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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团白象谜案》
第一章 马戏团要来了
杜纳突然停下了脚步,这下可害惨了一路小跑、紧随其后的苏格兰小猎犬强普,还有强普身后的汤米·威廉姆斯——杜纳的小伙伴,他们一下子撞到了一起,差点儿摔倒,只见杜纳指着栅栏上贴着的红黄两色的大海报,叫道:“我的天哪!马戏团要来里弗顿了!”
两个男孩和那只小狗同时待在原地,盯着海报不动了,汤米·威廉姆斯说:“我想知道那张海报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一定是晚上贴的,昨天还没有呢。”
强普坐了下来,朝一边歪了歪脑袋,伸出了又长又红的舌头,它没发出任何声音,而是看着杜纳,等着他发话。
“确实如此,昨天确实还没有看到这张海报。”杜纳说。他仔细看了看海报上画着的那个年轻姑娘,身着超短百褶裙,裙子上的亮片闪闪发光,脚下是一匹正准备从圆环里钻出去的佩尔什马——她就站在马背上呢!
“我想知道,”汤米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要花多少钱才能去看马戏团的表演呢。”
“哎呀,我也不知道,”杜纳说,“不过很可能需要不少钱。好在还有几天呢,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存钱。你现在有多少钱?”
汤米·威廉姆斯朝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慢吞吞地数着掏出来的硬币,每数一个,就把一只手上的硬币放到另一只手上。
“六——七——八,”他小声念叨着,“八个一分的,还有一个五分的,也就是十三美分。你呢,杜纳,你有多少钱?”
杜纳掏出了口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把三个弹珠、一把小刀和一根旧鞋带挪到了右边的口袋里,然后开始清点刚才和这些宝贝混在一起的硬币。
“十一美分,”他沮丧地说,“差得远呢。”接着是一阵沉默,不过,从那双机灵的棕色眼睛中不难看出,他的脑袋可没有闲着。
突然,杜纳发话了。“有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我可以给西弗内斯夫人写信,也就是安妮姑妈的好朋友,请她把我的擦鞋盒寄给我,.99lib.夏天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个盒子帮我挣了不少钱呢。现在只要擦二十双皮鞋,我就……”
“话是没错,”汤米忍不住插嘴,“可你准备给谁擦鞋呢?在伊登伯勒,我们能找的只有品德勒夫妇、克拉贝尔以及她父母、我的父母、布茨先生和安妮·埃勒里姑妈,其他人应该不需要你给他们擦皮鞋。”
“我还可以去柯林顿啊,”杜纳说,“那儿有不少人呢。”
“你准备怎么过去呢?”汤米很想知道这些细节。
“嗯——嗯。”杜纳思索着,没有再说什么,他也知道,带着擦鞋盒跑那么远不太现实。
两个男孩面面相觑,沮丧极了,又回头看了看那张色彩艳丽的大海报。他们完全被海报吸引了,根本没有听到一辆旧卡车已经沿着马路轰隆隆地开了过来,而且就在他们身后停下了。
“你们两个小鬼想去参观马戏团吗?”一个声音传来,他们俩吓得差点儿跳了起来。
“您好,布茨先生!”两个男孩一起转过身,打了个招呼,强普也开始上上下下地蹦来蹦去,似乎想要让他们知道,它看到布茨先生也很高兴。
布茨先生一脸和气,眼睛又蓝又亮,看到两个男孩的神情,他咯咯地笑出了声。他的头顶已经光秃秃的了,四周剩下的一圈头发也已经花白,下巴周围也是花白一片。脸和手却晒得黝黑。他微笑着坐下来,那神态像极了比利肯先生。
“对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发话了,“我家里有一些东西,或许你们俩会感兴趣哦。”
杜纳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布茨先生这么说,就一定是有惊喜给他们了。可是,汤米·威廉姆斯实在忍不住好奇。
“您别卖关子啦!”他情绪很是激动,“到底是什么,布茨先生?”
“嗯99lib.,我觉得你们可以把强普抱到车上来,然后跟着我去看看比较好,”布茨先生说,“走吧!我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空的。”
两个男孩先把强普抱上车,然后自己也爬到了卡车的车厢里。布茨先生发动了引擎,卡车沿着满是灰尘的路咔嗒咔嗒向前驶去,一路上经过了安妮·埃勒里女士的房子,也就是杜纳住的地方,然后又经过了品德勒先生的店,最后在一座既是居所又是工作间的房子前面停了下来。只见前门上清晰地写着:
乔治·布茨
经营:木工·建筑·油漆业
不过,杜纳和汤米从车上爬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门上的字。他们的眼里只有那张巨大的马戏团海报——此刻,海报就在布茨先生的工作间前面贴着呢。这张海报足足有之前那张的三倍大,而且上面似乎把马戏团的所有节目都列出来了。内容如下:
阿尔瓦·O.格兰特
倾情奉献
带领了不起的巴黎马戏团
以及
英国皇家动物园
奉上一场盛大的国际演出
两个马戏团,两轮节目——
两个动物展演组同台展演,活的珍稀物种博物馆,六场怪兽演出
这是在暹罗之外,能够看到神圣白象的唯一机会!
让我们一起来观赏造物主奇思妙想创造出来的杰作吧!
很多物种都快要灭绝了!猜一猜它们都是什么!快来看吧!
来吧,只要来了,一定不会后悔!
文字下面就是一幅幅引人注目的图,有身着亮闪闪的服装、不用马鞍直接骑在奔腾的佩尔什马背上的骑士,有神情自若的空中飞人,有骑着自行车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有狮子、老虎、大象,还有马戏团里其他该有的一切,平时不可能一次全部欣赏到的,这会儿倒是在海报上一览无余了。
“天哪!”几分钟后,汤米感叹道,“上面说这是一场盛大演出,您觉得果真如此吗,布茨先生?”
“嗯,就算不是盛大,”布茨先生一边说,一边轻声笑着,“也差不多吧。阿尔瓦·格兰特老家伙可不想有人指控他夸张吹牛,这个演出我之前看过好几次了。有一次,我给阿尔瓦先生干活,他带着马戏团来里弗顿的时候就送了我一些门票。老家伙不久前去世了,他人很好,可即便如此,有时候也难免会夸大事实呢。”
“要去马戏团的话,需要多少钱呢,布茨先生?”杜纳问。
“哦,要不少,”布茨先生说,“不过,你们俩就不用担心这个啦。”
两个男孩听后直盯着布茨先生,连强普也坐了下来,头歪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布茨先生。他们都不知道布茨先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没有问,想等他笑过之后自己来解释。
“刚才你们两个看到的那张海报,就是在路边的那张,知道吧?”布茨先生问。
“嗯,看到了,先生。”杜纳说。
“嗯,”布茨先生继续说,“昨天傍晚,我正往家赶呢,正好看到一个人在贴那张海报,于是我就停下了脚步,看了看,然后想起了一件事,就对他说,我有一个不错的地方可以贴海报,就在路边,只要有人经过,肯定看得到。
“‘那再好不过了,老头儿,’他说,‘你领路,我跟着你去。’
“我对他说,要想把海报贴在那儿,你得给我六张门票。
“‘哎呀,哎呀,老先生,’他说,‘六张门票?那我都可以把海报挂到天上去了!’
“‘你站在这儿,就想把海报挂到天上,恐怕也太高了吧?’我这样告诉他。”
“不管怎样,”布茨先生继续说,“我还是把他带到了我的工作间门口,然后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他最后同意给我四张门票,马戏团在里弗顿演出的时候,拿着这些票,可以观看任何一场表演。你们知道,这次演出会持续一周呢,在格兰特老先生去世后,他们把演出重新编排了一下。”
“您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用一张门票了?”汤米激动地问。
“这就是我要门票的目的啊,”布茨先生说,“等马戏团离开里弗顿的时候,估计你们一定看得都想吐了,肯定再也不愿意看了!”
“万岁,布茨先生!”杜纳说,“您是说我们可以拿着您的门票一起免费去看马戏团的表演?”
“对啊,我就是在说这个呀,杜纳,”布茨先生说,“门票够多,所以,克拉贝尔·史密斯、品德勒夫妇还有安妮女士,都可以去。因为我让那个家伙把海报贴在我的工作间门口了。虽然把海报贴在我的房子上,他们不会付钱,不过,可以给我免费门票。”
“哦,好主意!好主意!”杜纳一边感叹,一边看着布茨先生,棕色的眼睛熠熠生辉,满是佩服和喜悦,“这是我听过的最棒的事情了!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来回报您呢,布茨先生?”
“我还没想到你们可以做什么,”布茨先生说,然后伸手用力拉了拉下巴上的胡须,犹豫了一下,继续说,“要不这样,”他又想了想,“今天下午你们两个小鬼可以坐车跟我一起去里弗顿,帮我往卡车上装一些木柴。我一个人也行,只是,如果你们俩能搭把手,那就更快啦。”
“可以啊,当然可以啊,布茨先生,”他们异口同声,跟彩排过一样,“我们很乐意效劳。”
“那好吧,”布茨先生温和地说,“杜纳,赶紧去告诉安妮女士,你要跟我一起出去,还有你,汤米,去跟你妈妈说一声。你们现在就去,一会儿在前往里弗顿的路上,我带你们经过格兰特老先生的家,你们会看到他家门前草坪上的铁制动物。”
“铁制动物?”杜纳一边摆好要飞奔的姿势,一边问。
“你肯定没见过那么奇怪的动物,”布茨先生说,“快,现在先回家说一声!”
杜纳点了点头,一路飞奔,直接穿过安妮·埃勒里姑妈门前的草坪,然后径直冲进了前门,身后像是有一群狼追着似的。
安妮姑妈正在厨房收拾蜜饯,看到杜纳冲了进来,就说:“冒失鬼!发生什么事了?”她抬起头来,假装一脸严肃。
安妮姑妈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妇人,个子不比杜纳高多少,头发灰白,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总是很有神。
“对不起,安妮姑妈,很抱歉吵到您了,”杜纳说,“不过,我真的很激动……布茨先生弄到票了……是马戏团的票,等马戏团来里弗顿演出的时候,我们都可以去免费观看……现在……他要带着我和汤米去里弗顿,帮他搬一些木柴,还要带我们看格兰特老先生家门前草坪上的铁制动物。马戏团以前就是他的……还有——”杜纳停下来,喘了口气。
趁这个空当,安妮姑妈说话了。“我要是你的话,”她说,“我会先喘口气,把舌头捋直了,再开口,否则,真要窒息了。你现在就要跟着布茨先生去里弗顿吗?”
“是的,如果您同意的话,安妮姑妈。他说他会带我们去看——”
“格兰特老先生家门前草坪上的铁制动物,”在杜纳又一次停下来喘气的时候,安妮姑妈接着他的话说,“去吧,去吧,不要误了晚饭时间就行。”
杜纳兴奋地尖叫一声,吓得安妮姑妈打翻了手边的醋瓶,然后,只听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杜纳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回去,急着往布茨先生的卡车上爬呢。
几分钟后,杜纳、汤米和强普都坐上了布茨先生的卡车,老旧的卡车经由小村庄柯林顿,朝着里弗顿飞驰。
“您说您之前认识格兰特老先生,就是马戏团之前的主人?”杜纳问布茨先生。
“当然认识,”布茨先生回答说,“他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居然把一个不起眼的马戏团办成那么大规模。”
“一开始就是他组建的吗?”杜纳问。
“不是,”布茨先生说,“是他的父亲组建的。格兰特老先生接手的时候,马戏团的规模还很小。父亲去世后,他就把马戏团组建成了一个大型的组织,还用赚的钱盖了一座大房子,跟城堡一样,今天下午我就带你们去看。”
“现在马戏团归谁所有?”汤米问。
“我不知道,”布茨先生说,“格兰特老先生有一个儿子,大家以前都管他叫桑尼,后来我就不知道他的情况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这一带露面了。我想,如果他还在的话,马戏团就是他的。在他离开里弗顿之前,他总时不时惹麻烦。老先生呢,是个非常保守的人,他根本受不了儿子的无厘头行为,我也听说他们一直都合不来。”
“可以拥有整个马戏团,想象一下吧,”汤米叹了口气,“那样根本不用担心看不到了,因为时时刻刻都在其中啊。为什么——”
“恐怕用不了太久你就会腻烦了,”布茨先生说,“什么东西太多了反而就不好了,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他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往西看,天边正飘浮着雷雨云,乌压压的一片,不过,杜纳和汤米一点也没注意到热浪和一点点迫近的暴风雨。他们满脑子都是格兰特老先生家门前草坪上的铁制动物,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卡车一路跑着,路边有很多正在吃草的牛和白色的农舍,强普可没那么高兴,因为每经过一座农舍,就会有狗汪汪地叫,冲着卡车飞奔,这可把强普急坏了。
他们到达里弗顿之后,布茨先生开着车在小城里兜了一圈,并说:“格兰特老先生的宅子在一座小山上,山上就他一户人家。从那儿向山谷望去,风景很美,晴天的话,方圆二十英里之内都能看到。以前他把自己的住处叫作‘天空牧场’,可这一带有个叫西迪什么什么的家伙,他说格兰特的房子看起来就像是法军在撒哈拉沙漠给他们的外籍兵团建的哨所。”
“西迪贝勒阿巴斯!”杜纳兴奋地说,“我之前读到过——还在电影里看过呢。天哪!那一定很刺激了!”
“我觉得没什么刺激的,”布茨先生淡淡地说,“如果你问我,我会说,那儿看起来有点儿沉闷。”
他们绕着小城的郊区慢慢转悠,途中经过了一座小公园,里面有一座纪念碑,是为了纪念南北战争时期的一名北军士兵而建的。然后,车子沿着一座小山加速而上。到达山顶之后,他们能够看到山的另一边是树木繁茂的村野,从高处望去,起起伏伏。布茨先生停下车,然后说:“就是这儿了,孩子们!”
布茨先生一直坐在卡车左边的驾驶室里,因此,直到他停车后,身体往后让了让,指着左边的风景,杜纳和汤米才有机会看到。
他们往前倾着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见一座巨大的石砌房子就在眼前,看起来有些陈旧,四四方方的形状,房子六七十英尺之外的地方围着一圈高高的铁制栅栏,栅栏里就是草坪了。
房子一共有三层,最上面的一层四个角落里各有一座城垛,城垛中间由锯齿状的护墙相连。房子最中间有一座更小的城垛,在屋顶上方,看上去像是一个瞭望塔,周围也有一圈护墙。
房子周围种着高大的榆树、紫叶山毛榉以及枫树,长长的树枝伸向城垛,替房子遮住了阳光,因此,整座房子看上去有些阴沉,给人一种不祥之感。树枝的阴影直接映在城垛下面的一个个窗子上,远远望去,老房子就像是一只蹲在地上的巨型怪兽,眼睛紧闭着。
“喂!这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房子了!”汤米终于说话了,“我敢说,这里面一定发生过怪事。”
杜纳暗笑,然后说:“看上去确实奇怪,不过,也确实很——有趣,很——刺激。我想进去看看。”
“我的天!”汤米说,“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房子里面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觉得,”布茨先生说,“不过,你们俩似乎忘了到这儿来要看什么了吧?”
“铁制动物!”杜纳说,“在哪儿呢?”
“就在你们眼前呀,”布茨先生低声笑着说,“它们有些生锈了,不过就在后面栅栏边。”
杜纳和汤米赶紧瞪着眼睛寻找,这才发现有两条石头铺的走道通向房子一楼。正对着房子的是一条车道,房子前面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停车区,六十英尺见方,上面铺着蓝色的碎石。
停车区的正前方是一块形如长方体的栅栏,在草坪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杜纳盯着阴影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天哪,汤米,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看到了!”汤米顺着杜纳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说,“有个人走在前面,手里还拿着火把,火把的最前端涂成了黄色,看着就像是点着了的。嗯——还有——他身后紧跟着的就是一头白象,白象背上还骑着一个戴着无檐帽的人,还有——”
“没错,”布茨先生咯咯地笑了,“这就是格兰特老先生的阅兵场。他——”
“接着是一只长颈鹿,”杜纳兴奋极了,“然后呢,是一头骆驼,还有一个人牵着呢,再接着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四轮马车,车上还有很多管状的东西,是——”
“那应该是汽笛风琴,”布茨先生说,“真是万事俱备,只欠蒸汽了。”
“然后是一只狮子,一只老虎,后面又是一头大象,不过,这头不是白色的。”汤米说,“然后又是一个手拿火把的人,在队伍的最后面。我的天哪!生活中哪有这样的场景啊?”
“是的,我猜根本没有,”布茨先生说,“这个队伍真是够别致的,孩子们!”
“我想知道他做这些动物干什么。”杜纳一边说,一边又眯着眼睛看了看,“一个人在自己家的草坪上放这些动物,真是很奇怪。”
“这位老先生以前确实挺有意思,”布茨先生说,“他很热衷于做宣传,总是想让自己的名字,还有马戏团的名字上报纸。或许这也是他做这些动物的原因之一。我猜他是想让路过的人都知道他从事的行业。你想啊,以前这块栅栏边的花草经常修剪,里面的动物也时不时粉刷一新,只要有人从门口经过,想不看到都难。广告外加口头宣传,这就是马戏团得以运营下去的原因,他以前这样跟我说过的。”
“我在其他地方听说,一个马戏团里小丑和大象是最重要的了。”汤米说。
“是的,当然!”布茨先生很是赞同,“可是,如果没人知道,即便有小丑和大象也没什么用。你要让人们前来观看,所以,口头宣传就很重要了。”
“我的天!”杜纳盯着老旧的石砌房子的顶部,突然问道,“那是什么,布茨先生?”
“嗯?”布茨先生立刻接过问题,“你说哪儿?”
“刚刚有个人在屋顶那边的一棵树上摇摆了一下!”杜纳很是惊讶,“他就在树上,我看到了,不过只是一瞬间,然后他就放开了树枝,直接落到了房子里,脚先着地的,然后就不见了!”
“稍等一下,杜纳,”布茨先生一边说,一边把头歪过去,看着他的脸,“你这是干吗,还要吓唬我们一次?”
“不是,布茨先生。千真万确!”杜纳说,“我真的看到了!他,他就挂在一根树枝上,就是那棵枫树顶部的树枝。你看,那根树枝一直垂到了中间的瞭望塔。他,他就是靠着那根树枝,就像马戏团海报上的一位空,空中飞人一样。他从空中飞过,然后放开了树枝,就不见了,直接落到了瞭望塔里!”
“听好了,杜纳,看着我,”布茨先生十分严肃地说,“你要说你看到了大象,甚至是白色的大象,看到了长颈鹿、骆驼,都可以,即便都是铁的,也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这儿确实有。可是,如果你说看到了树上有人荡来荡去,像猴子一样,而且不是铁的,那就太离谱了!”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布茨先生!”杜纳表示抗议,“他——”
“好了,好了,杜纳,”布茨先生说着笑了起来,然后启动了卡车的发动机,“你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过,休想让我信服。不管怎样,现在我们得去搬木柴了,再不去暴风雨就要来了。”
布茨先生依然笑着,这个时候卡车已经发动,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汤米·威廉姆斯歪了歪身子,在杜纳耳边小声说:“你真的看到有人在树上?”
杜纳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汤米他确实看到了一个人,接着,他把身体朝后靠了靠,在座位上坐好,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因为听了布茨先生说的话之后,他也不确定是否真的看到一个人落入瞭望塔了。
第二章 看盛大演出的请这边走
距离布茨先生带杜纳和汤米到里弗顿刚过去十天,这天凌晨四点钟,安妮姑妈悄悄地来到杜纳的卧室,打开灯,然后轻轻地摇了摇他。
“杜纳!杜纳!”她一边说,一边又摇了摇他,“该起床啦。”
杜纳慢慢睁开一只眼,然后又闭上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杜纳!”安妮姑妈一边喊,一边使劲儿摇了摇他,“汤米·威廉姆斯家的窗户已经有灯光了,布茨先生也把卡车开了出来。他们要——”
“什……什……么呀?”杜纳一边翻过身来,一边睁开眼睛,刚刚被叫醒,说起话来有些咕咕哝哝,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们要去里弗顿参观马戏团呀。”安妮姑妈说着,微微一笑,她一定是想起了多年前她也是起这么早去看马戏团表演的情景。
“天哪!”杜纳一把掀起了毯子,一骨碌从床上跳了下来,“您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呀,他们应该还没走吧?”
“对,还没走。不过,你要先吃点儿早饭。”
“我觉得我肯定没时间了,安妮姑妈。”他说。现在他算是从睡梦中彻底醒过来了,像一名消防员一样迅速套上了衣服。还好,头一天晚上他就准备好了衣服,以便第二天早晨节省时间。
“你得吃点儿东西,否则,不可以出去!”安妮姑妈态度坚定。
“或者我也可以带些坚果之类的东西去马戏团那儿吃。”杜纳说着,嘴唇撇了撇,没有笑出来,因为他已经能够猜到安妮姑妈接着要说什么了。
“坚果!”她说,“亏你能想得出来,杜纳!我跟你说,不许跑到那儿,然后胡乱塞一肚子垃圾,你会生病的——”
“我可不会吃垃圾哦,”他说,背对着安妮姑妈,“我觉得坚果加汽水,或者再来点柠檬水和爆米花也不错,如果他们有太妃糖、巧克力,也行,还有——”
“杜纳!”安妮姑妈厉声说,“如果你不能保证不吃难消化的垃圾食品,你就别想出去。”
“我保证,”杜纳转过身来,安妮姑妈看着他嘴角的微笑,眼睛眨了眨,“我还要省钱呢,我还想看穿插表演的小节目呢。”
“抓紧吧,现在,”安妮姑妈说,“我希望你吃些麦片粥、水果,再来一个鸡蛋,还有吐司和牛奶。”
在安妮姑妈的敦促下,杜纳喝光了最后一杯牛奶,这个时候,布茨先生已经在马路边按喇叭了。
“再见,安妮姑妈!”他话音没落,就跳起身来,一溜烟跑出了门。
“注意安全,杜纳。”安妮姑妈不忘叮嘱,可杜纳已经消失在黎明的黑暗中了,耳边只有布茨先生的卡车发出的突突声。
“慢点儿,小家伙。”布茨先生话音未落,杜纳的脚就在踏板上滑了一下,擦到了小腿,他不禁“哎哟”一声。
“好的,先生。”杜纳说,“早上好。汤米在吗?我还没看到他。”
“我们路过他家时把他接上就行了,”布茨先生说,“今天早晨看马戏团演出还真是不错呢。”
“您觉得我们会比马戏团先到吗,布茨先生?”杜纳迫不及待地问。
“嗯,现在还不好说,”布茨先生说,“他们是从克罗克城过来,昨天晚上就是在那儿演出的。离这儿有一百英里的样子,所以,我觉得五点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到,或者五点左右差不多。”
布茨先生在汤米·威廉姆斯家门口停下车,按了按喇叭。汤米立刻把门打开了,就像是布茨先生的喇叭控制着门似的,他冲下了门口的台阶,然后跟布茨先生和杜纳问了早安,接着就没再说什么了,因为实在太困,根本不想张口。
他们一路飞奔,整个柯林顿似乎都还没苏醒,途中杜纳说:“对了,布茨先生,马戏团会到哪儿去?他们会把那些表演的道具放在哪儿?在哪儿表演啊?”
“现在里弗顿有一块儿特别适合马戏团演出的地方,”布茨先生说,“没错,孩子们!以前很多东西拖拖拉拉,整个演出队伍足足有两三英里长——大象拉着马车,路要么泥泞,要么崎岖不平,反正条件很不好。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们直接去山坡上适合马戏团表演的场地就行了,那一带之前是军队扎营的地方,我也在那儿干过活,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杜纳说,“周围有栅栏围着的。”
“没错,”布茨先生说,“战争期间,士兵要搞一些秘密行动,因此,要用栅栏挡起来。铁路专线也直接通到里面,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只是把行李卸载下来,然后搭戏台了。”
“这肯定很有意思!”刚才还睡意蒙眬的汤米终于开口了。
“还 6709." >有,布茨先生,”杜纳继续说,“马戏团事先会知道下一场去哪儿演出吗?还是只要有人看,就随意停下来,进行演出?”
“我的天,不是,不是,不是!”布茨先生说,“虽然我也不太了解马戏团,但是,从格兰特老先生那里,我倒是对他们有了一些基本的认识。”
“经营马戏团就像经营任何大生意大买卖一样,”布茨先生继续说,“在秋天,马戏团一结束这一年的表演季,就会着手为来年春天的开门营业做准备。他们会修理一下马车、其他道具,该粉刷的也要粉刷。有时候甚至要处理掉一些火车车厢,然后换一些新的。马戏团不会胡乱选择一个地方的,他们要确定有很多人来观看,不过,有时候选择的城镇也免不了会入不敷出。”
“哎呀,怎么会出现那种情况呢,布茨先生?”汤米问。
“是这样的,”布茨先生说,“马戏团一行人一个晚上只能行进一百五十英里,假如有两个城市都很适合去表演,可这两个城市之间有三百英里的距离,那么马戏团就没有办法只花一个晚上赶过去了,所以,他们会在两个城市之间的某个小地方停一下。
“在马戏团到达他们将要演出的地方之前很久,他们就要事先安排一些人做准备工作,贴海报、购买必要的物资等。比如,要给大象和马准备干草,成吨的干草以及很多燕麦,这还不算给其他动物准备的麸子,还有成百捆的刨花,因为在演出场地、入口处以及围绕场地的赛车轨道上都要用到。另外,还得准备煤炭,因为整个演出队伍的成员要吃饭,所以,就得有煤炭来煮饭。对了,他们甚至还会把几匹衰弱的马杀掉,给狮子、老虎以及其他猫科动物吃。厨房里烧给马戏团成员吃的肉也要很多,这些都得买。”
“我的天哪!”杜纳说,“原来经营一个马戏团远比我想的要复杂!”
“对,我觉得的确如此,”布茨先生说,“就说马吧,现在你难得见到很多马,就是马戏团里那种又大又重的驮马,不过,几乎没有人不喜欢高大英俊的马。因此,他们依然保留着马队游行这项内容。现在大家对于马的好奇绝不亚于我小时候对于汽车的好奇。这么说一点儿也不为过!”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些,”汤米说,“要搭起帐篷,摆放座位,照顾动物,还有其他种种工作,他们一定需要很多很多人。”
“非常多!”布茨先生说,“那可不是一般的多。首先,得有干粗活的,也就是最普通的工人,他们几乎什么都可以干。然后呢,得有木工和座位工,他们要把下午和晚上表演需要的座位都布置妥当。还有帆布工,负责拆装帐篷。另外,还有马戏团的核心工群,他们只在主帐篷里忙活。对了,马戏团里还有装卸工,负责火车车厢的装卸工作。所有这些人会称马戏团的演员为‘怪家伙’,把那些在‘厨房’或就餐帐篷里等马戏团成员吃饭的称为‘奴才’。负责照顾兽群表演动物的人则被称为‘动物工’。哎呀!他们有太多名字了,我根本记不清!不过,我这么一说,你就知道一个马戏团有多大,协调运营起来有多难了。”
“嗨!我们到里弗顿了,布茨先生。现在还要往哪儿去呢?”汤米非常兴奋。
“哎呀,别着急,汤米!”布茨先生说,“我们沿着这条街道向前,然后直接往右转,这样就可以到达老军营的大门了。”
“您觉得他们会让我们直接进入表演场地吗?”杜纳问。
“我觉得可以啊,”布茨先生说,“只要给他们看看门票,他们就会让我们进去的。”
他们沿着主街道向前,然后往右转,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前面的铁轨,布茨先生说:“前面铁轨上的就是无盖货车,长长的一列,装满了货物,看到了吗?”
“那就是马戏团吗,布茨先生?”汤米声音变小了不少。
“没错,那就是马戏团!”布茨先生说,“我们马上就可以进去了,正好可以跟着他们凑个热闹。”
可是,布茨先生的车刚刚到达老军营的门口,也就是马戏团的大门口,他就发现大门只有一边开着,而且和马戏团无关的人根本进不去。
布茨先生把四张门票给门口的那个人..看了看,并告诉他自己是格兰特老先生的朋友,可是,那个人依然摇摇头,说:“对不起,先生。任何人都不行。”
“您的意思是——”杜纳声音很是平静,“我们根本不能进去看马戏团做准备工作?”
“我就是这个意思。”那个人说。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已经不耐烦了,“好了,老先生,把您的旧卡车开走,您也得离开。”
“可是——”杜纳声音变小了,“我们从伊登伯勒一路过来,就是想看——”
“我才不管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呢,小鬼,”那个人说,“现在赶紧滚!”
布茨先生摇了摇头,把卡车的换挡杆往后推了一下,开始倒车,和汤米、杜纳一样失望。刚刚倒了一半,一辆州立警局的白色警车就到了大门口。车灯啪的一声打开了,车上的人这个时候拿出了一些报纸。
杜纳沮丧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开始根本没注意面前的白车,等看清楚之后,他突然大喊一声,分贝之高,估计在伊登伯勒的安妮姑妈都听得到。
“胖坨(弗隆先生的外号)!弗隆先生!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先生的外号)!麦克哈切特先生!”他一边激动地大喊,一边从布茨先生的卡车上冲了下去,朝着白色的警车一路小跑。
胖坨弗隆先生是一位矮胖的年轻人,附近一座大城市《晨报》报社的记者,加农炮麦克哈切特,是一名州立警局的警员,听到杜纳的尖叫声之后,两人都迅速回头,惊讶地盯着杜纳。
“噢,不是在开玩笑吧!”胖坨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不是小侦探嘛!你好啊,杜纳!哎呀,我……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你好,弗隆先生;你好,麦克哈切特先生。”杜纳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我的天哪!见到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那家伙正拦着我、布茨先生和汤米,不让我们进去看马戏团做准备工作 5462." >呢。”
“有吗?他不让?”胖坨一边说一边瞪着之前还大喊着让他们“滚开”的家伙。
“听着,”胖坨声音很小,“你想让马戏团的帐篷塌下来吗?还是想让狮子逃跑?或者是让那些公牛、大象失控,伤着别人?想试试这些不幸吗,伙计?”
“不,不想,”那个人说,“不想,不想。我们可不想发生那样的事。”
“那就让卡车进去,”胖坨一边说,一边指着布茨先生的卡车,“它什么时候想进,你就什么时候放它进去。听到了吗?”
