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痒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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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在东北上学时认识一个懂武术的老师傅,是真懂。手上茧子有半公分,赤手空拳就像戴了皮手套。朋友<s></s>拜他为师,捏过他的胳膊,像木头,捶起来像捶树干。老师傅练功很简单,就是打桩。他说招式什么的根本不顶用,真正打架就是勾拳、摆拳。一两拳战斗就结束了。我信他说的。这和武侠小说、电影大相径庭。电影里两人打,不来去十几二十回合不过瘾,腿踢得老高,一会儿蹦桌子上,一会儿跳房顶上。那是文学,不是真实。老师傅说,打架切忌踢高腿,高腿慢,对方照你小腿来一下,你就废了。
电影要这样演,就一点也不好看了。所以,在文学里,总是不惮其烦地述说一个人如何四处拜师,如何遭遇强敌,再在每一次竞技中,功夫陡增。真实不是这么回事。功夫的长进,不是在跟人打架的时候,是在没人的时候日复一日地苦练。电影里,只会用几个剪切的镜头,表示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钱穆年轻时候练过打坐。晚年写《师友杂忆》,说有次坐船,碰见一个老头,老头看看他说:“君必静坐有功。”钱穆心下大慰。这是一件小事,何以他记了半个世纪不忘呢。大概因为对自己的功夫眷恋吧。
贾岛有一首《述剑》,前两句写得好:“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后两句就不行了:“今日把示君,谁为不平事。”为什么说后两句不行?因为他并不是真的想管不平事,只因剑磨好了,不试试心里痒痒。难道天下的不平事都要等你磨剑十年才发生?
练就一身功夫的人,难免想打架。不打架,谁也不知道他功夫深。虽有强身健体的效果,仍不免遗憾。清朝有个学者颜习斋,练武。有一次到商水,见李木天。李木天是大侠,两人聊到武艺,李木天就要他比划比划,颜习斋拒绝,李木天再三要求。颜习斋说,行,那就比划比划吧,于是折竹为刀。只几下,在价值的一种方式。如果一个人懂某些东西,却不矜才夸能地抖露,就必定有修养的功夫。
这功夫很难。因为凡人都有技痒的时候。我有一次看见别人微博上发一张国学讲座的海报,画了个线装书,书脊上有五道线。我就手痒了,忍不住转发,说线装书是不会有五道的。从修养功夫上讲,这么做多此一举了。但我也忍不住——一辈子能有多少次机会,能抖露这个知识点呢?我不说,谁能知道我懂呢。碰不见就算了,碰见不表示表示,心里憋得慌。
有一回,我读到一个冷僻典故,觉得有趣,发了状态。马上,有个网友评论:“哈,这是常识。”我跟她不熟,本来对她心存敬意的,一见评论,就懒得再跟她说话了。
技痒是在修养不到时的一种觉受。是因为自己心量太小,不能容得光风霁月、碧水苍山,过化之物才会溢出来。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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