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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all>科尔特家的一间客厅和工作室。客厅有三扇门：一扇通工作室，另一扇对着前厅，第三扇连通衣帽间。电话设在工作室。时近黄昏，电灯已亮。工作室里一片昏暗。</small><small>幕启时，科尔特的母亲和家庭医生马尔维兹大夫在客厅里。</small>
<strong>母亲</strong> 请坐，马尔维兹大夫，我们在这儿等我的齐奥瓦尼回来，可以安安静静地聊天。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谢谢。这里很舒服，房间挺凉爽。
<strong>母亲</strong> 您一天比一天年轻啊，大夫。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的确如此。而且，夫人，今天傍晚在您面前的，正是所谓一个幸福人的这只珍禽。
<strong>母亲</strong> 告诉我，有<big></big>什么好消息。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我女儿明天乘飞机从美国回来。已经四年了，您说，这还不足以令人高兴吗？她要带回两个娃娃，我还没有运气见面呢。（从兜儿里掏出照片）这不是两个小宝贝儿，两个小天使吗？
<strong>母亲</strong> （装做感兴趣）长得多好看，多可爱呀！这一个，跟您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大的有几岁啦？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快两周岁了。
<strong>母亲</strong> 您去机场接他们吗？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这还用问？嗳！夫人……
<strong>母亲</strong> （控制不住而显出不安的神情）大夫……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就在此刻，他们正在大西洋上空，悬在空中，下面是黑黝黝的浪涛！
<strong>母亲</strong> （恳求的语气）马尔维兹大夫，我要同您谈点儿事儿。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始终微笑着）唔！请原谅，今天我有点分神，而您把我召来，我想，是要对您的老医生谈一谈，而不是要听他讲家里的事儿。可是医生的行为却像个淘气鬼，不住嘴地谈自己，谈自己的事儿，自己高兴的事儿。而您呢，我可怜的夫人，您还得听他啰里啰唆。他说呀，说呀，您连一句话也插不上。请原谅，亲爱的朋友，请原谅。现在，我听您讲。
<strong>母亲</strong> 是齐奥瓦尼的事儿。<samp></samp>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他感觉不好吗？
<strong>母亲</strong> 不知道。不过，总是有点儿什么事儿。我放心不下。听我说，大夫，这不大容易说明白……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微笑着）您这是要吓唬我呀。出什么事儿了？
<strong>母亲</strong> （神秘兮兮地）直到目前，什么事儿也没有。可是，这段时间，齐奥瓦尼听到怪事。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怪事，怎么回事？
<strong>母亲</strong> 是一种孤立的声音，总是同一种。据他说，是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女人在呼唤他。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您的意思，是说一种幻觉吧？比方说，听到一种声响，而这种声响仅仅在您的头脑里。（笑）这里面有点什么事儿！（他用手指敲打额头）嗳！夫人，您不必想得过多。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齐奥瓦尼了，但是，我不用诊视，就能给他开出药方儿。他只不过工作太忙，生活太动荡。动荡不安，这便是他的病症。
<strong>母亲</strong> 可是，大夫，还有事儿呢。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总与此有关？……
<strong>母亲</strong> 对。（压低声音，慢吞吞地）从昨天起，我就感到有人进入这座房子了。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默然半晌）而那人还在这里，对不对？
<strong>母亲</strong> 对。看来，您听半句话就明白了。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我当然能听明白您的话。归根结底，这是些老传说了。鬼魂，幽灵入宅，要宣示什么灾祸？怎么就不可能呢？（笑）归根结底，有些病症，就是由异兆预示的。这情况见过。然而，由此就推断来了个活人！不，真的，夫人，您是跟着想象跑了。
<strong>母亲</strong> 可是，我看见她了，看见她了。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谁呀？
<strong>母亲</strong> 一个女人。我向您保证，大夫。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一眨眼的工夫。当时我在餐室，收拾玻璃器皿。她突然从餐桌另一端穿过屋子，悄无声息就走过去了。她溜进了走廊。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那您怎么办啦？