“好吧,先生”那个人说,“我刚才不清楚情况——”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胖坨一边说,一边从一侧车窗伸出胳膊,示意布茨先生跟着他进去。大门口的那个人赶紧把门大大敞开,就这样,布茨先生开着卡车,跟着州立警局的麦克哈切特先生进了门。
进门之后,麦克哈切特先生把警车朝右转了一下,然后极其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布茨先生也跟着转了个弯,在警车一旁停了下来,动作明显不那么娴熟。两辆车挨着停好,车头正对着栅栏。
几个人都下了车,草坪上光线昏暗,他们相互握着手——因为杜纳以前帮助胖坨和加农炮抓过两名在逃的罪犯,然后他们带杜纳回了伊登伯勒的家,刚好在安妮姑妈的家里见到了布茨先生和汤米,所以大家都认识。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布茨先生。”胖坨和加农炮一边和布茨先生握手,一边对他说,然后,他们和汤米握手,并友好地拨弄了一下汤米的头发。
“对了!”布茨先生说着,低声笑了,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就像跳舞似的乱颤,“刚才你跟门口那个拦着我们的笨蛋说了什么?真管用。”
“我就吓唬他说如果不让你们进去,马戏团可能会遇到各种倒霉事,”胖坨说,“马戏团的大多数人都很迷信,不用太费力就会让他们动摇的。”
胖坨弗隆先生转向杜纳,圆脸上露出了微笑,并把胳膊搭在杜纳的肩膀上。“我原本打算中午的时候让加农炮带我去伊登伯勒接你呢,”他对杜纳说,“哎,我早就应该想到你会过来的。”
“是呀,从一开始知道马戏团要在这儿表演,我们就打算过来的,”杜纳解释,他的脸突然严肃起来,“你为什么到这边来呢,弗隆先生?”
“说来话长,”胖坨说,“还有,别叫我弗隆先生了,记住了没,我就叫胖坨!”
“还有我,我就叫加农炮。”麦克哈切特警官也很坚决。
“好的,警官。”杜纳说着朝两位点了点头,显得有些羞涩。可是,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马戏团场地上,还有一排无盖货车和普尔曼式客车上,听着车子轰隆轰隆地驶上山坡,他的羞涩顿时一扫而空了。
“那些,”他的问题脱口而出,根本忍不住,“那些围绕场地一周的小红旗是什么?”
胖坨转过身,看了看那些小红旗,一面面在地上插着的细铁棍顶端飘扬。现在这些小红旗非常显眼,因为太阳已经从里弗顿那一边的山后慢慢升起了,天空呈现出了淡淡的橙色。
“那是马戏团的安排,”胖坨解释说,“是场地的负责人布置的这些旗子,目的就是标明位置。要是没有旗子,马戏团就会乱成一团的。”
领队的火车头前端轻轻碰到了山坡尽头的保险杆,发出了一声闷响,停了下来。似乎这一碰撞就是发出的信号,紧接着,干粗活的工人、帆布工、马戏团的核心工群、负责动物的工人都从火车上拥了出来。一切看起来似乎混乱不堪,可是,每个人又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且也都因为能够胜任自己的工作而显得满脸自豪。
“我们就站在这儿看一会儿吧,”胖坨说,“你们马上就会明白司机、工作人员是如何听从小红旗发出的指示了,一切都井然有序。小红旗会告诉他们在哪儿支起帐篷,在哪一端把帐篷和兽群所在的场地相连,在哪一端和牲畜棚以及化妆棚相连。还有,小红旗也表明了哪儿是‘娱乐场’,哪儿是——”
突然,胖坨把帽子一歪,像个马戏团的杂耍老手一样,故意歪着嘴,噼里啪啦说出了下面这番话:“看那些小……红旗,女士们,先生们,它们会告诉你们怎么去活……活的珍品博物馆,如何才能看到包含所……所有动物在内的能够想到的……大……大作!”
“哈哈,太有意思啦!”汤米·威廉姆斯一边说,一边和杜纳一起笑得前仰后合,“你真应该去玩杂耍!”
胖坨毫不示弱,突然把嘴巴张得老大,说:“大……大型演出!观看大……大型演出的,这边请!五分钟后演出就开始了!赶紧买票吧!”
等杜纳终于可以停下来不笑了,他说:“胖坨,他们会先支起什么呢?”
“肯定是厨房和吃饭的地方了,我的‘问题小王子’。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和厨房及就餐相关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尽快搭建。来,我们往跟前走走。”胖坨说着咧嘴笑了。
他们绕着场地漫步的时候,搭建厨房的长杆子已经竖起来了,就餐的帐篷也支起来了。帆布一点点向上鼓起,慢慢成了型,只听帆布工的头儿大喊:“赶紧来人!来人啊!马上到位!”
打桩工陆陆续续拥了上来,挥舞着很重的大锤,忙着把长长的帐篷钉敲进去;他们边敲边喊着古老的工作号子:
“哎哟——嗨哟——嘿——嗨——好了!”
他们异口同声,一起喊着号子,长长的桩子也一点点深入,稳稳地扎在了地上。
厨房还没完全成型,新鲜的肉、面包、蔬菜以及各种食品就都陆陆续续搬过来了,这些东西是几周前就已经订购好的,只等厨房搭起来。
帐篷下,屠夫正忙着肢解整块的牛肉、羊肉、猪肉,把它们分成一条条的猪排、牛排,然后利索地递给厨师,用煤炭生起的火炉就在一步之内。系着白围裙的服务生在就餐帐篷里一路小跑,来回穿梭,一边是马戏团杂工敲打桩子的号子,一边是餐盘、器皿相互碰撞的声音,很明显,早饭即将上桌。
杜纳头转得像拨浪鼓,看着一块一块的帆布搭起了主帐篷、兽群表演中心、片场表演中心,看着马戏团的核心工作人员把兽笼一个个地搬下来,专门负责动物的工作人员忙着把动物带入场地。他注意到专门给马用的帐篷以及铁匠铺子也正在搭建,冷饮和柠檬水小铺也已经出现在主帐篷旁边。他还看到了拉着纵杆、升降机和厚木板等各种各样的座位零部件的货车,一大群里弗顿的小男孩正忙着把这些东西搬运到主帐篷里——他们的所有努力只为了获得马戏团的免费入场券。耳边依然有帆布工的头儿和他的手下吼出的号子,还有管理兽群的负责人以及大象、马等“场地动物”和吃干草的小型“领队动物”发出的声音,这些动物都要被带到场地里。
就在杜纳和汤米眼睛应接不暇,耳朵也忙着听胖坨解释马戏团整个进展的时候,一个又高又敦实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朝胖坨大喊,这家伙一头金色的头发,眼睛碧蓝。
“你回来加入我们,真让人高兴,胖坨。”他一边说一边朝杜纳他们几个走来。近距离看去,这人脸色苍白,有些病态,不过,因为和胖坨握手时面带微笑,大家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也很高兴回来,桑尼,”胖坨很是痛快,“一旦马戏团住进心里了,就很难离开了。”
“看来我们要把你变成我们‘怪家伙’中的一员了。”大个子说着拍了拍胖坨的背。
“对了,桑尼,”胖坨说,“我想让你认识一下杜纳、汤米·威廉姆斯两个小家伙和乔治·布茨先生。还有这位,麦克哈切特先生,我们都管他叫‘加农炮’,当然,你已经认识了。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都是从伊登伯勒赶来看马戏团表演的。”
杜纳、汤米和布茨先生纷纷和大个子的桑尼握手,这个时候,胖坨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桑尼,也就是桑尼·格兰特,现在是马戏团的主人。前不久才接管,还有很多东西要熟悉呢。”
“没错!”桑尼·格兰特一边说一边腼腆地摇了摇头,“孩子们,还有您,布茨先生,在这里一切自便。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就行。胖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谢谢,谢谢,格兰特先生,”布茨先生说,紧接着又补充道,“我以前认识你的父亲。”然后他转向胖坨,说:“胖坨,今天由你照看这两个小家伙,傍晚的时候负责盯着他们回伊登伯勒,可以吗?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本来想把事情放一放,陪着两个孩子看马戏团表演的,不过,如果你能帮我照看他们,我就可以回去做事情了。”
“您能信任我,我很荣幸,我也应该照顾他们,”胖坨说,“不过,傍晚送他们回去恐怕不行,麻烦您跟安妮女士和汤米的妈妈说一声,两个孩子跟我在一起呢,如果他们今天晚上依然兴趣不减,就一起跟我住在宾馆,等适当的时候再送他们回去,您觉得怎么样?”
“我是没问题啊,”布茨先生一边说一边转向杜纳和汤米,警告道,“听好了,弗隆先生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要惹麻烦!”
说到“麻烦”这个词的时候,布茨先生特地盯着杜纳看了看,杜纳发觉了,忙低下头,不停地用脚尖蹭地上的泥土。
“不用担心,布茨先生,”胖坨说,“他们不会惹麻烦的,一两天之后我们再见吧。”
“嗯,我也觉得他们不会。再见。”布茨先生说着就急匆匆地回到了卡车里。
“桑尼,”胖坨转了个身,对马戏团的主人说,“我想麻烦你从口袋里拿几张普通座的入场券出来,给这两个小家伙一人一张,这样他们就能在场地里随便转转了。”
“你啊,”桑尼·格兰特一边摸着口袋一边对胖坨说,“真是从铁公鸡上也能拔下毛来。”不过,他说完自己也笑了,看了看胖坨、杜纳和汤米,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张普通座的入场券。
“哇哦,有了这个,不仅可以去看片场表演,还可以去看别的,对吧,格兰特先生?”汤米问。
“没错,什么都可以看,”桑尼·格兰特微笑着说,“甚至还可以在就餐帐篷里吃顿饭呢。”
“我的天哪!”杜纳盯着手里的入场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胖坨,你们四处转转吧,”桑尼·格兰特说,“如果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
“一定跟你说,桑尼。谢谢了。”胖坨应着,格兰特先生转身走开了。
“喂,他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吧?”杜纳的眼睛还在入场券上,不过,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了。
“是的,”胖坨若有所思地说,然后,他盯着杜纳,郑重其事地补充道,“他是个大好人。”
杜纳抬起头,看到胖坨正盯着他,眼神似乎很恍惚,于是皱起了眉头,问:“喂,胖坨!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胖坨抬起头,看着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先生,同时弯了弯大拇指,将大拇指指向杜纳。
加农炮眯了眯眼睛,然后稍微咧了咧嘴,似笑非笑地说:“我们不能做的,他倒是可以做。”
“哎呀,怎么回事啊,弗隆?”杜纳问。
“还是让胖坨我跟你说吧,大人物。”胖坨一边说着一边严肃地皱起了眉头。
“请说——胖坨!”杜纳说。
“你的朋友,汤米,可以保守秘密吗?”胖坨得先弄清楚这一点。
“保密?”汤米声音抬高了八度,很是惊讶,“跟他说,杜纳,我是不是善于保密?!”
“汤米只会把秘密烂在肚子里。”杜纳很严肃地说。
“好的,”胖坨说,“我会让你们俩知道我和加农炮为什么到这儿的。你的眼神很敏锐,杜纳,说不定你可以帮助我们。不过,一定要记住——如果遇到什么事,不要擅自处理,来找我们。就是这样,记住了吗?”
“嗯,好的。”杜纳说。
“好的。”胖坨往周围看了看,确保没有人在偷听,这才接着说,“这里会有很多骗徒出没。是——”
“什么是骗徒,弗隆先生?”汤米问。
“叫我胖坨吧,我马上就跟你解释。”胖坨声音陡升。
“不好意思,胖坨。”汤米马上改了口。
“骗徒呢,”胖坨恢复了平静,“就是坏人。在以前,我是说很久以前,马戏团的主人和警察常常会保护骗徒,他们经常和马戏团一起出没。扒手、‘三牌赌一张’玩家、故意少找零钱给顾客的人、设骗局让大家押注的人、拦路抢劫的强盗、入室盗窃者,都有的。那个时候,当地的报纸会例行公事一样,在马戏团到达的前一天刊登警告声明,让大家注意。比如说,‘小心扒手,锁好门窗’,这样读者就会看到了。不过,第二天,马戏团一到,人们还是会争相挤着去售票处买票,而总有一个扒手会站在箱子上,提醒大家说:‘女士们,先生们,管理人员希望大家注意,扒手会紧随马戏团出没的。我们已经尽力驱赶,保护大家了,但是,即便如此,也难免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我们不希望大家丢财丢物,所以,建议大家看管好自己的钱夹。’”
“扒手会那么说吗?”杜纳问。
“他们会这么说,”胖坨说,“你们知道接下来挤在售票处等着买票的人会怎么做吗?”
汤米和杜纳都摇了摇头。
“他们会伸手摸一摸口袋,看看钱夹是否还在,”胖坨解释说,“然后呢,扒手就看到大家把钱夹放在哪儿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步骤,他们就可以在购票的队伍里从头偷到尾,要是没偷到,那可真是不专业了。”
“我的天哪!”汤米·威廉姆斯一边感叹,一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裤子后袋里的钱夹,看看是否还在。
“卡纳万老先生,也就是我所在的《晨报》的老板,”胖坨继续说,“已经听闻了风声,所以就把我派到了布莱姆福德,马戏团当时正在那儿演出,他让我去核实一下他得到的消息。我在那儿待了一个多星期,所以自然就跟桑尼·格兰特先生熟了,其间也听到了不少抱怨。然后我把其中一些比较好的报道写给了卡纳万先生,如果只是扒手扒东西,那我的报道可就没什么好写的了,因为这些太司空见惯了,警察再努力也没办法杜绝。出没的是一些常见的骗子团伙,一到大城市,就大显身手,收获也都颇丰,因为人们总觉得现在马戏团不会有这些不安全因素了。”
“你觉得——格兰特先生和这些有关吗,胖坨?”杜纳问。
“哦,没有,”胖坨反应迅速,“我一开始觉得他可能跟这些有关,因为骗子团伙似乎在格兰特老先生去世后,桑尼接手马戏团没多久,就跟马戏团扯上了关系。可我们密切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是清白的,对吧,加农炮?”
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先生点了点头,然后耸了耸厚重的肩膀。“这伙骗徒很是老练,市民的抱怨声也很多,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把这个归罪于谁。你们两个小鬼一定要擦亮眼睛,如果看到了骗徒,就在脑袋里记下他们的样子,然后过来找我们。”
“听懂了吗,你们俩?”胖坨问。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同时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相互看了看。
“这个——”他们心里都在盘算着,“可比我们原想的要刺激一百倍啊!”
“不过,一定要记住!”胖坨说着,严厉地看了看杜纳,“千万不要自己动手!要来找我们!”
“好的,当然,”杜纳说,“我——”他没再说下去,因为这个时候胖坨朝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大声打起了招呼,这个人戴着一顶棒球帽,正在马戏团场地上自顾自走着。
“嘿,喷火战机!”胖坨大声说,并朝那个人挥了挥手。
那个人抬起头来,看到胖坨,微微一笑,但是,那点儿笑容瞬间就不见了。他停下脚步,朝他们这边走来。
“哎呀,胖坨,”他说,“你好,加农炮!你们还没在马戏团里待够吗?”
“哪里待得够啊,伙计,”胖坨一边说,一边握了握那位名叫喷火战机的手,“这儿有几位朋友,你可以认识一下。杜纳,汤米,这位是喷火战机彼特斯,最棒的高空特技演员,肩胛骨曾经粉碎性骨折。”
喷火战机彼特斯的脸上挤出了一种很是悲凉的微笑,然后和两个男孩一一握手,他们俩看到喷火战机那副表情,都很疑惑。
“喷火战机?”杜纳说,“您是在马戏团开飞机吗?开的是喷火式战斗机吗?”
“不是,”喷火战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喷火战机’这个名字是你的朋友给起的,他就在这儿,就是胖坨。其他人都习惯叫我比尔。”
“他不开喷火战机,杜纳,”胖坨笑着解释说,“他是一名高空特技演员,表演的是‘空中飞人’,应该是这一领域里最棒的演员了。”
“您……您……真的是在那种高空中摇摇晃晃的绳子上表……表演的吗?”汤米瞪圆了眼睛看着喷火战机彼特斯,因为敬畏,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了。
“那个没什么呀,汤米,”喷火战机说着把手指捏得啪啪响,一副很轻松的模样,“只要你进行足够的练习,高空特技就跟上床睡觉一样简单。”
“听到了没,加农炮?”胖坨咧嘴笑了,“你怎么不去当马戏团的高空杂技演员啊,好歹也能赚点儿真金白银?”还没等加农炮还口,他就把帽子一歪,又开始表演了,“女……女士们,先……先生们!现在请看座位席,就在您的头顶上……上空,加农炮麦克哈切特——这位勇敢的、无畏的、不怕死的家伙,马上就要从空中吊杆上飞过,在空中会连翻两个跟头,用最……最勇敢的身姿挑……挑战自然界的规律!”
包括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在内,几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等他们平静下来之后,喷火战机彼特斯说:“恐怕加农炮体重有点儿超标,接应手接不住啊。”
“接应手?”杜纳问,“什么是接应手,彼特斯先生?”
“接应手?”喷火战机重复道,“接应手就是等杂技演员动作结束之后,接住——对了,你们为什么不跟我去主帐篷底下看看呢?我今天早晨已经安排了表演团彩排,绳索安装好就开始。”他看着胖坨说,“内德·巴罗,就是我的接应手,昨天晚上特里克茜·塞拉做双滚翻的时候,他没有接住,失误了。特里克茜掉入网中,撞到了最上面的绳索,可能一边肩膀脱臼了。这个家伙在我这儿也失手过两次,都是在我做完三连翻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今天早晨我要去弄个明白,你们俩想要一起去看看吗?”
“哇哦!我们可以去吗,弗隆先生?”杜纳问。
“你那边能及时结束,不耽误他们看演出列队游行吗?”
“当然,”喷火战机神情有些沮丧,“我自己不也得加入那个讨厌的队伍吗?”
“您不喜欢列队游行吗,喷火战机先生?”汤米很是好奇。
“对,我也不喜欢盛大扮相,”他回答说,“我——”
“什么是盛大扮相,喷火战机先生?”汤米又一次打断了他。
“就是每场演出中所有的演员穿上演出服,”喷火战机苦闷地说,“我们得穿着奇怪的服装,跟猴子似的,还得围着表演场地走几圈。不说了,不说了,胖坨,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不去了,你要看好他们俩,喷火战机,”胖坨说,“过会儿我就去主帐篷那儿找他们。”
“知道了,”喷火战机彼特斯说,“走吧,孩子们。”
第三章 危险的行当
杜纳和汤米跟着喷火战机彼特斯先生朝着主帐篷一路小跑,因为身边这位瘦高个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真是太快了。他们俩注意到喷火战机似乎在专心思考着什么,就没有再问这问那,实在不忍心打扰他。
途中见到他和一位身高八英尺,却依然穿着牛仔高跟靴来增加身高的人打招呼,两个男孩也没多问一句。和那个“巨人”一起的还有三个小矮人,目测一下,个头只到“巨人”的膝盖,旁边还有一位苗条的女士,下巴和嘴唇上方都是胡子,胡子已经垂到膝盖了。这五个片场娱乐节目的演员聊得火热,不过,杜纳发现,小矮人中的一个每每和“巨人”说话,“巨人”都要两三秒之后才会开口应答。他觉得这应该是小矮人的声音传到“巨人”耳朵里要花更长时间的缘故。
接着,他们来到了通往主帐篷的走道,没一会儿就置身满是刨花的竞技场了,两个人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正上方偌大的空间就是正在布置的高空表演平台,整个表演场地离帐篷的大门很近。
飞行设备下面的安全网已经铺好,一个穿着紧身衣的人正在对安全网进行测试,他朝喷火战机挥了挥手。穿着紧身衣的人要确保网已经拉紧,纵横交错的绳子都已经妥当地固定好。没一会儿,他就来到了网的边缘,用力抓着网绳,一个跟头就从网上翻到了地面上。
“你好,内德!”喷火战机和他打招呼,同时扬了扬眉毛,看着内德·巴罗,他的接应手,似乎在问网的松紧度合适与否,对方也是心领神会。如果网太紧,空中飞人表演时落到网上,网的作用力就会过大,演员就会被高高弹起,然后就免不了要摔到地面上。
“没问题。”巴罗对喷火战机说。
“特里克茜在哪儿?”喷火战机问。
内德·巴罗指了指,杜纳和汤米同时转过身,只见一位身材苗条的女孩向他们走来,这个女孩黑头发,椭圆脸形,碧蓝的大眼睛像是爱尔兰人,很是可爱。身上除了训练专用的紧身衣之外,还有一件披肩,走起路来从容、优雅,一看就是一位训练有素的演员。
“特里克茜,”喷火战机看到她走过来,对她说,“我想让你认识一下我的两个朋友,还有你,内德,你也来认识一下。内德·巴罗、特里克茜·塞拉,这两位是杜纳和汤米·威廉姆斯,胖坨弗隆的朋友,要过来指教咱们如何做后空翻转体一百八十度接前空翻和半屈身两连翻呢。”
杜纳和汤米纷纷和两位纤瘦的演员握了握手,根本不会想到这一握手相识居然差点儿把小命给丢掉。当时,他们脑袋里琢磨的只有喷火战机说的“后空翻转体一百八十度接前空翻”,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我们开始吧!”喷火战机说。内德·巴罗绕着网走过去——空中飞人和接应手绝不会从网底下直接穿过的,这也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因为据说从网底下走过去会不吉利。喷火战机也绕着网走过去,开始攀着绳索往上爬,两只手相互交替着一点点接近高空的抓杆。
抓杆也就是吊杆,他够到之后,首先用双膝钩住,在试图抓住空中飞行的物品之前,他先是用腿环绕固定吊杆的绳索,这样,手腕或脚踝用力去抓空中飞行的物品时,就不至于掉落下去了。
“好的,特里克茜,我们开始吧。”喷火战机对他身边的蓝眼睛女孩说。
“好,比尔。”她一边回答一边脱掉披肩,同时朝杜纳和汤米眨了眨眼,“想一起来吗?”
“不用了,小姐,谢谢。”杜纳说着抬起头来,这时内德·巴罗正在前后摇摆,不断让身体上升,眼看就要到帐篷的顶部了,杜纳觉得有点儿眩晕。不过,等他盯着巴罗看了一会儿,回想起来之前在哪儿见过他时,他不只是眩晕,简直就要晕倒了。
特里克茜·塞拉沿着细绳和木板构成的梯子向上爬,动作极其优美,最上端的表演平台离地面有五十五英尺,空中飞人就是从那儿开始做空中飞人表演的。
在爬上梯子之前,她先把舞鞋凹陷处的灰尘掸了掸,攀爬的时候,只抓着一边的绳索。到达顶部表演平台之后,她拿起挂在绳子上的一小袋松香,在手掌上拍了拍,同时手臂挽着旁边一个人,以保持平衡。
“再高一点儿,内德。”喷火战机朝内德大喊。
内德弓起背,将肩膀用力向前,以便增大摇摆的弧度。特里克茜·塞拉站在表演平台的边缘,镇定自若,两手抓着吊杆的杆子。
“好了。我们来个二人表演,特里克茜。”喷火战机大声说。
内德·巴罗抓住摇摆的绳子,喷火战机一声“走”,特里克茜·塞拉就从平台上向前跨了出去,手里抓着吊杆在空中不断向上摇摆。喷火战机大喊一声“继续”,她就放开了吊杆,双手紧抱膝部,连续两个后滚翻,然后将身体舒展开,倒立在空中的内德·巴罗顺势抓住了特里克茜的腕部,握紧之后,轻轻向上,与此同时,喷火战机三人组的另一名特技演员希普·爱德华兹早已爬上了空中表演平台,准备协助特里克茜,他已经用线钩抓住了特里克茜放开的飞行吊杆。看到内德已经接住特里克茜,希普也松开了飞行吊杆,特里克茜松开接应手内德之后,做了一个转体半周的动作,以便能够直接面对吊杆,接着,她双手紧握吊杆,脚部迅速做了几个动作,以便增加摇摆的幅度,这一系列的动作被称为“切入”。然后,她继续在空中摇摆,高度渐升,最终轻松平稳地回到了表演平台上,这个时候,希普也再次抓住了吊杆。
“上帝啊!”杜纳和汤米看到特里克茜平稳落在了表演平台上,不禁感叹。他们能够说出的就只有这个词了。两个人一言不发,满脸的敬佩。还是喷火战机打断了沉浸在其中的两个男孩,他大声对特里克茜说:“做一个转体动作吧。”
站在高处表演平台上的特里克茜,听见喷火战机的话,伸出一只手,假装示意观众鼓掌,然后,迅速从希普手里抓过飞行吊杆,模仿连续敲鼓的样子,向大家宣布,她就要表演转体了。
喷火战机一声“走”,她就握着吊杆开始在空中摇摆了,然后摆好一个坐在吊杆上的姿势,喷火战机再次大喊的时候,只见她双腿并拢,脚尖向下,开始下滑,准备和内德接应,两人双手紧扣对方的手腕,直到内德向前摇摆到最远的位置时,他才放开特里克茜的手。这个时候,特里克茜双手优雅地放在身体两侧,开始旋转,在空中旋转一圈半之后,身体呈直立状,结束了所有垂直方向的动作,最后接住了希普丢过来的吊杆。
“漂亮!”喷火战机大声赞叹,杜纳和汤米也长舒一口气,似乎疼痛的呻吟一般。
这时,只见这位蓝眼睛的高空特技演员手握吊杆继续在高空摇摆,离主帐篷的帆布只有一两英尺了,这个时候,她把吊杆放在腰部,然后推开,连续两个缓慢的跟头,翻完就落到了网上,最后,低着头,整个人仰面平躺,在被高高弹起之后,就利索地从网上跳到了地面上。
“我的天哪,彼特斯先生,”杜纳说,“有了这些,马戏团都不需要其他的表演了。”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杜纳。”喷火战机一边说一边把休闲裤脱了下来,露出了已经穿好的紧身衣。脱外套的时候,他弯下了腰,这个时候,杜纳意外地看到了喷火战机胸前有一个黑色的小挂件,质地像是大理石,由脖子上的一根粗绳子穿着。他俯身的时候,小挂件正好从紧身衣里蹦了出来。
看到杜纳盯着自己脖子上的挂件,喷火战机说:“这是我的幸运石,杜纳。有人会戴幸运兔脚,不过,我更喜欢这个,因为自从戴上这个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摔过,也没有受过伤了。”
他把黑色的小挂件取下来给杜纳看。杜纳拿在手上,这才注意到小挂件并不是圆的,大致呈椭圆形,顶部镶了一个小小的金环,绳子就是从这个环里穿过去的。
“哎呀!你的幸运挂件还真特别呢,彼特斯先生,”杜纳说,“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能给你带来好运。”
“我觉得你说得没错,杜纳,”喷火战机笑了,“现在bbr>99lib.看我做‘三连翻’的动作,你就知道它的威力了。”
他迅速爬上长长的绳索梯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高空表演平台。内德·巴罗这个时候正在吊杆上坐着休息,看到喷火战机爬上了表演平台,他就用腿钩住推动杆的绳子,摇摇摆摆地滑了下来。
这次喷火战机为自己发指令,看到巴罗已经到达合适位置,他自己大喊一声“开始”,就握着飞行吊杆离开了表演平台。升到最高处时,他又对自己大喊一声,然后随手放开了吊杆。就像特里克茜·塞拉刚刚做的一样,他也用手紧紧抱住膝部,迅速翻了三个跟头,然后抓住了内德·巴罗的腕部,内德·巴罗也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
两名演员在空中前后摇摆,这个时候欢呼声和掌声充满了整块场地。主帐篷里的所有工作都停了下来,大家都在看喷火战机表演“三连翻”。
之后,喷火战机慢慢摇摆,回到了表演平台,动作自始至终都很优雅,他对内德·巴罗大喊:“今天就表演这些吧,内德。”
说完他就从表演平台上径直向下,跳进了网中,就要触到安全网时,他低下头,然后高高向空中弹起,回落后抓住了网的边缘,慢慢的一个跟头,就平稳落地了。这一次,是观看的工作人员长舒了一口气。
“哎呀,太棒了,彼特斯先生,”喷火战机走过来,准备把外套和休闲裤穿好,听到了汤米·威廉姆斯情不自禁地感叹,“真的太棒了!”然后汤米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脱口而出:“你觉得我能学会一两招吗?”
“为什么不行啊,汤米?”喷火战机很不解,“我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呀。不过,要学这个得趁早,年龄太大就不行了。我三岁就开始学了,多练习,再加上一定的经验和技巧,仅此而已。”
“哎呀,彼特斯先生,”杜纳说,“我觉得这就够难的了,给我一万年我也学不会。我——”他没再说下去,而是把话题一转,“格兰特先生来了,马戏团的主人。”
喷火战机和两个男孩聊天时,一直带着笑容,可是,当杜纳告诉他格兰特先生来了的时候,喷火战机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表情似乎变得很不愉快。
他低下头,脱掉了脚上的演出专用布鞋,塞进口袋,换上了粗革皮鞋。格兰特先生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对杜纳和汤米说:“一切都还好吗,孩子们?”这个时候,喷火战机并没有抬头。
“哎呀,哎呀,哎呀!”汤米爆发出一连串的感叹,“要是我能看到更多像这样……像这样……很棒的节目,我一定要‘花封’了!”
一时间,格兰特先生满脸困惑,杜纳解释说:“他想说的是他一定要‘发疯’了。”格兰特先生听了,把头朝后仰了仰,笑了起来。
“我……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格兰特又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杜纳注意到喷火战机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正对着激动不已的汤米微笑呢。
“好的,祝你们玩得愉快。”格兰特说着示意了一下跟他一起来的人,然后就要走开。
“格兰特先生,”喷火战机突然站了起来,对他说,“我可以和您说几句话吗?”
“什么事,彼特斯?”格兰特停下脚步,声音冰冷,眼睛打量着彼特斯,目光也是冷冷的。
“上一次我们在里弗顿演出的时候,”喷火战机犹豫了一下,“我把一些东西落在您父亲的房子里了。是一些私人物品和报纸,我知道具体在哪儿,就在楼上的壁橱里,如果这一周您打算去您父亲的房间,请告知我一下,我准备去把东西取回来。”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去,”格兰特先生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那个房子的钥匙我都没有。今天傍晚父亲的律师会来找我,他应该有房子的钥匙。到时候我再跟你说吧。”
“谢谢,格兰特先生。”格兰特先生的友好似乎鼓励了喷火战机,于是,他又补充道,“对于这周要停演的五个城镇,我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他们都已经贴海报宣传了,而且城镇的老老小小都盼着我们去演出呢。如果我们不去,在业界也算是一桩丑事了。表演要一直进行,格兰特先生,对于马戏团的人员来说,坚持表演是很神圣的。除非天灾人祸,一旦宣传海报贴出去了,就要坚持表演。我——”
“好了,彼特斯,”格兰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现在马戏团的表演是我来负责..。即使我父亲因为年纪大了让你协理事务,也不代表你现在有什么权力。我会用我的方式运营,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儿多待几天,彻底摸清门道,了解透彻。如果你想要终止合同,不再表演,随时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放你走的。如果要待在这里继续表演,你就不要再给我什么建议了。既然我负责,那一切就是我说了算。”
“好吧,格兰特先生,”喷火战机声音平静,“您放心,不用太久,马戏团就不用您负责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彼特斯?”格兰特发火了,“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喷火战机咬紧牙关,从嘴巴里蹦出了几个字,“我不是威胁,只是告诉您而已。”
“回见,孩子们。”尽管前一秒钟还怒火冲天,可下一秒钟格兰特就愉快地朝杜纳和汤米挥起了手,面带微笑地走开了,他没有再和喷火战机说什么。
“大蠢猪!”格兰特先生走远了,接应手内德·巴罗忍不住说。
“算啦,内德!”喷火战机果断地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然后他对内德点了点头,补充说,“今天早晨你接应得不错,内德,昨晚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很担心呢。”
“我觉得应该是光线问题,”巴罗缓慢回答,“光线正好反射到我眼睛上,我根本看不到你。今晚演出之前,我一定检查一下。”
主帐篷某处传来了嘟嘟的电子琴声,喷火战机接着说了些什么完全听不到了。
“喂!胖坨那个家伙去哪儿了?”周围稍微安静下来之后,喷火战机问,“他说他要过来接你们俩的。”
“他一会儿就来,彼特斯先生,”杜纳说,“你去忙吧,不要因为我们俩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们俩等着就行了,他很快就会来的。”
“你们不会乱跑?”
