飘逸的头发,立马吸引了女主人的注意,她两眼发光,说:“请进!请进!”
爸爸则假装去检测天然气,不一会,居然和那个中年女人撩起来了,我趁机问道:“有没有卫生间?”
女人不耐烦地指了指,又和我爸嬉嬉笑笑起来了,我便窜了进去,把门关上,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卫生间的窗户就是正对十二楼的那户,可巧,是正对卧室的——我看见雨了。
那可是卧室!她去别人卧室干什么!我的心突突地跳动起来了,这时候,那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十七八的男生推门走进去,我的心更加不安了!
我用手锤着窗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雨站起来,和他们说笑着什么,我心里充满了愤怒,别人那样说你的时候,你居然还这么不自尊自重!难怪大家都说你!可是,我明明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中年男人走出去了,只剩下雨和小男孩,他们坐在桌前,然后……抽出书本……打开书……拿出笔……
哦……原来是家教!
我突然想起雨说她要赚钱……
她轻轻地翻书,两支手指轻稳地夹住笔尖,她写字的动作轻盈流畅,我似乎都听见她给学生讲题的声音,似乎都能想象到她的神态。我似乎有点看呆了,但是我不能总是站在这里,于是我高兴地冲出门,拉着还在谈笑风生的爸爸下了楼。
“爸,你接下来去干什么?”
“工作呗,还有几家的电路有问题。”
我想,今天正好没有课,不如就跟着爸爸一起工作吧,算是陪伴他,同时也监督他。
秋天的尾巴,带着夏日最后一丝余热,又是接近正午时分了,他穿着工作服,豆大的汗滴挂在他的额头上,仿佛是雨天沾满水珠的玻璃窗。
在爸爸的一个老熟人家,他开始了工作。
“把十字改给我拿过来。”
他伸出手,但是眼睛却仍旧盯着电路。
我拿过去,他皱了皱眉,大声说道:“小的。”
我立马给他换过来,但是我突然看见他看了我一眼,带着笑说:“你去坐着,一会儿我就好了。”
他刚刚只是不经意地对我说话语气重了一点,他就自责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把汗巾递给他,等他一把擦完后,又拿着去洗手间涮了一下,残着些水带回来了。
“爸,夏天更热吧?”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记得妈妈去世后,老爸一个人养着我,他一个电工,单位里的死工资根本不够我们开销的,于是我经常看见他汗流浃背地出去干私活。我初中的篮球、书本,高中的吉他,邮册,都是他这汗滴集聚起来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居然长这么大了,陪伴我的也就是老爸了。
他修完了,抬起脸来,向着房主说道:“你再试试,这下不会跳闸了。”
房主笑了笑,说道:“老朋友了,你的技术我还不信?”
他塞给爸爸一百块,爸爸招了招手,走了。
“就一百?”我问道。
“你知道刚刚那个断路器多少钱吗?二十多。而且还是单位拿的,这一百块,都是我的。”
他动了动眉毛,我心想,他还是那样狡诈。
我们刚刚准备往下走,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我们,回头,发现是房主,他向我们招了招手,我们走过去,只见他很神秘地把头低下,然后把头藏在我和爸爸身子之间,切切地说:“秦哥,帮我个忙。”
爸爸点了点头。
只见他拿出一堆钱,然后递给爸爸,说:“五千块,不够你说话。”
“犯的事情我可不干啊!”
“怎么会,再说了就是有事也是我担着。是这样,我这房子……”他指了指天花板,然后笑了笑,说道:“我想安装几个摄像头。”
“安几个?”
“上面,前面,后面……大概三个吧!”他掐着指头算了下。
“什么类型的?”
“小,越小越好!”
我和父亲对视一眼,觉得有点奇怪,监控自己家这个很合理,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多角度,而且还有这么小呢?
“没问题,说吧,在哪里?”爸爸把钱揣进包里,说道。
那人欣喜若狂,然后使劲瞪着眼,却把声音压低,说道:“卫……卫生间……”
我仿佛被焦雷击中了,一瞬间就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我那儿还有几个大的,但是很便宜的摄像头,要不要卧室也安一个?”爸爸不动声色地问道。
“要!要!”房主疯狂点了点头,仿佛要把头都甩下来。
“好,好……”爸爸一直说这个字,但是却不往下说别的了。
“哦,一千块够不?我去拿!”
爸爸轻轻点了点头。
我一把把爸爸拉出来,说道:“喂,秦秉文,你……”
他突然凑到我身边,小声嘀咕道:“我有几个单位废弃的摄像头,正好……”
我把他扶住了,正色道:“爸,我知道你工作辛苦,但是我们不能做这种事情,爸,我正准备去打工,也能补贴家用。”
他愣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刺中了,也不说话,只是从包中掏出那五千块,正好房主走过来,于是顺势塞进他的怀中,说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我还不会安装微型摄像头。”
“老秦,你!你还给张哥安过!是不是瞧不起哥们!”
爸爸摇了摇头,顺着楼梯走了,迎面走来两三个二十来岁的女生,她们和我们擦肩而过,走进这户家中,又扬手和房东打招呼,说道:“房东大哥,我们回来了。”
“赶紧洗个澡吧,天这么热,我给你们煮个面。”房东立马笑道。
“你咋这么好呢!”
……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对于爸爸的工作,我从未这样了解过,我的心也从未这样矛盾,但是我似乎看见我的篮球,我的《脂砚斋红楼梦》全是这样的钱买来的,这就是网站上的一个个触目惊心视频的来源啊。
见我半晌不语,爸爸解释道:“有时候打打擦边球,才能赚到钱,而且,我也是靠技术吃饭的不是?”
