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御手洗浊的流浪》
人物表
宫川天羽——我,推理迷
鸦城仙冬——导演
龙宫苍之介——.99lib.编剧
松尾楚哲——99lib?制片人
天童卢五——演员兼导演
九十九九藏书
九屈杰——演员
半斗西子——演员
雾华冰子九九藏书——演员
中村行人二十角馆的设计师
鲇99lib?川漂马刑警
天城一二法医
御手洗浊——流浪汉
1、尸体艺术展中的黄金假面
蟹场隆夫先生:
突然致函,不胜冒昧。敝私人博物馆在即将开馆之际,决定免费招待数位家居东京者来饱赏馆内风光。旅费、住宿资、伙食费等均由敝博物馆承包。
敝博物馆意在通过诸位此行之所见,回京后广为口头宣传。故此,敬请诸位光临。
参观期限自十二月三十日至明年元月三日止,共计五天。敝博物馆为欢迎各位光顾,正在积极筹备展品,万望赏光。
随函邮去至本馆的往返车费,请用。
人体博物馆主人 小栗虫子
“人体博物馆?是要公开解剖吗?”蟹场医生记起在二〇〇二年的寒冬,英国伦敦的亚特兰蒂斯展馆曾公开进行了一场售票验尸活动,而蟹场那时也有幸买到了门票,但在一睹验尸过程后却大失所望,按照蟹场的理解,这场解剖表演根本没有什么高明的技巧,倒是表演者解剖学教授哈根斯飞快的下刀速度令他颇为夸赞。
自从从外科医生这个岗位退下来之后,蟹场的生活就变得较以前尤为轻松了。没有迫在眉睫的紧急手术,没有医患之间的紧张关系,蟹场的狂躁症也减轻了不少。可是,也正因为减少了脑力和体力的活动,蟹场的生活也一天一天得更为枯燥。蟹场怀有着莫名的雄心大志,可是整天吃喝玩乐安度晚年的平淡生活,令他逐渐患上了怪异的双相障碍精神疾病,也即狂躁症和抑郁症的交替发作。蟹场很怀念以前在手术台上的日子,觉得那是一种和顽强的死神之间藏书网的较量,而现在的宁静令他不安。
“想不到人体解剖如今也和艺术展出挂上了钩呀!”蟹场看着手中的信,感到十分兴奋,他早就听说在欧美曾有过一些人体器官的展览活动,将尸体经过特殊处理后使其呈现一种完美的纯粹存在形态,如完整的骨架展示、完整的神经系统展示、完整的肌肉组织展示等等,在诡异变幻的舞台灯的照耀下,这些人体组织显出了一种特别的魅力,令人神往不已。蟹场曾一直认为人体本身没有任何美感,尤其是血淋淋、充满臭味的五脏六腑,但是经过艺术家的独特创意,这些暴露的器官却化作了一个个精美的艺术品,让人大饱眼福。不过这种赤裸裸的展示行为,也得到了许多人的不理解,毕竟将一具尸体肢解之后再粉饰一番似的展出,这种几近变态的行为令人无法不惊恐。故而这种行为需要艺术家本身和鉴赏家非凡的胆力和前卫的理解力。
在家养老、无所事事的蟹场决定去参观这个人体博物馆,说不定就是一次难忘的体验。而与此同时,另有四位家居东京者也做好了去博物馆度假的打算。
豪华的加长汽车内,傲慢的魔术师泡坂昌男百无聊赖的看着其他被邀请人士的七嘴八舌。馆长小栗虫子正驾车送大家去博物馆,由于是私人建造,在博物馆的二楼就是可以居住的旅馆。泡坂不屑的默默看着车外的风景,他实在难以忍受坐在他旁边的据称是知名推理作家的老头身上所发出的缕缕难闻的味道。
虽然是年底,寒风凛冽,但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加纳友子小姐仍然是半身清凉打扮,下边穿着的热辣超短裙不断挑逗着在其后面的漫画家安达荣。安达荣苦于无法饱餐模特加纳友子的秀色,一边还要忍受他旁边的医生蟹场隆夫的连珠炮似的炫耀。
“知道吗?说到解剖学和人体结构学,我可是最为精通的。我特别对于罕见的病例尤为感兴趣。大概在二〇〇三年的时候,在南非的开普镇曾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怀孕现象,一个婴儿居然是在母亲的肝脏内发育的!要知道,在正常的情况下,卵子受精后应通过输卵管到达子宫,在子宫内发育成熟。但是有些时候,胚胎却留在输卵管中,造成了典型的异位怀孕。胚胎还有可能游移到输卵管外面,随即在腹腔某处发育,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可是十万分之一呢!胚胎之所以能在肝脏完全发育,完全是依赖肝脏血液丰富的表面。可真不同寻常,你觉得呢?”
漫画家安达荣根本没听清楚蟹场的演说,只胡乱应答了一句。而在前面的模特加纳小姐却回过头,吃惊的问道:“蟹场先生,真的有这种事情吗?太可怕了……”蟹场点头,突然从后面传来了一个万分猥琐的声音:“试想一下,在胚胎还幼小的时候,这个肝脏如果被换掉,又会怎样?肝脏会在被移植者的体内得到营养供给,于是那个胚胎继续发育……呵呵,如果被移植者是个男性,那可不得了了!”蟹场吞了口口水,回头望着这个肮脏的老头:“你的想法虽然比较夸张,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不过怀孕期间的女性是不可能去做什么肝脏移植手术的嘛!”知名的推理作家不屑的反驳:“所以我说是在胚胎很小的时候就被移植,这样的话孕妇本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岛田先生!”小栗虫子突然开口了,“像你们这种推理作家,是否整天在思考着各种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事件呢?”岛田先生嗯了一声,又不发话了。车厢内出现了片刻的宁静,蟹场忽然笑了起来,继续发表他的怪事志:“这种异位怀孕也不算什么特别惊人的,科学技术的发展带动了医学水平的进步,正是这种进步也造成了相当大的奇迹哦!我记得在二〇〇二年的时候,亚利桑那州的公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撞车事故,有一名十八岁的青bbr>年受到重伤,头部与身体分离……那么他死了没有?而且他的锁骨、骨盘、尾骨和肋骨多处骨折,但是经过医生的高超手段,居然修复了脖子和头部的连接,令他存活了下来!经过几个月的康复,这名青年不但能够独立行走,而且没有任何部位的残疾,像这样的起死回生的奇迹也是足够令人惊讶的了。”
说着说着,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人体博物馆”五个大字是由骨头(不知是真是假)所拼接而成的,令人感到一股子的凉意。
“欢迎大家来到人体博物馆!大家将在这里度过非凡的五天,度假参观期间,一切费用由我个人承担。接下来,做好准备,将行李留在车内,我们迫不及待的先来粗略的参观一番如何?”小栗虫子约摸二十多岁,有一股慑人又诱人的美丽。她取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众人跟随他进入了馆内。
一入门,便闻到一股独特的药剂味道,看来是用来浸泡人体器官的福尔马林所发出的味道。虫子小姐打开馆内的电灯,一切既炫目又恐怖的人体展品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之内。
左右两侧摆放着透明的玻璃展柜,其中充满了液体,而在液体之中则漂浮着各种颜色鲜艳、造型独特的人体器官。而在中间则是主体展区,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被躺着摆放在门口、大概表示欢迎的四具完整人体骨骼。不过不同的是,艺术家们居然在惨白的骨头上作画,各种缤纷的颜色齐齐涌上骨架,令人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似这些骷髅还活着,正在向大家展示“人体彩绘”。
“哇!太漂亮了!”本就从事人体模特工作的加纳友子大胆的走进四具骷髅,企图要用手抚摸一下。虫子笑道:“还未开业,防护栏并未安上,不过作为特别被受邀请的观众,你们可以随便抚摸这些艺术品!”
蟹场接近这些斑斓的骨头,一脸兴奋的表情;而安达荣则早准备了摄像机,用来纪录这些绘画为自己的漫画新作做好准备。唯有推理作家岛田和魔术师泡坂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是心中胆怯还是看得入迷了。
蟹场啧啧夸赞,接着又开始了自己的手舞足蹈的演讲:“哈哈,说到骨骼,其实最新的医学进展便是人体骨骼的再造工作了。我记得曾又一名癌症患者被迫切除了下颔,后来医生从他的背部肌肉里培养出了新颚骨,令他多年来吃到了第一口固体食物。但是这种骨骼移植手术的收效普遍来说并不高,二〇〇二年的时候,世界上完成了第一例全下颔修复手术,手术采用马蹄铁形的整体填补物来修补下颔骨,结果手术成功了。我听说在中国,还有头盖骨的修补手术,这一切均反应了医学的超凡进步。”
不知为何,展区内的所有躯体都是躺倒在地,并不放起。在才可骷髅的后面,则是众多的人体残缺躯干,无数的四肢被混乱的放在地上,不过 8fd9." >这种混乱也造成了神迷目眩的神奇效果。
在中间有四具拥有完整肌肉的躯体,看上去就像刚被人剥除了全身皮肤一般。不过并不是鲜血淋漓的样子,而是有一种华丽的玫瑰色,面部的肌肉居然也各不相同,有喜有忧,有愤怒,有疯狂。身处在这个人体博物馆中,虽然笼罩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但大家仍然能感受到来自艺术家的天才般的气息,他们能将最丑陋转化为最美丽,令人心驰神往。
“哈,自己死后也变成这种艺术品该多好啊!”一向宣称要活得精彩的加纳友子不禁这样想到。
而一旁的蟹场大师捶胸顿足,提高分贝,道:“哈哈,这四个东西让我联想到了一个全身皮肤脱落的女子。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地亚哥市,有一个女孩因为鼻窦感染而接受了抗生素治疗,但治疗刚结束,她的脸上便出现了水肿并变色。其后,水肿渐渐遍及全身,造成她全身的皮肤开始脱落,包括.内部器官的表皮、口腔、咽喉和眼球表面的黏膜。这种恐怖的病变被称为中毒性表皮坏死症,会造成免疫系统丧失功能。而且一般来说,百分之百的皮肤脱落意味着百分之百的死亡率,皮肤的缺失导致液体和盐分流出,引发感染。”
“呀!这可怎么办呢?”加纳友子不禁摸了摸自己白皙的皮肤,为这位女子感到惊恐。
“很简单,用人工皮肤包裹住全身,形成密封层,在经过几个星期的苦行似的治疗后,新皮肤终于长出来了。而这位女性也是公认的第一个幸存的中毒性表皮坏死症患者。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蟹场差点跳了起来,不过这样的简单的描述令其他人并不能感同身受。大家继续在虫子小姐的带领下观看人体器官艺术展。
“请往两边看吧,这些展柜中的器官则更为真实,更为美丽。”
在展柜其中液体的背后,亮着颜色各异的绚丽的霓虹灯,打出的缤纷的灯光照的展柜中的器官分为神秘、绚丽。而另外一个独具匠心的设计是,在展柜的下方有许多送气的小孔,制造出漩涡,令液体中的器官缓慢的翻转,乍看之下,它们仍旧像活着那般,在水中游动。
“嘿嘿,”蟹场指着液体中的一只纤细的手,道:“尸体自也有其妙用。我记得在一九八五年时,新泽西州的马修先生在一次鞭炮事故中失去了左手,结果通过移植死人的手,马修恢复了左手的能力,这也是世界上第二例手部移植手术。一般来说,在外科移植中,最令人头痛的便是排异反应了,人体的免疫系统对‘外来肢体’会自动产生强烈的排斥,给移植患者带来莫大危险。而且这种排异还会引发副作用,如癌症、糖尿病和高血压。不过,很幸运,马修在经过两三次轻微的排异反应后,最终身体接受了这只来自死人的左手!呵呵,可以想见,在未来一具尸体将会产生巨大的价值,来填补活体器官的紧缺……”
蟹场在演说的时候,双手双脚还在原地挥舞,一副想引起全体注意力的样子。不过他的演说似乎总是曲高和寡,而且众人也大多对于医学并无什么太大的兴趣,还是各种真实的、怪异的99lib.、绚丽多彩的尸体艺术品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在虫子的解说下,所有人都逐渐兴奋了起来,都说能看到如此众多的杰出的人体艺术品,真是不虚此行。
在展厅的最里边,却突兀的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其中摆放着一具被打开的棺材。
“棺材?”泡坂不禁惊呼出声,尸体应该拿出来公开展览,为何还放在棺材之中呢?而且还罩上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罩,莫非是什么镇馆之宝吗?所有人都怀着无比的好奇心,上前一看究竟。
原来在玻璃罩中的棺材内,躺着一具完整的木乃伊,通过棺材内外壁的象形文字,可以知道这具木乃伊一定来自埃及。不过这次最吸引眼球的不是尸体(没有经过任何其他的特殊装饰),而是在尸体的面部——木乃伊脸上戴着一个金光夺目的黄金假面,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之物。
“这是来自古埃及的宝物,埃及法老的黄金假面!”小栗虫子骄傲的道,“整整花去了我一千万英镑,才在黑市上买到呢!”虫子很坦然,“由于是本馆内最贵重的物品,所以我特地制作了一个巨大的、人力所无法举起的玻璃罩来保护它。所以就算暴露在馆中,也无人能够拿去。唯一的办法,便是用锤子砸碎玻璃,不过整个博物馆安装了声音报警装置,一旦在馆内发出了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装置便会自动报警。”
仔细看,这个黄金假面的做工极为细致,每一个部位都完美无暇,的确堪称奇宝!在眼窝处,还镶了两粒巨大的蓝绿色宝石,一切都是如此的华丽神秘!
“哈哈,真的举不起来吗?”蟹场面红耳赤的,上前,一把抱住了玻璃罩,试图往上举起。可是任凭蟹场怎么努力,巨大的玻璃罩纹丝不动,“太重了,我的一点力气根本不起作用,而且又那么滑手……果然是防范到位,我看就算是那梅泽怪盗来,也必须打碎了玻璃罩才行吧?”
“梅泽……”小栗虫子默念道,“怎么可能,梅泽怎么会知道在我馆内有这么个价值不菲的黄金假面?蟹场大人别开玩笑吓唬我们小辈了!”