“不会的,先生!顶多也就在帐篷里转转,省的碍别人的事。他过来我们会看到的。”杜纳说。
“好吧,孩子们,那我骑自行车走了,”喷火战机说,“一会儿见。”
杜纳、汤米和接应手巴罗先生告别后,正准备和特里克茜·塞拉小姐告别,却发现她已经不见踪影了。
等喷火战机也走远之后,他们俩就开始在整个表演场地里转悠了,看到了一个浑身都是肌肉的人,正在双杠上练习大回环等动作,两个男孩看得目瞪口呆,身边穿梭着的是工作人员,各自都在忙着分内的事。
“天哪,”汤米非常不解,“你肯定无法想象他们可以在这里进行马戏团表演,你看,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要我说,他们根本没法表演啊。”
“喂!”杜纳喊了汤米一声,算是回应,“你看那儿!有头大象正在推车子呢!”
一点儿也不假,在主帐篷的另一端,也就是和兽群表演处相连的地方,一头大象正在往兽群表演处推一只盖着帆布的车子。
两个男孩朝大象那边走去,这时,杜纳突然说:“我们还是在这儿等弗隆先生吧。”于是两个人又停了下来。
“是的,我也觉得最好还是待在这儿。”汤米对杜纳的建议表示同意。
不过,他们都在盯着兽群表演处那边,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同时又注意着胖坨弗隆,最后,杜纳终于忍不住了,他说:“我觉得咱们过去看一眼也没什么。不管怎样,弗隆先生如果到了,会等我们几分钟的。”
就这样,他们一起到了帐篷另一端,穿过帆布通道,来到了兽群表演的地方,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拴象索,原来,每一头大象都被拴在了地面的大桩子上,而且还打着双套结。
两个男孩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那些大型兽类看得出神,接着,杜纳看到了两头小象,大概只有六英尺高,就在他前面站着。他发现,两头小象的动作如出一辙,他赶紧抓住汤米的胳膊,小声说:“你看!它们俩好像在练习!”
“练习?”汤米小声重复道,“练习什么?”
“你自己看!”杜纳说着往四周扫了一眼,想确定附近是否有驯兽人员。
可是,他们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两头小象会同时抬起一只脚,然后做踢腿动作,就像两个排练剧场合唱的小女孩一样。然后,它们又同时抬起另一只脚,踢了踢。每只脚都踢了几次之后,它们又同时跪了下来,接着,站起身来,举起象鼻,一起发出了嘟嘟的声音,似乎在谢幕,宣告它们的演出结束。
“哇哦!”汤米忍不住感叹,“它们就跟人类一样啊!”
“你看,它们又开始了!”杜纳声音刚落,两个男孩又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虽然两头小象是第二遍练习了,可杜纳和汤米依然吃惊得张大了嘴,毕竟,小象身边再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指令。
不过,这一次,两头小象刚表演到一半,就有一个负责动物的工作人员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而且扛着的草耙上还有不少干草。工作人员从第二头小象身边经过的时候,小象抬起了鼻子,迅速从耙子上抓了一些干草,然后将鼻子卷起,顺利地吃到了,而另一头小象依然在练习。
第二头小象刚开始练习下跪的动作,就发现旁边的伙伴已经停了下来,顿时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警惕,它四下打量了一遍,那神情像是一位脾气古怪的老教师抓住了弹纸团的学生。接着,它一边用鼻子发着尖厉的声音表达愤怒,一边向同伴的耳后袭击,被袭击的一方虽然被链子拴着,仍不免跌跌撞撞了一番。
只是一转眼的工夫,斗争就开始了。两头小象一边用鼻子尖叫、喘息藏书网,一边用力攻击对方。驯象员迅速从拴象索后的小帐篷里跑了出来,这个时候整个象群都已经乱作一团。不得已,驯象员只好用钩子将两头正在打斗的小象分离开来。
“它们因为表演过火了才打成一团的,”其中一名驯象员对满脸惊讶的汤米和杜纳说,“这比两名杂耍演员表演过火可要糟多了。不过,它们很快就会和好的,你们看着吧。”
驯象员回到小帐篷之后,杜纳和汤米继续看着两头小象,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个小家伙谁也不看谁,就像两个生气的孩子一样,可没一会儿,它们就忍不住偷偷从眼角瞟对方了。
突然,其中一头抬起了右边的前脚,另一头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是左脚——两头小象又开始一起练习了!这个时候它们身边依然没有任何驯象员。
“都说大象是最聪明的,是所有动物中头脑最发达的,”杜纳说,“我真的可以在这儿待一整天,看它们练习。”
“我也是,”汤米说,然后他朝驯象员出入的小帐篷看了看,“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我们偷偷去看一下,弄个清楚怎么样?这么做应该没什么大碍。”杜纳一边说一边朝汤米笑了笑。
“行啊。”汤米立刻响应,于是两人绕过拴象索,朝小帐篷的前面走去。
入口处并没有人,两人把门帘轻轻推了推,开始偷窥帐篷的里面。突然间,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彻底惊呆了——两个人目不转睛,然后相互看看对方,脸上全是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整个早晨看到的所有表演加一块儿也不及这个让人震惊。
“他们在把那头象涂成白色!”因为害怕,杜纳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以为我没看到吗?”汤米的声音有些粗暴,“那只是一头很普通的象啊。”
“当然了,”杜纳有些激动,他开始重复在布茨先生店门口看到的马戏团海报上的内容,“‘这是在暹罗之外能够看到神圣白象的唯一机会!’……原来不过是一个骗局!”说完这些,杜纳声音有些呜咽,他悄悄从帐篷边溜走了,然后对汤米说:“走,我们去找弗隆先生。”
两个男孩再次从拴象索旁边经过时都没有说什么,他们穿过帆布通道,回到了主帐篷,一眼就看到了胖坨弗隆和加农炮麦克哈切特,两人就在第一块表演场地的高空表演平台下面站着。他们一边大喊,一边朝胖坨和加农炮跑去,不停躲闪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你们好,小家伙,玩得开心吗?”加农炮麦克哈切特看到两个男孩跑来,赶忙上前打招呼。
“真是不得了,加农炮,”杜纳说,“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和剪刀先生一起旅行,他拉手风琴,我们唱歌,也比不过今天吗?”加农炮问。
“嗯,”杜纳有些不确定了,“那一次也很有趣。”
“对了!”加农炮补充说,“如果我们今天还能找到人拉手风琴,我们还能一起唱歌,岂不是太棒了?也许他们会让我们参加盛大游行队列呢!”
“你准备干吗?难道要把客人都吓走?”胖坨弗隆有些疑惑,“对了,你们没遇到什么事吧,孩子们?”
“嗯?弗隆先生,您请说!”杜纳有些不明白胖坨为何这么问。
“我刚才似乎听到你们在喊‘胖坨’,难道不是?”胖坨问。
“喊了,确实喊了,胖坨,”杜纳一边说一边笑了,“你知道我们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不知道,”胖坨说,“说说吧,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们去了兽群表演的帐篷,”杜纳说,“看到了一对小象正在练习表演动作,而且旁边并没有驯象员。它们根本不需要命令,就可以直接练习。”
“当然了,”胖坨说,“那种厚皮动物可是最聪明的了,几乎要赶上我们人类了。”
“不过,我想跟你说的可不是这个,”杜纳迅速补充道,“我们——”
“不是这个?”胖坨假装一副震惊的样子,“那真实的情报是什么,我承受得住吗?”
“说实话,恐怕不能——”杜纳回答,“我们看了一会儿小象练习动作,然后偷偷往兽群表演场地的小帐篷里看了看,那里面是驯象员,还放了其他一些东西。你猜他们在干什么?”
“难道在玩‘围着玫瑰丛绕圈子’?”胖坨装着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
“不是,”尽管想到要告诉胖坨的内容很严肃,杜纳依然忍不住窃笑,“我们看到三四个人在把一头大象涂成白色!那只是一头非常普通的大象,他们应该是准备把它弄成‘在暹罗之外唯一能够看到的神圣白象’。”说到这儿,杜纳的声音明显有些苦涩。
“等一下,粉红脸蛋儿的小鬼,”胖坨说,“那就是一头白象啊!我知道,那头象看上去并不白,我也无法确定是否在暹罗之外只能看到这一头,不过,它确实是白象。只不过跟其他象一样,看上去是粉灰色,但它的耳朵旁边有几处粉色的斑点,这也是唯一和其他象不同的地方。所以,那几个人要把它涂成白色,好让大家相信它就是一头白象,没有什么疑问。你看,要是和别人解释白象和其他象有什么不同,肯定很麻烦,所以他们干脆不解释,直接涂成白色了。”
“我明白啦。”杜纳说。这会儿心里似乎舒服多了,虽然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有舒服的感觉。
“既然已经解释了象,”胖坨继续,“我最好还是顺便跟你们说一下驯象师名字的由来,他们都管驯象师叫‘公象官儿’,其实,没有一头大象是公的,马戏团的象全是母的,因为相较于公象,母象要温和一些,当然了,它们要是发怒,也够吓人的,而且非常危险。它们通人性,有时候因为非常恼火,很可能会伤了驯象员的性命,但事后自己也会悲痛而死。一般来说,象都很忠诚,不过,也会偷东西吃。搞笑时,功力堪比小丑,伤心起来呢,真像是葬礼上的职业哀悼者……好了,以后有时间了,我再跟你们细说。”
“哇哦!”汤米感叹道,“你要说话算话哦,弗隆先生。”
“叫我胖坨,好吧!”
“对了,弗隆先生,”杜纳说,“你认识彼特斯先生的接应手吗?”
“内德·巴罗?当然认识,”胖坨说,“他人很好。通常情况下接应也做得不错。早晨他们的彩排怎么样?喷火战机说内德昨晚没有接住他。”
“他说是因为有光反射到他的眼睛了。”杜纳赶忙解释。
“要是我在安全网上方六十英尺的高度飞来飞去,我一定会确保接应手的眼睛不受任何影响,”胖坨非常坚定,然后又补充道,“如果落入网中的姿势不当,很可能会伤着脖子。”
“我……我想知道,胖坨,”杜纳打断了胖坨的话,“你之前是否认识他,我……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汤米一直跟我在一起的,所以,当着他的面说也没什么。”杜纳没再说下去,用眼睛扫了扫加农炮,胖坨会意地笑了起来。
“嗯,当着加农炮说这些也没事,”他说,“如果你准备好足够的胶带,他就可以闭嘴了。”
“我呸,你这个大胖子!”加农炮还击了,“巴罗那家伙怎么了,杜纳?你在哪儿见过他?”
杜纳抬头看了看胖坨,发现他的眼神很诡异,这种眼神他之前也见到过几次,场合却都不同。
“哦,”杜纳明显有些困扰,似乎希望自己没有提起巴罗先生,“你知道的,之前布茨先生把我和汤米从伊登伯勒带到了里弗顿,就是十天前,他想让我们帮他搬木柴。路上他开着车带我们去了格兰特老先生的家,就在山顶。”
“桑尼父亲的住处?”胖坨问。
“没错儿,”杜纳说,“只是现在老先生已经去世了。他——”
“对,我知道,”胖坨说,“然后呢?”
“我们在老旧的石砌房子门口停了下来,”杜纳继续,“布茨先生让我们看了草坪上的铁制动物,还有那里的其他东西,然后,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房顶的瞭望塔,居然发现有个人在拉着一根树枝悬在空中,前前后后摇摆,然后放开了树枝,直接落进了瞭望塔。千真万确,我看到了!”
“你跟布茨先生说了吗?”胖坨问。
“说了,”杜纳回答,“我说了的,对吧,汤米?我跟他说了,他却觉得我是在吓唬他,说我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还说我在逗他,所以,我只好作罢。后来,我就把这个忘了,早晨看见吊杆上的接应手巴罗先生时,我突然又想了起来,当时他的 59ff." >姿势和那天我看到的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我以为‘飞入’格兰特老先生窗子的就是他呢。”
“你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起过这些,杜纳?”胖坨问。
“没有。”
“我们会核实的,”加农炮说,“现在我相信你。我还记得以前曾经对你的话怀疑过,而且我也知道,你身边某位傻乎乎的家伙也曾经对你的话表示怀疑。”他拍了拍杜纳的背,接着说,“现在先这样吧,你听,外面已经有风琴声了,他们马上就要列队游行了。我们稍后再细说。”
“我也相信你,杜纳,”胖坨说,“说实话,发生了这些事,我现在不敢不相信你啊,即使怀疑你不对,我也得先相信你。”
“哎呀,胖坨,我可不希望你是这种感觉!”杜纳有些难过,“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
“好了,现在先不说了,孩子,”胖坨低头朝着杜纳笑了笑,“走吧!”说着把帽子扭向一边,用夸张的口型大喊:“盛大表演!盛大表演——这边请!列队游行之后就要开始了!赶紧买票吧!”
风琴声起,他们都朝出口走去,准备找个好位置观看列队游行。
第四章 两个男孩遇到了怪人
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开着白色的警车,选择了一条街道,然后准备把车停下来,这条街道刚好和里弗顿的主干道交叉,再过一会儿马戏团列队游行的队伍就会从主干道经过的。
车子的前保险杠刚好抵着为了拦住路人拉起的绳子,加农炮把车停好之后,胖坨、汤米、杜纳纷纷下了车,几个人爬上车顶,以便更好地观看队列游行。汤米和杜纳坐在车顶,腿直接垂在挡风玻璃上,加农炮和胖坨则在他们身后蹲着。
还没看到乐队和风琴演奏人员,他们就已经听到声音了,几个人都在等着乐队到来,而与此同时,卖气球的小贩已经举着色彩明艳的气球来到了他们身旁,还有兴高采烈的孩子,大声呼喊的托钵僧,这些足以让他们目不暇接了。
“给孩子买个气球吧!买个红色的气球,你看,多漂亮!没有气球的马戏团哪儿还叫马戏团呢!给孩子买个气球吧!”卖气球的小贩大声吆喝着。
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盛装的队列了,一片亮闪闪的,像是到了仙境一般!
队列中几乎所有人都认识胖坨和加农炮,从脸上涂着怪异颜色的小丑,到着装整齐的兽群表演队伍,以及舞台剧表演四轮马车车夫,经过他们身边时无一不跟胖坨和加农炮打招呼,汤米和杜纳则频频挥手回应,以为队列中的人也认识他们俩呢。
马儿欢腾,小丑也做着各种各样足以吓坏他们自己的鬼脸,风琴手在为加农炮演奏《铃儿响叮当》——因为此刻加农炮正站在巡逻车顶放声高歌呢。当队列中一个双脚巨大的小丑骑着巡警车过来的时候,加农炮也从警车顶上爬了下来,和小丑一起骑了两个街区,小丑用纸质的警棍敲了敲加农炮的头,在场的人看到都大笑起来。
等最后一辆装饰豪华的四轮马车从他们身边隆隆驶过之后,汤米转向杜纳,在他耳边小声说:“海报说游行的队列只是马戏团表演的一个很小的缩版!天哪,真不知道这一天我得有多激动,是否禁得住啊!”
“好了,孩子们,”风琴喧嚣的演奏慢慢远去,胖坨也发话了,“现在我们回到就餐帐篷去,得吃点儿东西了。”
“是在马戏团的就餐帐篷吗,胖坨?”杜纳问。
“没错,是在马戏团的就餐帐篷,”胖坨郑重其事地重复道,“我们看看能否在邦邦旁边找个位置,也就是那个长着驴脸的家伙,据说,除了粉色蜥蜴蘸番茄酱,他可是什么都不吃。”
“什么?胖坨——你当真?”汤米听完这句话简直吓坏了。
“哦,”胖坨说,“我是听他这么到处宣扬的,不过,也不要太相信了。他吃他的,我们又不用吃。”
“天哪,我可不希望吃蜥蜴。”杜纳说着看了看汤米,两人都咧着嘴笑了,然后从车顶上爬了下来,回到了后排座位上。
加农炮的白色小车在饭店——准确地说是就餐帐篷——旁停好后,他们就进去了,刚进门就听到了喷火战机彼特斯在和他们大声打招呼,并且示意>他们到他正在用餐的长桌子旁就座。
和他一起的还有特里克茜·塞拉、内德·巴罗以及一位个头很小的小丑——脸上化着白色的妆,正中间是一个大红鼻子,一身迷你警服,女式衬衫上还别着一枚硕大的私家侦探胸牌。头上也是警帽装扮,只是帽舌朝后。一行人坐下来之后,喷火战机就把他介绍给了杜纳和汤米——梅里·安德鲁斯,加农炮在队列里遇到的那个小丑就是他。
此刻特里克茜·塞拉已经脱去了演出服,换上了薄薄的紫色连衣裙,看上去比早晨彩排时还要漂亮。
“哇哦,她真是太漂亮了,对吧?”杜纳和胖坨耳语。
“的确,”胖坨说,“不过,你最好不要让喷火战机看到你对她暗送秋波,那可是他妻子!”
“他妻子?”杜纳惊讶极了,“当真?”
“是啊!”胖坨回复说,然后又补充道,“乔伊·梅贝克也来了,她长得也不错。”
“她是谁?”杜纳小声问。
“她是骑‘松香背’的人,”胖坨说,“而且骑得很棒。”
杜纳正想问什么是“松香背”,可其他人已经向他介绍胖坨说的名叫乔伊·梅贝克的女孩了,而且她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乔伊留着波波头,银灰色的头发闪闪发光,一双紫色的大眼睛,牙齿洁白,频频微笑时,总是会露出来。
一大片吐司,新鲜的青豆,番茄肉酱汁,两杯牛奶,一大块芝士苹果派——杜纳和汤米每人都如数填饱了肚子,感觉好多了。
这个时候,杜纳才鼓足勇气,趁着乔伊·梅贝克对他微笑的时候,问了一句。“那个……什么是——”他犹豫了一下,“什么是‘松香背’啊?”
“我的座驾就是啊。”她又是微微一笑。
“是一种汽车吗?”杜纳问,声音中掩藏不住疑惑。
“不是,”她说,然后咯咯地笑了,“是一匹马,”她小声对杜纳说,以防其他人听到嘲笑杜纳,“你之前看过马戏团表演吗?”
“哦——嗯,没有。”杜纳回答道。他真想说“看过”,省得对方觉得他太小孩子气,可他又不愿意撒谎,所以,只好说没看过了。
“他们都称我为马戏团女骑手,”乔伊继续说,“换句话说,也就是马背上的特技演员。”
“哦!”杜纳恍然大悟,“就是围着场地飞驰的那个?”
“没错儿,”她说,“骑马的时候,我还要翻几个跟头。”她又解释了一句。
“哇哦!”杜纳盯着她,满是敬佩,“他们把你骑的马叫作‘松香背’是吗?”
“是这样,”乔伊说,“如果你看过马戏团表演,就会发现,马背上的特技演员骑的马要么是白色,要么是灰底带棕色斑纹。因为他们会在马背上撒松香,这样就不会滑倒了,而且看起来也不明显。粉状的松香是白色的,知道吧?”
“明白了,”杜纳说,“今天下午你还表演吗?”
“对,”她说,“你去看吗?”
“当然,我当然去!”杜纳十分肯定。
“到时候我会表演一项一直在练习的新技法,也算是为你表演了哦。”她一边说一边甜美地笑了。
“我的天哪,”杜纳非常坚定地说,“真想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
一旁的胖坨断断续续听着他们俩的谈话,这个时候侧过身,说:“乔伊在特技表演方面太有天赋了,杜纳,她随便露一手,估计其他演员一辈子都未必做得到。”
“什么呀,胖坨,怎么能这么说呢?”乔伊假装嗔怒,脸却羞红了。
“我还想告诉他很多有趣的事情呢,”胖坨略显严肃,“不过,这会儿最好先让他自己看。”
“是的,先让他自己看,等我表演的时候再说吧,”乔伊的眼睛眨了眨,“对了,胖坨,你得好好报道啊。”
“当然,一定为你好好报道。”胖坨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连杜纳都看得出,胖坨很是认真。
不过,当杜纳瞟到大约三十英尺开外另一张相似的桌子时,就把胖坨和乔伊·梅贝克完全抛到脑后了。
他目不转睛,两只眼睛因为睁得太大,几乎都要连在一块儿了。汤米刚好瞟到杜纳,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惊讶和杜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看到了“美丽的切尔克斯耍蛇人”正坐在不远处那张桌子的一角——她的脖子上盘踞着一条蛇呢。?一开始他们都以为那条蛇不是真的,可看到它的头部动了动,迅速吐出了针状的芯子,他们已经能够确定,那是一条如假包换的蛇。漂亮的切尔克斯耍蛇人对蛇说了些什么,只见蛇又把头垂了下去,于是,她又继续进餐了。
等两个男孩终于能够让眼睛离开耍蛇人、蛇和她佩戴的金耳环时,他们才注意到,耍蛇人旁边坐着的是一位超级肥胖的女士,一个人足足占了三把椅子,而胖女人旁边则是一个瘦弱的男人,一把椅子坐起来还很宽敞。
在瘦男人旁边还有八九个人,男男女女的聚在一起,这就是节目单上说的“乌班吉”。他们皮肤黝黑,唇部自幼就被塞入了木盘,木盘的直径会逐渐增大,直到整张嘴有将近八英寸宽为止,看上去,就像是长着巨型嘴巴的鸭子。不过,远远望去,嘴唇的异常并没有影响他们的食欲,一个个吃得热火朝天,根本不理会身边片场表演的人员。
紧挨着“乌班吉”的是一位长着胡子的女人——就是他们曾看到的和“巨人”在一起的那位。现在“巨人”也还坐在她身边,只是明显比她高很多。
除他们之外,还有脸部像狗的男孩、三条腿的男人、四条腿的女人、缺胳膊少腿的人、连体婴、橡胶人等,吞剑表演者则一直忙着用叉子尝试,长脖子女人像极了长颈鹿,再看那个从头到脚都文身的男人,此刻似乎都无须惊讶了。
“他们……他们,”杜纳小声对一旁的喷火战机说,“他们就是宣传海报上说的‘造物主奇思妙想创造出来的杰作’吗?”
“没错,就是他们!”喷火战机笑了,“看来他们没有影响你的胃口啊。”
“哎,没有,”杜纳说,“他们——会像正常人一样行动吗?”
“当然,”喷火战机说,“下午表演结束后,我带你到处走走,介绍你和他们其中一些人认识。不过,千万别让他们听到‘畸形人’这样的称呼。他们有自己的骄傲,喜欢别人称他们为‘艺术家’。”
“我不会乱说话的,”杜纳说,“到时候我肯定光顾着害怕了。”
“不用怕他们,”喷火战机说,“他们不会伤害你。”
这个时候,杜纳听到就餐帐篷外面有人唱起了歌,这一开始不要紧,餐桌旁边片场表演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跟变魔术似的。
杜纳仔细听了听,原来是一名杂耍人员在大声说话:
“注意啦,女士们,先——生——们,现——在,离盛大开演还有四十五分钟,四十五分钟!不能只是等着吧,女士们,先生们,所以,我们特地为大家准备了一场特殊的展览,就在副馆和活的珍稀物种博物 9986." >馆,这场展览一定会让你们眼前一亮,更会让大家身心愉悦,增长见识,只要您稍微靠近几步就能看到!
“我现在已经把要展览的宝贝带出来了,女士们,先生们,首先请看博物馆的第一批成员——稀奇古怪的人。从右边开始,分别是:驴脸男孩邦邦……”
由于就餐帐篷里的盘子相互碰撞发出了很多噪声,外面的声音听得有些模糊不清了,这下杜纳和汤米坐不住了,他们很想知道外面进展得如何,可是,胖坨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只顾着跟乔伊·梅贝克说话。
最后,喷火战机和他妻子特里克茜·塞拉以及乔伊站了起来,说他们要去换演出服了。“稍后演出中见啦。”喷bbr>火战机对胖坨说。
“下午我还会再去看一遍的,”胖坨说,“我想看你腾空而起,也想看看乔伊到底给杜纳准备了什么特别的动作。”
“如果你都不厌其烦,我们当然没问题了。”喷火战机笑了,他挥了挥手,以示暂别。
“我想,”他们走后,胖坨对杜纳说,“我想,再去看看别的。”
杜纳眼睛里满是困惑,他看着胖坨,可是胖坨只是对他眨了眨眼,然后说:“走吧,我们先去喷火战机的表演场地占个好位子。”
“对了,胖坨,”杜纳问,“那个矮个子小丑真的叫梅里·安德鲁斯吗?”
“不是,”胖坨说,“他真正的名字是乔·卡西。所有的小丑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梅里·安德鲁斯’。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不过,乔是个很不错的人,他和喷火战机、特里克茜、乔伊·梅贝克都是好朋友。而且,据我所知,格兰特老先生去世前,最喜欢他们几位。喷火战机还是整个马戏团的协理,梅里·安德鲁斯也负责片场表演的一些事情。”
“桑尼·格兰特接手马戏团之后就不让他们负责了吗?”杜纳问。
“据我所知是这样,”胖坨说,“他们和桑尼关系都不怎么样。”
“这样我就明白了。”杜纳虽这么说,可实际上并没有看清事实真相。
“你带杜纳和汤米进去时,我会在这里守着,密切关注周围的情况。”加农炮对胖坨说。
“好的,一会儿演出开始后再见。”胖坨说,“我们进去后,你干吗不去扫一眼兽群表演那边?”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的,”汤米迫不及待地说,“今天早晨我们只看到了大象。”
他们到兽群表演帐篷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头来自中国的牦牛。牦牛的胡子已经从下巴垂到了脚边,胖坨看到后,立刻大笑起来。“快看它的驯养员,他居然也长胡子。喷火战机跟我说过这头牦牛,他们刚弄到它时,这家伙不吃不喝,直到有一天,那个长着胡子的女人过来,喂了它一些花生,它才吃东西,别人嘛,它还是不理。它就跟着那个长胡子的女人从一个笼子到了另一个笼子,吃掉了所有的花生。小丑看到长胡子的女人喂牦牛,就建议兽群表演的负责人,找一位长着长胡子的人驯养牦牛。负责人果然这么做了,牦牛从那以后也听话了。”
“真的吗?”汤米惊得张大了嘴。
“对天发誓,拿命担保!”胖坨说。
旁边的笼子里是一只巨大的猩猩,站起来足足有七英尺高,两只手高高举过了头顶。猩猩脖子上常年拴着一条可以禁得住三吨重量的套马索,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它发疯。不过,实际上,它脾气还不错,很喜欢嬉戏打闹。胖坨之前跟猩猩的驯养员学了几招,所以,他们来到猩猩跟前之后,胖坨小露了一手,他对着安安静静看着面前一群人的猩猩说:“来,安杰尔,张大嘴!”
大猩猩听到后,立刻站直了身体,做了个大大的鬼脸,露出了又尖又黄的牙齿。它眯着眼,粗壮的喉部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像是在恐吓对方。
“安杰尔!装疯!”胖坨大喊。
安杰尔立刻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又是尖叫,又是上下捶打,还不停摇晃钢制的笼子,并撕咬身边所有可以撕咬的东西,那样子真可以当作巨兽发疯的样本了。杜纳和汤米都吓坏了,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啦,安杰尔!”胖坨大喊。
猩猩立刻就坐了下来,再次咧嘴露出黄牙时,像是在大笑了。
“好样的,安杰尔!”胖坨一边说,一边握住了猩猩隔着笼子伸出的手。
“我的老天!”汤米惊讶极了,“我还以为它要把里弗顿都撕烂呢!难道这只是在表演?我是说,难道它是装的?”
“没错,”胖坨说,“这边还有一头狮子,也会表演这些。只要驯兽员一发话,它就和猩猩刚才的表现一样,又是跳,又是叫。而片场表演的时候,它和驯兽员一起,温顺得就跟小花猫一样,驯兽员都敢把头放到它的嘴巴里。”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驯服这些巨兽的,”汤米说,“我甚至觉得——”
“打扰一下,先生,”一名戴着引导员帽子的人对胖坨说,“您是否需要把大额的纸币换零?您看……”
胖坨听完后,低头看了看杜纳和汤米,假装走神了。他侧身背对着那个和他说话的人,柔声说:“加农炮会去就餐帐篷附近,赶紧去找他!”
杜纳什么都没问,只是一瞬间,他就看懂了胖坨的表情,然后转身就朝出口跑去,汤米紧随其后。
“抱歉!”胖坨一边转身朝向那个说话的人一边解释,“我刚想起来老婆让我买一个彩色气球带回去。她生病了,所以,我刚才一想起来就让孩子去买了。”
“没什么,”那个戴着引导员帽子的人说,“我想知道您是否需要把大额的钞票换成零钱,你看,我们有很多零钱,带着也不方便。”
“当然了,”胖坨说着就把手伸向里层的口袋掏钱包,钱包拿出来之后,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说,“只有两张二十美元的,行吗?”
“当然可以,”那个人说着也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皱巴巴的纸币,然后小心翼翼地数着,把其中一些递给胖坨,说,“这是四十美元。非常感谢。”
胖坨在那个男人的注视下,仔细数了数换开的零钱,数清楚后,对他说:“你只给了我三十九美元。一张十元的,两张五元的,还有十九张一元的。你看。”
“您确定?”戴着引导员帽子的男人说,“我们再数一下看看。”说着他接过零钱,又数了起来,数完后,他说,“还真是的,您说得没错。真是太抱歉了!”
于是,他又往那一堆零钱里加了一美元,然后重新数给胖坨:“三十九,四十。对了吧?”