<strong>母亲</strong> 我叫了一声：谁在那儿？我跑过去，到走廊里一看，连个人影儿也看不见。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语气始终平淡地）嗯，对。可是，这毕竟还不算什么大事。单独一个人的时候，鬼魂似乎就好靠近，在房间里飘荡，钻进昏暗的角落、顶楼、积满灰尘的旧大衣柜里。（笑）人在昏昏欲睡的时候，甚至还会看见鬼魂从生命的深处，也许从天上或者地狱，浮现在夜色中。还兴许从虚无中来。（改变声调，开始倾听自己的言谈）这有什么不可能呢？人就是这样，亲爱的夫人，充满了梦想和幻觉，是用一种无形的、容易变化和沉醉的奇特材料做成的。就是恐惧的材料，亲爱的夫人！我们在自己行走的路上，就是这样放置了大量的幽灵。从害怕到惊慌失措，从恐惧到惶惶不可终日，我们一步步走向神秘的<bdo>.99lｉｂ.</bdo>归宿。然而，这些幽灵，并不值得为之驻足。人的真正不幸遭遇，那才更为严重呢。您尽可相信一名老医生的话。
<strong>母亲</strong> 我倒是愿意相信，大夫。
<small>科尔特急匆匆上。</small>
<strong>科尔特</strong> 你好，妈妈，你好，马尔维兹！真没想到，有多久了。见到你真高兴！
<strong>母亲</strong> 大夫终于决定来瞧瞧我们。你知道吗，阿达明天上午就回来了？
<strong>科尔特</strong> 什么？
<strong>母亲</strong> 阿达明天上午回来。
<strong>科尔特</strong> 哪个阿达？
<strong>母亲</strong> 瞧你，马尔维兹的女儿呗！
<strong>科尔特</strong> （对马尔维兹）你女儿要从美国回来？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一点儿不差。离开四年了。
<strong>母亲</strong> 听我说，纳尼，请原谅，既然马尔维兹来了，你何不趁机向他请教呢？要知道，我对他说了那声音……
<strong>科尔特</strong> 什么声音？
<strong>母亲</strong> 就是你说过听到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声音。
<strong>科尔特</strong> 你谈啦？好糊涂。别人怎么看我呢？对你说什么事儿，你都大惊小怪。下一次，我可要管住自己的舌头，只好这样。（工作室的电话铃响了）你没听见电话铃声吗？（他不耐烦地站起身）见鬼，怎么就没人接电话呢？
<small>他正要去接电话，女仆从工作室的门出来。</small>
<strong>科尔特</strong> 是找我的吗？
<strong>女仆</strong> 不是，先生，是找阿妮塔太太的。是女裁缝师打来的。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不要往坏处想，科尔特。你母亲有道理……
<strong>科尔特</strong> 不，她没道理。咦，你们没有觉出有穿堂风吗？
<strong>母亲</strong> 哪儿来的穿堂风？宅门关着呢。
<strong>科尔特</strong> 肯定有人打开没有关上。
<strong>母亲</strong> 跟你说，这不可能。
<small>她要站起来，但是马尔维兹抢先去了。</small>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返身回到客厅）好了。
<strong>母亲</strong> 门是关着的，对不对？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老实说，门还真是开着的。
<strong>科尔特</strong> 你瞧对吧。现在就没有穿堂风了。
<strong>母亲</strong> 大概是卢西雅，刚才她给你开门。对，肯定是卢西雅。
<strong>科尔特</strong> 卢西雅没有给我开门。我有钥匙，是自己进来的，又把门关上了。这一点我完全肯定。
<strong>母亲</strong> 哦！再说，这有什么关系！有人开了门没有关上。现在不是关上了嘛。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哎，科尔特，你的紊乱，何不向我描述一下呢？
<strong>科尔特</strong> 什么紊乱？哦，对！那种声音。算了，说起来又是蠢话。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说说嘛。
<strong>科尔特</strong>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有时我就好像听见一个女人说话……（他咳嗽好几声）呼唤我。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呼唤你的名字吗？
<strong>科尔特</strong> 不是，她就那么呼唤我。
<small>科尔特的妻子阿妮塔以及他女儿比扬卡上。</small>
<strong>阿妮塔</strong> 晚上好。晚上好，马尔维兹。你挺好的吧？
<strong>比扬卡</strong> 晚上好。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还不错，谢谢。您好，比扬卡。
<strong>阿妮塔</strong> 你听着，齐奥瓦尼，星期六，你不要安排事情，我求你了。
<strong>科尔特</strong> 为什么？星期六，我正……
<strong>阿妮塔</strong> 塞齐奥·马里奈利一家人，邀请我们去多索<span class="" data-note="多索：非洲尼日尔的多索省省会。"></span>度周末。咱们两个和比扬卡。你知道，这事儿我很上心。