蟹场哈哈大笑,忽然问道:“你说锤子……锤子在哪里?”
“锤子?”虫子愣了一下,指向楼梯后面的储物室,“在那里,怎么了……”
蟹场一边大笑,一边走过去,一把举起就放在储物室门边的一把大锤子,然后作势想要把这个玻璃罩砸了的样子。
“啊!”虫子叫了起来,连忙上前拦住蟹场疯狂的、不合时宜的举动。在一旁的魔术师和漫画家也一起上前按住不安的蟹场。此时,蟹场似乎也感到了自己举动的不合理,抛下锤子,从自己衣服内掏出了几粒胶囊。吞下之后,蟹场才逐渐平静下来。
“这是锂盐,”蟹场不得不坦白道,“治疗我的狂躁症的。”
“这家伙!”泡坂心想,“刚才总是表现得那么活跃、那么兴奋,情绪夸张,一路上都在演说,思维奔逸,并且差点做出了危险的举动……原来是个狂躁症患者!”跟蟹场一比,泡坂不禁有着一股优越感;而一旁的安达荣则小心的看着加纳友子,似乎想跑去安慰大概受了惊吓的美丽模特;推理作家岛田则一直游离于众人之外,他正盯着馆长虫子;而虫子则默默的把锤子放进储藏室,安抚了一下自己后,对大家道:“所有的艺术品还未全部运达,这些仅仅是其中比较平凡的一批罢了。所以……现在我带领大家上楼看看你们住宿的房间,好吗?”
2、玻璃罩中的尸体
由于房间紧缺,泡坂昌男不得不和蟹场住一个房间。
“唉,真是倒霉,不知道这个狂躁症患者会对我干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呢!”泡坂躺在床上不住的担心,“万一被他暗算了,我的辉煌的魔术生涯岂非也葬送了?太可怕了……”泡坂怯生生的望了望躺在邻床上的蟹场,不过并未察觉出他有什么兴奋的情状,看似他的表情似乎十分的颓丧,不发一言。
“唉……”蟹场突然叹了口气,打破了深夜的宁静。泡坂完全看不出蟹场在白日的放肆和高亢的情绪,泡坂心想这人莫非是个狂躁抑郁症双相患者?看着蟹场一副垂头丧气、苦思冥想的样子,泡坂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蟹场大概是在人多的地方显得自己十分的兴奋,而在人少的时候则觉得孤独了吧?其实狂躁症患者有点类似于表演型人格障碍,而抑郁症患者在独处的时候则显得一副自恋自哀的样子。蟹场的这种在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表现,有时连蟹场自己也觉得奇异不解,不过虽然知道自己的症状,蟹场也没有办法自己去改善,只能通过服用大剂量的药物来镇静自己。
明白自己不受任何威胁之后,泡坂尝试摆脱沉默,主动的问道:“蟹场先生,我听了你刚才关于人体学的精辟言论,我想你大概是一名外科医生吧?毕竟不是医生的话,对于这种知识不会这么牢记的。”蟹场只是简单的回答:“以前是的。”像蟹场这样的抑郁症患者,在回答的时候总是极端简练,令别人失去了和他进一步交流的欲望,从而也使其自身显得更加孤僻、沉默。
泡坂接下去又问了几个问题,蟹场更是懒得回答,只是做出摇头和点头的样子敷衍泡坂。泡坂也失去了和蟹场谈话的兴趣,想想蟹场白天口若悬河的样子,泡坂觉得还是白天的他更加好玩,只不过有些攻击人或物品的危险罢了。
其实泡坂自己也不常和其他人交流,主要是因为自己孤傲的态度。见到了共同参观人体博物馆的众人后,泡坂就做出了一番贬低别人的主观性说明:漫画家安达荣是个既幼稚又好色的家伙,人体模特加纳友子是个靠自己肉体赚钱的贱女人,医生蟹场隆夫是个可怜的精神病患者,而岛田是个不知名的、穷困潦倒的推理作家。总之,所有的通行者都比不上自己半分,自己随便弄几个魔术就能把他们给搞得晕头转向了。当然,泡坂也不是自吹自擂,在魔术圈内,泡坂有着“男版二阶堂”的雅号(魔术师二阶堂鬼子的事情,详见《异想天开之瞬移魔法》),人也长得不错,是许多年轻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真是无聊呢!”泡坂翻了个身,背对蟹场,心道,“还是期待一下明天的展品吧,听虫子小姐说,还会有全新的、更华丽的人体艺术品陆续送达呢……这些艺术品或许也会刺激我,使我走出近期魔术表演毫无新意的尴尬处境。”想着想着,泡坂跌入了梦乡。
蟹场鬼鬼祟祟的走出房间,下到了一楼的展区。他停在那个埃及棺材(被巨型玻璃罩罩着)的旁边,不住的往内窥视。可是光线太暗了,只能看到一丝丝微弱的金属光泽。蟹场大着胆子摸到了开关,一下子灯火通明。蟹场难掩心中的兴奋,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个黄金假面——此时夜深人静,蟹场却难以入眠,便想偷偷再次参观一下各个展品,尤其是这个价值不菲的黄金假面。
然而蟹场却看到在玻璃罩的一侧贴着一张纸条。“咦?白天似乎没有看到过啊?什么东西?”蟹场走进,拿下纸条,只见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各种不同的报纸上剪下来拼接而成的,显得十分神秘:
小栗虫子女士,听闻贵馆有无价之宝——黄金假面一副,明夜定当踏月来取,小栗女士素来雅达,定不致令我徒劳而返也。
梅泽玄吉
“啊!怪盗梅泽!”蟹场一下子显得更加兴奋了,“听说怪盗所欲偷窃之物,从来不曾失手,这次竟然得知这里有一副黄金假面,真是平地惊雷……”蟹场犹豫了一下,然后将灯关闭,上了二楼,来到小栗虫子房前,小心的敲了敲门。
小栗虫子不知为何也没有睡着,开了门,见到门口站着蟹场隆夫,很是诧异:“蟹场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蟹场连忙将怪盗的纸条交给虫子:“我一时睡不着,便下去随便看看,结果发现在玻璃罩上贴着这个纸条。小栗女士,难道真的是怪盗梅泽吗?听说梅泽从来不曾失手一次呢!又或者是某人的恶作剧?”
小栗女士读完怪盗的不可一世的字条,心下大惊:“如果是梅泽,那可就糟了!”小栗女士不住的踱步,显得心中十分着急。蟹场安慰道:“如果真是梅泽,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小栗女士,你看要不要先通知警方?”
“……如果通知了警方,那么我在黑市上得到黄金假面的事……”小栗女士心中盘算着,然后对蟹场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尚且不知,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看就这样吧……”
小栗虫子的预告果然没错,第二天,就不断从馆外运来了大批的人体艺术品,各不重复,十分惊艳,令所有人都有大呼过瘾之感。虽然仍然显得过于恐怖,但在虫子温柔声音的介绍下,这些艺术品的美丽程度凸显了出来,令在场的每一位都大饱眼福。
蟹场仍然在众人面前癫狂乱舞,口中唾沫飞溅,说着各种玄乎的知识,倒也令人听来津津有味。而小栗女士一边介绍各种人体艺术品,一边也在心中担心着今天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在那种所谓怪盗的纸条上,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因为每个字都是剪切下来的,看不出任何笔迹上的情况。那么如果这张纸条确实是梅泽留下的,梅泽是在什么时候进入馆内的呢?要躲开当时这么多人的视线,这无疑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而在众人参观完之后,虫子就把各处大门锁上了,所以梅泽也无法进来。不过像梅泽这种万无一失的怪盗,办成不可能之事,也不在话下。那么如果是某一个人的恶作剧呢?自然,所请到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在晚上下到馆中,把纸条贴上,但是他们其中是否有人有时间找到字条上每一个字所对应的报纸,并剪切下来?因为众人在抵达博物馆之前,并不知道馆内有着这样一幅黄金假面,所以这张纸条自然是在众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后才制作的。这样的话,蟹场和泡坂就被排除了,因为他们两个住在一个房间,其中任何一个都不可能躲开别人的视线,进行这种剪切。当然,除非这两人共同开了这么个玩笑。而除了蟹场和泡坂,其他人都有各自独立的房间,所以也有机会制作这种纸条。小栗女士当然希望这是一场恶作剧,不过就算梅泽前来的话……小栗虫子笑了,梅泽根本是无法举起这个光滑的玻璃罩的,而用锤子砸碎的话,馆内装置便会自动报警,并且自动在一瞬间将各个大门关闭,仍你梅泽插翅也难飞。
这样想着,小栗女士逐渐安心了,而看着眼前众人目不转睛盯着各种人体艺术品看,小栗女士也笑逐颜开。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对于各种古怪之物十分欣赏,发誓自己以后要当一个一流的艺术家。自从欧美兴起了人体艺术展之后,小栗就觉得这是一个有前途的事业,便请到了许许多多的艺术家来打造各种人体艺术品,小栗女士本身也是十分喜爱这种融合惊骇和美艳的产物。
总是这样的参观,众人的兴致也会逐渐降低,于是小栗又带领着大家到博物馆周围去观光游览。众人也都兴致勃勃,泡坂在想着自己的新魔术,安达荣在酝酿自己的最新漫画,加纳友子惊叹于居然连尸体都能画出如此优美的花纹,蟹场则一力的表现自己的学识丰富,唯有那个没有名气的推理作家岛田跟在众人的屁股后面,显得如此多余。
翌日一早,泡坂从睡梦中醒来,抬手一看表只有六点半,便想多睡一会儿,翻了个身,从惺忪的双眼中看到蟹场竟然并不躺在床上睡着,稍有些惊奇,不过也是睡意朦胧,泡坂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然而没过多久,忽然从一楼传来了男子的叫声,显得十分凄惨。泡坂一下子被惊起,虽然觉得很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下去一看究竟为好。泡坂刚打开门,就看到加纳友子也披着一件衣服出来了。
“怎么回事,我听见下面有叫声。”泡坂道。
“我也是,听起来好像是安达荣在叫吧。”
正说着,便看见安达荣一副慌张的样子上楼来了,见到了他心仪的加纳正盯着自己一副窘迫的样子,安达荣不禁脸红了。
“bbr>..发生什么事了?”小栗女士也被他们吵醒了,揉着双眼出现在走道上。
“我,我……”安达荣吞了口口水,“叫醒岛田吧,大家一起下来看看吧,出大事了……”
小栗虫子心中一阵惊悸:莫非黄金假面真的是被梅泽给偷了?自己因为不想引起慌乱,所以根本没有在众人面前提起纸条的事情。难道真的是这样?小栗马上猛敲岛田的门,岛田一副邋遢的样子出来了。
“什么事情?”岛田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尸体……”安达荣抢先道。
“尸体!”小栗虫子重复道,“尸体?到底怎么了?”而加纳更是显得尤为惊恐。
“你是指那些尸体艺术品吗?”泡坂问道,他显然在嘲笑安达荣的胆小。
“是……”安达荣的身体在发颤,“是蟹场……”
在意识恍惚、情绪惊恐之下,众人走下楼梯,穿过偏门,一眼便看见了眼前的玻璃罩,玻璃罩中漂浮着蟹场隆夫的尸体。
巨大的玻璃罩如巨人食用的碗般倒扣在博物馆的地板上,而玻璃罩中的埃及棺材和黄金假面均不在其中。蟹场隆夫上身浮起而双脚略微着地般的漂浮在玻璃罩中,若要问蟹场为什么能够漂浮,那么答案便是整个玻璃罩中都充满了类似于水的透明液体。尸体侧身背对着众人,看不出有鲜血渗出。
“是……是蟹场吗?”泡坂有些怀疑,众人慢慢移动着走到了玻璃罩的另一侧,便看见在玻璃罩99lib?中的果然就是蟹场先生。蟹场一只手在浮力的作用下高抬着,脸部显得十分痛苦,而在水的浸泡下已经完全变形,显得如此恐怖骇人,加纳友子和安达荣都不敢再看下去,纷纷将视线移开。
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来埃及棺材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取出放在了玻璃罩的这一侧,但是棺材并没有打开,棺盖是被某人合上了。
小栗虫子赶忙过去打开棺材,这才发现梅泽的预告完全没错,黄金假面不在了。小栗女士又赶忙将棺材合上,不让众人发现。
回头一看,蟹场的尸体就如同那些展柜中的艺术品般完整的被封存在玻璃罩中,在液体中漂浮着。通过玻璃,众人并没有看到蟹场身上有着什么明显的伤痕,或者鲜血涌出。众人又将目光转向了虫子,听听馆长有什么意见。
虫子咽了口口水,道:“不能让尸体就这么在里面,这不是艺术品的发布会,而是……而是真正的谋杀案呢!”
安达荣道:“我早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向馆内一瞥,便看到了暴露在空气中的棺材和它后面的半个玻璃罩。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棺材一直是被放在玻璃罩中的。于是我走过去一看,便发现蟹场先生居然漂浮在玻璃罩中!于是我惨叫一声,便上楼来通知各位了。”
“嗯,”虫子小姐故作镇定,“各位,我们合力将这个玻璃罩举起吧。万一……万一蟹场先生还有生还的可能呢?”众人听从虫子的安排,泡坂、安达、加纳、岛田和小栗各站一个方位,捧着玻璃罩想要往上台,可是任凭所有人的一再努力,玻璃罩就像被定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不行的!完全不行!”泡坂分析道,“单单是这么个玻璃罩就是人力所不能举起的了,何况其中还住满了液体,这样的话,大气压又会施加压力,将玻璃罩死死的定在地上,凭借人力根本不可能将这个玻璃罩加液体的组合举起来的。”
“那怎么办?”虫子焦急的望着玻璃罩中漂浮着的蟹场,“这样吧,大家跟我到储物室拿几把锤子,把这个玻璃罩砸碎了吧。或许蟹场先生还有救呢!”