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衣领,胖坨依然在他跟前站着,手里还拿着钱。“数数吧,胖坨,”加农炮麦克哈切特一边说,一边把那个人的衣领抓紧了,“这次搞不好少的是一张十元的和一张五元的了。”
胖坨仔细数了数手里的零钱,最后说:“的确少了一张十元的。我现在相信了,他的手比我们的眼睛还快。”
加农炮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那个男人握紧的拳头。他一阵扭动,只听那个男人痛得喊出了声,手也松开了,一张被团成一团的十元纸币掉到了地上。
“人赃并获!”胖坨对加农炮说,“我们直接把他带到州立警局里弗顿的分局去。我会提出指控的,说不定可以从他那儿套出更多的信息。”
“他会说的,否则——”加农炮低吼一声,“他——”
“他是小偷对吗,弗隆先生?”汤米很好奇。
“如假包换的小偷,”胖坨说,“不用处理完他,我们大概就知道这周围的情况了。你们俩先去看盛大表演,我们随.后就去。找前排的座位,正对着喷火战机的装备就行,那样容易找到你们。”
“好的,胖坨。”杜纳说。加农炮和胖坨走开了,那个一脸狡猾、戴着引导员帽子的男人就在他们中间。
第五章 死亡跳跃
马戏团的乐队在演奏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1号》,准备以此结束盛大表演前热身的音乐会,汤米和杜纳则从兽群表演帐篷里沿着通道溜了过来,先到右边,然后直接来到前排——就在喷火战机彼特斯飞行装备的正下方。
五千多人挤在主帐篷里一排排的座位上,准备观看演出。甜品小贩也不停叫卖果汁,在主帐篷中穿梭忙碌。孩子们时而尖叫,时而大笑,满怀喜悦和期待。
汤米和杜纳刚坐下来,耳边就传来了很长的一阵鼓声,把气氛渲染得十分热烈。演员所在帐篷的帘幕打开了,盛装游行又一次开始,他们每个人都穿着耀眼的服装,沿着表演场地缓慢行走。
小丑、空中特技演员、杂耍演员、男女骑手、走钢丝的陆续登场,接着是威猛的狮子、黑豹、大象、角马、变戏法的,后面还跟着一些大象和小丑。盛大的游行队伍慢慢展开了,穿着短裤、文胸,留着波波头的小精灵们也随着队伍不停跳舞,迈着轻快的步子在队伍中穿梭,让人眼花缭乱。
看到队伍一点点前进,汤米和杜纳忍不住站起来欢呼、鼓掌,就在这时,一位花腔女高音站在舞台高高升起的演奏台上,开始演唱《星条旗之歌》。
演出正式开始!
“笑吧,小丑,笑吧。”三十名身材不同、穿着各异的小丑从幕后一下子拥了出来,有的在演出场地的平台上,有的在小道上,有的则爬上了绳索,他们戴着不同款式的系铃帽穿梭在场地中,很是欢腾。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他们每做一个动作都会大笑:有的假装错误地走上了钢丝,在空中三十英尺的高度胆战心惊,身下完全没有安全网;有的则用手指和脚趾攀着电线往下滑,由于害怕和兴奋,人群一阵尖叫;而那个长着哭脸的矮个子小丑则坐在小道上哭鼻子,来来回回的马队从他身边奔腾而过。
围绕场地四周奔跑的是马戏团的贵族团体——雪白的佩尔什马,在听到马戏团总指挥手中鞭子发出的声响之后奔腾而出,男女骑手则站在其他人的肩膀上叠罗汉似的出现在观众面前。
头顶上方站着的是空中特技演员,他们都站在高空表演平台的边缘,手里握着飞行吊杆,泰然自若,充满自信,然后优雅地腾空而起,快要达到主帐篷顶部时,他们把吊杆抛开,旋转而下,直到接应手稳稳握住他们的手腕,一直屏住呼吸的观众才敢长出一口气。
“上帝啊!”汤米·威廉姆斯有些悲哀,“我的眼睛真的不够用了!根本没办法!好戏太多了,根本看不完!我们真得每天都来,每天都看不一样的表演,否则,记不住!完全记不住啊!……你看!”
杜纳眼睛随着汤米的手指看过去,原来是菲菲·拉蒙特,高空走钢丝项目的皇后,在舞台上方五十英尺的高空努力保持着平衡,身下根本没有保护网,表演完,她还不忘给观众一个微笑,并鞠躬谢幕。她深知,哪怕是万分之一秒的差池都会让她重重摔在地上,要么丧命,要么重伤。可是,对于菲菲·拉蒙特来说,这就是她的日常工作,也是她个人魅力所在。
舞台上、场地里,大象、海豹、狗儿、骏马都在表演,与此同时,杂耍演员和走钢丝的演员也在高空精彩表演着。翻跟头的杂技演员则一个个翻着跟头,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跷跷板演员在空中弹得很高,脚下也是花招百出,还有小丑们在继续着各种滑稽的动作。
“看!快看!”汤米突然说,“看那个女孩,就是和胖坨在就餐帐篷聊天的那个!”
杜纳顺着汤米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有三匹佩尔什马,体形相似,雪白无瑕,就在他面前的表演场地上从容地踱着步,马背上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一脚骑在外侧的马身上,一脚跨在中间的马身上,在那个男人肩上坐着的是乔伊·梅贝克,看到杜纳,她一边朝他微笑,一边优雅地在头顶挥舞双手,在这位女骑手肩上站着的还有一位,也是一位女性,和乔伊一样漂亮。
有那么一会儿,乔伊独自站在一匹佩尔什马的背上,她做了一个后滚翻,就在重新落到依然奔跑着的马身上之前,居然对着杜纳挥了挥手。然后重新站起身,挥手,高呼,从杜纳身边经过时,她还对他行了屈膝礼。杜纳惊讶极了:“天哪,真是太棒了!我猜刚才那个后滚翻就是她说的新动作。”
主帐篷里的灯光慢慢暗了,杜纳和汤米也暂时把乔伊·梅贝克抛到了脑后,舞台上只有一束光还保留着,正对着演员将要出场的地方。
走入聚光灯的是特里克茜·塞拉,纤瘦的身体披着银色的斗篷,乌黑的头发紧紧盘绕着。在她身后的是喷火战机彼特斯,微笑的脸庞,橘红色的头发一片明艳。接着上来的是内德·巴罗,因为穿着一身雪白的紧身衣,黑头发显得越发黑了,全身的肌肉也越发明显了。
每一双耳朵都竖着,生怕错过关于节目的任何一个音符,将要表演空中飞人的演员也欢快地朝着通往高空表演平台的绳索木板梯子走去,内德·巴罗则借助绳子够到了推动杆。特里克茜将斗篷递给在一旁等待的助手,擦了擦亲手为自己制作的表演布鞋,沿着绳索木板梯子,一步步爬上了高空的表演平台。乐队的演奏也随之而起,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她娴熟地爬上梯子,绕过了地面上的安全网鼓起的一块块区域,喷火战机最后又检查了一下地面上铺设的网,确保它已经平坦展开,正对着高空表演的地方,中间平坦的部分大家都称之为“大网”,四边向上倾斜的部分则称之为“裙边”。最后,喷火战机又检查了一下连接大网和裙边的缆绳,这些缆绳就是大家常说的“围绳”了,演员表演的时候围绳更容易对他们造成伤害。
特里克茜爬上陡峭的绳梯时,内德·巴罗也沿着安全网朝推动杆爬去。他两只手交替攀着绳索,每爬一下,浑身的肌肉都会随之运动。
高空表演平台上的特里克茜此刻正在用松香袋拍打双手,接着又检查了一下飞行吊杆。吊杆上缠着黑色的防滑胶带,外面是一层白纱布,所有这些都是为了防滑。
几分钟之后,喷火战机就站到了特里克茜旁边。他抓住飞行吊杆,往前跨了一步,做了一连串的摇摆动作来热身,摇摆幅度最大的时候,离主帐篷的帆布顶只有几英寸的距离,几个惯常的表演动作之后,就回到了高空平台,整个过程尽显优雅和娴熟。
特里克茜抓住横杆,稳稳地站在表演平台边缘时,紧密的鼓声响起,内德·巴罗也弓起背,把肩膀尽量往前送,尽可能延长身体的弧度。
“跳!”喷火战机一声令下,特里克茜就从表演平台上滑了出去,双腿挺得笔直,并稍稍抬起,和身体构成一个角度,然后开始摆动,又迅速做引体上升的动作,把吊杆一直维持在腰部。
“跳!”喷火战机再次发出了指令,特里克茜身体剧烈起伏,然后向前翻滚,身体呈倒立状,头部向下,直冲着内德·巴罗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就要从他身边滑过了,看上去真是让人心惊胆战,不过,两人最终手腕刚好紧紧抓在了一起,特里克茜的身体也摇摆起来。
高空表演平台上,喷火战机用铁钩子钩住了特里克茜放开的吊杆,看到巴罗摇摆的姿势,他再次放开了吊杆,特里克茜被巴罗松开之后,做了一个转体半周的动作,然后又一次抓住了吊杆,优雅地摇摆着回到了高空平台。
喷火战机做了一个平板后翻的动作,也就是身体摇摆的时候通过悬垂穿腿后翻的动作让吊杆始终保持在身体后面。接着,特里克茜做了一个转体两周半,这样,内德·巴罗接住的就是特里克茜的脚踝部而不是腕部了。她从高空平台上跳下去,在空中大幅度摇摆,当喷火战机大喊“跳”的时候,她就放开了吊杆,迅速转体,然后再转体,接着是转体半周,最终脚踝稳稳落到了巴罗的手上。
“干得漂亮,亲爱的。”喷火战机对回到高空表演平台的特里克茜说。
最后要上演的是喷火战机的“三连翻”——也就是在手放开吊杆和内德·巴罗接住他的这段时间里,连续翻三个跟头。
鼓声再次响起,前排座位上的杜纳此刻正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到表演平台边缘的喷火战机,此刻,他一身白色的装扮,杜纳看着他,因为紧张,小脸也没有什么血色,而且身体忍不住颤抖。
喷火战机从表演平台上稳步跳下时,内德·巴罗也弓起了身体,慢慢向上摇摆。这次换作特里克茜发指令了,只听她高喊一声“跳”,喷火战机就放开了手里的吊杆,开始做三连翻的动作。
喷火战机做完三连翻之后,就像出膛的子弹一样,朝内德·巴罗飞来,整个观众席都站了起来,只听嗖的一声,他直接从内德·巴罗身旁滑了过去,重重落到了安全网上面,重新弹回空中之前,身体又撞到了围绳上,最后,整个人越过围绳,砰的一声摔到了场地的跑道上。
杜纳赶紧跨过横杆,跳入跑道,此刻,喷火战机就在他前面几英尺处躺着。他看到喷火战机的头迅速朝一边歪了一下,脖子上一直戴着的幸运石也从紧身衣下面滑了出来,沿着跑道慢慢滚啊,滚啊,离杜纳越来越近。
杜纳赶忙用手抓住,就像要挺身而出,接住摔下来的喷火战机一样,他趴在意识已经不太清晰的喷火战机身旁,此刻,喷火战机半睁着眼睛,气若游丝地呻吟道:“白象!”
工作人员赶紧拥了过来,把杜纳推向一边,然后将已经严重受伤的喷火战机抬起,迅速朝演员入口处跑去。
杜纳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根本看不到周围的人,一名引导员过来推了推他,说:“赶紧回座位,小鬼!演出还要继续呢!”他这才回过神,抬头看了看,发现特里克茜已经从高空的表演平台上纵身一跃,头部朝下飞来,在到达安全网之前调整姿势,然后身体被安全网高高弹起,回落时她抓住网的边缘,一个跟头来到了地面,马不停蹄朝演员入口跑去。杜纳也恍恍惚惚,想要随她跑过去,这个时候,那名引导员又推了推他,说:“我跟你说了,小鬼,回座位!快点,快跨回来,小家伙!”
乐队又演奏起了欢快的曲子,气氛恢复正常了。小丑们比之前还要卖力,想要博观众一笑。
杜纳回到座位上,挨着汤米坐下,心里依然很难受。他又看到了那张过去十天的时间里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指示牌:
无论如何
世界上最了不起的演出
都会准时出现
演出必须继续!
整个马戏团从来没有如此动作划一过,马术表演的指挥吹着口哨,指示演员如何变换动作,演员也越来越卖力,踏入场地的小丑看上去一个个脸上依然洋溢着快乐。
杜纳低头看了看跑道,那一小块殷红还在——是喷火战机留下的。他一阵恶心,然而,心里又十分清楚,喷火战机一定想让表演继续下去!
杜纳转过头,看着汤米发白的脸,说:“我觉得不太想看下面的演出了,咱们出去吧,如果能找到加农炮和胖坨,就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们,然后看看能否为特里克茜和喷火战机做点儿什么。”
“哎,我也不想看了。我……我觉得有点儿恶心。”汤米说。
他们一起摸索着找到出口,从主帐篷里走了出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演员化妆的帐篷。入口处站着一名杂工,杜纳上前,问他是否听到了喷火战机彼特斯的事,他把头朝一边歪了歪,然后说:“喷火战机彼特斯?我觉得从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啊,小鬼。”
“就是高空特技演员啊,”杜纳说,“他刚刚摔了下来,而且我觉得伤得不轻。”
“伤得不轻!”那个人一边说一边咯咯笑了,“小鬼,他们根本伤不着的,他们可以弹起来!”
“确实弹起来了!”汤米说,“只是结果很糟糕,他……他是我们的朋友。”
“果真如此?”看到汤米眼里含着的泪,那名杂工声音变得温和了不少,“这样,你们先别担心了,他会好起来的。我记得有一次他的老婆,特里克茜,从安全网上直接弹到了座位上,结果也只是伤到了大拇指。没错的!我刚才说了,他们不会受重伤>的,你们俩现在跑过来是为了——”
救护车鸣笛穿过马戏团的场地,打断了他们,场地里的杂工和负责装备的工人四散开来,救护车直奔演员帐篷的门口。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一名实习生从前排跳了下来,迅速往帐篷里冲去。门口那个人也进了帐篷,杜纳和汤米则站在门外,试图透过垂下的帘子往里瞅。
没一会儿四名杂工就抬着担架出来了,杜纳和汤米都看到了担架上躺着的喷火战机,脸色惨白,眼睛紧闭,他肯定不知道现在特里克茜就在他身旁走着,抓着他的手,眼睛里除了泪水,就只剩下担心了。
杜纳一下子冲到担架尾部,站在她旁边说:“特里克茜——夫——夫人,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吗?”
几个人正忙着把担架推上救护车,特里克茜·塞拉放开了丈夫的手,然后低头看了看杜纳,挤出了一个勇敢的微笑。
“不用,你们不用做什么,杜纳,”话音刚落,她使劲抿了抿嘴,“我们……我们多少也会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我……我马上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你可不可以找到胖坨和加农炮,把情况跟他们说一下?”
“当然可以,”杜纳说,“我们……我们马上就去。”
“谢谢你,杜纳。”她一边说一边爬上了救护车,在医生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此刻医生和喷火战机都在车上。
救护车沿着场地的跑道颠颠簸簸地开走了,杜纳和汤米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救护车远去。在演员化妆帐篷入口看守的杂工走了过来,一只胳膊搭着他们俩的肩膀,说:“喂,你们俩,干吗不去看看表演啊?不用担心彼特斯先生了吧?他会好起来的,他们一定会尽力救他的。”
“我们知道!”杜纳说,脸上勉强挤出了点笑容,“不过,总是忍不住担心。”
“不用,我觉得你可以不用担心。”那个男人安慰杜纳,他的眼神游离不定,任何人看到这种眼神都会觉得他在做马戏团杂工之前,根本不知担心为何物。
两个男孩走开了,这个时候,杜纳伸手插进了口袋,居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椭圆形物品,他立刻把手抽回,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汤米也看到了,然后说:“我的天哪!这是彼特斯先生的幸运挂件,你在哪儿弄到的?”
“他……他摔下来的时候,脖子上的绳子断开了,挂件就沿着跑道滚了出来,”杜纳解释道,“当时我赶紧捡了起来,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接着就完全忘了这回事。我觉得刚才该把它交给彼特斯夫人的。”
“我觉得她应该不想要这个,下午出了这样的事,它也没给彼特斯先生带来什么好运,估计以后也不会指望它带来什么好运了,”汤米说,“我猜她连看都不想看了。你最好把它丢了,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能扔了它,”杜纳说,“他把它视作幸运挂件一定是有原因的。”
突然间,杜纳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得很大,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的上帝啊!”
“你怎么了?”汤米不知道杜纳为什么突然感叹,之前他也见过杜纳莫名其妙感叹,而且他知道,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果我跟你说,你能发誓不告诉别人吗?”杜纳问,“我是说,在我仔细考虑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前先不要声张。”
“当然,”汤米说,然后咧嘴笑了笑,“绝不食言,拿命担保!”
“我可是认真的。”杜纳抗议,可他听到“胖坨式”的承诺,依然忍不住笑了。
“我当然不会跟别人说了。”汤米又重复了一次。
“是这样,当时我弯下腰靠近喷火战机,就在他刚刚摔下时,他眼睛睁开了一下,小声说了句‘白象’!”杜纳说。
“白象!”汤米也小声重复了一遍,“你觉得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哎呀!你动脑子猜猜吧,我现在一点儿思路也没有。”
“你觉得他说的是不是那头被他们涂成白色,参加队列游行的大象?”汤米问,“不过,那个和他摔下来有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这两者没有什么关系,”杜纳若有所思地说,“可是,他确实说的是——白象!”
“也许他指的是在格兰特老先生房子前面草坪上的那头铁象呢!”汤米有些兴奋,“说不定他知道关于那头象的什么秘密!”
“是啊,不管怎样,这个猜测还算不错,”杜纳说,“除此之外,我也没听说过其他什么白象了,你呢?”
“在马戏团的那头应该是暹罗之外唯一能看到的白象了,”汤米说,“如果不是,就只可能是铁制的那头了。但是,他说白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知道。”杜纳口头上这么说,但从他的表情中不难判断,虽然现在他还没有任何思路,但是一定会尽力去弄清楚。
“对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跑了起来,“我们最好去找弗隆先生,把喷火战机的事情告诉他。他们说要把那个骗子送到州立警局里弗顿分局,我知道分局在哪儿,咱们看看能否搭到便车。”
两个男孩肩并肩一路小跑,直奔马戏团表演场地的大门口,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怕喘不过气来。
大门外停着好多车,杜纳走上前去,看到离他最近的那位司机正准备出发,就问是否可以带他们去里弗顿,那位司机笑了笑,说:“当然没问题,上来吧!”
两个男孩爬上了车,司机问他们具体到哪儿。
“如果您从州立警局里弗顿分局门口过,把我们丢在那儿最好不过了。”杜纳说。
“我确实要从那儿经过,”司机说,“我很乐意帮你们!”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们刚从马戏团场地出来,表演很不错吧?只是那名高空特技演员摔惨了,看上去五脏六腑都摔出来了!换作任何人恐怕也活不成了。”
杜纳和汤米一言不发,司机看了看他们,发现两个男孩都是满脸忧伤,眼睛直视着前方,司机见状也没再说什么了,五分钟后,他把车停下来,对杜纳和汤米说:“好了,到了,孩子们。”
“谢谢,非常感谢。”他们很有礼貌地致谢,然后下了车。
两人在警局的房子外面站了几分钟,然后透过窗子往里面看,汤米说:“快来!胖坨和加农炮一定在那边。”
他们迅速进了警局,首先看到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警员,目测至少有二百八十磅重,就站在传真机旁,手里拿着文件,一边看,一边撕,腰间系着皮带,皮带上是一把大号的0.44口径柯尔特式自动手枪,盗贼或者骗徒看到他一定会望风而逃。
屋子里还有一名警员,他没有戴警帽,坐在一角的桌子旁,腿跷在桌子上,似乎不怎么忙,看到杜纳和汤米进来,他愉快地笑了笑,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孩子们?”
“我们是来找麦克哈切特警员和报社的记者弗隆先生的,”杜纳说,“不知道他们在不在这儿。”
“麦克哈切特老先生,头顶就是茅草屋!”那位警员一边唱一边把脚放了下来,“当然了,他们都在这儿,”他继续说,“这会儿他们正在后面小屋里招待一位客人呢。你们叫什么名字,我 8be5." >该怎么跟他们传达呢?”
“杜纳和汤米·威廉姆斯,”汤米迫不及待地说,“请务必跟他们说我们有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是吗?”警员微微一笑,“你们确定我解决不了吗?他们俩可是很忙的哦。”
“谢谢,非常感谢您,”杜纳说,“不过,我们必须得见他们。”
警员立刻从身后的过道里消失了,几分钟后,他再次回到了屋里,身后跟着的正是胖坨和加农炮。看到杜纳和汤米,他们赶忙冲过来跟两个人握手,同时还忙着跟一直坐在桌子旁的那位警员说话。
“那个故意少找给别人钱的家伙,除了名字,我们什么也问不出来。”加农炮对警员说,“我猜他根本不知道幕后的大头目是谁,先把他按照盗窃罪记录下来,等中尉来了,把事情跟他汇报一下,请他定夺如何惩处。说不定他会冒险,采取更强硬的手段呢。”
“那家伙肯定没有把知道的情况都吐出来,”胖坨插话,“事实上,他已经跟我交代了一些本来不打算说出的内幕,至少我觉得是这样。如果有手铐,就先把他铐起来再说。”他有些不快。
“他真的是……是骗子吗,弗隆先生?”汤米看到胖坨从放置着桌子的平台上下来,走向他们这边,忙不迭地问。
“好奇的小侦探,”胖坨说,“你没看到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偷走了十美元吗?那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啊。”
“我没看到!”汤米说,“直到加农炮扭住他的手,让他把钱放开,我才注意到他已经拿走了你的钱。”
“嗯,不管怎样,发现了总归不错,”胖坨说,“我也没看到他是怎么把钱拿走的!对了,你们俩为什么跑到这儿来——”说着他瞟了一眼手表,“现在演出还没结束吧?”
“我们……我们过来是因为,彼特斯夫人,也就是喷火战机的妻子,让我们过来的。”杜纳瞪着大眼睛,跟胖坨解释说。
“发生什么事了,杜纳?”胖坨赶紧问。
“彼特斯先生……喷火战机……他……他摔得很严重!”杜纳说,“表演就要结束的时候,他做了个三连翻的动作,结果,接应手完全没有接住他,然后他就直接落到了安全网上,撞到绳索后,一下子弹到了我面前的跑道上!”
“现在他在哪儿?”胖坨厉声问。
“在医院,”杜纳迅速回答,“彼特斯夫人陪着他呢。他……他现在还在昏迷中。”
“加农炮,我们赶紧过去!”胖坨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门口。
“我们可以一起吗,弗隆先生?”杜纳和汤米此刻也跟着来到了人行道上。
“快上车!”胖坨说完砰的一声关上门,迅速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加农炮负责开车。
他们从路边出发,沿着街道一路飞奔,似乎开的不是汽车,而是喷气式飞机。里弗顿医院在这座小城的郊区,他们在街道上穿梭时,加农炮的手一直在控制警笛的按钮上。
在去医院的路上,胖坨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再后来,他问杜纳:“你们看到乔伊·梅贝克的表演了吗?”
“看到了,”杜纳有些激动,“她在马背上往后翻跟头时还对我挥了挥手呢。真是太棒了!”
“她是个不错的姑娘,杜纳。”胖坨像是在跟杜纳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弗隆先生。”杜纳说。
胖坨从座位上转过身,盯着杜纳看了看,目光锐利,杜纳实在笑不出来,他在看着窗外,很是担心喷火战机彼特斯。
加农炮把车停好之后,四个人沿着..医院的石阶,跑到了既是办公室又是接待室的小屋里。
胖坨和加农炮穿过接待室,到了走廊,他们看到一位穿着白制服、帽子上有黑色条纹的女性就坐在桌子旁。杜纳和汤米也跟着过去了,在通往走廊的门口停了下来。
“您好,我们想看一下彼特斯先生。”胖坨对那位日间值班护士说。
“你们是谁?”她问。
“《晨报》的记者弗隆,警局的麦克哈切特警员。”胖坨说。
“很抱歉,”护士说,“现在三位医生在他的房间里会诊,如果你们可以在外面等一下的话——”
胖坨走到护士身后的墙边,查看墙上那张表格,想弄清楚医院工作人员的名字及所在的房间号。
“十八,谢谢了,”胖坨说,“我们走,加农炮。”
护士从椅子上刚站起来,就坐了回去,因为胖坨和加农炮这个时候已经从走廊上消失了。杜纳和汤米转过身,准备回到接待室,在“L”形的拐角处,他们看到了特里克茜·塞拉和桑尼·格兰特,也就是马戏团的主人,两个人正偷偷地说着什么。
“杜纳,汤米,你们好。”特里克茜说,两个男孩都能看到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你们找到胖坨和麦克哈切特先生了吗?”
“你们好,小家伙。”桑尼·格兰特声音很是温和。
“是的,夫人,”杜纳说,“他们刚刚去看彼特斯先生了。”
“护士居然不让我去!”格兰特生气地说。
“他们没有问护士,”汤米说,“直接去的。”
“我们先把这件事处理了再说吧,特里克茜,”格兰特先生一边说,一边转向彼特斯夫人,“你的丈夫跟我说希普·爱德华兹已经完全可以做高空特技表演了,晚上你就和他一起表演吧。他——”
“哦,桑尼!我觉得我没办法表演,”特里克茜说,“我知道你已经找人了,想把我们换掉,可是,我觉得真的没有办法表演——”
“行了,行了,特里克茜!你是一名马戏团的演员,表演必须继续,”桑尼说,“喷火战机会好起来的,没有人会知道他不在现场。”
杜纳一直站在格兰特先生旁边,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间,他想起了喷火战机之前曾力劝格兰特先生再次考虑他的建议——那周马戏团本应该出演的五个城镇,要继续出演。杜纳现在还依稀记得喷火战机说过的话:“表演要一直进行,格兰特先生,对于马戏团的人员来说,坚持表演是神圣的。除非天灾人祸,一旦宣传海报贴出去了,就要坚持表演。”
然后他记得格兰特先生厉声说道:“好了,彼特斯,现在马戏团的表演是我来负责,……你就不要再给我什么建议了,既然我负责,那一切就是我说了算。”
“那好吧,格兰特先生,”特里克茜说,“我会——”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流露自己停下来不再说下去的原因——杜纳此刻就在格兰特先生身后站着,从她一开始说话,杜纳就僵着脸,嘴唇紧闭,看着她的眼睛,慢慢摇着头。有那么一瞬间,特里克茜犹豫了,可是,很快,她又站了起来,说:“不,不行,格兰特先生!我确实没办法表演!”
“你这是毁约!”格兰特先生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走到特里克茜面前,“我不希望你那么做,特里克茜。”
“我很抱歉,桑尼,”她说,“可我确实做不到。”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特里克茜,过了一会儿,说:“好吧,如果你说不行,那就不行吧。”脸上微微一笑,明显已经放弃,“做自己最想做的吧,特里克茜。我一听说喷火战机的情况就冲过来了,看来这儿也没什么我可以做的了,不过,我们一定会尽力,只要能为他做的,我们都会去做,特里克茜。我稍后再来。”
“谢谢,格兰特先生。”特里克茜说。
格兰特先生走后,特里克茜弯了弯食指,示意杜纳过来。杜纳看到后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接着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尴尬地站着。“为什么你刚才朝我摇头,杜纳?”特里克茜打破了沉默。
“哎呀,我也不知道,真的!”杜纳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记得喷火战机敦促格兰特先生继续本周在五个城镇的演出,而格兰特先生,却一再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他——”
“对,我知道,”特里克茜说,“喷火战机因为这个很是沮丧,不过——”
“这个……看起来似乎……似乎格兰特先生有些自相——”
“自相矛盾。”特里克茜微笑着补充道。
“没错,”杜纳说,“我也不知道我因为什么而摇头,为什么不让你参加今天晚上的特技表演,”因为想不出原因,杜纳显得有些沮丧,“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只是一种预感吧,”特里克茜说,“我很高兴你阻止了我,我也总是顺从自己的预感。”
话音刚落,胖坨和加农炮就从通往单间病房的走廊里出来了,尽管他们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感受,可两张脸上依然写满了悲伤。
“哎,胖坨!”特里克茜刚开口就用手捂住了脸。
“想开点儿,特里克茜,”胖坨温柔地说,“情况还不算太糟。他只是肩膀受伤很严重,肘部断裂,因为摔下来时撞击得太厉害,身体有些部位暂时瘫痪而已,不过没关系,只要不是内伤,过一两个月他就可以重新演出了。医生会尽快给他做X光片检查的。”
“谢……谢你,胖坨,”特里克茜依然在啜泣,但是,她还是擦了擦眼泪,挤了点儿笑容,“听你……你这么说,好像他……只是碰伤了小脚趾似的!”
“这才是我们认识的特里克茜嘛,”胖坨说,“你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要不要跟我们的车回马戏团演出场地找乔伊?只要喷火战机能接受探望,医院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我觉得这样最好。”特里克茜说。
他们一起出去了,然后上了车,依然是加农炮开车,只是,现在特里克茜坐在了杜纳和汤米之间,三个人一起坐在后排。离里弗顿中心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胖坨对加农炮说:“在‘布鲁斯特之家’停一下,我先给汤米和杜纳订一间房。”
胖坨转过身,看着两个男孩说:“今天你们两个不要再看演出了。凌晨四点就起床了,到现在都还兴奋得不行,明天你们再继续,有你们大开眼界的,但前提是,先睡个好觉。你们可以在‘布鲁斯特之家’的餐厅里吃晚饭,然后——”
“天哪,我们去餐厅吃晚饭?你看我们两个多寒酸啊,不合适吧,弗隆先生。”杜纳说。
“不要在意什么寒酸不寒酸的了,”胖坨说,“给你们五美元,足够你们买梳子、牙刷之类的东西了。明天早晨我们会安排加农炮带你们去伊登伯勒拿些东西,以便你们能在里弗顿多待几天,把马戏团里想要看的都看一遍。”
加农炮在“布鲁斯特之家”门前的入口处停下车,一位穿着制服的门卫,背对着车,头也没回,就喊道:“喂,伙计,这儿不可以停车!”
“谁不可以停车,哪儿不可以,老兄?”加农炮大声应答。门卫往四周看了看,差点儿跌入车里,他赶紧把门打开了。
“很抱歉,先生。”他对加农炮说,然后又深深向胖坨鞠了一躬,说,“下午好,先生!”
胖坨带着杜纳和汤米进了宾馆,给他们订了一个双人间——两张单人床、一间浴室,还有一台收音机,然后带着他们去了附近的几家商店,告诉他们在哪儿可以买到需要的东西。接着,告诉他们在餐厅吃饭时,要把房间号和姓名写下来,以便核对。最后,胖坨还不忘严厉警告两个男孩,必须在九点钟关掉广播,关灯睡觉。
“你们能保证吗?”他说。
“绝不食言,拿命担保!”他们异口同声回答道。
“好的,晚安,明早早饭时间见。”胖坨说。
“对了,胖坨,”胖坨转身正要走,杜纳就开口了,“你应该有手电筒可以借给我的,对吧?”
“手电筒!”胖坨说,“你要手电筒干什么?”