<strong>科尔特</strong> 你说是星期六？我怕是……
<strong>阿妮塔</strong> 齐奥瓦尼，至少这回，你不能对我说不行！这回不去，我们就永远也去不了了！再说，多索那儿正是好季节。
<strong>比扬卡</strong> 体贴点儿人，爸爸，那天的事务全打发掉吧。
<small>电话铃响，科尔特从座位上跳起来，冲进工作室，点亮办公桌上的台灯。</small>
<strong>科尔特</strong> 喂！对，晚上好，斯帕纳。怎么？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甚至连想也没想。什么？他们认为我疯啦？不，不……他们会动的，您就等着瞧吧，他们会动的。当<var></var>然，我就是这么想的！十一点钟？有情况就给我打电话来。对，我待在家里……没关系。不，绝对不行。好吧，再见。
<small>他焦躁地挂断电话，回到客厅。</small>
<strong>母亲</strong> 有坏消息？
<strong>科尔特</strong> 不是，不是！我等着答复，还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旁白）我真不明白，难道可能是……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总而言之，我亲爱的科尔特，你真的不想对我解释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儿？
<strong>阿妮塔</strong> 什么声音？
<strong>科尔特</strong> 没什么，真的。当时我就仿佛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可是，这一周又听不见了。
<strong>阿妮塔</strong> 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strong>科尔特</strong> （笑）特别精明的人才能说得清楚。不过，现在结束了。
<strong>阿妮塔</strong> 亏你们都特别能推理！这种事儿我也常有。我累了的时候，就往往觉得有个男人在我耳边说话。
<strong>马尔维兹</strong> 你知道是<dfn>藏书网</dfn>怎么回事儿吗？过度劳累。你精疲力竭，于是神经就支持不住了。生意！还是生意！到了一定程度，总应当考虑自己的身体！你需要……
<strong>科尔特</strong> 对，我熟悉这老调。说什么我需要休息。（笑）哈！哈！我跟个土耳其人一样健壮。
<small>宅门的铃声响了。</small>
<strong>科尔特</strong> （恐惧地）谁呀？
<strong>母亲</strong> 这种时候，能是谁来呢？（她等了片刻，继而唤人）卢西雅！
<strong>卢西雅</strong> （进来）您叫我吗，夫人？
<strong>母亲</strong> 谁按外面的门铃？
<strong>卢西雅</strong> 没有人。大概是看错门了。夫人，晚餐做好了。
<strong>比扬卡</strong> 几点钟了？
<strong>卢西雅</strong> 八点半。
<strong>阿妮塔</strong> 天哪，这么晚了。上桌，快点儿！
<strong>科尔特</strong> 今天晚上你还出去？
<strong>阿妮塔</strong> 我出去！我出去！不，我不出去。可是，必须准备好，随时可能出去。大夫，请吧。
<small>他们下。</small>
<strong>比扬卡</strong> （凑到跟前，拉住科尔特）听我说，爸爸，为什么把马尔维兹叫来呀？他就会小题大做，脚下长个鸡眼，也怀疑是肿瘤。
<strong>科尔特</strong> 我连想也没有想，是你祖母的主意。
<strong>比扬卡</strong> 爸爸，你为什么不让克拉雷塔教授检查一下呢？
<strong>科尔特</strong> 克拉雷塔？他是谁？
<strong>比扬卡</strong> 是我们护士学校附属医院的主任医生，他在全欧洲都有名气。
<strong>科尔特</strong> 他是医院院长？
<strong>比扬卡</strong> 嗳，不是！院长名叫施罗德。然而，施罗德可请不动，就是教皇有病，他也不会出诊！他简直是个半人半神，差不多连面都见不到。克拉雷塔呢，可是另码事儿。他平易近人，给人以好感。
<strong>阿妮塔</strong> （从隔壁房间）喂，齐奥瓦尼、比扬卡！你们在那儿搞什么名堂呢？
<strong>比扬卡</strong> 来啦，来啦。（对科尔特）怎么样，要我跟他说说吗？
<strong>科尔特</strong> 这可真是个顽固的念头。其实，我的状态很好。算了，这会儿，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考虑。走吧，比扬卡。这事儿，求你不要再想了。我很健康，甚至那声音，我也有好长时间听不见了。
<small>那声音又远远地传来。</small>
<strong>比扬卡</strong> 好哇！那再好不过，可是……
<strong>科尔特</strong> 去吧，去吧，容我一小会儿，我有……
<small>他女儿出去，他后退一步，侧耳细听。那声音远去，又靠近。他抬手捂住脑门儿。</small>
<strong>阿妮塔</strong> （从餐室叫他）齐奥瓦尼，你到底干什么呢？
<strong>科尔特</strong> 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就到了！
<small>他还侧耳倾听。那声音消失了，他的手又放到后颈了。</sm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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