众人又跟随虫子进入储物室各拿了一把锤子,由于锤子数量有限,那个看似最不中用的推理作家岛田两手空空的又折返回去了。
泡坂站在蟹场的头部、安达荣和加纳友子站在蟹场的前胸和后背、虫子站在蟹场的脚部,接着听着虫子喊“一、二、三”众人一起用锤子用力砸向玻璃罩。
只听一阵尖锐的玻璃粉碎的声音,玻璃碎片四处飞散,众人不得不把眼睛闭起。随之,玻璃罩中的液体也哗啦啦一下子留了出来,众人只感到自己的脚下一阵冰凉冰凉的感觉。紧接着,蟹场原本漂浮的躯体一下子倒在地上,溅起了一阵水花。
蟹场的躯体已经水肿,脸色惨白,一望而知是被水浸泡了许久。虫子怀着最后一息希望,拿起手机,拨了急救电话。而声音报警装置也立即启动了,各处的大门都仅仅关闭,所有的嫌疑犯都暂时无法逃离出去。“蟹场究竟是被谁杀了的呢?难道是怪盗梅泽?”虫子大声喘气,心中一阵惊悸,“就算是怪盗梅泽,也不可能举得起这个玻璃罩的吧!何况……何况……梅泽又是如何能将水注满其内的呢?”
在众人的如死亡般的沉寂中,推理作家岛田忽然迸出了这么一句话:“这是……双重不可能犯罪!”
3、水和重力的密室
“现场就是这样的了,你看,”助手兼法医天城一二将一张现场简图交给了鲇川漂马警官,“那个椭圆形的是玻璃罩,下方的长方形是一个埃及棺材。尸体就在玻璃罩之中,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证词,玻璃罩中还被注满了水,真是不可思议。”
“嗯,”鲇川看着这张图,显得很是不解,“为什么会出现玻璃罩呢?还有那个棺材是什么意思?不是人体器官展馆吗?听说棺材里面还有一具木乃伊?”
“是的,那是馆长小栗虫子小姐从黑市上花大价钱买来的。事件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了,大人知不知道最近猖獗放肆的怪盗梅泽玄吉?”
“略有耳闻,不过我是负责杀人事件的,并不怎么在意。”
“嘿嘿,怪盗梅泽出现了。”天城一二的眼睛中放射出光芒,似乎他非常崇拜这位怪盗,“根据小栗虫子的证词,怪盗梅泽将一封信贴在了玻璃罩上,信上说要前来窃取黄金假面。”
“黄金假面?”
“是的,那个玻璃罩本来就是用来防盗的。木乃伊的脸部原本是有一个价值不菲的黄金假面罩着的。棺材也是原本放在玻璃罩之中的。可是你看这张图,玻璃罩被注满了水,并放着蟹场的尸体,而黄金假面不见了,棺材也被挪出了玻璃罩。这一切,嘿嘿,真的是怪盗梅泽干的吗?”
“也许是梅泽在偷窃黄金假面的过程中,正好被蟹场看见了吧,然后就杀人灭口了也说不定。”鲇川想当然的道。
“哈哈……”天城忽然狂笑起来,“既然梅泽已经发出了明示自己就是偷窃者的信件,还会怕被人看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嘛!”其实鲇川就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蟹场想要阻止梅泽行窃,然后被梅泽杀死了,得手之后的梅泽便将蟹场的尸体装入玻璃罩之内。”
“被人发现的话,应该赶紧逃命呀,为什么还要冒险杀人呢?何况这也不符合梅泽一贯仁道的作风!”
“……”鲇川狐疑的道,“盗贼也讲究仁道?”
“嘿嘿,梅泽也可算是我的半个偶像了,他并不是一般的为了金钱才偷窃的盗贼。而是一位劫富济贫的侠盗呢!所以我认为,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梅泽干下的案子!”
“真的吗?不过,我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能将尸体放入玻璃罩,那个罩子真的是人力不能举起的吗?”鲇川还残存一丝微弱的希望,因为他本人在不可能犯罪面前表现的总是十分羸弱。
“一则是根据现场所有人的证词,凭借他们五人合力,也无法举起。二则虽然玻璃粉碎之后无法拼接复原了,但是也不需要拼接,只要进行质量称量就行了,结果发现玻璃罩的分量是一个人所远远无法举起的!”天城很喜欢这种不可能犯罪模式。
“而且……罩子中被注满了水,是不是?那就更加头疼了的。”鲇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想为何这种棘手的犯罪又落到我的肩膀上。
天城点头:“的确是注满了水,现场所有人都证实了此点。大人,仔细想想啊,假设凶手确实是通过某一种方法举起了玻璃罩,那么在玻璃罩被举起的状态下往内注水,水是会流走的。但是一放下玻璃罩,岂非也无法往内注水了?”
“玻璃罩上被开了个洞?”鲇川猜测道。
“不,所有人都说玻璃罩光滑无缝,根本没有能注入水的洞存在。”
“那么就是……嘿嘿,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鲇川忽然一反常态的得意的笑道,“我知道了,其实凶手是把蟹场冻在巨>大的椭圆形冰块中,然后把玻璃罩罩上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冰便融化成了水!”
天城一二不禁偷笑起来,然后正色道:“这怎么可能?第一,如何制作出如此巨大的冰块?现场可没有什么制冷设备哦!第二,就算把尸体冻在冰块中了,那么如何把玻璃罩举起呢?依然是不可能的嘛!第三,如果是这么费尽心思的犯罪,那就与梅泽的偷盗无关了,说明凶手是早就计划着要杀死蟹场的咯?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原先和蟹场并不认识呀!”
“那么……又或者当夜,整个博物馆被注满了水,水会产生浮力,于是潜在水中,将玻璃罩举起,并将蟹场的尸体放入?”鲇川陶醉在自己的异想天开般的惊天构想中。
“这或许是个很庞大的诡计……但是,”天城不屑的道,“这是不可能的。第一,将整个博物馆放满水,至少要花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凶手不会如此费劲,何况也没有余裕。第二,博物馆不可能保持密封吧?如果有漏气之处,那么整个诡计无法实行。第三,放满水之后还要把水放掉吧?可是博物馆中并没有什么排水设施啊?难道凶手是一桶一桶的将水拎出去放掉的?第四,尸体在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但是现场除了玻璃罩附近,地上都是干燥的,那么凶手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将整个潮湿的博物馆变干的呢?任何方法不可行,也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第五,博物馆展区内有如此众多的尸体艺术品,它们均暴露在空气之中,而第二天整个艺术品都是干燥的,没有沾染上水的痕迹存在,那么凶手必须是在该晚将所有的展区艺术品都搬 79bb." >离现场的咯?嘿嘿,凶手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哈哈……”鲇川搔了搔头皮,“原来如此。不过,不过……我似乎以前看过一个科幻片,说是有什么反重力系统什么的,我想在现场依靠某种东西把地心引力弄消失,然后再注水,不就行了,哈哈……”笑了一阵,鲇川也觉得自己很失态,便一本正经的道:“这次的凶手是个异常狡猾、异常聪明的人!我们一定要使出全力呀!”
“当然!”
“那我们现在就去询问证人吧。”鲇川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说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是什么推理作家?”
“嗯,不过很没有名气哦!是个叫岛田庄司的家伙。”天城轻描淡写的回答。
“岛田庄司!”鲇川虽然很怵现实中的不可思议的犯罪,但是对于岛田的石破天惊的推理小说……“我的偶像啊!”鲇川怀着一份兴奋的心情,出发了。
一进博物馆的大门,鲇川和天城就不禁看呆了,各种极尽炫目华丽之能事的人体艺术品便横在他们的面前,再加之有恐怖的杀人事件,气氛一下子就显得万分诡谲。
小栗虫子迎了上来,不过这回可不是来欢迎参观者:“这位就是鲇川警官吧?”鲇川点头:“这位是天城法医。来博物馆作客的几位都还没有离去吧?”虫子答道:“自然,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客人们都在二楼休息。我是人体博物馆的馆长小栗虫子,鲇川大人大概已经听说本馆收到怪盗梅泽的盗窃通知了吧?”
“哈哈,这也不见得就是梅泽干下的案子,何况我知道梅泽从不轻易伤人的。说实话.t>,我怀疑是你们其中的一个假借梅泽的名义实行此次的犯罪!”天城开门见山的道。
随后,小栗带着他们上了楼,去询问受到突如其来惊吓的各位被邀请的客人。所有人都聚集在二楼的图书室,等待警方的询问。
“你……御手洗浊!”鲇川忽然指着当中一个人讶异的道。然后他环顾了这几个人,又疑惑的问道:“不是据说这里有个推理作家叫作岛田庄司的吗?他人呢?”
推理作家“岛田”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发:“岛田接到博物馆的邀请后,因为有事情分不开身,所以就让我代替他前去了的,何况来这里参观还可以免费吃住,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原来这个自称为知名推理作家岛田庄司的家伙是大家的老朋友——穷困的流浪汉御手洗浊!
“嘿嘿,御手洗君!见到了那么多起杀人事件,你不会心血来潮也犯下一桩吧?何况,这样的不可能犯罪岂非也是你最钟情的?”鲇川开玩笑的道。
“当然,我也没有切实的不在场证明,大人可以把我当作一名嫌疑犯来看待了!不过,我却有一些证据来证明我本人的清白。”御手洗不屑的道,看来他从来就没有把鲇川的智慧放在眼里。
“是吗?”鲇川又碰到如此棘手的案子,本来觉得非常烦躁,但一看屡破奇案的“岛田庄司笔下占星术师兼侦探御手洗洁的现实中的原型”也在这里,又感到一丝安心。
御手洗似乎一下子接过了大局,命令似的道:“那么,各位,我们就开始询问了……”
“小栗虫子小姐,”有御手洗这么个强劲“对手”在场,鲇川每每感到不自在(可是最后总要靠厕所先生的灵机一动),“请问你为何要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请到一起呢?”
“呵呵,”小栗似乎想吓唬一下鲇川,“大人看过克里斯蒂的 href='1431/im'>《无人生还》吗?今日发生的事情岂非和故事有着类似情况?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被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接着命案就陆续发生了。可惜呀可惜,我这馆内事先装了声音报警装置,否则可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命案呢?我们这一行六人被通通干掉,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天城分析道,“和 href='1431/im'>《无人生还》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第一,现场并不封闭,和外界可以保持随时的联系。第二,我认为凶手仅仅想要杀死蟹场一个人,而不是要将你们通通干掉!”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凶手的企图?”御手洗提问道。
“第二点推理是根据第一点事实做出的判断,如果现场是不封闭的,那么凶手就没有把握能够有机会实施接下去的杀人手段。何况,在场的每一位也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能不去报警,而让凶手继续作案!”
“现在讨论凶手想不想继续杀人,实在是很没有必要的呢!”御手洗嘲笑道,“既然警方已经介入了,我想凶手也不可能继续犯罪来暴露自己的马脚吧?我也同意天城的看法,凶手的确目标明确。然而事件的核心却是:凶手是如何犯罪的!我想只要解开了这点,凶手是谁也就昭然若揭了。”
“这还要你说……”鲇川心中抵触的想到。
“那么御手洗君有没有解开凶手如何犯罪之谜呢?”虫子小姐好奇的问道。
“嘿嘿,我么……凶手一共进行了两桩不可能犯罪:第一,凶手将尸体放进了人力无法举起的透明玻璃罩中;第二,凶手往玻璃罩中注满了水。仔细想想看,凶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一般而言,像这样的不可能犯罪,我统称为‘无理智的不可能犯罪’,在表面上完全不明白凶手为何如此犯罪的原因。所以我认为,要解开凶手如何犯罪之谜,必须要先知道凶手为何要将蟹场的尸体搬入玻璃罩内以及凶手为何要往玻璃罩内注满水。天城兄弟,验尸结果出来了吗?”
天城点头:“出来了。死者蟹场隆夫,男,五十八岁,单身,曾是一名妇产科医生,患有狂躁症和抑郁症的双相精神障碍。死亡时间推断为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十一点半至今年一月一日凌晨三点半之间,由于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过久,所以具体时间无法推断。死因是窒息,在尸体的颈部发现了类似于被橡皮管勒过的痕迹,所以推断凶手是以某种橡胶制的管子勒死蟹场的。而在死者的胃中发现了一定计量的锂盐——碳酸锂,估计是死者自己服用的,用来治疗死者的精神疾病的。除此之外,便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而玻璃罩中的液体经过检验,断定只是水——H2O,没有其他的成分存在。怎么样,御手洗君,听了这份验尸报告,你有什么结论没有?”
御手洗浊点头,然后踱起步来,似乎正在严肃的思考。
鲇川趁空发表自己的见解:“由于死者患有精神疾病,并且年近六十,所以在场的每一位,包括小栗和加纳小姐,也都有作案嫌疑存在!要用橡皮管勒死一个老人,应该是不困难的吧!”
“什么?你说凶手就在我们之间?”安达荣一脸的紧张。
“只是怀疑而已。况且命案发生在深夜,你们之间也互相并无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在命案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离开本馆。小栗小姐,你的这份邀请岂非一直延续到一月三日了?至少在三日之前,请各位不要离开!”
各位客人相望一眼,都点头答应。
“好吧,御手洗君,你思考完了没有?我们要开始仔细讨论凶手犯罪之谜了!”鲇川颇有挑衅意味的道。
“大人似乎没有从验尸报告中找到什么重要线索嘛,不过这份报告对于我来说却有着莫大的提示哦!”御手洗浊看似故作高深的道。
“有什么提示,那就快说明吧!御手洗君,你难道已经明白了凶手是如何作案的吗?”鲇川有点“大惊失色”,看来这次的对决,自己又占据了下风。
“哦,这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不过根据现有的种种线索……对了,大人,请先仔细询问一下在场各位在案发之前的情况吧,说不定能从中得到某一种启示哦!大人都认识各位了吧,这位胆小怕事的是漫画家安达荣,他旁边的是人体模特加纳友子,这位看似高傲、令人难以接近的是魔术师泡坂昌男,嘿嘿,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泡坂先生,要不要我说一个二阶堂的瞬移魔法让你解答,我担保你不会识破前辈二阶堂的诡计的!馆长——年轻的女士小栗虫子,有着丰沛的想像力和顽强意志的女性!”