“嗯,”杜纳慢吞吞地说,“我在家时,床头柜上总是放一个手电筒,我觉得如果半夜醒来,什么也看不清,就可以拿手电筒,四处照一下,这样就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胖坨没说什么,只是表情很奇怪。“你确定?”他没等杜纳回答就继续说,“我来看看加农炮有没有。”
几分钟后胖坨就回来了,把一个很长的手电筒递给了杜纳。
“谢谢你,胖坨,非常感谢!晚安!”杜纳说。
第六章 杜纳不顾一切采取行动
六点一到,“布鲁斯特之家”的主餐厅就开始供应晚饭了,杜纳和汤米穿过走道,走进了已经敞开的玻璃门。
门口站着一个大块头的男人,脸红得就像还没成熟的甜菜头,看到两个男孩进来,他满腹狐疑地鞠了鞠躬。肉乎乎的双下巴底下是一条黑色的领结,再往下,是宽大的衬衣前胸。看到两个小男孩只身进了餐厅,他说:“请这边走。”然后领着他们到了侧墙旁边的一张两人桌跟前,刚递给他们两张菜单,又忙不迭地回到门口迎接两对正要进门的夫妇。
“天哪!‘tripe à la Créole’是什么东西?”汤米小声问。
“不知道,”杜纳说,“这上面的大部分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哦,有原……原汁烤牛肉,就是下午我们在就餐帐篷里吃的。我们就吃点儿这个,再加一些青豆和土豆泥吧。”
“好的,”汤米说,“再来一些苹果派、牛奶和奶酪。下午吃得太棒了,所以,晚饭我也要这么吃。”
餐厅服务员回来后,杜纳把点好的菜单给了他,这时,汤米鼓足勇气说:“请给我们两大杯牛奶。”
汤米在模仿爸爸点菜时的语气,餐厅服务员向他鞠了鞠躬,然后郑重说道:“好的,先生!”等他走开后,两个男孩都偷偷笑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把面前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他们觉得宾馆的食物并不比马戏团就餐帐篷的食物好吃。
等服务员拿来单据时,他们各自签上名字,并写上了房间号。“你觉得我们该给他多少小费?”汤米小声问。
“百分之十左右吧,”杜纳说,然后迅速补充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而已!”
“天哪!”汤米说,“那就是五十美分了!”
他们把单据和五十美分的小费放在桌子上,然后匆匆离开了餐厅。刚刚走到门外,他们就回头看了看,发现服务员拿起了单据和五十美分的小费。他皱了皱鼻子,就像闻胡萝卜的兔子,然后把硬币放到了口袋里。
“天哪,他居然觉得不够多!”汤米有些气愤,“我觉得那么多钱足够了,把我们的草坪修理一下也不过五十美分!”
“我们回屋吧,去听听广播,”杜纳说,“说不定会报道喷火战机的事情呢。”
“里弗顿电台八点钟才有新闻,”汤米说,“八点之前,我们就在大厅坐会儿吧。”
“好呀,”杜纳说,“不过,要记得,我们得在九点钟上床睡觉。”
于是两人就在大厅里松软舒适的大椅子上坐下了,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看够了,又在附近转了转,盯着商店的橱窗发呆——商店两边都有门,一边通往大厅,一边通往外面的走廊。
到了八点,他们准时回房间打开了收音机。新闻播报员介绍了整个马戏团的情况,但是,偏偏没有提及喷火战机的事故,他们干脆把收音机转到幽默节目,眼看快到九点了,汤米突然一跳,说:“谁后上床谁是大笨蛋!”
话音刚落,只见屋子里海军衫、短裤、短袜乱飞,他们同时跳上了床,不远处的闹钟刚刚指向九点,收音机和灯也都相继关掉了。
“我们忘记洗脸了。”汤米突然说。
“五分钟后我们可以起来,然后再去洗。”杜纳说。
汤米的床咯吱咯吱响。“我们答应过弗隆先生,要在九点钟关灯、关收音机,上床睡觉的。”
“是啊,”杜纳说,“我们确实做到了,不是吗?但是,我们没有答应他九点之后一直在床上躺着啊。”
“我的天哪,杜纳!”汤米说,“如果我们马上起来,能去干吗呢?”
“我们可以去看看格兰特老先生草坪上的那头铁制的白象。”杜纳说。就着宾馆窗户射进来的街道对面的霓虹灯的灯光,他发现汤米突然到了他的床上,跟变魔术似的。
“要爬上那座山的山顶,而且要在这个时候!”汤米大呼,“你为什么想看那头铁制的白象呢?”
“我也不是很确定,”杜纳不得不承认,“只是,说不定喷火战机最后小声嘀咕的就是那头白象呢。”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你害怕,我就自己去好了。”
“害怕!”汤米声音抬高了,“那里能有什么好怕的?”
杜纳没有说什么,汤米干脆侧过身去,啪地打开了放在他们之间桌子上的台灯,然后有些哀怨地说:“我就知道,你向弗隆先生要手电筒,一准儿是有什么小心思。去年夏天在银湖,你向本船长借六十英尺的线卷之后,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嗯,可我当时确实找到了安妮姑妈啊,不是吗?”杜纳抗议道,“现在我不过是想看看那头白象而已,”他咧嘴笑了笑,“又不是要把它扛回家。”
“嗯,那好吧!”汤米终于被杜纳说服了,他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掀开,开始四处找刚才不知甩到哪里去的短袜。
“你确定你可以找到地方吗?”汤米问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街道上了,正朝着里弗顿郊区走去。
“当然了,”杜纳说,“我记得那天布茨先生开车带我们过来时走的路。”
“你觉得离这里有多远?”
“最多不过一两英里吧,”杜纳说,“我们平时走路也经常不止那么远。”
“是这样,不错,”汤米说,“可是,你别忘了,我们还得走回来呢。”
他们在温热的夜色中缓慢前行,时不时拍打着飞到面前的蚊子,慢慢靠近山顶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时,两个人几乎都不怎么说话了。他们在第一道石门前停了下来,准备透过门缝窥视一下这座怪异的房子,可偏偏乌云遮住了月光,过了一会儿,月光又透了过来,就这样在榆树、枫树、山毛榉的空隙之间时隐时现。夏夜的微风拂过,大树的枝叶轻轻摆动,老房子似乎也在跟着晃动。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动静,他们爬过石门,跳到里面高高的草丛里时,周围也没有什么异样。
“我们要往前走,白象在另一边。”汤米小声说。
“对,我知道,”杜纳小声回复,然后他突然大笑一声,并说,“我们干吗这么小声啊?周围一英里之内又没什么人。”他打开了手电筒,想证实他所言不假,同时开始数身边那一排铁制动物。
“队伍的最后有一个手拿火把的人,”他说,“还有一头很普通的象,一只老虎和一只狮子。”
“嘣——嘣嘣——嘣!”从奇怪的队列旁走过去时,汤米模仿起了汽笛风琴的声音,他想让杜纳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紧张。
“然后是一头骆驼,由一个人牵着,再接着是一只长颈鹿。”杜纳把手电筒往前照,继续走着。
“还有你那头白象!”汤米说。他们终于到了这一行无声的队列的最前面,“好了,现在你准备做什么呢?”
“我就想仔仔细细看看这头白象,”杜纳解释道,“我觉得这头象一定有玄机,说不定有扇门,或者别的什么,可以进去的。”
“我的天哪!”汤米小声感叹道,“是喷火战机这么说的吗?”
“不是,”杜纳说,“他当时根本说不出那么多话了,只说了一句‘白象’!”
杜纳拿着手电筒把白象的鼻子、白象的嘴巴四周都仔仔细细照了一遍,两只前脚也仔细看了看。接着,他让汤米搭把手,自己爬上了白象已经斑斑驳驳的背上,仔细看了看坐在上面的那个戴着无檐帽的铁人,然后他从象背的右边滑了下来,又仔细看了看象的肚子、后腿和尾巴。
整头象看了一遍,他也没发现哪怕有一点点像门的地方,甚至连一个可以看到里面的小开口都没找到。杜纳关掉了手电筒,在黑暗中盯着这头巨大的铁制野兽一言不发。
“好啦,这下你总算满意了吧?”汤米问。
“不对啊,”杜纳说着又打开了手电筒,对着铁象背上画着的大块方巾照了照,“喷火战机说的不可能是马戏团那头活的白象,他说的一定是这儿的,因为,他之前来过这儿,你还记得吧,他跟格兰特先生说,自己有些东西落在这儿的壁橱里了。他一定知道这头铁制的白象,除了那头活的,就只有这头了呀。我不——”
“嘘——”汤米做了个手势,“快把手电筒关掉,有辆车上山了。他们可能看到灯光了,说不定会停下来问我们为什么到这儿来。”
杜纳推了推手电筒的开关,两个男孩静静地站着,看到两道光慢慢上了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是汽车的前大灯。后面还跟着一辆车,第二辆车的前灯灯光刚好照到了第一辆车上。
第一辆车来到老房子前面车道正对着的矮门时,突然往左一转,车灯正好对着杜纳和汤米,两个人暴露无遗。
“别动!”杜纳小声说。
于是,两个男孩跟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站着,第一辆车里有声音传了过来,然后是链子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和大铁门被推开时的吱扭吱扭声。第一辆车的发动机嗡嗡启动了一下,然后沿着车道缓缓开进了门,第二辆车紧随其后。
车灯刚刚从杜纳和汤米身上闪过,两个男孩就坐到了地上,杜纳小声说:“我们沿着树篱慢慢爬过去,看看他们是谁。”
“我……我不想知道他们是谁!”汤米小声回应,“咱们现在还是走吧!”
“好啦,跟我一起吧!”杜纳说,“千万别出声!”他一边说一边沿着老房子前面停车场四周又高又乱的树篱往前爬。
等两辆车在老房子的台阶旁停下来的时候,杜纳和汤米也都在树篱后找到了有利的位置,能够透过缝隙看到车子那边的动静。第一辆车停下来时,车内的灯亮了,两个男孩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这个人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他戴着一顶款式很旧的巴拿马草帽,把车内的灯打开之后,他又把从口袋里掏出的一串钥匙拿到眼前,仔细看着。
第二辆车也亮了,杜纳忍不住咕哝了一声。他看到开车的原来是桑尼·格兰特,旁边坐着的那位眉毛非常浓密,脸很像头一天下午在兽群表演帐篷里胖坨跟他们说的名叫“安杰尔”的大猩猩。
“我把门打开之前,你不要关灯。”开第一辆车的老人一边走下车,一边对桑尼说,然后关掉了第一辆车的顶灯和车前灯。
“好的,韦伯斯特先生。”老先生慢慢上了台阶,沿着门廊继续向前走,桑尼在他身后大声回复。他试了好几把钥匙,才把门锁打开,然后把整扇门往里推开,摸索着进去之后,又打开了走廊上的灯,这时才转过身,对桑尼说:“来吧。”
几分钟后,桑尼·格兰特和另一个人都进去了,房子的前门几乎完全关上了,只剩下很窄的一道光亮透了过来。杜纳很快就注意到,他们随手关门的时候,门并没有任何吱吱扭扭的声音。前面一扇窗子亮了,里面的灯被打开了。两个男孩还没动,就发现有人推开了窗子。
“你在这儿等着,负责放哨。”杜纳小声对汤米说。
“你去哪儿?”汤米有些兴奋。
“我准备偷偷溜到那扇窗子底下!”杜纳小声说,“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汤米小声问。
“如果再有车来,我要是没看到,你就发出‘嘘——’之类的声音提醒我。”杜纳交代完就开始沿着树篱的阴影慢慢往前爬了。
汤米·威廉姆斯躲在高高的草丛中,头一次希望此刻自己能在家里的床上躺着,安安全全、舒舒服服,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现在,他甚至希望自己没有来看马戏团的演出。可是耳边的声音告诉他,杜纳正在老房子门口停车场的碎石地上小心翼翼地爬着。
杜纳的心怦怦跳个不停,等穿过碎石地,来到窗子底下时,他真怕老房子也会被他的心跳震得一晃一晃的。他紧张地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可是,说话声嗡嗡的,根本听不清。没办法,他只好爬上房子前面的水管,可即便如此,也只能偶尔听到几个词——屋里的三个人都在离杜纳较远的一边。
杜纳轻轻跳回到地面上,然后悄无声息地穿过门前的台阶,迅速朝屋里的三个人靠近。他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爬着,来到门前,一点一点地往里推门,一次甚至只有一两厘米。透过门廊上的灯光,汤米远远地看着杜纳的身影闪进了房子,只好小声叹息,哀怨了一下,依然幻想着如果此刻在家,在自己的床上该有多好。
爬过走廊的双层橡木地板时,杜纳默默祈祷地板千万不要咯吱咯吱地响。通往书房的门此刻开着,三个男人就在里面说话。到达通往二层的楼梯之后,杜纳开始慢慢靠近书房,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紧贴着墙壁。
“桑尼,如果你觉得你的父亲留有一份遗嘱,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跟他保持联络呢,这个我想不明白,”杜纳听到其中一个人说,“他——”
“我和他联络不 600e." >怎么方便,再说了,他也不想知道关于我的任何情况,韦伯斯特先生,”桑尼回复道,“他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告诉我说他拟定了一份遗嘱,而且把内容也跟我说了。”一阵苦笑之后他又说,“你知道,韦伯斯特先生,我们父子俩一直相处得不太好。老头子知道我不会去烦他,他呢,也不想来烦我。”
杜纳下了一级台阶,然后趴在门后的缝隙中往里窥视,听到开第一辆车而且手里有房子钥匙的那位老年人说:“嗯,从你写信告诉我,说你的父亲留下了一份遗嘱开始,我就找遍了这个房子里的每个抽屉,边边角角也都翻了一遍,可是,依然没找到。如果我们找不到,你也不用担心,反正一切都是你的——房子、马戏团、他的所有证券等,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没有替他写过遗嘱,他之前跟我说,自己并不想留遗嘱,他的保险箱里也没有遗嘱,所以我就按照‘无遗嘱死亡者’的程序进行了——哦,无遗嘱死亡者,意思就是逝者没有留下遗嘱。”
“假如,”桑尼说,“以后有遗嘱出现了呢?”
“那法院就要按照遗嘱执行了,”韦伯斯特先生说,“不过,我并不担心这个,桑尼。我觉得遗嘱突然出现的可能性不大。”
“他没有把遗嘱留在这个房子里的某个地方吗?”桑尼问,“比如墙内保险柜,或者其他类似的地方。说不定藏在了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呢。”
“据我所知没有,”韦伯斯特先生说,“他有一个保险箱,而作为他的法定代理人,我是可以打开的,里面并没有遗嘱。那他跟你>说遗嘱里都写了些什么吗?你为什么这么担心呢?”
“也没什么,真的,”桑尼稍微犹豫了一下,“我父亲有时候很奇怪,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会做些什么。说不定写信告诉我遗嘱这回事,就是为了让我忧心呢。”
“有这种可能,确实有,”韦伯斯特先生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我和他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法律学校毕业后我就一直给他当法定代理人,我也觉得他有时候很奇怪。不过,这也正常,我们大家其实都是如此。我现在得走了,太晚了。很高兴你能回来,桑尼。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好的,晚安,韦伯斯特先生。”桑尼说着也站起了身,看到这些,杜纳又悄悄地溜上了台阶,藏身在一片漆黑之中了,动作很迅速。
听到老律师的车从门口车道上开走了,他才小心地下来。桑尼·格兰特和那个长得酷似名叫“安杰尔”的大猩猩的男人,一起回到了起居室。
“你为什么不赶快把这个大窟窿给堵上?”和桑尼一起的人问他,“为什么非要自找麻烦呢?”
“我一定要找到遗嘱,”桑尼的声音有些绝望,“老头儿给我写信,说有遗嘱,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跟我说了遗嘱的内容,就想让我知道,只要他活着,我就什么也得不到,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在信中,他还跟我说了自己会有哪些遗产,遗产由谁来继承,我觉得将要继承他遗产的人一定知道遗嘱藏在了哪里,可是,那个人却不知道遗嘱里写了什么。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遗嘱,而且要在他们发现之前毁掉它,那份遗嘱应该就在这座房子里。”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彻底搜一搜房子呢?”长得像大猩猩的男人充满了好奇。
“不行,”桑尼说,“从加入马戏团,接管整个马戏团的工作开始,我就得小心行事,我不知道马戏团里的人对我了解有多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清楚我和老家伙之间的问题。我不得不缓慢前行,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接管这一切没有任何法律依据,马上继承老家伙的所有财产也没有任何法律依据,所以,哪怕走错很小的一步,都有可能坏了整盘棋。我之前让一个人来过这座房子,让他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我没有这个房子的钥匙,也不敢让他去找韦伯斯特先生,也就是老家伙的律师,因为我不知道韦伯斯特先生是否清楚我的底细。我派来的那个人把房子彻底搜了一遍,从阁楼到地下室,连墙壁都没放过,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在我看来,”和桑尼一起的男人说,“好像你家老头儿是想让你知道他对你是什么看法,但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具体情况。很明显,他连律师都没告诉。”
“事实就是如此,”桑尼说,“不过,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插手。老家伙什么都不说,他太骄傲了,他并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别人,可是,西罗,我并不知道一旦开始接管马戏团,其实就是进入了一场赌局,直到自己能完全掌握一切,才有胜算。现在,只要我把大小事务处理得当,一切就都没问题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你能做到,”那个桑尼称之为西罗的人说,“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认识《晨报》报社的记者弗隆吧,他溜达了一个星期,今天早晨又回来了。”
“胖坨弗隆,”桑尼笑了,“我当然认识他了。他傻乎乎的,对我来说算是个无害的人,这家伙很是迷恋乔伊·梅贝克,所以才在马戏团溜达呢。”
“你错了,桑尼,”西罗说,“他可不是无害的,你认识和他经常一起出现的警员吧,就是麦克哈切特?”
“认识。”
“嗯,他们今天把‘黄鼠狼’马卡萨抓去了,让那家伙吃了不少苦头,”西罗说,“马卡萨准备在弗隆那儿下手99lib?,继续上演少找零钱的老把戏,哪想到被麦克哈切特抓了个正着。他们把马卡萨押送到警局关了起来,我担心他们会和马卡萨详谈,搞不好马卡萨会如实交代的。这个弗隆一直都在他的报纸上发表饱含人情味的文章,现在说不准要来报道我们了。真该在他脚上绑上铅块,直接扔到伦敦河里,好好教训他一下。”
“不用担心这些,西罗!”桑尼厉声说,“他不过是——什么动静?”
房间里突然传来了砰砰的声响,西罗和桑尼赶紧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朝门口靠近。他们的右手同时握住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枪,只要看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两个人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
他们靠近门口,推开门,.99lib?发现门外站着的是杜纳,此刻正挥着拳头敲门呢。
“有人在吗?”杜纳一边大声喊,一边往身后看。桑尼和西罗看到杜纳后,迅速把枪放回了口袋,走到杜纳跟前。
“你好,杜纳,”桑尼·格兰特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快进来。”
“我可以把汤米也带进来吗?”杜纳一边说,一边转身朝门外黑漆漆的地方看去。
“可以,当然可以了,”桑尼说,“很高兴你们一起进来。”
“喂,汤米!”杜纳说,“快来!快进来!”
“我在这儿等你呢。”汤米大声回答,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
“快过来!”杜纳敦促道,然后转向格兰特先生说,“您能把我们送回里弗顿吗,格兰特先生?我们是走着过来的,到了之后才发现路程比我们原想的远多了。”
“当然,我可以带你们回去,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们俩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桑尼说。
“格兰特先生会开车带我们回里弗顿,”杜纳大声对汤米说,“但是,他想让我们进来一下。”
没一会儿,汤米就出现在走廊上了。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显很害怕,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开心。瞟了一眼格兰特和那个叫西罗的人,他转向杜纳,眼睛里全是问号。
“进来!进来吧,孩子们!”桑尼·格兰特热情地招呼两个男孩,他转过身,重新回到书房,和他一起的西罗,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汤米和杜纳尾随着他们进来了,汤米瞟了一眼杜纳,似乎在无声地恳求,可是,杜纳只是摇了摇头,尽力回了他一个微笑。汤米太了解杜纳了,现在这个时候微笑,并不像平时那种,明显让他感觉到事情很糟糕,现在他更加心烦意乱了。
桑尼·格兰特和西罗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背后就是落地灯。格兰特先生挥了挥手,调整了一下灯光,面前两把椅子一开始被灯光直射着,现在暗了很多。“坐下吧,孩子们。”他说。杜纳和汤米在椅子边上坐了下来,这样脚还能勉强够到地板。
“好啦,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格兰特的声音依然很温和。
“哎呀,您一定会觉得我们俩疯了,”杜纳盯着格兰特的眼睛,“我觉得还是从头开始说比较好。”
“我也觉得,杜纳。”格兰特先生微微一笑。
“嗯,”杜纳开始了,“大约十天前吧,伊登伯勒的布茨先生——也就是我们住的地方的一个木匠,把我们带到了里弗顿,让我们帮忙搬一些木.柴。路上他带我们经过了这座房子,还带我们看了门前草坪上的铁制动物,包括那头被涂成了白色的大象。之所以到房子这儿来,是因为您的马戏团要到里弗顿了,我们大家都很激动。”格兰特先生和西罗一言不发地盯着杜纳。
“然后呢,今天早晨布茨先生又开着他的卡车把我们带到了马戏团,”杜纳继续说着,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您记得吧,格兰特先生,您刚遇到他,我们就看到您了,他还跟您说,以前认识您的父亲呢。”
格兰特先生眯了眯眼睛,说:“是的,我记得,他真像一只留着胡须的老山羊。”
“没错儿,”杜纳接着大胆争辩道,“不过,他真的是个好人。”
“行了,他是个大好人!”西罗严肃地说,“快继续说重点!”
“好啦,西罗,”格兰特语气平缓地对西罗说,“让这个孩子慢慢来。”
“嗯,今天下午,”杜纳的表情突然严肃了,“我们去马戏团看演出,就坐在前排,紧挨着舞台的。所以,喷火战机彼特斯和接应手表演失败后,他就摔倒在我们面前。我跳过护栏,第一个冲到了他身边。他的眼睛闭着,我开始以为他已经不省人事了,可是,他突然张开了嘴巴,喘着气,说了句‘白象’,然后血就从嘴角流了出来。昏迷之前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杜纳顿了顿,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忘掉那可怕的一幕。
“没事的,杜纳。”格兰特慢慢说道,当杜纳再次看向他时,他发现格兰特眼睛里闪着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光芒。
“哎,”杜纳叹了口气,“我当时不知道彼特斯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今天晚上,我和汤米在‘布鲁斯特之家’,躺在床上,那句话又出现在我耳边了,然后我就想到了草地上的铁象,刚好它也是被涂成白色的。我越想越糊涂,所以干脆叫醒汤米,和他一起来看这头象,想弄清楚彼特斯先生说的是不是这个。”
“你都发现了什么?”格兰特问,“我是说,你觉得他说的是这头象吗?”
“说实话,我们还没来得及看呢,”杜纳说,“我们刚到,就看到房子里有灯光,所以就想进来看看,想获得允许后再去看那头白象,所以我就进来敲门了。”
“我——”汤米总算敢开口了。可是,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杜纳迅速瞟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汤米会纠正说他们已经看过那头象了,于是他大笑着,并用一根手指指着汤米说:“他都要气疯了,因为我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然后拖着他走了那么远的路!”
“等一下!”西罗依然不苟言笑,“你想要说什么,汤米?”
汤米大喘了一口气,杜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只听汤米说:“我……我要说的被杜纳说了。我确实气坏了,因为他居然吵醒我,一路上我都吓坏了。我真的以为他疯了,现在也还这么觉得!”
“好吧,汤米,我觉得你没错。”格兰特一边说,一边大笑,拍了拍膝盖,站起身来,“被人从熟睡中叫醒,就为了看一头涂成白色的铁象,要是我,我也会生气的。我现在就送你们俩回里弗顿的宾馆,好让你们继续睡觉。我猜你们明天还要去马戏团。如果——”
“等一下!”托尼·西罗的脸扭成了一团,看上去更像大猩猩安杰尔假装发疯时的样子了。
“你在这儿等着,托尼!”格兰特厉声说,“我送两个孩子回去,你在这儿等我。”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一下,然后格兰特先生说:“走吧,孩子们。如果明天在马戏团需要什么,来找我就行,能满足你们的需要,我就开心了。”
“谢谢您,格兰特先生。”杜纳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去,汤米跟在他身后。
可是,刚到走廊上,杜纳突然停了下来,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汤米仔细听,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了格兰特先生和西罗的窃窃私语:“你这个笨蛋,还不明白吗?我跟韦伯斯特老家伙说的那张遗嘱,一定就在那头象里面!”
杜纳咧嘴笑了,继续往前走,十五分钟后,他们就安全回到了“布鲁斯特之家”的床上。
“喂,杜纳!”汤米关掉灯,睡意蒙眬地说,“你刚才为什么跟他们说我们还没看那头象呢?”
“哎呀,我也说不清!”杜纳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晚安啦!”
第七章 强普咬到一头象
第二天早晨九点,杜纳依然仰面躺在床上,头枕在两只手上,盯着“布鲁斯特之家”的房顶。听到汤米熟睡的呼噜声,他转过头,咧着嘴笑了。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到屋里,有几缕直接落到了汤米的眼睛上,他迷迷糊糊地用手挡了挡眼睛,杜纳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次遮挡无用,汤米最终睁开了眼睛。一开始他先是四处看了看,有些糊涂,看到杜纳在旁边床上对着自己笑,才惊叹道:“天哪!我刚才居然忘了自己在哪儿。我要再接着睡,恐怕一天都不会醒!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九点了,”杜纳说,“胖坨应该马上就到了,我好饿啊。”
“我也是,”汤米一边说,一边坐了起来,大叫道,“喂!昨晚你为什么跟格兰特先生和那个男的撒一通谎?你说我们还没有看那头象的时候,我差点儿被你呛到。回来后,我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所以也没多问你什么。”
“我当时也怕你呛到,”杜纳说着笑了,“我跟他们说我们没有来得及看那头象,事实就是这样啊。”
“你说我们刚到那儿就看到了房子里有灯光,就觉得应该去问问,等获得允许再去看象,”汤米说,“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哦,”杜纳慢吞吞地说,“或许不是。你知道的,第一个人走后,就是开第一辆车,戴着巴拿马草帽的那个老年人,我就想悄悄穿过走廊,从房子里出来。可是下楼梯时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当时声响很大,我怕他们会出来,对着我们开枪之类的,因为在我看来他们真的相当危险。”
“我觉得格兰特先生真的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啊,”汤米有些不同意,“他对我们一直都不错,而且还说,如果今天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他。”
“我不知道,”杜纳有些犹豫,忧心忡忡地说,“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假装刚到,来敲门了。他们出来的时候,手里都拿着枪的,可我假装并没有看到。”
“枪!”汤米说着瞪大了眼睛,“什么枪?”
“自动手枪,”杜纳说,“看到我之后,他们就把枪偷偷放回到口袋里了。你知道吗,格兰特先生说他觉得他父亲留了一份遗嘱,可是他父亲的律师,韦伯斯特老先生却十分确信格兰特老先生没有留下什么遗嘱。然后,在韦伯斯特老先生离开后,格兰特先生就对西罗,也就是他身边的那个人说,他确定遗嘱就藏在老房子里。他说他父亲曾给他写过信,告诉他说自己不会给桑尼留下任何遗产,而且还说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别人。如果格兰特老先生没有留下遗嘱,那所有的东西就都归桑尼了。可是,如果有遗嘱,遗产就得按照遗嘱,给老先生指定的人。我猜这就是桑尼认为房子里一定藏有遗嘱的原因所在。
“因此,我就跟他说了白象,还有喷火战机彼特斯说的话。我想他一定觉得遗嘱就在那头铁象里,所以就会尽快把我们送回来,然后回去搜查那头象。”杜纳终于说完了。
“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那头象根本没有什么玄机啊。”汤米满脸疑惑。
“我觉得确实没有,”杜纳说,“反正我是没有找到。”
“你觉得遗嘱会藏在那头象里吗?”汤米问。
“不,我觉得不会,”杜纳说,“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
“我感觉你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汤米有些怀疑,“你向来如此!一边说着你不清楚,可突然又什么都知道了!”
“真的,汤米,”杜纳说,“我也只是猜测,但我知道那些关于骗徒、喷火战机受伤,还有他说的话,还有其他种种,都疑点重重,而且我觉得格兰特老先生不会直接把遗嘱藏在象里却不告诉任何人的,他一定不会那么笨。”
“说不定他跟其他人说了呢。”汤米若有所思。
“这也是桑尼在担心的问题。”杜纳说,然后他换了个话题,“我觉得现在我们可以去问问接线员,看她能否帮我们接通胖坨的电话。”
“可以试试。”汤米说。
不过,他们没有必要去尝试了,因为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杜纳跑去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加农炮麦克哈切特,一脸笑意。
“你们好,两个小家伙!”说着他就低头走了进来。
“你好,加农炮!”他们一起回复道。
“今天不是要去马戏团看演出吗,嗯?”加农炮问。
“当然了!”杜纳说着,脸突然沉了下来,“对了,加农炮,早晨有没有彼特斯先生的消息?”
“还没有,”加农炮小声说,“几分钟之前我往医院打了个电话,他们什么也没说,如果不亲自去医院弄个清楚,恐怕打电话是没用的。”然后他模仿医院总机的接线员说:“他的情况还不错,谢谢您的来电。”
“弗隆先生呢?”杜纳问。
“弗隆先生啊,”加农炮笑了笑说,“一大早就发疯。”
“心情不好?”汤米问。
“何止心情不好,”加农炮说,“《晨报》的晚间新闻编辑六点就把他叫了起来,派给他一个任务。他——”
“卡纳万先生?”杜纳一边说一边笑,他能想象得出来弗隆先生对卡纳万先生有何感受。
“不,不是卡纳万,”加农炮说,“是别人。他希望胖坨去报道河对面法姆侯姆的一则消息,他和胖坨通话后,胖坨,那个死胖子,又是一通的电话,然后就把我吵醒了,他让我九点左右来接你们?,带你们去伊登伯勒拿些干净的衣服,这样你们就能在这儿多待几天,多在马戏团惹点儿麻烦了。”
“太棒啦!”汤米大喊。
可是,杜纳看起来有些忧虑:“我们不想给谁惹麻烦的,加农炮。”
“我知道你们不会,杜纳,”加农炮说,“我不过是开玩笑而已。来吧,赶紧往肚子里塞些热饼,喝点儿果汁和羊奶。”
“羊奶!”汤米说,“我从未喝过羊奶,好喝吗?”
“不知道,”加农炮说,“我也没喝过。走吧,尝尝去!”
汤米、杜纳和加农炮三个人各自吃了些草莓麦片粥、热饼、蘸着枫糖浆的香肠,每人还喝了两杯奶。
“吃饱喝足,孩子们!”加农炮说,“胖坨说了,《晨报》来埋单!”
三个人都笑了,然后杜纳突然很严肃,对加农炮说:“我们去伊登伯勒之前,可不可以先去一下医院?这样就能看看喷火战机怎么样了。”
“我很乐意,杜纳。”加农炮说。
“如果可以,我想和他说说话。”杜纳补充道。
“我觉得这个恐怕不行,”加农炮说,“不过,”他突然眼睛一亮,“倒是可以试试看!”
到医院后,他们三个就一起进去了。加农炮根本没有理会接待室的那个女孩,径直朝着走廊里正在值班的人员走去。加农炮朝她笑了笑,说:“我们想去看看彼特斯先生,就几分钟。”
护士也朝加农炮笑了笑,然后对坐在桌子旁边、在表上写写画画的白大褂男人说:“坎贝尔医生,这些人想去看一下彼特斯先生。可以吗?”