其实他最在乎我了,这次我才说一句话,他就放弃了六千块的“生意”。
“爸,不对就是不对。”
他似乎有点生气了,我能听出他的语气中带着点压抑,他说:“我只是个工人,我并没有害别人,害人的是他们,他们不找我,也会找别人,秦,你明白吗?难道爱因斯坦发明原子弹也是错的?”
我心里有点好笑,发明原子弹的根本不是爱因斯坦。我把包斜跨在肩膀上,说道:“爸,我去上课了。”
“秦,总之就是这样!”
“总之就是这样?你从未告诉我,总之是什么,也从不告诉我,什么是‘这样’!”
他似乎发现没有说服我,交代了两句也走了。我一边走,一边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我了解他吗?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他疼我,却让我看不透。
我一边走,却一边看见雨从小区走出来,我抬眼一看手表,果然是两个小时。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我知道这笑容来自她书包中的那叠钱。我想过去打招呼,却见魏贝泰迎面向她走过来。于是我只得躲在树荫中。
其实一开始我真的挺喜欢魏贝泰的,因为他真的很清秀,我一直觉得他去拍古装剧,演身怀绝技的小道士一定能火。
现在他抱着一捧花,手提着一兜蜂蜜,笑着向雨走过去。雨也看见他了,于是站定,有点尴尬,但是她还是招了招手。
魏贝泰小跑到她面前,把花举起来,说道:“我一支一支挑的!”,说完他展示了一下被刺扎破的伤口,然后笑道:“送给你。”
雨没有接,但是很认真地问了问:“为什么要送我花呢?”
“之前,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这是来道歉的。”
雨点了点头,说道:“没关系的,还是要谢谢你。”
魏贝泰笑了笑,单膝跪下来,把花直伸到她脸前。
雨有点手足无措,她轻声说道:“咱们把花剪一剪,插在咱们自习室去,你说好吗?”
“我只想送给你。”魏贝泰很认真地说道。
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愣了一下,魏贝泰见气氛有点怪异,于是把蜂蜜拿出来,说道:“听说你有点贫血,缺乏营养,这个……送你……”
雨摇了摇头。
“那,这两个你都不接受吗?”魏贝泰心灰了大半,于是耷拉着手,问道。
“谢谢你这样关心我,我……”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束玫瑰花,她不敢收,毕竟玫瑰花的含义到底不一样的,而那罐蜂蜜,她只是一瞥,就看见价签还在上面,写着:899。她怎么敢收呢?
“对不起……”她说道。
正在她不知道如何的时候,魏贝泰突然把花猛地一扔,只见花瓣在风中散落,然后虚弱地跌在了地上。我惊呆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雨,你很了不起吗?这样拒绝别人!”他低着头,狠狠咬着牙说道。
“是,你看不上我,学校成百上千的男生都想追你,都喜欢你,把你当做女神,但是现在呢?有男生给你写情书吗?还有男生加你微信吗?”
“你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吗?”
他猛地抬起头,望着雨的眼睛,吼道:“你现在这幅德性,就是……破鞋……你以为你是白荷花?你就是个烂叶子,你以为你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纸,你就是满地污垢,你以为你是天使,你就是脏货……”
我背着雨,无法瞥见她的表情。
“我就问你,你还是那个吗?刚刚上大一就不是那个了啊?那你嘚瑟什么?现在谁还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你当自己是仙女啊?”
雨突然跑开了,没有再回头。我立马跟过去,害怕她受不了刺激,做了傻事,然而我没有追上,看见她上了一辆公交车。然而魏贝泰一看见我,立马捡起残花,提着蜂蜜,拔腿就跑。
我打了车,跟上了雨,我在想,待会一见到她,该说些什么呢?然而她去的地方却越来越偏僻了,是郊区还往外的山区地带。
山区阴晴不定,一片云飘过,雨点刷地落了下来。
“小哥,来这里干嘛?看病人?”出租车司机一边给我找钱,一边问我道。
“什么病人?”我很诧异。
他指了指前方,只见雨正在走进一道大门,锈迹斑驳的大门上歪歪斜斜写着八个字:花溪市精神疗养所。于是我在诧异中匆匆忙忙给了钱,下车了。
这个一间非常非常古老的精神病院了,因为我看到牌子上某位名人题字的落笔时间都是1962年,一股凉风吹过,我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了。兼着雨打蕉叶,风声簌簌,气氛非常诡异。
雨走进去,跟门卫打了打招呼,然后消失在雨幕中,我立马跟上去,毫不意外地被门卫叫住了。
“你干什么的?”
“这个雨,跑那么快干什么?真是……”我假装喘着气,指了指雨消失的地方。
“原来你是雨的朋友啊!进去吧,进去吧。”门卫突然和气起来了。
“你是雨的男朋友?”另一个门卫拖着热茶杯笑问道。
我点了点头。
“对她好点吧,挺不容易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撑到现在的,现在总算考上大学了。”
另一个摇了摇头,说道:“听说那个罪犯还没有抓到!”
我一边听着,一边往里走,雨的身影出现在一楼的一间房子里面。我走过去,躲在树下,我想,她到底来看谁的呢?
窗内是一张床,白色的床单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说是中年,但满脸皱纹,蓬松着头发,嘴里面残残缺缺得只剩下几颗牙齿了,她坐在病床上,咧着嘴,嘴里咿咿呀呀说着胡话。
雨进去之后,她很认真地看着雨。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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