御手洗的口不择言,令在场的每一位脸色都很难看。不过这也是御手洗的本性使然,鲇川马上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仔细询问了从大家被邀请到案件发生之间的种种事宜。可惜的是,鲇川在众人并不自相矛盾、看似清晰非凡的叙述中并未发现任何的启示。
鲇川不得不有些低声下气的问道:“御手洗君,你所谓的启示究竟是什么呢?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鲇川、天城,你们是不是已经排除了怪盗梅泽作案的可能性呢?”御手洗忽然问了一个不搭界的问题。
“……”鲇川和天城一样,都不相信梅泽作案的可能性,“我想,这只不过是凶手故布疑阵,想要脱罪罢了!第一,梅泽从没有杀过人,这次也没有必要杀人;第二,梅泽应该没有可能得知馆内有着黄金假面这种不菲之宝;第三,梅泽的目标应该是黄金假面,没有必要将蟹场放入玻璃罩中,并且还注满水。”
“的确,而且通过排除怪盗梅泽作案的可能性,我们还得到一些线索,由于贴在玻璃罩上的纸条是通过各种报纸剪切拼接而成的,而且在场的每一个——除了小栗虫子——都在抵达馆前并不知道其内有着黄金假面,所以这张纸条必然是在抵达博物馆到蟹场发现纸条这期间制作完成的。那么谁拥有这些从容的时间呢?由于蟹场一直和泡坂呆在一个房间,所以泡坂没有机会制作纸条,而其他人则都有机会制作!”天城接着分析道。
“有疏漏,”御手洗反驳,“如果凶手不止泡坂一个呢?泡坂可以在上厕所时通过手机让在馆外的人制作纸条,这不也可以吗?”
鲇川和天城面面相觑,不得不点头称是。
“实际上,我所谓的启示,完全不是什么纸条问题。大人通过三点怀疑,排除了怪盗梅泽作案的可能性。为什么不呢?大人,你难道不知道通过这种排除法可以再接着排除四个人吗?”御手洗浊一字一顿的道,“五减四等于一,大人,凶手是一个人完成这两桩不可能犯罪的啊!”
4、无法识透的动机
蟹场隆夫,五十八岁,妇产科主刀医师;小栗虫子,十八岁,家族依靠当地金矿发迹,虫子十六岁时来到东京从事人体艺术创作——这就是问题。
鲇川和天城坐在火车上,仔细盯着御手洗浊临行前给他们的字条。所谓的“问题”必然就是指动机问题了。
“大人,我实在搞不懂御手洗是依靠什么排除法来排除四人,锁定凶手就是小栗虫子的……而且,我们通过调查知道,小栗虫子在十六岁前一直居住在‘良子村’,而蟹场在五年前就因为精神疾病回家修养了。这二人之间可说是完全没有交集存在的!如果小栗虫子就是杀害蟹场的凶手,那么动机是什么?”
“我有一个不同的见解,”鲇川最近迷上了岛田庄司的小说,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是随时涌现,“我们姑且认为凶手就是小栗虫子,但是小栗虫子所想要杀死的人并非是蟹场隆夫,而是其他的人。但是当夜,发生了阴差阳错的情况,结果虫子误杀死了蟹场!”
“……不敢苟同,如果虫子是因为某种原因误杀了蟹场,那么在事后为什么要把蟹场弄进玻璃罩呢?还往内注水?似乎没有必要了吗?”
“不,虫子发现自己杀错了人之后,想掩盖自己的犯罪行为,通过如此的布置现场,让我们主动排除凶手是误杀人的可能性!”
“你是说,虫子布置现场,是为了让我们以为凶手是和蟹场熟识的?”
“对,如果是误杀,那么虫子应该会匆忙之中一走了之吧?这就是虫子厉害的地方了!”
“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虫子会误杀了蟹场呢?”
“也许是当夜光线昏暗的原因?”
“根本不可能,既然似乎预谋杀人,究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而且,大人假设虫子是误杀,那么虫子的原计划并没有顺利执行咯?也就是说,在那四个躲过一劫的人之中,依然有一个是虫子急欲杀死的人咯?”
“嗯,根据我的假设,必然得出如此的结论。也就是说,只要找出虫子究竟想要杀什么人,那么我们就能……就能……”
“就能怎样?”
鲇川一时无语,说着说着连他自己的思维都混乱了,既然警方已经介入,那么虫子也不会继续冒险杀人了。何况,就算虫子再次行凶,也无法证实虫子就是杀死蟹场的人。但是,御手洗浊却凭什么叫我们俩千里迢迢去“良子村”调查虫子的身世背景?御手洗究竟掌握了什么?
“大人,放弃你的幼稚的、不着边际的理论吧!我们得仔细想想御手洗究竟是通过什么锁定凶嫌的!”天城陷入苦思。
“唉,这真是个问题,我可看不出任何的问题呢!为什么这个邋遢猥琐的家伙就这么火眼金睛呢?等等,也许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吧,记得岛田的话吗?‘解谜的关键事实上就在你的眼前’,我们必定似乎漏过了什么……是什么呢……”
“记不记得御手洗说他用的是排除法?这也是埃勒里·奎因擅长使用的推理方法。那么我们就一个一个的来分析吧,首先是漫画家安达荣,为什么他不可能犯罪呢?”
“或许是因为心理问题?他一副胆小怕死的样子,所以御手洗认为他不可能搬运尸体的吧?”
天城冷笑一声,不过自己也得不出任何的答案:“接着是魔术师泡坂昌男,他是和死者居住在一个房间中的,照理应该有着杀死蟹场的便捷条件。毕竟要勒死蟹场,首先就是要把蟹场引出来,凶手似乎如何办到的呢?”
“不知道,也许是守在厕所,等蟹场上厕所的时候?又或者是通过什么纸条之类的引蟹场出来?不过,我认为这应该不难办到,毕竟蟹场隆夫也无法预料自己的命运,应该不会防备。”
“然后是人体模特加纳友子,她的不可能性是因为她是女性吗?不,小栗虫子也是女性呢……唉,这几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区别嘛!”
“等等,”鲇川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地方,“你仔细回想一下御手洗的话:‘五减四等于一’,也就是说御手洗将自己也算在了被排除者之中了。”
“这是当然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是凶手?除非他精神出了问题!”天城想当然的、不屑的答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御手洗一定是通过什么方法排除了自己作案的可能性!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从御手洗下手,来探究如何排除其他人……御手洗浊,他为什么不可能犯罪呢?”
“大人……”天城一二的口吻似乎是在揶揄,“其实我刚才也有个很独特的见解。其实凶手就是御手洗浊,他的所谓的排除法只不过是利用我们对他的信赖罢了,接着,他阴险狡诈的陷害小栗小姐,并让我们白跑一趟……”
村落完全不像两人所想象的那样贫瘠,相反,在他们看来,村子里的人简直就是99lib.富贵得流油了。经过一系列的不懈的询问后,两人终于找到了小栗虫子的家。
“是小栗虫子的家吗?”敲开了门之后,从内走出了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皮肤黝黑的男子。
“你们是……”那男子一脸狐疑的看着鲇川和天城。
鲇川不得不出示了证件:“我们是警察,想来调查一些情况。你是小栗虫子的父亲吗?”
那男子摇了摇头:“不,虫子是我们的孙女。”
接着又走出了一个一脸倦容的妇女,也大概五十多岁,那男子介绍道:“这是我的老婆歌野静子,我叫作小栗京太郎。警察大人,怎么回事,难道虫子干了什么坏事了吗?”
鲇川赶紧摆手否定:“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只不过是按照惯例来询问一些问题,请你们务必慎重的、如实的作答。能让我们进去说吗?”
进屋之后,鲇川并不见家中还有其他的人,便问道:“虫子的父母并不居住在这里吗?怎么没有见到他们?”
京太郎和静子对望一眼,不发一语,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鲇川就开门见山的道:“虫子在东京开了家人体博物馆,可是不巧的是,前几日在馆内发生了杀人事件。我们是负责案件的警察,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主要是了解一下虫子小姐的情况而已。请你们不要产生过多的怀疑和抵触的情绪。”接着鲇川向两位略微介绍了杀人事件的情况,但是鲇川不想让他们知道虫子被怀疑的事情,好让他们如实的汇报虫子的情况。
“那么……虫子的父母在哪里呢?”鲇川在略微寒暄几句之后,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这个呀……”京太郎在鲇川的逼问之下,只好说出了实情,“虫子的母亲容子……她已经死了。”
“死了?”鲇川感到这一定是个突破口,说不定容子就是被蟹场杀死的,而虫子是为了报仇才杀死了蟹场。
“嗯,是的,在虫子三四岁的时候就死了。”
“请问一下:容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被人杀死的吗?”
“不,容子……她是自杀而死的。”
“自杀?”鲇川又感到迷惑了,“容子究竟是为什么自杀的呢?”
“这个……”京太郎低下了头,拒绝回答,“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警官就不要再问了吧,何况和这次的杀人事件也是无关的吧!”
“不,在没有搞清事情的真相之前,任何线索都是不能放过的!请小栗先生告诉我们行吗?我们保证不会泄漏出去的!”
“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其实‘良子村’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作孽的事件……容子是因为羞愧和不能忍受村人们的指责才选择自杀的呀!”京太郎和静子的眼泪都似乎要落下了,鲇川的询问勾起了他们对于悲惨往事的回忆。
鲇川和天城.99lib?对望了一眼,虽然很同情虫子的爷爷奶奶,不过他们不得不再继续问下去:“那么容子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羞愧的呢?村人为什么要指责容子呢?”
京太郎似乎抱着很大的勇气,才回答道:“容子在九岁的时候……她怀上了虫子……”
“呀!”鲇川和天城都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是说虫子的母亲容子是在年近九岁的时候就怀孕了?”
京太郎含泪点了点头,接着一脸的愤懑。
想必小栗容子一定是被某个精神变态的男人所玷污了吧,十几年前的日本农村还相当不开放。未婚先孕,尤其是这么小的女孩成了孕妇,必定要顶着相当大的压力吧?这样的话,容子自杀的真相也就明白了。
“那么,虫子的父亲是……”鲇川小心翼翼的问道。
京太郎摇头:“没有找到。那个罪人始终不肯站出来。”
“那么容子小姐,他有没有告诉你们谁是虫子的父亲?”
“没有。我们也多次问过容子,可是容子也许那时候并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性行为是怎么回事吧?我们随便怎么问她,她都是一脸的茫然。可是随着年龄的长大,她也逐渐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村里有一帮子年轻人都放肆的嘲笑容子的遭遇,于是在虫子三四岁的时候,容子便选择了自杀……”
“对!也许那个男人是蟹场隆夫?”鲇川想到,“蟹场那个时候还是名妇产科医生,又或许……”
“当时,虫子是在医院中产下的吗?”
“那个时候,村庄很闭塞,也不发达,我们看不起医生,都是找附近村庄的接生婆引产的。虽然容子遭受了很多村人的不耻,可是也有一些有相同遭遇的妇女都很同情容子,否则容子根本就不可能多活这么多年的……虫子在长大之后,也明白了母亲的遭遇,加上村子开了金矿,每家每户都发迹了,在她十六岁的时候,虫子便离开了这里,到东京去了。”
“嗯,那个不出面的男人必定就是蟹场隆夫。虫子是去东京报仇去了……”鲇川想到,“ 8fd9." >这大概是唯一的动机吧!”
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但都和杀人事件没有什么联系,在吃了一顿便饭之后,鲇川和天城又赶回了东京,去调查蟹场隆夫和小栗一家的关系。
然而调查的结果却是:十八年之前,蟹场隆夫在医院兢兢业业的当着妇产科医生,和“良子村”并没有什么联系。而且,根据蟹场的精神病病例,也没有发现蟹场有着恋童癖。
这样的话,鲇川自以为的动机又消失不见了。
回到人体博物馆后,鲇川垂头丧气的向御手洗报告这个事实。
“唉……”御手洗也是一副完全不得志的样子,难道他推断的虫子是凶手真相是错误的?
“那么,御手洗君,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的伟大的排除法了吧?还有,凶手是如何完成两桩不可能犯罪的呢?”
“还不到时候啊,你看,连凶手行凶的动机都找不出来,我怎么能肯定凶手就是她呢?只是……容子真的是在九岁的时候就怀上了虫子吗?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御手洗浊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也没有什么物证,不过我们随后又询问了几个村人,他们都说这是真的。我也调查了一些关于低龄怀孕的信息,你知道吗御手洗?在一九三九年的时候,秘鲁的安第斯山上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一名五岁的小女孩莉娜通过剖腹产顺利分娩,她的儿子出生时一切正常,并且还活到了四十多岁呢!一般来说,女孩的青春期应在八岁到十三岁之间。可是莉娜在两岁半就出现了月经初潮,在四岁就发育出乳房和阴毛,这种情况是典型的青春期提前。所以小栗容子在九岁的时候怀孕,也是有可能的!”
“嘿嘿……”御手洗表情古怪的道,“你这时候说话的口吻,可真想活脱脱的蟹场隆夫啊!那么,你们至今还没有找到致使容子怀孕的那个可恶的男人吗?”
鲇川无奈的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办法。事情过去了好多年,而且最有可能的蟹场看来也不是。”
“如何解释动机?”天城一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御手洗尴尬的答道:“根据我的排除法——虽然也不是什么滴水不漏——凶手只可能是小栗虫子,可是奇怪的是,居然找不到杀人动机……那么,我们可否这样想,虫子是误杀蟹场?”
鲇川和天城对望一眼,心中都十分嘲笑御手洗。
“我是说,也许虫子一开始就把蟹场当作了其他人?当作了她所要真正杀死的人?”御手洗的这个假设明显比鲇川的要高级不少,可是御手洗也只是假设,无法给出实证。
在三人徒劳无功之后,御手洗决定撕开脸皮,直接去找虫子小姐,当面向她询问。为了防止虫子逃走,御手洗在进入虫子房间之后,嘱咐鲇川和天城把守在门口。
“虫子小姐!你一定还在怀疑为何邀请已经结束,我这个讨厌的冒充者还不离开是吧?呵呵,我其实一直在等待虫子小姐自己告诉我真相呢?”