“很抱歉,不行,”医生说着抬起了头,“我们给他做了麻醉,”他对加农炮解释道,“不过,即使我们没有给他做麻醉,你也没办法跟他说话,因为他依然在昏迷中。我们觉得应该是摔下来时冲击力太大,过两天或许就会醒过来的,但也不能十分确定。”
“但他在慢慢康复,对吗,医生?”加农炮问。
“对,跟预想的一样。”医生说着眼神回到了表格上。
加农炮谢过医生,下台阶时,他再一次抬高了嗓音,说:“跟预想的一样。”
汤米和杜纳都笑了,因为听着一个像加农炮这么大块头的男人学女人的声音,确实十分滑稽。
加农炮把里弗顿拥挤的交通甩在身后,一路朝着柯林顿开去,这个时候杜纳突然说:“喂,加农炮,你说,有没有人能够判断出像内德·巴罗那样的接应手昨天是故意没有接住喷火战机的?”
“什么?”加农炮问,他惊讶极了,脚也不由自主地从油门上放了下来,车子摇摇摆摆向路边靠去,最后停了下来。一双大手从方向盘的底下抬了起来,放在了方向盘上端,胳膊随之架在上面,然后他转过身,看着杜纳说:“你为什么这么问,杜纳?”语气明显从刚才的惊讶中稍微恢复了一些。
“我也说不清楚,麦克哈切特先生,”杜纳迅速回答,“我并不是说他真的有意没接住,我只是想问问当时有没有人看到,有没有人可以证实。”
“哦,杜纳,我的孩子,”加农炮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也无法回答。我知道,他们确实失误过很多次,但是对于表演空中飞人的演员来说,失误依然是意外。我观察过,每次出现失误,特技演员都措手不及。主要是难以定时,如果特技演员从台子上跳下的时间迟了,或者接应手没有计算好时间,失误都有可能出现。”
“没错,可我的意思是,特技演员是否可以判断接应手是故意的呢?”杜纳说。
“我不知道,”加农炮说着低下了头,然后侧过脸瞟了一眼杜纳,“这样,孩子,”看到杜纳的表情,他继续说,“还是不要让你的小脑袋担心这些了。如果你习惯用这种方式思考,那就会习惯于在一切事情中寻找坏的动机,这样不好。”
“我想你说得对,加农炮,”杜纳说,“只是——”
“没什么只是!”加农炮说,“还记得那天晚上在渡口附近露天烤制牛排时,我们和剪刀先生一起唱的歌吗?”
“哪一首,麦克哈切特先生?”杜纳问,“哎呀,我们当时唱了很多歌呢。我记得你自己单独唱了一首《短裙摇摆》什么的!”
“哇哦,天哪!”汤米惊呼,“再唱一遍,可以吗,加农炮?”
“今天不行。”他说,“你知道《铃儿响叮当》吧,汤米?”他问。
“哦,当然。”汤米说。
“好的,那咱们开始唱这首!”加农炮一边说一边唱第一句,两个孩子也随着调子唱了起来:
O'er the fields we go—laughing all the way; Bells on bobtail ring, making spirits bright; What fun it is to ride and sing a sleighing song tonight!
(歌词大意:我们走在田野上——一路欢笑;短尾上的铃儿响起,心情舒畅;一边滑雪橇,一边唱着歌儿,今晚真快乐!)
加农炮举起一只手,食指前前后后晃动了三次,然后哦的一声,三个人又继续唱起来: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歌词大意:铃儿响了,铃儿响了,叮叮当当响一路!单马拉雪橇,我们好幸福!)
“喂!”加农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虽然现在滑雪橇是不行,可是,唱歌还是很有感觉啊。要不再来几遍《小叛逆》?”
“时间不够了,”杜纳说,“我们马上就到目的地了——就快到了。加农炮,如果往前开一点靠右停车,就是汤米家了,他妈妈会把他要带的东西收拾好的,我也回去一下,安妮姑妈也会帮我把东西收拾好的。”
汤米在家门口下了车,加农炮跟他说,稍后会来接他,然后继续沿着从柯林顿到伊登伯勒的马路向前,到达安妮·埃勒里姑妈的小白房子前,车子停了下来。
安妮姑妈正在尖桩篱笆后忙着给旱金莲除草,听到车子的声音,赶忙抬起头,微笑着说:“哎呀,我的天哪!这不是杜纳和……和……麦……”
“加农炮!”杜纳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跳下了车,朝大门里面的安妮姑妈冲去。
“是麦克哈切特先生!”安妮姑妈说。她把架在额头上的眼镜重新戴了回去,继续说:“再次见到你真高兴。”加农炮稍稍弯了弯腰以示回应。安妮姑妈接着对杜纳说:“听布茨先生的意思,我还以为这几天都见不到你了呢。”
“接下来几天确实见不到了,”杜纳说,“我们回来就是拿干净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的。这几天我们住在里弗顿的‘布鲁斯特之家’,一个两人间,里面两张单人床,一台收音机,还有卫生间,昨天晚上我们就在那儿吃的晚饭。”杜纳很是骄傲。
“哎呀,天哪!”安妮姑妈很惊讶,她转向加农炮,“希望他们俩没有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我不得不说,真的没有,”加农炮说,“我们一起很开心。胖坨弗隆本打算过来的,可是,今天早晨报社那边临时派他去了法姆侯姆。他还说让我代他向您问好呢。他——”
他们说话的时候,杜纳的苏格兰小黑狗强普正围着房子到处乱窜呢,由于跑得太快,一时间转不过弯,摔了两次才停下脚,然后又马不停蹄冲向杜纳,到他身边时由于惯性,向前滑了一段才停下,汪汪汪地叫了三声,似乎在说:“你 597d." >好啊,伙计!”杜纳一把抱起了强普,紧紧拥在怀里。
强普用又红又长的舌头舔着杜纳的脸,然后扭动着身子想要下来。“好吧!好吧!”杜纳一边说一边把它放回到地面上。小家伙四脚刚一着地,就围着杜纳绕圈子,这次因为绕的圈子太小,又摔了两次,那股兴奋和欢快的劲头惹得安妮姑妈和加农炮一阵大笑。
“杜纳!”安妮姑妈平静下来之后,说,“去阁楼上拿你的小包,把需要的东西装起来。要带两三双换洗的袜子,因为马戏团场地里实在是太脏了。打包好之后喊我,我去看看你是否都带齐了。还有,把你现在穿的衣服都换下来!”
“好的。”杜纳大声回复,然后和强普一起,立刻不见了踪影,只听门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真像两股旋风!”安妮姑妈对加农炮说。
杜纳爬到小阁楼上,拿了他的小包,然后又跑回自己的卧室,强普一直跟在他脚边。他一把扯下穿着的衣服,丢在地板上,准备稍后再捡起来放在安妮姑妈放脏衣服的柳条篮里。
慌忙中,杜纳忘了掏卡其色短裤口袋里的东西,直接把脏衣服扔到了一边,所以,喷火战机彼特斯的幸运小挂件滑落出来滚到床下时,他也没有注意到。
他穿上干净的衣服,把需要的东西收拾到包里,正准备跟窗外的安妮姑妈说一声,却发现强普正在床下咬着什么。
“喂!”他大喊,“强普!快出来!”
强普从床底下探出脑袋,看到它长长的下巴,蓬松的黑色皮毛,还有沾着灰尘的长胡须,杜纳笑了。
“快过来!”他边说边去抓强普的项圈,想把它从床下拽出来。
忙活半天,总算抓住了,这时,杜纳才注意到强普尖利的牙齿咬着的原来是那枚黑色的幸运挂件,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强普已经把一部分挂件吞到了嘴巴里。
“你!”杜纳顿时怒火冲天,“是不是别人掉了什么你都得咬成两半!”他用手指捏住挂件的边缘,从强普嘴巴里硬生生抠了出来,然后伤心地盯着取回的挂件一动不动,这时,强普则在旁边不停地跳来跳去,想要把自己捡到的东西拿回去。
突然,杜纳的眼睛瞪圆了,他坐在床上,屏住呼吸,盯着挂件看个不停。原来,挂件顶端的黄金小圈处露出了奶油色,奶油色物品上面还裹着一层石膏状的东西,最..外面才是厚厚的一层黑色,比黑磁漆还要厚。
挂件在强普尖利牙齿的折磨下,黑色的外壳已经碎了,石膏状的中间层也遭到了破坏,最里面的东西这才露了出来。
杜纳盯着手里的挂件看了一会儿,然后从扔在地板上的卡其色短裤的口袋里掏出刀子,并用刀刃刮掉了石膏,把上面一层碎屑搓掉之后,挂件一侧的整个表层就都脱落了。
杜纳兴奋极了,简直不敢呼吸,他继续刮着,一直把外层的黑漆、中间石膏状的东西全都刮掉。他知道,他一定会有新的发现,尽管如此,忙活完之后看到呈现在面前的四脚小东西时,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象!”他忍不住小声感叹。
就是它了!
在他面前柜子上放着的正是一头象牙雕刻的小白象——有四肢、尾巴、象鼻,还有象牙!
“这个应该,”杜纳继续小声嘀咕着,“就是喷火战机想要跟我说的了!”
他拿起小象,放在自己的掌心上,然后走到窗子旁边,准备仔细看看。“喷火战机在严重受伤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想着这个东西呢?”他自言自语,“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把小象不停地翻来翻去,仔细研究着,突然发现小象前腿的后侧有很小的数字,再仔细看看,发现后腿的内侧也有。可是,数字太小,他根本看不清,他不得不屏气凝神,半眯着眼睛,希望能一一破解这些数字,就在这时,他想到了安妮姑妈的针线筐里有放大镜,她以前穿针时或者看很小的文字时都会用到。
杜纳迅速跑到了楼下,找到了放大镜。通过放大镜,他能够辨认出小象左前腿上是数字8,右前腿上是数字5,翻过来,能够看到左后腿上是数字3,右后腿则是数字9。
“左边8,右边5,左边3,右边9!”杜纳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把小象整个翻转过来之后,他发现小象肚子上还有一个数字——0。“我的天哪!”他感叹道,“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纳的手止不住颤抖,他不得不把小象和放大镜都放到柜子上,怕自己不小心摔掉这两个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窒息了。
“格兰特先生,”他慢慢嘀咕着,“他想要杀了喷火战机,因为他觉得喷火战机已经知道了他父亲留有遗嘱!”
他无力地坐在床边,而强普则耐心地等着主人,它走到杜纳身边,把鼻子紧紧贴在杜纳的手上,抬起头,瞪着一双鞋扣般乌亮的眼睛看着杜纳。
“强普,”杜纳小声说,“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我真的很害怕!”
强普退到一边,连续叫了六声,似乎在说:“加油啊!你一定可以的!”杜纳抓着它的项圈,紧紧抱着它,大声说:“是的,我一定行!”他似乎听明白了强普的鼓励。
就在那时,安妮姑妈的声音从楼下的草坪处传来。“杜纳,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呀?”她大声喊着,“麦克哈切特先生要回里弗顿了,你还没有把东西收拾好吗?”
“好了,姑妈,”杜纳说,“您是否可以帮我检查一下我的包?”他一边说一边把小白象抓起来,放到了口袋里,似乎又有些不放心,怕把象鼻和象牙弄坏了。
他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小刀,从柜子里的线团上扯下一段比较结实的线,从小象顶部的金制孔眼里穿过,打个结,然后直接将线圈戴在了脖子上,小象藏在衬衫底下,紧贴着身体,这下他总算放心了。
“就跟喷火战机一样,戴在脖子上。”杜纳语气坚定,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轻一重两种上楼的脚步声,是安妮姑妈,后面还跟着加农炮。
“我来帮你拿行李包,省得你搞不定。”加农炮说着笑了。
“哎哟!就是比这个重十倍八倍,我也能提得动。”杜纳说。
“说真的,我过来是想再看看这栋老房子。”加农炮解释说。看到安妮姑妈忙着检查杜纳打包的东西,加农炮盯着杜纳问:“你怎么了,小鬼?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安妮姑妈赶忙抬起头,严肃地说:“你是不是往肚子里塞了太多的垃圾,杜纳?如果真是这样,就不要回去看马戏表演了!生病了就得在家待着,休息两三天再说。”
“我没有,..安妮姑妈。真的,我真的没有!”他解释着,心里却暗暗盘算,天哪,我怎么成了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接着又大声说:“刚才不小心把膝盖撞到了床边,可能是太疼了,所以脸色才不好。”
“那就没事了,安妮女士。”加农炮说着用大手拨了拨杜纳的头发,“说实话,除了吃饭时间,我还真的没看到他们乱吃东西呢。”
“我们确实没有,安妮姑妈,”杜纳言辞恳切,“哎.99lib.呀,还有很多很多节目要看,时间快来不及了!”
“嗯,”安妮姑妈说,“我觉得该带的都在包里了。”她把包合上,啪的一声按上了锁,加农炮一把拎起包。杜纳把脏衣服口袋里的“宝贝”掏出来,放到现在穿的衣服里,跟着他们下了楼。
杜纳正准备坐上加农炮旁边的副驾驶位子,安妮姑妈上前吻了吻他,说:“去吧,一切听弗隆先生和麦克哈切特先生的。不要给他们惹麻烦!”
“哦,当然,当然不会了,安妮姑妈!”杜纳有些无辜地说,而心里却在嘀咕:我的天哪,我现在就已经深陷麻烦了,而且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见,安妮女士,”加农炮说,“等把杜纳送回来时再见啦!”
“再见,再见。”安妮姑妈边说边摘下眼镜,因为戴着眼镜实在看不清他们,而她心里却默默说着:见鬼了!为什么每次他走我都要哭呢?
加农炮熟练地驾驶着车子,没一会儿,他们就接到了汤米,加农炮对汤米的母亲又是一番安慰,并说自己会照顾好汤米,然后三个人才真正踏上了柯林顿到里弗顿的回程,车子驶过,扬起了一路尘土。
途中,杜纳没再说什么,因为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快到里弗顿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对了,加农炮,你是否可以绕去里弗顿城郊一下?我想去看看山上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只要几分钟就可以,我来告诉你怎么走。”
“你到那儿去干什么?”加农炮问。
“在下一个路口往左转,”杜纳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给加农炮指路,看到车子左转后,他才说,“我想让你看看格兰特老先生门前草坪上的铁制动物队列。”
“铁制动物队列?”加农炮说完大笑起来,“没错儿,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如果我说我看过了,现在还去吗?你忘了吗,我可是经常在这一带出没的。”
“如果你不介意,还是去一下吧。”杜纳语气很严肃。
他们绕过南北战争的士兵雕塑,盘山而上,到达山顶后,加农炮减慢了车速,车子在格兰特老先生建造的“大怪物”前面一点点蠕动。
来到汽笛风琴对面时,汤米突然喊道:“快看,杜纳!白象被推倒了,一边还有个洞!他们对白象做了什么?”
“很可能是用乙炔焊炬,”加农炮说着停下了车,盯着侧躺着的铁象,“让我糊涂的不是他们怎么做的,而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杜纳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被推倒的铁象,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了,可是,丝毫不提眼前的铁象。他说:“天哪!我真希望回到宾馆时弗隆先生已经从法姆侯姆回来了!”
第八章 分秒必争
几分钟后,加农炮就把车子开到了“布鲁斯特之家”的门口,他们三个一起走了进去。加农炮上前,问弗隆先生是否回来了。
“还没有,”宾馆职员说,“如果有事请留言,他一回来我就转告。”
“没什么重要的事,”加农炮说,“请告诉他我会在马戏团演出地点,让他在警局通过无线电话跟我联系。”
“好的,”宾馆职员说,“我会告诉他的,麦克哈切特先生。”
“好了,孩子们,”加农炮对杜纳和汤米说,“你们是想和我一起去马戏团,还是留在这儿等胖坨?”
“我想去马戏团场地。”汤米说。
“我也想去,如果你确定弗隆先生一回来就会跟你联系的话。”杜纳说。
“他会的,”加农炮说,“我们先把这些行李放到你们房间,然后再去马戏团。”
加农炮刚把钥匙插进锁眼,就听到房间里的电话响了,他一把推开门,穿过房间,拿起了电话。
“我是麦克哈切特。”他说。
“麦克哈切特先生,”宾馆接线员说,“《晨报》报社一位叫卡纳万的先生打电话找弗隆先生,我觉得您或许知道怎么才可以联系上他。”
“他绝对比我更清楚啊。”加农炮说。
“我只是觉得——”
“接通吧,我来跟他说。”加农炮说。
一阵沉默之后,电话那边传来了卡纳万,也就是胖坨弗隆在《晨报》的老板的声音:“麦克哈切特,弗隆到底怎么了?他还没起床吗?你不能把他叫起来吗?”
加农炮笑了起来:“六点钟他就起床了,你们的晚间新闻编辑打电话给他,让他去报道法姆侯姆那边的一则新闻啊。”
“法姆侯姆!”卡纳万惊呼,“没有人让他去法姆侯姆啊!”
“您确定,卡纳万先生?”加农炮问,“他早晨六点钟就给我打电话,说他接到了晚间新闻编辑的电话,让他去法姆侯姆报道一则新闻,还让我今天上午替他办事,说是时间来不及。”
“等一下!”卡纳万先生咆哮道。
加农炮稍微等了一下,没一会儿,卡纳万就回到了电话旁,说:“真是无稽之谈,麦克哈切特,我们这儿根本没有人打电话给他。”
“可是——”
“还有,”卡纳万先生的语气有些讽刺,“我们也不可能一大早就给他打电话,因为大家知道那个时间根本叫不醒他。”
“可是,确实有人打电话给他了,我已经跟你说了。”加农炮嚷嚷起来,这个时候他也有些生气了。
“是这样,麦克哈切特,”卡纳万先生说,“你不是和他一起抓住马戏团演出场地少找零钱的骗徒了吗?”
“没错,先生。”加农炮说。
“很好,那我为什么还没有拿到稿子?”卡纳万先生吼起来,“你跟弗隆说,我想——”
“我们一直忙到昨天才稍微得了一会儿空闲,”加农炮打断他,“我不想在电话里说这个。如果你没有把胖坨派去法姆侯姆,今天早晨很可能就已经拿到稿子了。他——”
“我们没有派他去法姆侯姆!”卡纳万先生尖叫起来,“你告诉他,一起床就给我回电话!”
接着是一阵嘀嘀嘀的声音,加农炮知道,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的天哪!他真是个人物,那个卡纳万先——生。”杜纳小声嘀咕着,听到电话那边一阵怒吼,他也不敢说什么了,思索着今天早晨六点钟胖坨如果没有接《晨报》的任务,到底去了哪里。
突然,杜纳想到了那个名叫西罗的人跟桑尼·格兰特说的话:“真该在他脚上绑上铅块,直接扔到伦敦河里,好好教训他一下。”
杜纳抬起头,想跟加农炮说话,可是,加农炮却盯着窗外,他的耳边再次飘过少找零钱的“黄鼠狼”马卡萨,也就是他们昨天下午抓住之后带回分局的那个骗子对胖坨说的话:“你没有听说过俄亥俄州好管闲事的那个记者吗?最后被灌了很多铅粒,就因为他太多事儿了!”
杜纳和加农炮都没有说什么,各自想着心事,但是,只要了解他们的人都能看出,他们担心的对象是一样的——那就是胖坨弗隆。
“喂!”汤米开口了,他倒是没有注意加农炮和卡纳万先生的对话,“我还以为我们要去马戏团呢。”
“对呀,我们还等什么呢?”加农炮的声音很大,虽然根本不开心,“你们都有入场券吧,要带的东西也带好了吧?”
“当然!”汤米和杜纳回答道,他们一起来到了走廊上。加农炮锁好门之后,三人乘电梯来到了大厅,加农炮把钥匙留在了大厅的桌子上。
从“布鲁斯特之家”到马戏团场地的路上,加农炮的手都没有离开警笛的按钮,因为他知道,对于坐在警车里的汤米和杜纳来说,警笛声至关重要。
“是那个大笨蛋,加农炮麦克哈切特!”里弗顿的执勤交警都在无奈地感叹,因为加农炮鸣笛经过,交通已经乱作一团了,可是无奈归无奈,挥手致意,面露微笑依旧少不了,因为毕竟大家还是蛮喜欢他的。
加农炮把车停在了就餐帐篷和演员化妆的帐篷之间,然后开了门。“你们俩到处溜达溜达吧,玩得开心点儿,”他说,“我就在车子附近,这样比较方便第一时间接到信息。对了,吃点儿什么呢?要不要去就餐帐篷?”
“我觉得不用了,麦克哈切特先生,”杜纳缓慢地说,“我……我一点儿也不饿。”
“喂!我都饿死了!”汤米说。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吃点儿东西呀?”杜纳说。
加农炮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过会儿再来接你们,嗯,半个小时以后吧。”
“我不想一个人去。”汤米有些不安。
“好吧,那我陪你一起,”加农炮说,“杜纳,你在这儿等我回来。如果电话响了,就按这个按钮,看看是谁,跟他说我马上回电话,然后再过来找我。”
“好的,”杜纳说着就坐进了警车的驾驶室,假装没看到车窗外盯着他看的大人及孩子。他们很可能觉得我是个大人物呢。杜纳心里揣测着。
然后他又忙着考虑其他事情,等所有的一切都在脑袋里翻转一遍之后,他已经能够确定,他,或者桑尼·格兰特身边的其他人,都在拼命找格兰特老先生的遗嘱。他觉得,如果遗嘱被找到,交给了加农炮,那么本应继承马戏团的人就可以顺理成章继承马戏团,而桑尼·格兰特就和马戏团没什么关系了,那么危险就此结束。
这么一想倒是挺简单的。“但是,”杜纳自言自语,“喷火战机现在不能动,不能说话,眼睛甚至也看不见,找遗嘱的人怎么知道遗嘱在哪儿呢?”
外面的宣传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这声音和头一天他听到的一模一样:
“注意啦,女士们,先——生——们,现——在,离盛大开演还有四十五分钟,四十五分钟!不能只是等着吧,女士们,先生们,所以,我们特地为大家准备了一场特殊的展览,就在副馆和活的珍稀物种博物馆,这场展览一定会让你们眼前一亮,更会让大家身心愉悦,增长见识,只要您稍微靠近几步就能看到!”
“好啦,杜纳!”加农炮抬高了声音,盖过了外面的嘈杂,“汤米说他半个小时后会到这里找你。”
“没问题,”杜纳一边说一边从驾驶座上下来,“我去附近转一下。”
“好的,杜纳。”加农炮说。他又仔细看了看杜纳,补充道:“你确定你没事,孩子?”
“嗯,是的,先生,”为了转移加农炮的注意力,杜纳又解释说,“如果我要求演员化妆帐篷门口那个人帮我叫一下特里克茜·塞拉,也就是喷火战机的妻子,你觉得他会愿意吗?”
“当然,我觉得他会啊,”加农炮说,“跟他说你是喷火战机的朋友。特里克茜现在很可能跟乔伊·梅贝克在一起呢。”
“好的,加农炮。”杜纳说着就转身走了。
加农炮看着杜纳慢慢消失在人群中,自言自语道:“好吧,不管怎么说,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能把那孩子吃掉不成?”
杜纳在马戏团表演场地四处转了转,身边欢乐的人群根本无法进入他的视野,这些人,无论大人还是孩子,一整天都在一个金光闪闪的虚幻世界里,随时准备着看小丑的滑稽动作,看长颈鹿,随时准备感叹说:“我们这里没有这种动物!”
他根本无法重新感受到那种快乐,也无法摆脱头一天所经历的一切,因为他时不时就会感觉到危险,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胖坨弗隆,还有喷火战机夫妇,甚至还有乔伊·梅贝克。他没办法像以往那样理性地分析这些感受,但是,从过去的经历中,他可以判断,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在一点点威胁着他深爱着的人。
杜纳把入场券递给兽群表演帐篷门口的那个人,对方示意他进去。他沿着兽群表演的场地踱着步,没有看到昨天胖坨跟他说的那头长着胡子的牦牛,也没有看到那只训练有素的大猩猩安杰尔,其他在笼子里以及用绳子拦着的动物他也没看到,看到的只有象群。
杜纳盯着两头小象——它们还在做动作练习,旁边依然没有驯兽员,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声音传来:“你好呀,杜纳。”
杜纳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他赶忙转了个身,看到桑尼·格兰特和托尼·西罗,他感觉嗓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涌,只好下意识地咽了咽,然后湿润了一下嘴唇,这才开口说话:“您……您好,格兰特先生,您好,西罗。”杜纳微笑着,想看看这两个恶狠狠盯着他看的家伙是否也会给他一个微笑。
他们没有。杜纳立刻意识到,他们绝不是碰巧在这儿遇到他的,而是一直在跟踪他,特地到了这里才跟他说话的。
两个人往杜纳身边靠了靠,格兰特开口了:“你有没有看到你的朋友弗隆先生啊,杜纳?”
“没有,”杜纳说,“我没看到。我觉得他应该不在外面,报社早晨打电话给他,让他去法姆侯姆办事。”
杜纳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托尼·西罗的眼睛,虽然他点了点头,就转向一边了,但他能够确定,就在刚才,那双眼睛里确实掠过了一丝愉悦。西罗也把头转了转,不过,他是想确定四周没人,这时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杜纳身上,他一步步往前凑,杜纳根本顾不得身后的情况,只能连连后退。
“对了,杜纳,”格兰特先生像是在聊天,“你是弗隆先生的老朋友了,对吧?”
“是的,”杜纳说,“确实是,我认识他有两三年了呢。他真的是一位非常棒的记者。”
“我明白,”格兰特先生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突然,他也往杜纳身边凑了凑,杜纳只好再次后退,“有几篇新闻特写难道不是你和他一起忙活的吗?”
“不是,”杜纳说,“所有的内容都是他一个人写的。他——”
“不,我不是说这个,”格兰特先生说,“我是说,你没有和弗隆,还有一名警察一起抓制造假币的人吗?据我所知,是你把制造假币的人交给警局的。难道不对?”
“嗯,”杜纳虽不太情愿,但也只好承认,“我和那件事确实有一点点关系。”
“难道你没有帮警察抓逃犯,没有帮他们找到十几年前被偷走的珍贵珠宝?”格兰特先生咄咄逼人。接着,托尼·西罗也连连向前逼问,杜纳正准备再次后退,下意识地往后扫了一眼,发现身后就是围着象群的绳子了。
“对呀,没错,”杜纳说,“我和那件事也有点儿关系。我——”
“你和那些警察的关系就像这样,对吧,杜纳?”说着托尼·西罗把两根手指紧挨着竖了起来。
“哎呀!”杜纳突然惊叫,“和这些象离得太近难道不危险吗?要是——”
杜纳边说边叫,把格兰特先生和托尼·西罗吓得往后退了退。就在这时,他一下子摔倒了,然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胸口上,等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象鼻子此刻就在他头顶上方。
他听到有人在大喊,耳边还有大象发出的喇叭一样的声音——原来驯象钩已经打到了那头站在他身体上方的大象的鼻子上。
“快往这边来,孩子!”尖厉的声音在杜纳耳边响起,杜纳睁开眼睛,想尽快从危险中脱身,他周围的人见状纷纷跑开了。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他,靠着这股力量,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摆脱了危险,其他象察觉到异常,开始骚动起来,叫个不停。驯兽员赶紧跑到象旁边,让象群安静下来,同时安慰周围的观众,让大家不要害怕。
兽群表演的负责人也匆匆赶到了杜纳身边,此刻那双大手依然稳稳扶着杜纳的肩膀。
“发生什么事了,克莱士?”负责人问,“谁又把金宝惹毛了?”
“是这个孩子,”满脸痘痕的男人说,“不过,我觉得这不怪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克莱士?”负责人大吼,“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孩子刚才在跟格兰特先生还有另外一个人说话,他们紧挨着拴象索。”克莱士说,“我在旁边看到了,真的不是这个孩子的错,因为他们一步步逼着他后退,这才扰到了金宝。当时我也看到了金宝,它发怒可能是因为牙齿溃烂所致,看到它抬起了象鼻,我赶紧把这孩子拉了过来。如果金宝真的撞到他,肯定会要了他的小命。我——”
“说这些没用的干吗?”桑尼·格兰特推开克莱士和杜纳身旁的人群,冲了过来,很是愤怒,“你说我对那个孩?99lib?子步步紧逼,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都是事实,”克莱士厉声道,“或许你没有意识到,不过,你确实是那么做的。”克莱士用手擦了擦嘴,然后又说:“我本来想提醒你的,可我知道你是马戏团的主人,我以为你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大象那么危险,”桑尼说,“否则我们也不会站在那儿说话。”
“昨天我就跟你说了,它的牙齿溃烂了,会很危险,格兰特先生,”兽群表演的负责人一脸的惊讶,“我跟你说了,如果锁不住,我们就得给它来一枪,这样才能给它治疗啊。”
“你说了?那可能是我忘了。”格兰特说着迅速瞟了一眼杜纳。
“嗯,还好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负责人说。“孩子,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他问杜纳。
“嗯。”杜纳说完就瞅了个机会逃走了,摆脱了桑尼·格兰特和托尼·西罗。“我还得去找汤米·威廉姆斯——还有十分钟。”他心里很是着急,一路上只好低着头,见缝插针地在人流中穿梭,冲出围观的人群之后,朝着出口一路小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有一点很确定——在那两个人命令他或者坚持让他跟着一起弄清他的身体确实没事之前,他必须脱身。他现在基本上能够确定,是桑尼·格兰特或者托尼·西罗,或者他们命令手下的人,早晨给胖坨弗隆打了电话,把他引入了陷阱。他还能确定一点——他们试图把他引到一头因为牙痛快要发疯的大象旁边,想要把他也杀了,若真的做成了,让他们对此负责的证据都找不到!
杜纳从兽群表演帐篷出来以后,一直不停地跑,直到副馆和活的珍稀物种博物馆挡在他和那两个试图杀掉他的男人中间才停下脚步。他往四周看了看,准备找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光是坐在这儿想有什么用啊?我得想办法去看看喷火战机。一切都要付诸行动才可以啊!他这么想着。
于是,他又跑了起来,到达演员化妆的帐篷后,看到门口站着的杂工还是之前的那个,杂工认出了杜纳,说:“彼特斯夫人跟我说,喷火战机还昏迷着呢。”
“嗯,是的,”杜纳气喘吁吁,“请问我能去看看她吗?或者您能把她喊出来吗?只要一分钟就行!”
“这个,我不知道,”杂工有些迟疑,“她很可能在为表演做准备呢。她——”
“我必须见她!”杜纳的语气有些不容拒绝。
听到杜纳强烈的请求,杂工扬了扬眉毛,但是,依然不紧不慢地说:“好吧,我去看看。”说着就进了帐篷,不见了踪影。几分钟后他回来了,身后紧跟着的正是一身银色斗篷的特里克茜·塞拉,看上去和那天下午一模一样,只是脸色更加苍白疲倦,但是,看到杜纳,她依然伸出手,微微笑了一下。
“你……你好,特里克茜,”杜纳先开口问好,“我……我们可以到帐篷里去吗?我不想被人看到。”
“当然可以,杜纳,”特里克茜眼睛里都是担心,因为她看到杜纳的脸色也是一样苍白,“到底怎么了?”
两个人走到帐篷里面之后,杜纳这才迫不及待地说:“下午一定不能参加演出,特里克茜。如果参加了,你一定……一定会遇到很大很大的危险!”
特里克茜瞪着眼睛,很是吃惊,她盯着杜纳,小声说:“你想说什么,杜纳?”
“我……我是说,”杜纳有些忧心忡忡,然后想说的话一股脑都涌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但是,我觉得,如果下午还是内德·巴罗给你当接应手,你就会有很大的危险。虽然现在我没办法证实,但是,我觉得就是他的错——”
杜纳没再说下去,他看到特里克茜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你……你真的觉得是内德造成喷火战机从高空跌落的?”她小声问道。
杜纳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特里克茜两手紧握,捂住了嘴巴。她闭上了眼睛,什么也没说,过一会儿,才低声呻吟道:“哎,杜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如果胖坨弗隆没有跟我说过你,我……我真的会以为你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杜纳?发生什么了?”
“你是否了解喷火战机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个黑色幸运挂件?”杜纳迫不及待地问。
“不怎么了解,”她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疑惑,“我只知道他一直戴着那个挂件,说是会有好运,但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原因。以前我也因此笑过他,因为他从来不会把挂件拿掉。”突然,特里克茜的眼睛瞪大了,小声说:“他们昨天抬着他去医院的时候,挂……挂件不见了!”
“没事,”杜纳说,“在我这儿。他摔到地上时,绳子断了,我当时就顺手捡了起来。难道你对挂件真的一无所知吗,特里克茜?”
“一无所知,杜纳,”她一边说一边哭喊起来,“这个可怕的谜团到底是什么,杜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自己也还不太清楚,”杜纳说,然后又赶紧补充道,“早晨你见到喷火战机了吗?”
“见到了,”她啜泣着回答,“他好些了。但是,除了点头、摇头,身体还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早晨我就用这种方式跟他交流了几分钟。”
“你是说,”杜纳激动极了,“你可以问他问题,他可以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
“是这样。”特里克茜说,她也看到了杜纳眼神里的兴奋。
“我得去见他,特里克茜!”杜纳说,“我也要用这种方式和他交流!怎么才能去见他呢?”
“表演结束后再去,”特里克茜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如果我坚持,医院那边会让你进去看他的。我——”
“你就说我是你们的儿子!”杜纳大声说,“躺着的如果是我爸爸,他们一定不会拒绝我去看望他的!”
杜纳的兴奋特里克茜都看到了眼里,她点了点头,然后略带疑虑地说:“可是,我只有二十五岁啊,杜纳,喷火战机也只是二十八岁。你多大了?”
“哎呀!”杜纳泄了气,“没错!你看起来确实不像我的妈妈!”
“谢谢你,杜纳,”特里克茜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我想他们不会核对我们的年龄,那太费事了。演出后——”
“现在我们就去医院,特里克茜,”杜纳说,那语气不管谁听到都会以为是父亲和女儿说话,“我就在这儿等着,你赶紧去换衣服,一会儿我们到门口那儿叫出租车。”
特里克茜盯着杜纳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态度坚定地说:“我现在必须相信你,杜纳,我马上来。”说完转身进了帐篷。
再次出现时,特里克茜已经换上了前一天在就餐帐篷穿着的紫色连衣裙,杜纳看了,心里嘀咕着,但凡谁看到,也不会相信这个女人是他的妈妈。
“我想去加农炮麦克哈切特的车子那儿看看,不知道他是否有胖坨弗隆的消息了。”特里克茜随着杜纳往前走。
“胖坨在哪儿?”特里克茜已经注意到杜纳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他……他早晨六点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自己是报社的晚间新闻编辑,”杜纳解释说,“打电话的人让他去法姆侯姆报道一则新闻。可是,后来加农炮跟卡纳万先生,也就是胖坨的老板说起这个时,卡纳万却说报社那边根本没有人给加农炮打过电话。我……我担心——”
“杜纳!”特里克茜哭喊着说,“你是不是在凭空想象啊?你说的这些可怕的事情都是你想象的吗?你能确定它们都是真的吗?”
“不能,”杜纳有些伤心,“我只知道——哎,天哪,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事情总是这个样子!每次我想帮忙,大家就都会说我疯了。我……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杜纳,”特里克茜说着上前扶住了杜纳的肩膀,像一位慈爱的母亲一样,“我相信你,”她慢慢说道,“也会尽力去帮忙。”
“谢谢你,特里克茜。”杜纳小声说。
就在这时,汤米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像一阵风一样。“哎呀!上帝啊!你去哪儿了?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马戏表演已经开始了,我——”
“哎呀,汤米,实在抱歉,”杜纳说,“不过,下午我确实没办法看马戏表演了,我得和特里克茜一起去医院看望喷火战机。加农炮呢?”
“他就在附近,”他们走到了警车旁,汤米赶紧打开警车的门,郑重其事地补充道,“我在帮他密切关注电话呢。”
“还是没有胖坨的消息吗?”杜纳问。
“还没,”汤米说,“他——哦,他来了。”
“你好,特里克茜。”加农炮打了个招呼,然后和特里克茜聊了聊喷火战机的情况。特里克茜问:“你能把我和杜纳送到医院去吗?”
“当然没问题了,”加农炮说,“你也一起吗,汤米?还是留在这里看马戏表演?”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留在这里看马戏表演。”汤米有些紧张。
“好吧,”加农炮又严厉地补充道,“马戏表演一结束,你就出来。我会把车停在这儿。”然后他转向杜纳,问:“你和特里克茜去医院之后,准备干什么?”
“我觉得,还是回到宾馆房间休息一下比较好。我……我不太舒服。”
“这真是你这几天说的最明智的一句话了,”加农炮热情满满,“我觉得医生也会命令你休息一下的。”
“如果他们同意,我想在医院陪喷火战机待一会儿,”特里克茜说,“然后回去的路上,我再去接杜纳。”
“好的,”加农炮说,“我们走吧!”
去医院的路上,加农炮告诉杜纳他准备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在警局那儿停一下,让他们给胖坨弗隆发一个秘密警报。
“那就是说,你也觉得胖坨出事了!”坐在后排座位上的特里克茜大声说。加农炮本以为他跟副驾驶位子上的杜纳说话,声音已经够小的了,特里克茜应该听不到。
“那个,”加农炮解释说,“我们——”
“我已经跟特里克茜说了胖坨早晨接到电话的事,也跟她说了卡纳万先生说的话,”杜纳打断加农炮,“她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加农炮,”特里克茜哀怨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发秘密警报?还有——”
“那还用说!”加农炮怒吼道,“我觉得他们一定是通过电话混进了胖坨的办公室。我觉得——”
“那——你为什么不去抓住那个打电话的晚间新闻编辑,弄清楚他是否给胖坨打电话了呢?”特里克茜满腹疑问。
加农炮看了看杜纳,杜纳也看了看加农炮,两个人都不敢直视特里克茜。
“说不定她的建议很有道理,对吧,小鬼?”加农炮说,“这回我一到警局就会‘叫他起床的’。”
他们到达医院后,加农炮让特里克茜和杜纳下了车,警车鸣着笛沿着医院车道开走了。
特里克茜和杜纳一起走了进去,看到桌子后面的脸上写满了同情的女护士,她说:“我想带着儿子去看看他的父亲,没问题对吧?”
“嗯,当然,我觉得没问题,”她回答说,“您稍等。”女护士走到值班台那边的女士身旁说了些什么,然后回来,点了点头,“可以了,”她说,“只是,不要在里面待太久。”
他们沿着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右手边最后一扇门前,看到了门上挂着的标牌:禁止探望。
特里克茜轻轻敲了敲门,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上前开了门。她把门大敞着,等特里克茜和杜纳都进去之后,她才说:“我过会儿再来。”然后就出去了,并顺手关上了门。
“对了,特里克茜!”杜纳十分紧张,“我想跟喷火战机单独谈谈,你可不可以在外面帮我看着护士,以免她进来?”
“这个——杜纳,”特里克茜说,“要是——”
“求你了,特里克茜!”杜纳十分恳切。
特里克茜点了点头,但是出门前,先走到了床边,俯下身子对躺在床上缠着一身绷带的人说:“亲爱的,我把杜纳带来了,他是胖坨的朋友。他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杜纳在特里克茜身旁,俯身看着喷火战机灰色的眼睛,只见他点了点头,朝杜纳眨了眨眼。
“天哪!你太棒了,彼特斯先生!”杜纳刚说完,就发现缠着绷带的头左右摇了摇,眼神异常坚定。
“他想让你叫他喷火战机。”特里克茜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个时候喷火战机果然点了点头,又朝杜纳眨了眨眼。
“好的,杜纳, 4f60." >你在这儿吧。”特里克茜说完就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杜纳爬上喷火战机旁边高高的床铺,然后解开衬衫,把那枚用绳子挂在胸前的小白象拽了出来。喷火战机看到后,不禁瞪大了眼睛,杜纳说:“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摔下来之后跟我说过‘白象’?”
喷火战机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你摔下来后,我发现这个小东西滚到了跑道上,就赶紧捡起来了。”杜纳说。
喷火战机咧嘴笑了笑。
“除了汤米·威廉姆斯,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个,也没有提起你说藏书网的话。”杜纳说,“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想到了格兰特老先生房子前面草坪上的那头漆成白色的铁象,所以昨晚就和汤米一起去了那儿,以为那就是你说的白象,可到那儿之后我们什么也没发现,倒是很意外地遇到了桑尼·格兰特。我当时不知道他会对我们做什么,就跟他说你摔下来后提到了‘白象’的事,他也以为我说的是草坪上的白象,就让我们走了。”
听到杜纳对格兰特说的话,喷火战机简直急坏了,两眼冒火,可是,马上他就笑了,因为他知道杜纳已经用草坪上那头白象愚弄了桑尼·格兰特。
“今天早晨,”杜纳继续说,“加农炮开车送我和汤米回伊登伯勒,我们住的地方,让我们去拿些换洗衣服,我在卧室换衣服的时候,你的黑色挂件就从口袋里掉了出来,我的小黑狗——那家伙牙齿也太厉害了——发现挂件之后,就开始咬,后来,挂件外面的黑色还有中间石膏状的东西都掉了,我就看到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于是拿出小刀,刮掉剩余的表层部分,这才看到原来是一头小白象。”
“我仔细看了看,”杜纳继续说,“发现小象腿上有数字。我猜这些数字组合起来应该是保险箱的密码之类的,对不对?”
喷火战机的眼睛闪了闪,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保险箱是不是在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里?”杜纳问。
喷火战机又点了点头。
“在顶层?”杜纳问。
喷火战机摇了摇头。
“二楼?”
喷火战机依然摇头。
“一楼?”
还是摇头。
“地下室?”
喷火战机咧嘴笑了笑,点了点头。
杜纳谨慎地往房间里看了看,确定通往走廊的门是关着的,这才放低声音,和喷火战机耳语起来。
喷火战机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听着杜纳的问题,一会儿摇头,一会儿使劲儿点头。两个人的头上都冒出了汗水,杜纳激动得难以控制自己的声音。
最后,喷火战机露出了惊叹的表情。杜纳也恢复了正常的声音,说:“你觉得昨天摔下来时,内德·巴罗是故意的吗?”
喷火战机眼睛中突然满是痛苦,然后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在你可以和特里克茜说话之前,你还想让她参加空中飞人表演吗?”杜纳问。
喷火战机这次非常用力地摇了摇头,态度比之前都坚定。
听到有人开门,杜纳赶紧从床上下来了——护士和特里克茜进来了。
“喷火战机刚才跟我说在他能够说话之前,不想让你再进行空中飞人表演了!”杜纳激动地对特里克茜说,“喷火战机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他觉得昨天摔下来有可能是内德·巴罗的错!”
突然床上传来了一种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护士赶紧跑上前去,扶着喷火战机坐起来,特里克茜也伸手从床的另一端帮忙。
这个时候,喷火战机的声音已经能够听清楚了,他说:“要当心啊,杜纳,祝你好运!”
“他可以说话了!他在说话,杜纳!”特里克茜高兴地喊道。
“我会回来的,喷火战机。”杜纳说着在床边俯下身去,看到喷火战机朝他眨了眨眼睛。
“杜纳,你去哪儿?”特里克茜大声问,“你不许——”
可是,杜纳根本没有听她说完,就已经从门口溜走了,沿着长长的走廊又跑又跳地朝接待室冲去。
第九章 杜纳跳进了圈套
一辆出租车在医院门口的台.99lib.阶前停了下来,杜纳此刻正在一步步往下走着。乘车的人付了钱之后,杜纳赶忙上前,对司机说:“如果从这儿到马戏团表演场地,您要收我多少钱?”
“一美元五十美分。”司机机械地回复道。但是,等他抬起头,看到杜纳着急的表情之后,他又补充道:“一美元也行。”
“太谢谢了,非常感谢。”杜纳说着就爬上了车。
到达里弗顿中心地区时,杜纳往前靠了靠身体,说:“如果在‘布鲁斯特之家’门口停一下,几分钟我就回来,要加钱吗?”
“当然不用,”司机说,“不着急,小家伙。”
几分钟后杜纳匆匆跑到“布鲁斯特之家”的大厅,看到那天早晨和加农炮说话的人依然在。
“打扰一下,”等那个人和一男一女说完话之后,杜纳问道,“您有没有弗隆先生的消息?”
“一点儿也没有,孩子。”那个人说着指了指胖坨信箱的钥匙。
“谢谢您。”杜纳一边回头说着,一边朝门外的出租车跑去。
他刚爬上车,就发现有一辆车紧挨着出租车的后面,驾驶座位上一个皮肤黝黑的人正盯着他,一脸的不友好。杜纳跟司机说了句话,这时才想起为何那个人看上去很熟悉——就在医院外面上出租车之前,他也看到过这个人,而且坐的是同一辆车。
杜纳突然意识到有人在跟踪他,他转过身,从车子后窗看去,发现那辆车已经从路边驶了出来,紧紧跟着他们的车。杜纳下意识地缩到了座位一角,背上冷飕飕的,像是有很多只蚂蚁在爬,他偷偷从窗子往后瞟,发现那辆黑色的轿车就在后面,跟得很紧,下一个路口他们右转,那辆车子也跟着右转。第二次转弯时,杜纳往前倾了倾身体,对司机说:“有一辆黑色轿车在我们身后,”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从我们离开医院开始就一直跟着了,您觉得能把它甩开吗?”
一时间司机什么都没说,然后转过头,瞪了一眼杜纳。“怎么回事,孩子?”他问,“你有麻烦了?”
“不是,”杜纳说,“我觉得,我现在没有什么麻烦,可是,下了您的车,恐怕就有麻烦了,如果他真的在跟踪我们的话。”
“跟我详细说说怎么样,小家伙?”司机很是好奇。
“唉,现在恐怕不是时候,”杜纳说,“您看,如果那个人真的在跟踪我们,恐怕我真的要有麻烦了。”
出租车司机放下了油门,转了一下方向盘,车子靠边停了下来。黑色轿车减慢了速度,然后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杜纳和司机一言不发地看着,半个街区之外,那辆车也靠边停了下来,而且并没有人下车。
“嗯,我觉得你说对了,孩子。”出租车司机一边说一边半转过身子,接着又问,“他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杜纳重复了一遍,有些糊涂了,“我……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为什么跟踪你?”司机解释道。他看了看杜纳,然后又说:“用假钱了?还是别的什么?看样子不像啊。”
“我没有!”杜纳说,“是这样,我的一个朋友遇到麻烦了,我想尽可能地去帮他。那辆车子里的人是谁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他在全力阻止我帮我的朋友。”
“哎哟,这下子可真和漆黑又有雾的夜晚一样清晰了。”司机有些讽刺。稍后,他又说:“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也没什么,”杜纳赶紧说,“您知道格兰特老先生,也就是马戏团以前的主人住的地方吧?”
“当然了,”司机说,“你想去那儿?”
“是的,”杜纳说,“或者在那附近也行。你可以把我放在山上,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你开车去房子附近了。不过,现在您得先把那辆黑色的轿车甩开,一定不能让车里的人知道我去山上。”
“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你去那儿,是这个意思吧?”司机重复道,那腔调和加农炮学医院接线员时如出一辙。
“还有,”杜纳继续说,“您可以去马戏团场地吗——我可以给您一张入场券——到那儿之后,您帮我找一下加农炮,我是说麦克哈切特警官,然后帮我带给他一封信,他的车应该就停在就餐帐篷和演员化妆的帐篷之间。”
“麦克哈切特警官,”司机的语气和表情温和了一些,“你认识他?”
“嗯,是的,”杜纳说,“他可是我的好朋友。”
“好吧,至少你和警察是一伙的,”司机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想你也不会是什么坏人,要带的信在哪儿?”
“您有纸和笔吗?还有信封,不知道您有没有?”杜纳问。
“纸和笔都有,”司机说,“不过信封没有。相信我,不会骗你的。”
“您也要相信我,”杜纳说,“我只有两美元,如果这些钱不够支付甩掉那辆黑色轿车,然后送我去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的费用,剩下的您就得找麦克哈切特先生要了。”
“我试试看吧。”司机说着把纸和笔递给了杜纳,还有一个笔记本,让他垫着写字用。
杜纳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动笔给加农炮写便条来确认自己的行动是否正确。思考片刻之后,他确定除了写个便条,其他也做不了什么。如果他回到马戏团表演场地,桑尼·格兰特和托尼·西罗就会发现他,在他找到加农炮之前阻止他,而且黑色轿车里的人此刻就在身后,到时候他可就陷入绝境了。他也知道,如果直接去警局,一定会遭到嘲笑,就像特里克茜和加农炮的遭遇一样,等他能够说服警察相信他说的话,那一切就都晚了。
他把司机递给他的那张纸放在笔记本上,给加农炮写了一张简洁明了的便条,然后仔细叠好,放到了皮夹里,接着拿出一张布茨先生给他的入场券。
“你要保证把这个交给麦克哈切特警官,可以吗?”杜纳小声问。
“把家底子押上都没问题,小子,”司机向他保证,“现在,坐稳了!”
出租车司机发动车子之后,先是停在原地不动,确认来往都没有车辆,他才把车子从路边开了出去,然后又慢悠悠地从前面那辆车旁开过,好像时间很宽裕似的。然而,刚刚确定安全,他就挂上了二挡,从黑车旁边嗖地跑了过去,速度一下子升到了每小时四十英里。下一个拐弯处刚好是绿灯,可是,等出租车到跟前时,黄灯已经在闪了。司机见状一个右转弯,轮胎被地面磨得吱吱响,红灯亮了。他们拐弯之后,那辆黑车才刚刚发动。
出租车沿着小巷穿梭,司机不停地注意后视镜,杜纳也不停注意着后窗。他们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也到了拐弯处,准备拐过来跟上他们,连红灯都不管了。就在这时,警察的哨声吹响了,黑色轿车刚刚拐了一半,只好停下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兄弟,”出租车司机说着又在一个路口右拐,“这样就把他甩开两个路口了,他想弄张罚单不难,想追上我们可就不容易了。喂,你脖子上一定套着马蹄铁护身符的吧?”
“没有,”杜纳说,“不过我倒是有幸运符。”
“嗯,天晓得,或许你的幸运符真管用呢,”司机说,“至少目前来看形势对你很不错。”下一个绿灯时他又一次右转,然后沿着街道一直往前,路两边的房子越来越少,相隔也越来越远了。最后,司机绕过一块中间竖立着南北战争士兵雕像的三角形绿地,沿着山路朝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开去。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司机突然说:“小鬼,想下车就说话。”
我才不想下车呢,杜纳心里想着,可嘴上却说:“任何地方都行,我觉得最好不要再往前了。”
“是这样,小鬼,”出租车司机一边停下车,一边盯着杜纳,“你确定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嗯,当然!”听起来这句回答很自信,可是杜纳下车的那一瞬并没有如此自信,他伸手掏钱夹,然后说,“我要给您多少钱呢?”
“一美元吧,”司机说着笑了,接过杜纳递给他的一美元,塞进了口袋,然后又说,“我现在就赶回马戏团,会把你的条子交给麦克哈切特的。祝你好运,小鬼。”
“谢谢,”杜纳说,然后深吸一口气,“谢谢,非常感谢。”
出租车司机把车子掉头之后就开走了,杜纳开始沿着满是灰尘的山路往山顶爬。靠近山顶的时候,他回头望了望,看到出租车已经绕过了山脚下的三角绿地,他突然有一种冲动,而且几乎无法克制——他真想一口气冲下山去,追上出租车!
到达山顶之后,远远望去,山下的村庄连绵起伏,树木茂盛,左边就是四四方方的石砌房子了,此刻似乎正隔着四周巨大的榆树、紫叶山毛榉、枫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那样子似乎比黑夜更加阴森恐怖。看到房子四周的影子,杜纳不寒而栗——整座房子看上去真像是一只蹲在那儿的大蟾蜍。
他穿过那天晚上韦伯斯特先生,也就是格兰特老先生的律师打开的石砌大门,沿着车道往前走,尽量装出一副漫无目的的样子。他知道,如果房子里有人看到了他,躲藏也没用,不过,他又觉得这里应该没有人,因为桑尼·格兰特此时正忙着马戏团的表演呢。
他走走停停,假装在研究凌乱不堪的篱笆里面那些铁制动物,看完了,就朝房子那边左看右看一番,做出一副好奇心十足的样子。
到达房子正门前面蓝色碎石铺成的停车场之后,他先停下了脚步,像一位四处闲逛的建筑师一样,对于眼前这座奇怪的建筑满怀兴趣,而实际上,他是想弄清楚房子里是否有人。
有那么几分钟,他内心矛盾极了,不知道是大摇大摆地从门廊走过去,直接按门铃,还是绕到屋后,看看有没有开着的暗门。
第一种方案最终被采纳,杜纳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于是快速沿着门廊,溜到了门口,然后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放到了门铃上。可是,这两个东西其实都没用到。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杜纳根本没有使劲儿,紧接着一个声音咆哮而至:“快进来,小家伙!你真是给我们省了好多麻烦!”
杜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站在那儿,全身似乎都僵住了,但是,大脑却在命令他快点逃走。他一个急转身,可就在这时,一把自动手枪的蓝色枪口已经出现在门旁,握着它的是一只强壮的大手,那声音又说:“我跟你说了,小家伙,快进来!如果你跑,肯定跑不出前面的台阶。”
杜纳抬起了一只脚,感觉犹如灌了铅一般,另一只脚随后也跨过了门槛。“快点儿,小家伙!”那声音第三次催促,杜纳只好一点点挪了进去,玄关处一片昏暗。
门慢慢关上了,一个又高又壮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出现在杜纳眼前,他知道,自己已经掉入陷阱了。他能看到,那个男人右手依然握着自动手枪,此刻就放在腹部前面,枪口和杜纳的心脏在同一条线上。
“好,好,很好!”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的,语气似乎是在开玩笑,“原来是你啊!神奇小子,小侦探啊,这是过来拜访我们的吧。我们希望你带着名片哦,因为,你知道,我们都是老派作风了,总喜欢人们把名片留在大厅桌子上的托盘里。这样好歹也能记住大家!”
那个男人说完咯咯地笑了,很是残忍,然后又突然咆哮起来:“赶快上楼,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小浑蛋!”
杜纳整个人都已经吓坏了,几乎动弹不得,说话的男人不耐烦了,上前跨了两步,一把抓住杜纳的肩膀,把他拖到了楼梯口,用力一推。
“楼上还有一个朋友呢,要是看到你,他一定很高兴。”他一边说一边拿枪抵着杜纳的后背,逼着他上去。
杜纳在心里绝望地问自己:为什么不先找机会和加农炮见面,把一切都告诉他,为什么偏偏一个人跑过来?
“我那个朋友要是看到你,很可能会不停地和你拥抱,”杜纳身后的那个男人依然拿枪抵着他的后背,“他说他不喜欢我们这群人,不过,看到你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杜纳更加痛苦了,心里不停问自己:为什么有了线索大家总是不信呢?为什么他们总是说我在胡思乱想,而不仔细听我把话说完呢?
“他看到你一定会高兴的,就像我听到法官判我八年的刑期,表现好也不减刑的时候一样。”杜纳背后的男人阴险地笑了,他一直用枪抵着杜纳的后背,逼着他从二楼上到了三楼,然后沿着走道,进了最里面的那间屋子。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得到处都是,杜纳被推了进去。刚进去的一瞬间,他根本无法适应强烈的光线,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注意到屋子的另一边,一个人被绑在梯式靠背椅上,那样子可怜极了。
“胖坨!”杜纳低声感叹,很是震惊,因为眼前的胖坨像是从切片机里爬出来的一般,头发、衣服一片凌乱,黑色的眼睛周围红红的,还有擦伤,一只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你好,孩子,”胖坨盯着杜纳看了一会儿,让自己平静了一下,“他们也把你抓住了,是吗?”
“嗯,你们看到彼此应该很高兴吧?”身材健壮的男人说着把自动手枪放回到肩位枪套里,“我还以为你们在这里会合会高兴得发疯呢,也许换个地方见面会更好,嗯?”他扭过头,为自己的幽默狂笑了一阵,杜纳和胖坨面面相觑,有些紧张。
杜纳看了看胖坨伤痕累累的脸,又看了看他那双被死死绑在一起的手。这会儿杜纳倒是没有被绳子束缚住双手,只是跟绑起来没什么两样——脚踝紧靠在椅子前面两条腿上,动也不敢动。
杜纳一声不响盯着胖坨的手腕,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因为他注意到胖坨手腕上一圈圈的绳子已经松松垮垮——很可能是那个大块头的男人下去抓杜纳的时候,胖坨在拼命拉扯,他这么推测着。胖坨皱起了眉,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杜纳不要再盯着他的手腕。
“没错,”胖坨用依然能够睁开的那只眼睛瞪着面前的男人,“我们是想在没有你们的地方见面呢,你这坨大肥肉!”
大块头的男人因为生气,脸都成了紫色,他瞪着胖坨,手又一次伸到衣服里面,掏出了自动手枪,另一只手啪的一声抽在了胖坨脸上。
杜纳清楚地看到了胖坨脸上显现的手指印,吓得禁不住大叫起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整个身体使劲儿往前蹿。可是,那个男人反手一挥,又给了胖坨一耳光,并顺势抓住了杜纳的脑袋,给了他一拳。杜纳往后一个趔趄,就在他准备扬起手再给杜纳一巴掌的时候,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大块头男人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了,杜纳立刻意识到是胖坨在反击。他看到胖坨突然站起身,挪了几步,然后在大块头男人旁边趴倒了。
尽管杜纳被大块头男人打了一拳之后头有些发昏,但此刻看到胖坨就在大块头男人腿后,他的大脑依然在高速运转,他看到那把自动手枪的枪口正对着墙,于是大跨步向前,一头撞到了大块头男人的肚子上。
“哎哟!”那男人一声惨叫,接着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趴在地上的胖坨差点儿被他压住。那把自动手枪则从大块头男人的手中滑了出来,砰的一声撞到了墙角。
胖坨匍匐前进,被绑着的双手在身体前面用力支撑着,当他右手握住自动手枪的枪柄时,大块头男人也已经蜷缩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此刻胖坨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没等对方起身,对着那人的屁股就是一脚,大块头男人往前一冲,摔了个狗吃屎,胖坨顺势上前,一只脚踩在了对方的背上,说:“老实点儿,蠢货,否则,你给我准备的枪子儿可都要喂给你了!”
“好啦,孩子,”胖坨试着笑了笑,“我们只要合作,总会很出色!快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开。”大块头男人正准备抬起头,胖坨一脚搭上了他的后脑勺,使劲踩了踩,那家伙的脸又一次挤在了地板上。“老实点儿!”胖坨吼道,“再动弹,我就把你打成肉酱,你怎么对我的,我就一招一式全还给你!”
“哎呀!我还真想学学他打我的样子呢!”杜纳说。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别玩了,孩子,”胖坨接着说,“他们为什么抓你,怎么抓到你的,杜纳?”
“他们没有抓我,”杜纳说,“是我自己过来的,他只不过是拿着自动手枪在一楼撞见了我。”
“所以,”胖坨说,“他刚才就是为这个高兴地狂笑?我看到他站在窗边,发现有人沿着车道过来了,就对我说:‘有人来陪你了。’对了,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哎呀,说来话长,弗隆先生,”杜纳说,“我早晨本来打算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你的,结果,你不见了。”
“他们假装报社的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法姆侯姆接受任务,”胖坨说,“然后当场抓住我,差点儿把我打死,后来就把我拖到这儿来了。快把那些结解开,我们得离开这儿,他们威胁我说要把我扔到伦敦河里呢。”
“我知道,胖坨,”杜纳说,“昨天晚上我也在这儿,听到了很多动静。我们——”
“你昨天晚上在这儿?”胖坨很是惊讶,“我跟你说了——”
“我知道,弗隆先生,”杜纳有些伤心,“回头我会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你听的。”他站起身,拿起了绑在胖坨身上的绳子。
“好的,拿着枪,”胖坨命令道,“如果他敢动一动,就给他一枪,要他的命!”他转过头,对杜纳眨了眨眼,“我们得把这头肥硕的‘亚伯丁安格斯牛’捆起来,然后赶紧开路。”
“我到这儿是来拿一样东西的,弗隆先生,”杜纳说,“我们走之前得找到那个东西,现在来不及跟你细说了,不过,我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哪儿。”
“现在什么也不能拿,杜纳!”胖坨一边说,一边用绳子捆住了那个男人的脚踝,然后又把他的双手捆在背后,让他趴在地上,“在他们把我们俩困住之前,我们得赶紧离开。”
“但我们必须拿到那件东西才行,胖坨!”杜纳十分急切,“这个东西至关重要,关乎一切,包括你要写的骗子的报道!”
“那好吧!”胖坨低声吼着,站起身来,“只要有利于报道,我们就去拿,东西在哪儿?”
“在地下室,”杜纳说着冲向门口,手里还拿着自动手枪,然后突然停下来,问胖坨,“他应该不会逃走的,对吧?”
“除非他有特异功能,”胖坨说,“把自动手枪给我,你在前面带路,我们去地下室,要是被他们包围了,可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
“天哪,我不知道地下室在哪儿,”杜纳说,“我们得先到一楼,然后再找地下室的入口。”
两个人迅速冲下两层楼梯,来到了一楼,就在楼梯下面,他们发现了一扇门,门后就是通往地下室的台阶。胖坨按了一下门后墙上的开关,灯亮了,透过灯光可以看到蜘蛛网横七竖八,清晰可见。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下去,连脚步声都听不到,胖坨走在前面,手里紧紧握着那把自动手枪。
到了最后一级台阶,他们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整个地下室,发现里面被分成了很多小隔间:一间是洗衣房;一间里有燃煤的炉子;一间里有装在墙上的壁橱,上面用钢丝遮挡,放着很多罐装的食品;还有一大间放着一张很长的工作台,足足有一面墙那么长,台子上凌乱地摆放着一些工具。整个地下室是混凝土地面,石膏墙。
“天哪,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我们就会被困在这里的,不是吗?”杜纳小声说。
“是的,”胖坨说,“不过,有这个小家伙在,就够他们忙活一阵的了。”说着他亲切地拍了拍那把自动手枪。
“哪边是东墙?”杜纳迫不及待地问。
“我来看看,”胖坨说着转了个身,面朝着房子的前门,“那边。”他指向工作台后面的那堵墙。
杜纳朝屋子的东墙走去,胖坨说:“好了,孩子,你不觉得我应该知道咱们在找什么吗?”