“真相?”虫子故作镇静的反问。
“你就是杀害蟹场隆夫的凶手吧?”御手洗浊厉声道。
“我?”小栗虫子难掩心中的起伏,死死的盯着御手洗。
“放心,小栗小姐。我只是给出我的解答,何况我既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你的杀人动机呢!我只是要说给你听我对这两桩杀人事件的理解,行不行?小栗小姐?”御手洗在女性犯人面前,一向是这种绅士面貌登场。
小栗虫子嫣然笑道:“洗耳恭听。”
挑战读者
我要向读者挑战!
不必多说,所有的资料早就全部呈现给读者诸君了。请读者诸君别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解谜的关键事实上就在你的眼前。
请读者诸君仔细思考后,回答下面四个问题:
第一,凶手如何将蟹场的尸体搬入玻璃罩内?
第二,凶手如何往玻璃罩中注满水?
第三,御手洗如何通过排除法锁定凶手?
第四,凶手刻意布置的现场象征着什么?
熊猫敬上
5、透明的障碍
御手洗浊先将之前鲇川和天城的种种推理说了一遍,排除了怪盗梅泽的作案可能,接着又说了纸条问题,分析的结果是:馆长小栗虫子是最有可能制作纸条、并以梅泽作障眼法的人了。
“所有被邀请的人在进馆之前都不知道其内有着黄金假面,要在当天晚上就计划让梅泽当替死鬼,这个行动也未免太快了吧?总之,小栗女士在这件嫁祸事件上占据了天时地利。不过,仅仅凭借这种推理,还无法绝对证明小栗女士就是‘梅泽’。或许这是凶手故意为之也说不定呢!那么,接下来,让我们仔细关注该案件本身的不可能性吧?”
小栗虫子接过了御手洗的话:“据你们的分析,一共有两个不可能犯罪。第一,巨型玻璃罩的重量绝对是一个人所无法举起的,那么蟹场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罩中呢?第二,由于重力对水的作用,在玻璃罩举起或者放下的情况下,水都无法注入玻璃罩内,何况根据现场所有人的描述,玻璃罩上并没有开孔。御手洗先生,你如何来解释这两点呢?如果你无法解释,那么也就无法证明我是凶手!”
“当然。其实凶手的这两个伎俩也并不算太过高明,只不过是充分运用了人们的心理盲点或者叫作自发性错觉罢了,哈哈……不过在解释不可能犯罪之前,我还想举出在本案中的一些重要线索,可惜的是,似乎所有人都给忽视了!”御手洗神秘的道。
小栗女士略显慌张:“哦?是什么?我可什么都没看出来嘛!”
“首先,很明显的一点,玻璃罩中确实注了水,那么问题就是:凶手是从哪里将水注入的呢?也即水源在哪里?我真是很讶异,为什么那些警察都会忽视如此重要的线索呢?也许,近在眼前的重要元素,也最容易被忽略吧!答案,也是很明显的:水来自厕所。凶手当然不会是一桶一桶的将水拎到玻璃罩那里,加上蟹场又是被某种橡皮管子所勒毙的,所以我推测:凶手是通过橡皮管将水注入玻璃罩内的,也即橡皮管的一头连接在厕所的水龙头上,一头以某种特殊方式将水输入玻璃罩内!”
“那么请问究竟是什么特殊方式呢?我可觉得无论哪一种方式,水都会从玻璃罩中流出来哦!”
“呵呵,其实这种方式特殊得令人感到讶异……那么我们得出的这个结论能否帮助我们什么呢?水来自厕所,凶手是用橡皮管运水的,那么很明显的是:凶手必须要时刻注意运输的水是否装满玻璃罩内,不能漏出太多,也不能少装太多。这也是最明显的地方,可惜又被我们的警察所忽略的。那么我的推理便是:凶手在打开厕所水龙头的一刹那,必定能够在水龙头旁边观察玻璃罩中注水的情况!玻璃罩的体积十分庞大,所以必定要将水势开到最大才行,如果凶手不是站在厕所之内,则无法在第一时间关闭水龙头。或许你会说我的推理过于顽固了,可是这不仅仅是个行凶的问题,也同样是个‘预备行凶’的问题。如果凶手不知道通过厕所能够看到位于馆内的玻璃罩,那么凶手也就不会想到用水去注满玻璃罩了。故而,我所得出的结论便是:凶手当时站在厕所中,并且在行凶之前,凶手必须能够意识到他所站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位于馆中的玻璃罩!
“现在,小栗小姐,让我们来仔细看看人体博物馆的平面图。”御手洗浊拿出天城所画的简图,“凶手是站在厕所中控制水势的,可是你看,馆内一楼的厕所一共有两个,一个是男厕所一个是女厕所。很明显,凶手如果站在女厕所则完全不能观察到馆内的玻璃罩。所以,凶手只能站在男厕所的水槽旁!那么根据99lib?我之前的推理:假设凶手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博物馆,那么要能够想到将玻璃罩注满水,则必须在行凶之前意识到在男厕所能够透过边门看到玻璃罩!故而,由于加纳友子是女性,她无法从男厕所观察玻璃罩,所以加纳并不是凶手!”
“等等,我和加纳都是女性,为什么你只排除加纳友子?”小栗撅嘴问道。
“注意,我刚才的推理的基础是:凶手是第一次来到馆内,并且必须在之前注意到这个位置问题。而小栗女士是馆长,如果是小栗女士作案,那么小栗女士当然有可能是站在男厕所中观察水势,因为这当然是你的预谋已久的犯罪咯!或许,也存在一下几种可能性:第一,加纳友子是个变态,或者其本身就是男扮女装,所以会趁人不注意到男厕所解手;第二,纵然加纳从不曾到过男厕所,但在注水之时,也可以将玻璃罩搬到其在女厕所时视线所能观察到的地方。根据警方的调查,我们首先排除了第一点。而第二点本身就不成立,由于加纳友子是第一次来到博物馆,如果她并不曾到过男厕所的话,便不会激发她将水灌入玻璃罩中的打算。所以,加纳友子与案件无关!”
“好吧,御手洗,虽然这个推理看似比较脆弱,但是也是可以成立的了。那么还有什么重要元素呢?”小栗耸肩问道。
“当然。死者蟹场的腹中被发现了治疗狂躁症的药物——碳酸锂。但是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十一点半过后,那么为何胃中还会残留药物呢?应该已经是被充分溶解、流入血液中了嘛!当然,我的这种怀疑也是片面的,蟹场大可以在深夜的时候再服用碳酸锂来抑制他的亢奋状态。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蟹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狂躁症患者,实际上,蟹场所患的是狂躁症加抑郁症的双相精神障碍!而和大家一起在白天参观人体艺术展之时,蟹场只会表现其狂躁的一面,这可能与蟹场的表演型、自恋型人格障碍有一定的关系。所以,自然,在场的每一位都知道蟹场患有狂躁症,而且蟹场曾一时冲动要砸了玻璃罩,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蟹场还当面服用了一粒碳酸锂。故而,在场的每一位虽然并非是精神病医师,却都已经知道了治疗狂躁症的药物是碳酸锂。”
“嗯,不过我可看不出这点有什么值得仔细推敲的。”
“但是,巧的是,因为房间紧张,蟹场不是一个人居住的,而是和魔术师泡坂昌男一起居住。而泡坂在和蟹场的交往中,已经发现了蟹场并不像白日那般的活跃、狂暴,而是处在一种极度抑郁的状态之中。说到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在场的每一位都不是精神病医师,所以大家在当时所知道的也仅仅是治疗狂躁症的药物是碳酸锂。而且泡坂因为和蟹场合住,所以知道了蟹场也患有抑郁症,然而泡坂是无从得知要治疗抑郁症应该服用何种药物的。而蟹场在大众面前往往表现得极端突出,而在单独居住的时候则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再加上我之前所推理得出的死者体内的碳酸锂大有可能并非是蟹场自己服用、而是凶手在蟹场死后灌入蟹场腹内的理论,所以我又排除了泡坂昌男作案的可能性。”
“怎么得出的?蟹场的双相精神障碍和泡坂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除了泡坂,所有人都知道蟹场有狂躁症,并且知道蟹场服用碳酸锂来治疗狂躁症。而唯有泡坂还知道蟹场在夜深人静时表现出抑郁症的样子来,并且泡坂并不是一名精神病医师,所以他并不知道如果要治疗抑郁症,是否也同样能用碳酸锂来治疗。而凶手则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将某种化学用品灌入蟹场的腹中,并且凶手因为知道蟹场服用碳酸锂,所以才用碳酸锂来代替某种化学用品的!而如果凶手是泡坂,泡坂既然无法肯定蟹场在抑郁的时候会服用什么药物,也就不会冒险的使用碳酸锂来行使犯罪了!”
小栗虫子缓缓点头:“你的意思是,凶手使用碳酸锂是为了掩盖他真实的目的?”
“是的,碳酸锂和凶手所要使用的某种化学用品有着相似的作品,所以凶手采用碳酸锂来行凶,并且蟹场本来就服用碳酸锂,故而这样做能消弥凶手原先的特殊的用意,使得这种用意不被人看穿!而和蟹场同住的泡坂,既然已经知道了蟹场还有抑郁症,就不会冒险的使用碳酸锂来辅助了。”
“好,我明白了。可是,你说凶手所要使用的某种化学用品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要使用这种化学用品呢?”小栗虫子已经被御手洗的推论逼得连连喘气,可是她依旧还残留着一丝希望,认为御手洗不会识破她的作案手法。
“嘿嘿,”御手洗翻过天城的画,开始在纸上画出了半个椭圆,“小栗虫子小姐,本案的核心即是如何将尸体搬入玻璃罩内以及如何往玻璃罩内灌满水了。首先,我们知道,这个玻璃罩是人力所无法举起的,而且玻璃又很光滑,所以更加增加了举起的难度。所以,只能认为凶手在作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举起玻璃罩!”
“啊……”小栗虫子的身子微微颤抖,“根本就没有举起?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蟹场隆夫的尸体明明就在玻璃罩之中呀!难道我们的眼睛都有问题了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凶手是用另外一种方法将尸体移入玻璃罩内的。这个巨型玻璃罩当然是举不起来的,一是因为重量的问题,二是因为没有可以牢牢抓住的部位,但是我们如果换一种方法呢?只要换一种方法,那么这个玻璃罩就会被逐渐升起!”
“……什么方法?”
“很简单,玻璃罩不是被举起来的,而是被推上去的!”御手洗浊的话令虫子心跳加速,“玻璃罩是被推上了一个斜坡而已。其实将重物推上斜坡的方法,我们在生活中是被很普遍的运用的。搬运工人要将重物搬上卡车,但是现场没有起重机,那么怎么办?工人会用一块木板打在卡车上当作一个斜坡,然后将重物缓慢的推上卡车。同样,这个玻璃罩虽然滑手,但是如果是以一种往前推的方式,那么就根本称不上什么滑手不滑手的了!”
“但是……”小栗虫子显得很镇静,“这个方法需要斜坡的存在,可是斜坡在哪里?我们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类似的斜坡呀!”
“嘿嘿,这就是你的这个诡计的高明之处了。斜坡当然已经找不到了,因为已经被大家所摧毁了!”御手洗举起他的画作,展开在虫子的面前,御手洗明显看到虫子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粒,“斜坡并没有从凶案现场消失,实际上它就完好无损的摆在那里,只不过我们都看不见罢了!因为斜坡,它就是那个巨型玻璃罩中的又一个玻璃罩!”
“请你仔细的看这张示意图,这是从玻璃罩的侧面横剖图。我画了两个叠加在一起的玻璃罩,是的,你的诡计便是使用双层玻璃罩!请注意看两个玻璃罩的尾端,外面的大玻璃罩没问题,是个完整的椭圆,而其中的小玻璃罩则是被仔细加工过的,一部分成了一个斜坡的样子!那么,你将大玻璃罩罩上去的方法就完全昭然若揭了,你是推着外层大玻璃罩通过内层小玻璃罩的斜坡推上去的,并且最终外层玻璃罩越过了内层玻璃罩,然后完全罩住了小玻璃罩!”
“但是,尸体……内层玻璃罩……”
“是的,外层玻璃罩举不起来,只能用这种方法升起。但是内层玻璃罩的质地必然和外层玻璃罩不一样,实际上,它比外层玻璃罩要轻得多,在体积上也比之要小。所以,很显然,要完成此诡计,内层玻璃罩一定得足够轻,请到小栗女士能够一个人举得起来!当然,尸体是被罩在内层玻璃罩之中的!小栗女士当晚的行动是这样的:先以某种方法诱使蟹场隆夫出来,然后用橡皮水管勒毙蟹场,将尸体运到馆中,接着举起内层小而轻的玻璃罩将尸体罩在里面,最后通过小玻璃罩的斜坡将大玻璃罩推上去,在推大玻璃罩的过程中,自然将其内的棺材给推到了一边。那么最终我们在现场所看到的便是蟹场的尸体被罩在了一个大玻璃罩之中了!”99lib.t>
“不过……你的这种说法固然能够办到,但是如何掩盖小玻璃罩的存在呢?外层玻璃罩一旦罩了上去,内层玻璃罩岂非也无法取出了?”小栗虫子在做最后的抵抗。
“当然要加以掩盖,手段就是往两个玻璃罩中注满水。由于玻璃的透光度和水差不多,所以玻璃在水中差不多便会消失,你就是通过注水来掩盖两个玻璃罩的存在的!这也就是你第二桩不可能犯罪的目的所在!”御手洗激动的道,其实她很佩服凶手能想出如此惊人的诡计。
“哈,可是既然外层玻璃罩已经盖上了,那么如何往其内灌水呢?要知道,这个玻璃罩可是一个水和重力所组成的绝对密室呢!”小栗虫子也很激动,她实在无法想象为何一个颓丧的老头会拆穿她的把戏!
“你用了一个大家绝对想不到的方法,由于水的流动性,导致在玻璃罩‘举起’之时是绝对无法将水灌入的,那么答案就只能是这样:水是在玻璃罩已经罩住了尸体后才被灌入的!”
“完全不可能。玻璃罩已经罩在了地上,还怎么灌水进去?何况,玻璃罩上也没有开什么洞眼!”
“只是外层没有开洞,实际上内层玻璃罩的顶部却被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洞!我的解答是这样的:既然玻璃罩罩在地上时,水是无法从外部灌入的,那么很明显水就是只能从内部灌入的!水是从外层玻璃罩的内部灌入的!这便是正确的答案。”
小栗虫子沉默了,看来御手洗浊已经完全识破了她的诡计。
御手洗接着解释道:“让我们想象一下在外层玻璃罩还没有推上斜坡的时候,蟹场的尸体是被放在内层玻璃罩中的。如果随后什么都不干,而将外层玻璃罩盖上,那么水自然是永远也无法灌入其中的。那么很显然,必定是在这个环节上,凶手实行了一个诡计。这个诡计便是:凶手将水灌满了那个内层的小玻璃罩之中!在通过橡皮管将水灌入小玻璃罩中后,凶手才将大玻璃罩罩在上面。而且,有了小玻璃罩内部水的重量,在往上推大玻璃罩时,才能更好的控制,以免在上推的过程中,将小玻璃罩推开,也即往小玻璃罩中灌满水,能令小玻璃罩固定在地板上!”
“那么你是说,水是灌在了小玻璃罩中,而小玻璃罩和大玻璃罩之间的空间处并没有水?”
“不,请你仔细看我画的示意图,”御手洗指着两个罩子的空隙B处,“这里面当然也被灌满了水,否则在场的各位都会发觉问题所在了。那么关键便是:凶手是如何在其后往B处也灌满了水呢?这也是本案中凶手所无法完善的一个环节,因为答案便是:B处的水是从小玻璃罩中流出来的!从A处流出的水立即填补了B处的空缺,由于两个玻璃罩的空隙并不是很大,所以只需要几升的水便可以填补这个空隙。”
“那么水是如何从内层玻璃罩中流出跑到二者的间隙中去的呢?”
“你不如问:内层玻璃罩中的水是因为什么而被挤出的呢?很显然,凶手要往内层玻璃罩中注水,自然是在盖住尸体后,往顶部的一个事先被挖开的洞中插入橡皮水管。而且你还将蟹场的一只右手拉出了洞,在灌满水之后,蟹场的右手由于卡在了那个注水的洞中,所以尸体显得是漂浮在水中的。不过,你也许会奇怪,在水中的尸体自然就是漂浮的嘛!不过,考虑到在后面内层玻璃罩中的水还会被动的流到两个玻璃罩的空隙处,所以内层玻璃罩中是有一定空间被某种其他物质所占据的,所以要弄出蟹场绝对是在水中漂浮的现象。而内层玻璃罩中水的流动必定是在外层玻璃罩已经盖住了之后才进行,否则水会流走。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给水施加了一个力,让水经过内层玻璃罩的洞口外溢的呢?当然是气体的压力。”
“气体?什么气体?”
“还记得在蟹场的腹部化验出了碳酸锂的成分吗?碳酸盐与酸反应,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气体。将水寄出去的气体便是二氧化碳——CO2。你的诡计是这样的:在看到蟹场服用碳酸锂之后,你便选择用碳酸锂来完成这个诡计,以防止你的目的被拆穿。在勒死蟹场之后,你强行往蟹场的腹内灌了大量的碳酸锂胶囊——可能是你买来的,也可能是叫你的一些助手配制的——同时,还灌了事先算好计量的注满酸的胶囊。在完成一系列的搬运后,此时大小玻璃罩已经扣好,蟹场腹内的酸便将胶囊腐蚀,流溢出来,并且腐蚀装有碳酸锂——Li2CO3——的胶囊,碳酸锂立即与酸反应放出了大量的二氧化碳,而正是这些二氧化碳挤压在内层玻璃罩中的水,使水流满了两个玻璃罩的空隙。当然,你在事先已经算好了各种化学用品的剂量,防止二氧化碳过多或过少。”
“可是,气体不可能聚集在水下吧?气体是比水轻的物质,难道气体不会自动流到空隙B处吗?”
“因为内层玻璃罩的构造被你精心设计过了!仔细看我的图,我用红笔画出的那一道折线便是一层玻璃隔膜。而死者的头部被刻意摆放在了玻璃隔膜的左侧,所以在胃部反应生成的二氧化碳的确是上升了,不过在上升过程中遇到了阻碍,所有的气体都跑到了空间C处,而不会从洞口跑掉。于是,C处充满了气体,而水的特殊物理构造又导致它本身不可能被压缩,所以内层玻璃罩中的水通过尸体手部的洞口流到了空隙B处。而空隙B处原有的空气便会回流进入空间C处,和二氧化碳混在一起。请看这条绿色的水平线,在反应结束后(你在事前必定非常仔细的算过这个反应所生成的二氧化碳的量),红线与绿线所组成的空间C便都充满了空气和二氧化碳了。而空间C又经过你事先的精心构造,其体积应该和比两个玻璃罩之间的空隙B更大为好。总之,正是因为这两个玻璃罩的特殊构造,导致水的流动,于是在案发现场,我们所看到的玻璃罩中充满了水。”
“但是,在空间C处的头部呢?那里岂非都是气体?”
“呵呵,这点啊,你在我们刚一进馆的时候,就给我们下了个圈套。你的这个人体艺术展中各种器官所摆放的位置不同,很显然这是被刻意摆放的。我发现,所有的浸在液体中的躯体和器官都呈现出一种漂浮的状态,而所有的暴露在空气中的躯体和器官则无一例外的躺倒在地。这种摆放就给了我们一个信息:尸体在水中会漂浮,尸体在空气中则躺在地上。而案发时,我们所看到的蟹场的尸体是漂浮在水中的,总是蟹场头部所处的空间的确都是充满了气体,但是根据我们大脑在之前所得出的经验,我们依然会以为那个地方充满了液体,因为漂浮的情况就是对应着液体。”
小栗虫子一言不发。
“怎么,不明白吗?要知道,我们通过视觉所获得的所有的信息并未丢失,而是全部保存在大脑皮层,等待需要的一刻被激活。你知道盲点吗?”
“嗯?”虫子不明白御手洗为何突然说到盲点。
“在英国科学家弗兰西斯·克里克的一本 href='751/im'>《惊人的假说——灵魂的科学探索》的科普读物中便举到了视线盲点的例子。众所周知,人体的视线范围存在一个盲点。你将一只眼睛闭起,约在视线水平处的和眼球的垂直线相距十五度角的地方存在一个空间是我们肉眼所无法看见的。而人体的两个眼球正弥补了这个无法避免的缺陷。可是奇怪的是,我们每每用一只眼睛来观察时,并不会看到盲点处的黑洞,我们能够感觉到自己确实看到了盲点处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呢?是我们大脑的经验起了作用,因为大脑看见过这个盲点背后的东西,所以大脑立即做出判断,给我们放了一个虚假画面。当然,大脑的准确率很高,盲点背后究竟是什么,大脑在潜意识中完全能够分析得出来。这就是我所要说的大脑经验论,而你正是运用这点来让大家否决自己所观测到的气体中的头部!由于‘漂浮之物必定浸在液体中;暴露在空气中之物必定无法漂浮’的这种大脑在一两天内刺激后所产生的经验,所以对于玻璃罩中的些微的视觉上的不同,大脑采取忽略的态度,于是结果便是:所有人都认同蟹场的尸体处在一个注满了水的玻璃罩之中!”
小栗虫子完全明白御手洗在说的是什么,然而御手洗忽然想在进一步的做出解释:“虫子女士,我用一个魔术来解释这一点好了。因为我刚才的论述似乎过于抽象和教条了……”御手洗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三维正方体的白色框架,然后把它放在桌子上,接着拉上了窗帘,室内一片漆黑,御手洗又马上开了台灯,然后他指着桌上三维正方体框架的一道道影子解释道:“你看,这里是框架的黑色影子,接着……我拿出一支白色粉笔顺着这些影子画……好了,现在你看到的,影子的地方已经完全被我涂成了白色,是和原本框架一样的颜色了。行了,小栗虫子女士,请你站在这里,站在这里看的画,三维白色框架和背后的二维白色线条已经完全重叠了是不是?好的,现在我拿开白色框架,你看到了什么?是的,是二维的白色立体图形,可是由于之前的三维白色框架的记忆过于深刻,如果不是我将这个魔术的秘密完全展示给你看,你在此时将会完全认为桌上的二维线条是三维的框架,对不对?这就是大脑经验性记忆的秘密了,大脑总是根据经验来让我们少做过多的判断而得到一定的休息!”
虫子无奈的点点头,问道:“你一定洞悉了全盘的不可能犯罪的诡计,而且也已经排除了泡坂和加纳作案的可能性。可是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凶手?为什么不可能是安达荣或者是你自己呢?”
“不,不是我和安达。原因在这里,”御手洗指着双层玻璃罩示意图上玻璃罩的尾端,“这里是个斜坡,当然斜坡也不一定是在尾端,也可能在左端或者右端,但是绝对不可能在尸体的头部,如果在尸体的头部是斜坡,那么就无法容纳气体了。而凶手在完成犯罪之后,必定要消灭犯罪的证据,很显然最好的方法便是砸碎两个玻璃罩,让证据消失在一起了。而除了斜坡处,两个玻璃罩都贴得很紧密,所以一锤子下去,两个玻璃罩会一起碎裂。唯有在斜坡处有一个体积稍大的空间,所以凶手如果要消灭证据,必定要亲自站在斜坡处来大力挥锤,确保一锤子下去将两个玻璃罩统统砸碎。既然在头部不可能是斜坡,那么当时在头部挥锤子的安达荣就不可能是凶手了——何况安达荣如此胆小,怎么会放心让其他人来砸碎斜坡处的玻璃呢?而我自然也被排除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参与砸玻璃的行动。所以根据这三个排除法,凶手只可能是虫子小姐你,而且你在砸玻璃行动中也确实扮演着一个操纵者的角色!”
“很好,你的推理很好,只不过,御手洗君,你能告诉我我究竟为何要将蟹场如此这般费尽心机的杀死吗?”虫子那识不透的动机是她唯一的挡箭牌。
“是呀?你为何要将蟹场杀死后搬入玻璃罩中呢?为何要注满水呢?虽然是为了掩盖两个罩子的存在,可是我始终认为有着其他的目的。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为何要将现场弄得像一个女性的子宫呢?”御手洗提高分贝,面露惊诧,“为什么呢?这难道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你杀人的动机?”
“子宫?”小栗虫子不由自主的重复御手洗的话。
“嗯,玻璃罩象征着子宫壁,水象征着羊水,尸体象征着婴儿,而在外面的长方形棺材恰到好处的位于子宫颈以及阴道的位置。这个整体便象征着女性的生殖器。小栗虫子女士,小栗虫子女士……”
在御手洗浊的急切的呼喊中,虫子陷入了二十八年之前的回忆中……
6、婴儿的复仇
二十八年之前的我……二十八年之前的我……
我在哪里?我浸在微温的液体中。
我弓着身子浸在液体里。
很黑,很安静。我在做什么?
我的内脏向外敞开藏书网。
我的内脏系在何处?我,是醒着的吗?
我有多大?也许是二十三毫米。
我紧握着拇指,我看得见什么?
我的身前有个囊状的东西,那是什么?
很黑,很安静。
黑红色的血液在体内奔驰,它们流过那个囊状物,最后达到了我的体内。
十几年后我才知道这个囊状物叫作卵黄囊。
它和我的动脉连在一起,传输血液。
可是……
为什么我感到拥挤?
为什么我感到透不过气来?
是我的身侧有着什么东西吗?
那个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我感到了威胁。
过了好久好久,我们之间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卵黄囊就像一颗不小心剥离出去的心脏,游荡在母亲的羊水中。
直到有一天,我身侧的胚胎如完成使命般的将它收回。
可是为什么,他的卵黄囊是和我连在一起的?
我被卵黄囊拖着、拖着……
直到完全钻入了那个巨大胚胎的体内。
我会成为食物,被那个胚胎吸收吗?
我会死吗?
我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庆幸的是,依然有大量的血液流动到我的体内。
我游动着,又像进入了另一个子宫。
又过了好久好久,我体外的胚胎开始倒置。
它滑动着羊水,巨大的头颅滑到了体下。
那个辉煌的时刻终于到临。
一阵一阵的蠕动后,巨大的胚胎终于见到了阳光。
它被产出体内,伴随着自身的哭喊和父母的笑声。
可我呢?
我在哪里?
很黑,很安静。
我浸在微温的液体里。
血液99lib?通过卵黄囊不断流入我的体内。
我就这样不断剥削着姐姐的生命。
可是,为什么不放我出来?
我多么渴望光明和空气,渴望见 5230." >到我的母亲?
我无力呼喊,无力蠕动,弱小的我现在还不满五厘米。
我在继续生长。
我缓慢的生长,直到包容住我的姐姐长到了九岁。
所有人都以为我姐姐换了佝偻病,她的肚子逐渐的鼓起。
可是我知道病症在于我,是我的无能为力。
我无法出去,只能残酷的剥削我姐姐的生命。
最终,一把锋利惨白的刀子切开了困住我的牢笼。
睡了十年的我破壳而出。
那个时候,我二十厘米,已经在姐姐体内呆了九年多。
我被我的父母体贴的照顾。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们总是叫我为孙女。
可我明明是他们的女儿呀!
或许人世间的事情是我这个沉睡十年的婴孩无法了解的。
我的姐姐消失在了涯顶。
这个侵占我空间、最终把我吞噬的巨大胚胎消失在了风里。
可我却并不高兴。
大约是我害死了她吧?