“我的老天,弗隆先生,”杜纳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变了,“我们得一点一点敲击房子的东墙,听声音来判断石膏墙底下哪一块儿藏着保险箱。”
“保险箱!”胖坨惊叹,“我们要找的是保险箱!保险箱里有什么?”
“哎呀,弗隆先生,我们还是先找吧,看看在他们到来之前能不能找到。如果——”
“谁要到这儿来,杜纳?”胖坨听到这儿,似乎有些恼火。
“桑尼·格兰特和那个叫西罗的男人,”杜纳说,“他们早晨就想杀了我呢,弗隆先生。然后又派人跟踪我,好在出租车司机帮我甩掉了黑色轿车里跟踪我的那个人。他——”杜纳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把小锤子,然后爬上台面,开始轻轻敲击天花板底下的墙面,仔细辨别声音。
“他什么,杜纳?”胖坨说着也拿起一把小锤子开始轻敲墙壁。
“他?”杜纳重复了一遍,有些难为情,“抱歉我忘了刚才在说什么,我……我没办法一边说话一边听,弗隆先生。我是说,我没办法一边听敲击墙壁的声音,一边跟你聊天。我——”
“喂!”胖坨说着敲了敲东面那堵墙的中间部位,杜纳停了下来,仔细听了听胖坨敲击的响声。
“好像不一样!”杜纳很是兴奋,“说不定就在那儿了。给你,拿着錾子,把那块石膏凿掉。”说着他从工作台上的帆布兜里拿出一把中等大小的錾子,递给了胖坨。胖坨又敲了一会儿,然后才把錾子放在发出不同声音的那块墙壁的边缘,开始凿石膏。
一小块石膏脱落了,大概四分之一英寸厚,里面顿时露出了一抹金属的亮光,他们两个都看到了。
“一定就是它了,胖坨!”杜纳说着又从工作台上找了一把錾子,从另一端凿了起来。
昏暗老旧的地下室里,一片沉寂,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和錾子敲击墙壁的声音。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已经满头大汗。
“是保险箱,孩子!”胖坨说,覆盖在嵌入式保险箱上以及保险箱正中间转盘上的石膏全被凿掉之后,他和杜纳一样兴奋,“我们怎么才能打开呢?开保险箱的话,錾子可帮不上忙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杜纳说完,双手颤抖着伸到海军衫底下,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小白象。
“你看!”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安妮姑妈的放大镜。他把放大镜递给胖坨,然后把小白象翻过来,“小象腿上有数字,肚子上还有一个‘0’!”
胖坨接过放大镜,仔细看着刻在小白象腿上的数字,杜纳激动地说:“你看,可能第一个数字是小白象肚子上的0,然后把保险箱转盘往左转向8,再往右转向5,然后是左3,右9。这样就能打开了!你看。我觉得就是这样,胖坨!”
“那就试试吧!”胖坨似乎没什么把握。他看着杜纳把转盘转向数字0,然后左8,右5,左3,右9。
这个时候,杜纳紧张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手放到了可以打开保险箱的横条上,他往右一拨,里面发出了咔嚓一声。
轻轻一推,保险箱果然开了!
“哎呀,我的天哪!”胖坨一边说一边和杜纳一起凑到保险箱跟前,瞪大眼睛往里瞅。里面是一只金属小盒子,有盖子,盖子上还有卡扣,盒子上面有一张折叠好的书写纸,上面整齐地系着一根淡蓝色的线。
胖坨解开蓝色的线,只见纸上写着:
阿尔瓦·O.格兰特
临终遗嘱
“就是这个!”杜纳说,“就是这个!”
“是的,就是这个,”地下室楼梯的最下面一级台阶上传来了另一个声音,“胖坨,你休想拿枪。如果你出来,立刻就会没命。”
杜纳迅速转身,可胖坨动作极慢,他把阿尔瓦·O.格兰特先生的临终遗嘱丢在了工作台上,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他看到桑尼·格兰特和托尼·西罗分别拿着自动手枪朝他走来,两个人脸上看不到哪怕一丝可以称为友好的表情。
“你好,桑尼,怎么回事?”胖坨说,“难道你也加入了依傍你的马戏团而生的杀手行列了?”
“恐怕确实如此,胖坨,”桑尼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他父亲的遗嘱,“你看,是我组织他们的。”
“放下,桑尼!”另一个声音从地下室的台阶上传来,“把枪也放下!不要转身……放下枪再转身!”
桑尼只好把枪放到了混凝土地面上,托尼·西罗一个急转身,一发子弹从石膏墙上弹了出去——他开枪了!幸好,在他动手之前,最下面一级台阶处的另一把枪已经响了两声,不是对准石膏墙壁,子弹击中了托尼·西罗,他顿时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摇摇晃晃倒了下去,趴在地上,虽然没死,可对杜纳他们来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杜纳赶紧捡起阿尔瓦·O.格兰特先生的临终遗嘱,放到了海军衫的里面,说:“你的枪法太准了,加农炮——哎呀,我真是太高兴了!”
第十章 格兰特老先生留下的惊喜
里弗顿医院的负责人——一位满头白发、满脸愁容,有着一双棕色大眼睛的女士,环顾了一下通常给患者康复使用的日光浴室,确定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柳条桌上摆放着一些低矮的花瓶,较大的花瓶则放在屋子各个角落的地板上,屋子一端晒不到太阳的地方摆放着一张长桌,上面铺着干净的白色桌布,桌子上是各种美味佳肴——大袋的薯片、烤得焦黄的火鸡、一大块撒着丁香的烤火腿。
屋子的另一端是一张较小的桌子,上面放了一些看上去很重要的文件。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韦伯斯特先生,也就是那位律师,他面带微笑,看着医院的负责人一遍又一遍布置着桌椅和鲜花,偶尔跟他身边的年轻人搭话——很显然,年轻人是韦伯斯特先生的助理。
“我记得弗隆先生好像说会来十二个人,恐怕还不止这么多,”医院负责人对韦伯斯特先生说,“他提要求时一向精确细致,可我觉得他给我下命令的时候,时不时发笑,所以我就不太确定了,那张长着一双黑眼睛的脸隐藏了太多东西,我实在是读不懂。”
“弗隆这个年轻人很不错,”韦伯斯特老先生说,“而且很会演戏。如果他放弃报社的工作,参加马戏团,我一点儿也不会奇怪。”韦伯斯特先生微微一笑,然后又说,“你什么时候去接彼特斯先生?”
“他们到这儿之后我再去。”负责人说。听到走廊上一群人在走动,她喘了一口气,说:“我的老天,说曹操曹操就到!”
十几个人拥入了被愉悦氛围笼罩着的日光浴室,韦伯斯特先生和他的年轻助理赶忙站起身迎接。走在一行人最前面的是杜纳和汤米·威廉姆斯。两个小家伙手和脸洗得干干净净,还换上了很正式的套装,衣领明显已被拉扯过一番。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胖坨弗隆和乔伊·梅贝克,从他们俩相互看对方的眼神和交流的方式判断,似乎这个房间里只有空气,根本没有其他人。他们后面是一对长相不凡的夫妇,他们是乔伊的父亲和母亲,和这对夫妇一起的还有一个长得几乎和乔伊一模一样的女孩,只不过头发是黑的,旁人一看便知道,她应该是乔伊的妹妹。
再后面是安妮·埃勒里女士,她穿着很凉爽的棉质连衣裙,一双明亮的蓝眼睛,一刻也没放松,时时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和安妮女士一起的是乔治·布茨先生,也穿上了最正式的蓝色西服,看上去神清气爽,只是衣领似乎有些硬。
安妮女士身后跟着的是加农炮麦克哈切特和两名身材魁梧的警员——三个人都是一身制服打扮,几天前的下午,正是他们及时出现在格兰特老先生的地下室,才化解了一场危险。三名警员中间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他是小丑梅里·安德鲁斯,个头才到三名警员的膝盖。警员们都在听小丑说话,一边听,一边大笑,看样子肚皮都快要笑破了。这会儿梅里没有穿演出服,而是一身裁剪得精美的西服,估计和他身高差不多、可以行走的布娃娃都可以穿。
胖坨弗隆把到场的各位一一介绍给韦伯斯特先生和他年轻的助理之后,日光浴室外面的走廊上,通往另一间单人病房的门开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家纷纷往前倾,先是看到了一双脚,然后才是全身——依然裹着绷带和胶布,原来是喷火战机彼特斯,推着轮椅的是特里克茜·塞拉。大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就在两天前喷火战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呢。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喷火战机身上了,都很惊讶,喷火战机虽然脸上还包着绷带,可是胳膊已经能够扬起来了,他打招呼说:“大家好呀!”
一群人一拥向前,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个时候,医院的负责人赶忙冲上前来,解释说:“彼特斯先生只能在这儿待一小会儿,而且不能太疲惫,所以请大家都坐下。”
只有弗隆还站在日光浴室的中间,说:“好了,在韦伯斯特先生发言之前,我们可以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我想让杜纳告诉大家他是如何忙前忙后,一个人围捕那伙亡命之徒的。”
“哎呀,真是的,弗隆先生!”杜纳听了这话脸红得厉害,不停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然后,他准备说点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胖坨拍了拍他的背,以示鼓励,说:“孩子,就从头说起。现在在这儿的都是朋友,你知道的。”
“这个我知道,”杜纳总算发话了,他拿眼睛扫视了一下身边一张张面孔,“可我不知道哪儿才算是开始啊!”
“为什么不从最初说起,杜纳?跟大伙儿说说你看到的那个从树上跳进格兰特老先生房子的家伙。”布茨先生建议,“就是那天早晨,我带你们去里弗顿,你跟我说有人在树顶的时候,我当时还不信!”
“不信他的人远不止您一位,布茨先生,”加农炮说,“我——”
“是的,还有我!”特里克茜·塞拉打断加农炮,抢先道。
“你继续,杜纳,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胖坨鼓励道。
“好吧,”杜纳说,“那天早晨,布茨先生带我们去里弗顿搬木柴,顺便去看格兰特老先生房子门前草坪上的铁制动物,包括那头被涂成白色的大象,当时我确实看到有人跳入了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
“不过当时我没有想太多,直到后来在马戏团演出场地,见了桑尼·格兰特,然后见了喷火战机,我才觉得蹊跷。那天早晨,喷火战机准备彩排,他说他的接应手头一天晚上出现了失误,他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和汤米就在一旁观看,当我看到内德·巴罗在帐篷顶部前后摇摆的时候,我感觉他就是从树上跳入格兰特老先生房子里的那个人!后来再想到这个,我也觉得自己疯了,准备不再胡思乱想了。哦,我还是先说一下喷火战机的幸运挂件吧,当时他脱掉外套,准备爬上梯子做些特技动作,那枚挂在他脖子上的黑色幸运挂件露了出来,他给我们看了一下,说是能够给他带来好运。我是说,他当时只说那是一枚幸运挂件而已。”
“但是,他并没有跟你说,如果你和这枚挂件纠缠在一起会怎样,不是吗?”胖坨说着笑了起来。
“我很高兴他当时没有说什么,”杜纳说,然后他皱了皱眉,“后来,喷火战机正忙着彩排,格兰特先生过来了,从他和喷火战机说话的方式来看,我觉得他们俩谁也不喜欢谁。”
“所以,”杜纳继续说,“我们就一起看了游行,在就餐帐篷吃了饭,然后准备看下午的演——”
“喂!”汤米没等杜纳把“出”字说出口,就抢白道,“你还没跟他们说第二头白象呢!”
“哦!”杜纳说着咧嘴笑了,“那天早晨,我们等胖坨的时候,在兽群表演场地转了转,从帐篷门口往里偷看,发现有些人在忙着把一头象涂成白色。我们以为是骗局,可是胖坨却说那头象确实是从暹罗来的白象。然后我就跟弗隆先生说了自己的怀疑——那个从树顶跳进格兰特老先生房子的人,或许就是内德·巴罗,喷火战机的接应手。”
“真的吗?”喷火战机十分感慨,“那胖坨怎么说?”
“他说他会查实的,”杜纳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确实查实了,杜纳,可是和往常一样,迟了一步,”胖坨说,“确实是一个人,这个我们过会儿再说。”
“然后,”杜纳说,“我和汤米去看了下午的演出,天哪,一切都太好看了,可是……可是后来我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我看着喷火战机摇摇摆摆地升到了帐篷顶部,然后看着他做了三连翻,再后来,就是看到他摔在跑马场的跑道上了。天哪,当时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杜纳,我当时根本没有感觉到那么糟糕。”坐在轮椅上的喷火战机说。
“或许你当时没有,”杜纳说,“可是你摔倒在地之后,幸运挂件从你的紧身衣里掉了出来,我赶紧捡起来塞到了口袋里。当时你都快昏迷了,只跟我说了一句‘白象’。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跟汤米说了一下,把那枚黑色的幸运挂件也给他看了,他也是一头雾水,弄不明白你说的到底是什么。
“后来,那天下午弗隆先生带我们去医院看望喷火战机,可他已经昏迷了,没办法说话。弗隆先生就让我和汤米一起回宾馆,并让我们保证九点钟上床睡觉,因为他觉得白天我们玩得太疯了。”
“没错!”胖坨说,“你确实在九点钟上床睡觉了,可是,五分钟后就起来了!下次我就知道该怎么让你们做保证了!”
“嗯,”杜纳说,“我一直在思考喷火战机说的话,想起了格兰特老先生房子门前草坪上被涂成白色的那头铁象,所以——我和汤米就穿好衣服,去看那头白象了,想弄清楚喷火战机说的是不是它。”
“你跟我借手电筒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胖坨说。
“不管怎样,”杜纳继续说,“我们还是去了格兰特老先生家,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头白象,可是,一无所获。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桑尼·格兰特和一个名叫西罗的人开着车到了房子那儿,韦伯斯特先生在另一辆车里,他们都进了房子,几分钟之后,我也悄悄溜了进去,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我听到韦伯斯特先生告诉桑尼·格兰特说,他的父亲没有留下什么遗嘱,所以,一切财产都归他所有,因为他的父亲是……无……无遗嘱——”
“无遗嘱死亡者,杜纳。”韦伯斯特先生替杜纳说出了这个有些专业的名词。
“对,就是无遗嘱死亡者,”杜bbr>?纳说,“可是桑尼坚持认为他的父亲留了一份遗嘱,韦伯斯特先生走后,他对西罗说,他确定他的父亲立了遗嘱,而且遗嘱上一定是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其他人。他说他觉得将要继承父亲财产的人知道遗嘱在哪儿,可是,他们都不知道遗嘱上写了什么,所以必须在别人得到遗嘱之前先找到,然后毁掉——原因很明显,如果没有遗嘱,他就可以继承父亲的财产了。哎呀,听上去真是丧心病狂啊!可是,我当时正躲在一旁,当我听到托尼·西罗跟格兰特先生说,他觉得得好好教训一下胖坨弗隆,要在他脚上绑上铅块,直接扔到伦敦河里的时候,吓得直接从走廊的楼梯上滑了下来,动静很大,不得已就故意制造了更大的噪声。
“格兰特先生和西罗一起冲了过来,他们看到我时我就假装在敲门!”
“反应很快啊,杜纳,反应很快!”胖坨说。
“当时我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杜纳解释说,“我就跟他们说了下午喷火战机摔下来时跟我说的话,然后说,我之前看到过草坪上有头白色的99lib.象,就过来了,以为喷火战机说的就是这头白象。他们俩一直觉得我和汤米在房子附近徘徊很异常,说完这些,他们才算放心了。”
“嗯,那你为什么把这些细节都说了呢?”加农炮问。
“因为我很害怕,”杜纳说,“我记得那天下午喷火战机和格兰特先生说话时,问格兰特他是否可以去房子里拿些东西,上次在里弗顿表演的时候,他把一些东西落在房子里了。而格兰特又跟西罗说,他觉得遗嘱应该就藏在房子里,那就说明他多少有些怀疑马戏团里有人知道遗嘱的事了。然后,我就隐隐约约觉得格兰特在怀疑喷火战机。所以呢,我就跟他说了白象,因为我确信,他听到这个之后一定想快快把我们打发走,以方便他仔细搜查那头白象,看看遗嘱是否在里面。”
“你觉得在里面吗?”胖坨问。
“当然不在,”杜纳说,“在那之前我已经翻找了一遍,以为草坪上的白象会藏着一扇门啊,或者其他什么玄机,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我当时只是希望他快点把我们送走而已。”
“他确实照做了!”汤米说。
“那个时候你是否就已经觉得格兰特先生很古怪了?”胖坨问。
“隐隐约约吧,”杜纳说,“可是,第二天早晨确实发生了很古怪的事。这个我过会儿再说。第二天早晨,我和加农炮、汤米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加农炮把我们带到了伊登伯勒,让我们拿一些换洗的衣服。胖坨接到了报社的电话,让他去法姆侯姆,所以,他就没送我们过去。
“可是,我在安妮姑妈家换衣服的时候,喷火战机的幸运挂件一不小心从口袋里掉了出来,然后呢,我的苏格兰小猎犬强普就爬到床下,不停地咬挂件。等我把挂件从它嘴巴里夺回来的时候,黑色的表层以及中间的石膏都被它啃掉了,我赶紧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找了一把小刀,刮掉了剩下的石膏。原来,这枚挂件里面包着的是一只象牙雕成的小白象,而且小象的四条腿和肚子上都刻有一个数字!”
“你当时知道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吗?”胖坨问。
“当时不知道,后来想到了在伊登伯勒品德勒先生跟我演示如何开保险箱的情景,我才知道了,”杜纳说,“不过,当时我能确定情况很不好,等加农炮带着我们回里弗顿,途中去看格兰特老先生房子门前草坪上的铁象时,我们才发现草坪上的大象已经被人用乙炔焊炬弄坏了,那个时候我就确定了,喷火战机的幸运挂件才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当然,前提是我得弄清楚那些数字是什么。”
“接着,”杜纳继续说,“我们就知道了胖坨的报社根本没有派他去法姆侯姆。我当时一下子就猜到他肯定遇到了危险,因为我记得头一天晚上西罗说要把他投到伦敦河里。可是,后来回到马戏团场地后,我在兽群表演帐篷里居然遇到了格兰特和西罗,他们把我困住了,不停地问我问题,一直逼着我后退,我当时根本没时间往后看。”
“他们问了你什么?”胖坨问。
“问我之前是否在其他案件中帮你和警局了,”杜纳说,“我正想着如何才能逃脱呢,结果一个驯兽师出现救了我,要不是他,我就被一头疯掉的象用象鼻子打倒然后踩在脚下了!”
“你当时是怎么做的,杜纳?”特里克茜听到这些突然大声喊了出来,一脸的恐惧。
“怎么做?”杜纳偷偷一笑,“我一确定自己还活着就赶紧逃了呗!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格兰特先生十分危险了,而且也知道他之前确实想杀掉喷火战机。所以,我就跑去演员化妆的帐篷找特里克茜。她出来后,说会带我去见喷火战机。不过,她说除了她自己,别人可能没办法进病房。没办法,当时我就假设,如果骗医院工作人员说我是喷火战机的儿子,说不定他们会让我进去。”
“结果真的就成功了!”杜纳继续说,“我终于有机会和喷火战机说话了。我问了他好多问题,他只能通过点头和摇头来回答。不过,我想知道的他都告诉我了。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去冒险!”加农炮说,“杜纳,你为什么不过来找我,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前往?”
“我没办法啊!”杜纳辩解,“离开医院后,我乘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去找你,可是,刚到宾馆,我就知道有人在跟踪我。于是我就跟出租车司机说了,他帮我确认了一下,发现确实有人跟踪,所以,我就没办法回马戏团了,怕万一被格兰特或者西罗看到,而且我也知道,就算他们没有看到我,跟踪我的那个人也会抓住我的。所以,我就只好让出租车司机把我带到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附近,然后下了车,并让他帮我带张便条给你。”
“没错,我来给大家念一下便条上写了什么。”加农炮说着从制服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打开之后便开始读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加农炮:
给你送便条的司机已经把我带到山上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附近了。如果我五点钟还没有回去,你最好带几名警员过来找我。一定要小心,因为如果我五点没回去,就说明有人抓住了我,他们很可能有武器,很危险。
杜纳
加农炮再次把纸条叠了起来,塞到口袋里,严肃地摇了摇头。
“杜纳,现在你能说清为什么去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了吧?”乔伊·梅贝克的父亲问道。
“是的!”杜纳说,“您看,当时我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小白象身上的数字组合起来大概是保险箱的密码,保险箱就藏在格兰特老先生的房子里,里面放着的正是老先生的遗嘱,这也是我找喷火战机的原因,他确定了我的猜测。您看,小象肚子上刻着数字0,我记得看品德勒先生开保险箱时,在输入数字组合之前先有一个数字,所以,我就猜到那个开头的数字应该是0。小象的左前腿上是8,右前腿上是5,左后腿上是3,右后腿上是9。地下室的保险箱上恰好是这组密码!”
“可是,”胖坨说,“杜纳找到保险箱之前,他先找到了我!也就是说,在房子前门那儿,一个拿着枪的家伙看到了他,那家伙把他带到了楼上,当时我也在楼上,被他们绑在了椅子上,好在那家伙下去的时候,我已经把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了。那个家伙准备朝杜纳的头部再次重击的时候,我从后面一下子把他扑倒了,虽然当时杜纳头部受到击打,有些晕乎乎的,可是我们的配合依然很默契。他一头撞在了那个家伙的肚子上,所以,那家伙手里的自动手枪就滑了下来,我们拿到枪后,把他捆了起来。然后才一起去找喷火战机跟杜纳说的保险箱。”
“确实找到了,”杜纳抑制不住兴奋,“可是,刚刚找到,格兰特和西罗就进来了,他们拿着枪,对着我们俩,当时我们真是无计可施!胖坨也够不到我们从楼上带下来的手枪。当时情况对我们来说很糟糕,直到加农炮和两名警员蹑手蹑脚地来到地下室,情况才发生了变化。天哪!他们看上去真是太酷了!”
“天哪,确实如此!”胖坨也跟着重复,“不过,这还不是最大的惊喜,”他说,“我不得不这么说。杜纳最终拿到了被我丢在工作台上的遗嘱,而且也塞到了海军衫里。后来他把遗嘱交给我,稍微看了看之后——抱歉,韦伯斯特先生,该您了,我就把遗嘱交给了韦伯斯特先生。现在请韦伯斯特先生继续讲述。”
一双双眼睛全都集中在了白发的老绅士身上,他正坐在日光浴室一端的小桌子后面,静静听着过去两天的时间里发生的骇人故事呢。这个时候,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手里拿着用淡蓝色细线捆着的一大张纸。
“我觉得,”他郑重其事地说,“如果我把阿尔瓦·O.格兰特的临终遗嘱读出来,或者部分读出来,你们就会更加清楚胖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也会知道其中的原因了。”
他开始读遗嘱,声音非常洪亮。
本人,里弗顿市的阿尔瓦·O.格兰特,思维健全,记忆清晰,兹立临终遗嘱一份,内容如下:
一、我命令我的遗嘱执行人,下文中会提及,在我去世后尽快且尽可能便捷地偿付我的所有合理债务及丧葬费。
二、我将留给我唯一的儿子小阿尔瓦·O.格兰特的所有遗产,只有一美元。他从雅唯尔监狱被释放之时,便可获得该遗产。对于此遗嘱,他不会争辩,因为他知道他伤了他母亲的心,也导致了她最终的死亡。我曾尝试各种方法不让她知道儿子是一名危险的罪犯,且已经入狱两次,可是,他不顾我的阻止,想方设法让他的母亲知道了这一切,并向母亲求助。在我历数他的恶行后,他的母亲也同意不再尝试帮助他,但是,知情确实导致了她的死亡。
三、我将把我个人以及名下的所有财产及不动产,我去世后所拥有的及被藏书网赠予的一切平均分成三等份,然后将这三等份中的一份赠予罗杰·梅贝克,他的妻子纳塔利,他们的孩子乔伊及唐斯坦茨,一份赠予诺曼·彼特斯及他的妻子特里克茜,一份赠予乔·卡西,也就是大家熟知的矮个子小丑梅里·安德鲁斯。
之所以做出如上安排,是因为几年前,我的马戏团因为缺乏资金而陷入困境时,上述这些人慷慨解囊,救我于危难之中。他们也是我至亲至爱的伙伴;诺曼·彼特斯,他周到、友善,在我心里已经完全取代了我儿子的位置。
四、在此我指定我的老朋友伊齐基尔·韦伯斯特为我唯一的临终遗嘱执行人,尽管他对此一无所知,但这是我的希望,我在此要求,他作为执行人,不得因任何理由受胁迫做出约定或保证。
五、此前本人所做的任何遗嘱尽行作废。
以兹证明。
韦伯斯特先生读完了,他抬起头,看着面前一张张惊愕的脸,微笑着说:“重要的内容都读完了,我想对你们的幸运表示祝贺,格兰特老先生一直把儿子的丢人行径作为秘密严守心中,里弗顿根本没有人知道桑尼曾经入过狱。”
“他入狱时用的是别的名字,”加农炮说,“就在他父亲临终前他才被假释。这次他又要回雅唯尔监狱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骗徒,他们一起靠着格兰特老先生的马戏团,在全国各地行骗。”
“内德·巴罗呢?”杜纳问,“他看起来倒不像一个——”
“他很不幸,”加农炮说,“桑尼·格兰特刚接管马戏团就认出了他。内德在雅唯尔监狱待的时间不长,他想一直跟着马戏团干活儿,可是,桑尼认出他后,就命令他一切听他的指挥,否则就把他蹲监狱的事曝光。如果现在我们能够证明他有意谋害喷火战机的性命,恐怕他也得回雅唯尔监狱了,而且待的时间只会比之前更长。”
接着是一阵沉默,大家似乎都在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梅里·安德鲁斯一声“太好啦”打破了沉寂,他激动地往后翻了个跟头,特里克茜·塞拉则顾不得将要溢出的眼泪,紧紧抱住了小心挪动着双脚,也准备前来拥抱的喷火战机。乔伊·梅贝克的父亲则拥住了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女儿,一再用颤抖的声音重复着:“我们也是马戏团三分之一的主人了!”
大家都兴奋极了,他们相互说着,表达着自己的兴奋,突然,胖坨弗隆学起了击鼓的声音,就像特里克茜和喷火战机在高空平台上练习空中飞人时的击鼓声一样,大家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听到他大声欢呼起来:“哎哟——嗨哟——嘿——嗨——好了!女……女士们,先……先生们!在屋子另一端的桌子上,最……最丰盛的美味已经准备……好……好了!有薯片,有来自……危地马拉……平……平原的大火鸡,有中国美味多……多……汁的火腿,有波兰低地的香桃,还有极圈的美味冰块!快过来吧,女……士们,先……先生们!”
“天哪,太棒啦!”杜纳对乔伊·梅贝克说,此刻她就在杜纳身后,笑得很开心,“他应该加入马戏团!”
“会的,如果我跟他说,他会的!”乔伊俯下身,在杜纳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她问。
“当然了!”杜纳说,“我当然会保密!”
“嗯,我觉得如果我能劝他放弃讨厌的报社工作,他一定会成为整个马戏团的媒体代理的!”
“太好啦,太好啦!”杜纳满脸微笑,“那他会一直随马戏团四处奔走吗?”
“会的。”乔伊愉快地说。
“那我和汤米可以——”
杜纳还没说完,就看到医院的负责人匆匆赶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彼特斯先生现在必须回病房,他——”
“喂,杜纳!”医院负责人已经开始推动轮椅了,喷火战机突然大声说,“我们下周就出发了,你和汤米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待两周?”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安妮姑妈感叹道,“我……我——”
“可以吗,安妮姑妈,可以吗?”杜纳高兴地喊道,“求您了,我们可以一起吗?”
“嗯,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安妮姑妈虽然语气有些迟疑,但是眼睛却闪烁着光芒,“只要你能保证安全无事!”
梅里·安德鲁斯又做了一个站式的后空翻:“你跟我们一起,我会教你这个的!”
“天哪!”杜纳和汤米同时感叹,因为他们除了感叹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可是,小黑狗强普这个时候却在他们身边跳来跳去,直接用后腿站立,不停地叫,像是疯了一样。很明显,它想要做马戏团游行队伍里所有动物成员的领队,包括那头真的白象在内!
胖坨原地踏步,大家也都加入其中,唱起了马戏团杂工往地上敲帐篷桩时的号子:
哎哟——嗨哟——嘿——嗨——好了!
关于高空走钢丝的小知识
在第五章的马戏团游行中,杜纳看到高空走钢丝项目的皇后菲菲·拉蒙特,在舞台上方五十英尺的高空保持着平衡,身下根本没有保护网,表演完,还不忘给观众一个微笑。接下来让我们详细了解一下走钢丝吧。
高空走钢丝是传统的高空表演之一,它以悠久的历史、独特的风格、精湛的技艺和惊险的表演融杂技、歌舞、体育为一体,令人赞叹不已。1997年,新疆“达瓦孜”传人阿迪力没带任何保险绳,仅用13分48秒徒步走完600米跨越长江三峡的高空钢丝,..首次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
高空走钢丝,是一项高技巧、高风险的运动,高空走钢丝特技演员必须具备勇气和良好的心理素质,以及长期的专业训练,当然这里还包含着丰富的力学知识。高空特技演员一般会采取一些措施,如:一是脚穿软底鞋,作用首先是可以增大脚与钢丝的接触面积,提高稳定性,一般而言,接触面积越大,越稳定。其次是可以增大鞋子与钢丝之间的摩擦,达到防滑的效果。二是手握较重的长杆,作用首先是降低重心,提高稳定性,一般来说,物体的重心越低就越稳定。其次是可以增大整体的惯性,惯性越大,稳定性就越高,高空特技演员就越容易掌握重心位置。
根据力的平衡原理,走钢丝的特技演员,始终要使自己身99lib?体重力作用线通过支撑面,这支撑面就是钢丝。钢丝很细,给人的支撑面极小,使身体重心恰巧落在钢丝上变得很难,身体随时有倒下去的危险。生活的经验告诉我们,当身体摇晃要倒下时,人们往往摆动双臂,使身体重新获得平衡。两臂的摆动,是在调整重力作用线,使之通过支撑面,以恢复平衡。高空特技演员走钢丝,当然也必须伸开双臂左右摆动来掌握重心,保持平衡。他们手中还常常拿着长长的竹竿,或者花伞、彩扇等,这些物品起着延长手臂的作用,是帮助身体平衡的辅助工具。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