我明明已经十多岁了,可是父母总是将我当成个婴孩看待。
也许是在体内呆得过久,我对于那时兴盛的“人体艺术品”十分感兴趣。
家族靠着金矿发财了,我也逐渐的明白了世事。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和姐姐就是罕见的重复畸胎。”虫子万分平静的回答,“在过去的二百年中,只发现了七十例重复畸胎,但是实际的畸胎人数当然要远远比这个统计数字多。”
听着虫子的解释,御手洗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容子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我的同胞姐姐。而京太郎和静子也不是我的爷爷奶奶,而是我的父母。京太郎和静子是在三十年前结合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未落魄,而为我的母亲静子实行产科手术的就是蟹场隆夫。正是因为蟹场的疏忽,导致了我遗留在姐姐的体内。随后,我的父母遭逢大变,倾家荡产,流落到了‘良子村’,那个时候我姐姐刚刚一岁多。然而我始终隐藏在姐姐的体内,无法出去。到了姐姐九岁多的时候,姐姐的腹部已经明显的凸起,随后便产下了我。但那个时候村庄的封建思想还很浓厚,许多村人都嘲笑我姐姐未婚先孕的事实。我姐姐在被逼无奈下选择了自杀。我十六岁时独自来到东京,准备开办‘人体博物馆’,随后便知道了‘重复畸胎’这种特殊情况。我随后仔细调查了我姐姐的身世,和我姐姐产下我之前的情况。我认为我就是那‘重复畸胎’中位于婴儿体内的婴儿。最终,我调查得知正是蟹场隆夫为我母亲静子实行的产科手术。于是……”
御手洗接下去道:“于是你认为害死你姐姐的正是那个犯了不可原谅的疏忽的蟹场隆夫?”
“随后我邀请蟹场来到博物馆。我早就准备了梅泽的偷窃通知,贴在玻璃罩上,想不到蟹场在当晚就发现了。不过,这也省去了许多的麻烦。我便和蟹场约定在第二天晚上在馆内集合,以共同对付怪盗梅泽。第二天晚上,我拿着一根橡皮水管出其不意的勒毙了蟹场。然后算是为我姐姐献祭吧,我将蟹场置于双层玻璃罩内,然后又精心布置了现场,让它象征着‘重复畸胎’的情况,算是为我的姐姐复仇!”
“你的诡计正是从‘重复畸胎’中所得到的灵感?”
“是的,用这种方法来杀死蟹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所以,御手洗先生,你对现场物品的象征意义的推断只完成了一半,那不仅象征着女性的子宫,而且还象征着‘重复畸胎’的形态!关键就在那个双层重叠的玻璃罩。”
“可是…..…”御手洗不忍心的道,“万一你的推断是错误的呢?万一的确是村庄中的某个男人致使你姐姐怀孕的呢?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医疗诊断的失误,也不能将罪责全部让蟹场隆夫来承担吧?”
“哼,”虫子站了起来,眼泪从眶内流出,不知为何又令人寒意的笑了起来,“御手洗君,我们走吧!”
“等等……”御手洗浊却迟迟不肯站起,“你是否也在等待着被揭开真相的一刻呢?如果不是我识破可你的诡计,那你复仇的动机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吧?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通过布置现场来重现“重复畸胎”的祭奠仪式,也不就失去了意义吗?
唉,这个女孩呀……
这个将九年的时光葬送在姐姐体内的女孩呀……那个忍受不了羞辱而选择自杀的无辜女孩呀……这个女孩呀……
御手洗浊低头,想回避虫子的目光,但他想到鲇川和天城还把守在门口……御手洗浊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有的人。
真相,有时候是如此的令他悲恸和无奈!
(完)
注:作者所举的例子均确有其事。二〇〇.三年时,在哈萨克斯坦,也发生了“重复畸胎”的奇事,更令人惊骇的是,“怀孕”的居然是一个七岁的男孩!所以我们对自己的身体了解得越多,随之而来的未解之谜也就越多。
1、江岛的历史
“草野,你最近有没有看过石冈次郎的小说?”日本推理界的奇才江岛同志颇为不快的问草野。
“啊,你说的是那个写出数个惊天诡计的石冈次郎?”中村行人却是一脸的兴奋,举起手边的一本小说,“我正看到《雪地怪圈》嘿嘿,就算是看了无数推理小说的我,也根本无法在没看解答之前推知真相!足见作者的异想天开了。”
“是啊,其实在推理圈内,大部分的作者都是开头几部写得风生水起,令人刮目相看。但是越写到后面,诡计越薄弱、推理越牵强。”江岛一本正经的说道。
草野点头:“你的话是有道理,不过我却看似你是在嫉妒人家嘛!何况石冈次郎近来也有许许多多的新作啊,创作水平根本没有下降,反而在日益完善各个方面的能力,以期达到在推理性和文学性方面的平衡呢!”
“他写的都是不可能犯罪吧?”江岛忽然略微转变了一下话题。
“嗯,比如说雪地密室、不可能的消失、灵魂出窍、无人生还模式的变种、不在场证明的破解等等。石冈次郎就好似一个无底洞,几乎每过几天就有一个别人完全想不到的诡计诞生。我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国内原创作者,你知道吗?我们编辑部有很多人,都将石冈次郎视为新一代的岛田庄司呢?”
“嘿嘿,仅仅因为他笔下的侦探叫做御手洗浊吗?真是滑稽,难道是使厕所变得更加肮脏的意思吗?”
“这恐怕牵扯到人家的鸦城观、价值观、社会观了!”草野义正严词,双手不停的抚摸石冈的著作,“不过听作者石冈次郎说,这些匪夷所思的案件其实都是一个叫作御手洗浊的流浪汉亲身经历的哦!难道世上真有如小说般的不可能犯罪事件吗?或者是石冈次郎的炒作手段?在日本国内真的有一个叫作御手洗浊的人物吗?听石冈说,这流浪汉可是‘岛田庄司笔下占星术师兼侦探御手洗洁的现实中的原型’呢!”
“真的这么厉害吗?那我倒想考考那个流浪汉了。”江岛停顿了一下,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考考他?嘿嘿,其实对于逻辑推理么,那也是我的强项。”草野微笑道。
“这可不是一个假设的谜题哟!而是我亲身经历的没有解答的杀人事件。御手洗和石冈不是喜欢不可能犯罪吗?我就给他说一个好了,我看他如何破解不在现场证明!”
江岛,这个被鸦城誉为“日本的推理天才”的作家丝毫没有开玩笑。在江岛二十岁——也即五六年前——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件真正的杀人事件,虽然并非亲眼见到尸体,而只是作为证人出席,但这桩令警方头疼的不可能犯罪,却直接开启了江岛对推理小说的兴趣。从这件案子之后,江岛辞去了工作,据说在一两年间看了超过一万本的推理小说,又恰逢只拍摄推理剧的鸦城仙冬导演的《纯本格》杂志创办,江岛被盛邀加入。三四年后,江岛和鸦城便成了日本原创推理的中流砥柱。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我只想问的是,我们的江岛同志,有没有推理 51fa." >出真相呢”草?99lib.野有些揶揄的问道。
“我早不想干了!”草野心中老是这么想,他每个礼拜都为《纯本格》写些书评或者八卦新闻,得到的稿费也不过一两百元,完全不够一顿饭吃。草野心中正考虑的是和石冈次郎合作,大家一起写原创的推理作品,然后红极一时,成为日本的“埃勒里·奎因”,其实草野最佩服的作家便是EQ了……不过说实话,他更想一会御手洗浊这个奇人,不过整个日本如此之大,自己上哪儿去找他呢?他的行踪太飘忽了,就算是专写他所破奇案的作者石冈在一年之内也仅仅在几个大节日能和他约会见面……不过,警官鲇川漂马和法医天城一二倒是和他有着固定的联系,不过御手洗似乎特约嘱咐过二人切不可将他的行踪外泄……真是的,难道是怕狗仔队吗?
“……”江岛脸色刷白,“没有,我没有找出任何一种可能的答案。也只能说这个案子太匪夷所思,太奇怪了。但是凶手如果不是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有动机。”
“凶手是谁?就是那个你心中确定无疑的凶手,他是谁?”
“古峨。你要知道,就是那个事件,直接促成了日本文科推理之圣东一的诞生。嘿嘿,虽然那次,东一差点没命……”
草野心想,你们编辑部居然有那么多的秘密没和我说,岂不是当我草野是个外人?一两百元也没啥好赚的,我这次铁了心要和石冈次郎合作了。哈哈,日本的埃勒里·奎因啊……二十岁上的江岛,外表狂傲不羁,行事作风出人意料,不过只有他心中知道,这样的所谓的潇洒只不过是在掩盖他内心的空虚。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天才的江岛跳了N级)……不,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问自己这么个问题:人活着究竟有什么价值?
我又是干什么的呢?
江岛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天空,他一无爱好,对于名利也无甚追求。大学毕业后。便在家里赖着父母,或者出去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每次沉浸在空虚和麻木之中,江岛总是骗自己说这是在寻找,寻找自己的出路,寻找自己的将来。可是他每次都找不到。
唉,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根本没有自己想要干的事情嘛!这样的人生和死亡又有什么分别呢?
外表放荡不羁的江岛,内心却是无尽空虚。可是,他总要面对生活,面对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必须解决的经济问题。
江岛什么事情都不想干,他认为干什么事情都是无聊的、违背自己心愿的。可是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事情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是成为一个诗人吧?
有时候他也写诗,但总是被人说成是无病呻吟、是狗屁不通。
就这样,穷困潦倒的大学生、伪诗人找了一份每月八百元的小区保安的工作,就是不分日夜的在一间尚能遮风挡雨的“小亭子”内看着陌生的车辆和人们进进出出,然后收取停车费的工作。
钱多钱少对我无所谓。江岛豁达的想到,自己就是要求个安静,要躲避世俗,要一个人生活,对的,就是这种纯净的不被别人打扰的生活。
多好呀!在一个小亭子中,没事就翻两本书看看,或者打开收音机听听流行音乐,再无聊,就看看过往的美女,那也不错。
可是,没过多久,江岛就差点被请辞。
“我说你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怎么老是想着偷懒呢?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好好看门,却躲在里面看你那乱七八糟的书!你还有点责任心没有!还有,看见别人汽车开出去,一定要出来收停车费知道没有!你老是窝在里面,我们国家损失的钱可要从你的工资里面扣掉!……”
于是,江岛第一个月的工资仅仅剩下了可怜的四百元。
被挨了一顿骂的江岛学乖了不少,至少在白天都保持精神抖擞的,进进出出的车辆虽多,但江岛从不放过一个开出去却不付钱或者忘了付钱的人。
面对无数张焦躁而扭曲的面孔,江岛总是笑眯眯的迎上去,摊开两只从来不修指甲的手,嘴里机械般的说:“钱,四块钱。”
就这样,光阴似箭,江岛干了半年多之后,便遇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杀人事件。
江岛记得很清楚,那天正是星期一,人们又复归繁忙。进进出出的车辆也特别多,不过江岛倒是心如止水,见一个出去的就跑上去收钱。干了那么久,这小区中的人都和矢部夸三熟知了,江岛甚至用不着说话, 4ed6." >他们就自觉的把钱塞给江岛。然而这一天,古峨的情况很不对劲。
古峨的车又旧又破,江岛从老远就认出了这是古峨的车。他不舍的离开小亭子——收音机里正播放他最喜欢的来自香港的beyond乐队的《灰色轨迹》——等在出口处。
古峨似乎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要交停车费,车速开得很快,直想冲出小区,差点把江岛给撞翻在地。
江岛惊愕的闪开,努力控制自己的平衡才没有倒下来。
“干什么?想撞死我吗?”江岛不由骂了一句。
车窗旋了下来,露出了古峨满是汗珠的脑袋:“对不起!”古峨把一张钞票丢在地上,便没命似的开车走了。
“莫名其妙!”江岛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这辆老爷车吐出来的烟可真大——捡起了地上的钱,“瓦,一张五十元的!这小子,脑袋出问题了吧!”江岛把钞票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五十元对他来说可是个大数目,足够他过一个礼拜的了。
然而,那时的江岛并不知道,此时古峨身上正背负着一起杀人事件和一起杀人未遂事件!
得了便宜的江岛悠哉悠哉的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继续听beyond的音乐。“只有顽强,明日路纵会更彷徨”江岛跟着哼唱,不过在他的生活中没有彷徨,只有空虚。
2、东一和水子的脑袋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傻里傻气的门卫,古峨不禁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望着眼前这条拥堵的老迈的马路,他又是叹了口气。
车子如泄气似的停了下来,古峨绝望的回头看了看躺倒在后排的东一。
虽然东一的头经过了仔细的包扎,但古峨仍旧能看出血丝正一点点的向外冒出,时间正不停的消耗着东一脆弱的生命。
而在古峨举起花瓶,因为愤怒而砸向东一的时候,他绝想不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东一当场倒地,失去知觉,就仿似死掉了一般,而自己却愣在一边,想的则是如何掩盖自己的过失行为。
古峨甚至想把东一埋了,以此来消灭自己所有的罪证。
但等他一冷静下来,就发现这样做是完全错误的。一是现在东一还有生还的可能,如果及时送到医院救治,就算被人发现是自己所为,也不会负太重的法律责任,毕竟自己事后及时弥补了。二是就算自己把东一埋了,也无法完全消除自己的罪证,自己把东一请来做客的事情,周围的邻居或多或少都知道了,自己完全无法去堵住这么多人的嘴,再者,世上没有真正的毫无破绽的犯罪,自己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是会真相大白的。
经过缜密的分析,古峨只有把东一送到医院,然后去自首这一条路了。尽管自己会被起诉,会被判故意伤人罪而呆进监狱,不过总比犯杀人罪来得好。
前方的车辆开动了,古峨无奈的叹了口气,驶向会救好东一却害了自己的医院。
为东一付了医疗费,并且听到东一并无大碍的消息后,古峨有似松了口气又似垂头丧气似的开着自己的破车悄悄的回到家中。他要向警方自首。
听着话筒内一声一声的铃声,古峨感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喂,是警察局吗?我刚才打伤了人……”
放下电话,古峨感到一切都已经完了。尽管东一并没有死掉,自己面临的惩罚或许会很轻,但无疑的是,自己和水子的爱情完蛋了。
水子一向是个很在意男朋友品质的女孩,她如果知道自己打伤了她的好朋友东一,她一定会提出结束恋爱关系的。
想到这点,古峨不禁把头埋了下来,眼眶中隐隐有泪水在流动。
古峨很爱水子,他觉得她什么都好,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个天使。如果没有这次的事件,水子本来已经同意在今年十一的时候和自己结婚了。唉!为什么自己这么冲动呢?为什么东一一提出反对他们婚姻的意见的时候,自己就会如此愤怒,以致有想杀了东一的举动呢?归根结底,古峨还是觉得自己太爱水子了,正因为太爱水子,才会对反对他俩结合的人施以攻击,尽管东一也是水子最好的朋友。
自己……或许是出于对东一的戒心,或者是嫉妒?
古峨近来一直发现东一和水子走得很近,自己这次强烈邀请东一来自己家玩几天,也是出于不让他们再约会的考虑。
尽管东一和水子都明确表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情爱关系,只不过是事业上的伙伴,但是古峨到底还是压制不了自己的醋意。
嗨,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结果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水子会愤然离开我,另寻新欢,说不定就是“伤愈复出”的东一……想到这里,他真想刚才那一击能把东一打死掉。
正在思路越发混乱的时候,门铃响了。
古峨感叹自己藏书网
的不幸的宿命,木然的开了门。
新见警官进屋之后,立即巡视了四周,看来这个犯人自首之后,根本就无心乱动屋内的东西,卧室里表面上的所有证据都证明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那么,你是拿这个花瓶砸向……”
“东一,他叫东一,已经被我送到医院去了,没有生命危险,或许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吧。当时,他额头上冒出了好多的血,把我吓死了,还以为自己犯了杀人罪呢。”古峨双目无神的望着新见。
新见点头,继续问道:“这个东一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好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你怎么会突然拿花瓶砸他,像是要砸死他一样的?”
古峨张嘴想要辩解,可是沉默了一会儿,无力的道:“当时,我是有想杀了他的念头。因为他坚决反对我和水子的婚事,而且我一直在怀疑他和水子有染。”
“水子?是你的妻子吗?她在哪里?不和你住在一起吗?”
“不,她现在只是我的女朋友。我们计划要在几个月后的十一黄金周结婚的,可是东一却一直莫名其妙的反对我们。而且最近东一频繁的和水子见面,令我产生了不好的怀疑。”
“于是你醋意大发,蓄意谋杀东一?但是杀人未遂,到最后良心发现,又把东一送到医院去了?”
古峨对新见怒目而视,但是这个推?.论实在是“那一刻”的事实所在。
“东一和你住在一起吗?”
“不。他自己有房子。”
“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你请他来谈点事情吗?呵呵,或者是你打算在这里解决掉他?”
新见?.的咄咄逼人的推理令古峨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那是你片面的想法。我是在大前天邀请东一过来玩玩的,不过说实话,我是不想他和水子走得太近,故而刻意的监视他。”
“嗯,大概也是在寻找杀死东一的机会吧?”新见狰狞的笑道。
古峨耸耸肩,表示他已没有精力和新见争辩下去。
卧室的零碎的瓷片碎了一地,上面还沾有已经凝固了的血迹,新见指挥手下采集了几片样本,正要向古峨作进一步的调查时,门铃又响了。
外号叫“千年老妖”的老太婆正和如花似玉、容光焕发的水子坐在一起,这老太婆就像个活了千年的妖精,无论这幢楼里什么人的什么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怎么样?那男人迫不及待要提出结婚了吧?”老太婆正边啃水子藏书网独门密制的咸肉,边和水子拉家常。
“嗯,是的。我们定在十一的时候结婚。”水子不知为何额头渗汗,回答也是敷衍得很,心中直希望这烦人的老太婆快走。
“男人呀!对于得到了手的东西,总是会失去兴趣的。一旦你和那小子结婚之后,那小子一定会逐渐的对你冷淡的!哼!这是我们过来人的经验。”妖子说话的时候,唾沫乱溅。
水子猛掐自己的臀部,以防自己笑出声来,因为她知道这老太根本还是个处女呢!大概在十多年前,她因为寂寞领养了一个小孩,就当作是她的孙子了……水子故意抬头看了看挂钟,道:“老太太,现在不早了,已经快七点半了,你孙子要起床了吧?还不快去准备早饭?”
这老太婆精力超人,每天都在四五点钟的时候起床,他们一家实在受不了她的生活习惯,虽然没有严词提出,但是妖子自己近来也渐渐明白了。每天起床后,便来找水子闲聊。水子也是早起分子,刚开始的时候还颇觉这个老太的友善,到了后来,老太太便问东问西的,水子每天的早晨都是在忍受中度过的。
“嗯,是该起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呢,起得比我们还晚,世界真不知道被他们搞成什么样呢!”水子乖巧的扶起老太太,将她送出门去。
然后,钟敲了七点半,水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坐下来安静的等待某人的出现。
“鲇川漂马!你来这里干什么,又没有发生什么杀人案件,好像不归你管吧?”新见警官异样的看见门口站着负责杀人案的鲇川漂马警官。
“嗯?没有杀人案吗?你看看这个?”鲇川漂马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照片,“这是在现场拍摄的,手法极端的残忍,不仅脑袋被砸烂了,而且死后,凶手还变态地将死者的脖子勒得鲜血纵横,你还说这不是杀人案件吗?”
新见摸不着头脑了:“可是……这里好像不是杀人现场吧?”
鲇川漂马道:“死者叫做水子,而根据一个老太太的证词,住在这里的人正是死者的男朋友古峨!”
新见尚未反应过来,内屋的古峨猛地冲了出来,惊道:“什么?水……水子出了什么事?被、被杀害了吗?”
鲇川漂马点了点头;古峨的身子猛然歪倒在地。
3、新见和鲇川漂马的整理
“想到了什么?”江岛问道。
“完了?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犯罪嘛。”草野回答。
“当然没完,我只是问问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其实案件到这里,真正的牛人,已经差不多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背后在耍什么诡计了。”
“哈哈,”草野笑得很尴尬,“你不是说,最后连警方也迷惑了吗?”
“我现在只是在问你的想法。”
“我忽然想到了石冈次郎的《二十角馆的无头尸》,你知道吗,里面的情节和这个故事有着一些相似之处,我正力图从御手洗浊的推理中获得破解此案的灵感。”
“算了吧,完全不一样。”江岛正色道,“既然你毫无想法,那你接着听,马上就到令你困惑的部分了。”
案情讨论会上,新见和鲇川漂马正在百思不得其解。
“那么,鲇川,现在让我们重构整个案件如何,理一理所有事件发生的顺序吧,我认为其中一定有着什么猫腻。”新见道。
鲇川漂马点头:“当然,现在缺的就是明确的思路。那天早上的事情确实很蹊跷,东一和水子都被人攻击了,一死一伤,而且攻击部位都是在头部,事情又扯上了水子的男友古峨,看来真相岂非就隐藏在他们的三角关系中?”
“你可不要被案件的表面所迷惑了,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犯罪的可能性,而非动机。诚然动机十分的重要,不过你能肯定某人杀了水子,那的确是因为感情上的因素吗?也许有着其他原因,比如金钱和仇恨。”
“当然咯,不过如果说到犯罪的可能性的话,最有嫌疑的古峨却有着令人迷惑的不可能犯罪性,也就是他有着时间上的不可能性。”鲇川漂马停了一下,“虽然这个并非是直接证明,也显得过于巧合了,不过我依然认为古峨并没有可能犯罪,而且他也没有动机。他想杀死的是东一,而非水子。”
“让我们把思路理一下,你再做出判?99lib.t>断好吗?”新见的心中很是怀疑古峨,“最后一个见到水子的人是一位老婆婆妖子。她早晨大约四点半起来,便到水子的屋中和水子聊天。呵呵,想不到现在也有年轻人起得那么早啊!水子和妖子大约聊到了七点二十多分……”
“等一下,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很简单,妖子的孙子设了闹钟,设在了七点半。而妖子回到自己家里后,正好听见闹钟响了。”
“明白了,不过,这个时间似乎对破案毫无帮助。”
“也不能这么说……总之,这是妖子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水子。”
“水子和妖子住得近吗?”
“上下层的关系,水子住在上面的三楼。”
“嗯,好的,请继续整理案情。”
“回到家里的妖子,百无聊赖,孙子上班去之后,便一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放到山田和上田结婚的那一段上……”
“什么?那是什么电视?这个重要吗?”
“最近热播的《圈套第四季》呀!你居然不知道,主演可是你的助手最喜欢的仲间奈绪子呢,说实话,我也挺喜欢那小妮子的……哈,言归正传,后来经过我们的调查,电视剧放到这里的时候,时间上正是九点二十五分左右。与此同时,妖子看见门外有个男人正鬼鬼祟祟的走上三楼……”
“等等,妖子怎么看得见有个男人?”
“天热,妖子家里铁门开着,只是罩了一层防止蚊虫飞进的薄纱,而妖子又正好是在客厅看电视,所以看得到。”
“好像还真巧,不过,这个似乎也全无帮助啊!”
“怎么没有,那时妖子正无聊得很,便想走出去看那个男人到底要去干什么。”
“她怎么这么好奇?”
“她认为 8fd9." >这个男人是古峨,因为背影看起来很像。”
“但其实是不是呢?”
“不知道,”新见添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妖子跟上楼去看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男人走进水子的房间。因此妖子更加肯定自己看到的就是古峨。妖子接着又回去继续看电视,到了大约九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我们是根据电视剧的情节调查出的准确时间——妖子又看到那个男人慌慌张张的走下楼来。”
“妖子一直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正面?”
“很遗憾。妖子神经质的跟了出去,便发现从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有几滴血液。妖子一下子惊呼出声,没有去管那个男人,便跑上三楼,打开了水子的房间。”
“结果就发现水子被人砸得面目全非了?”
“是的。妖子立即下楼报警,报完警后妖子怕得不得了,干脆藏在被窝中……”
“然后呢?”鲇川漂马有点不耐烦。
“警察大约是在九点五十分左右到的,立即推断水子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至九点四十分之间的二十分钟内,这个推断完全符合妖子的所见。也即水子是被那个被妖子认为是古峨的人所杀的!而进一步根据妖子的证词,水子的死亡时间必定是在九点二十五分至九点三十五分这十分钟内!”
鲇川漂马若有所思:“嗯,现场的情况呢?”
“基本没有被乱动过的痕迹,凶手杀人的手法很果断,很干净利落,进来之后直奔主题。砸死水子的是放在客厅作为装饰用的青铜雕塑,不过我认为凶手本来并非想砸水子的脸,是趁水子转过头去——可能是泡茶之类的举动——之时,拿去雕塑想砸水子的后脑的。可是也许是水子察觉到了吧,在回过头的一瞬间,青铜雕塑就砸到了水子的脸上。可能砸一下并不致命,于是这个冷酷的凶手便又砸了好多下,而且最为残忍的是,在把水子的脸砸个稀巴烂之后,凶手还用电风扇的电线用力勒住了水子的脖子,直到水子的颈部血肉模糊为止。作案手法之残忍,实在罕见。”
“这样的话,在水子一方面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了,那么我再来说说关于嫌疑人的各种情况吧。”鲇川漂马清了清嗓子,“我认为在本案中有嫌疑的人,不外乎古峨和东一两人了,根据古峨的叙述——东一则是完全否认古峨的说法——我们知道他和水子约定在十一结婚,而东一可能因为个人原因——古峨认为是东一喜欢上了水子——而想阻止他们的结合。于是古峨就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他盛邀东一来他家做客,其目的是想让他和水子分开,顺便好监视东一的行动。东一是在案件发生的前天和古峨合住的,这点古峨周围的邻居都可以作证。这是案发前的基本情况。”
新见点头:“你再说说那个发生太多的事情的早晨吧。”
“那天,东一和古峨大约是在八点起床,这点并没有被明确的证实,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了。起床之后,古峨就去厨房做点心招待东一。大约在八点半的时候,他们便坐在一起享受美食。而此时,东一不合时宜的提起了古峨和水子的婚事,并且列出了许多莫须有的理由——按照古峨的说法——来劝阻古峨不要和水子结婚。两人的谈话逐渐升级,到了最后简直到了面红耳赤的地步。而约在九点十五分左右,忍受不了东一冷嘲热讽的古峨便拿起了手边的花瓶砸向了东一……”
“等等,那个九点十五分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哦,那个时候东一和古峨正在听电台广播,九点的时候有个beyond专场,一直播放到十点半,古峨拿花瓶砸向东一的时候,正好播放到beyond的《东方宝藏》,里面不是有这么一句么……嗯,long way without friends……在那时他们的友谊面临崩溃,于是两个人都十分清楚的记得,两人的在这件事上的证词完全一致。”
“嗯,似乎电台广播和电视剧还对我们的侦破工作有力呢!”
“当然,不过就是这个结论,最后弄出了什么不可能犯罪的问题……言归正传,东一瞬间被砸晕了,而失手伤人的古峨一时慌了神,根本不知道干什么好。呆了一会后,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找来了纱布之类的帮东一仔细的包扎。”
“为什么不立即报警,或者叫救护车?”
“他说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被判刑之类的。总之,古峨那时力图想掩盖自己犯罪的事实。可是古峨自己毕竟不是权威的医护人员,简单的包扎根本无法止住东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鲜血,古峨多次想推醒东一,可是东一就像死了一般,躺倒在地上。古峨本来就仇恨东一,而这个时候东一又看似快死了一般,于是古峨几乎就想补上一击,让东一彻底闭嘴,然后毁尸灭迹。但内心挣扎了许久后,古峨还是怕自己的罪行被人知道,于是背着受伤的东一出楼,驾车将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那么古峨送东一去医院的时候是几点?”
“这个呀……多亏有门卫……嗯,他叫江岛,古峨开出出来的时候,江岛正想向他要停车费。而那个时候恰巧江岛也在听广播,广播里正播出beyond的《灰色轨迹》,而我们调查得出那个时候的确切时间是十点藏书网一刻左右,也即在东一被砸后的一小时,也就是说,古峨良心发现背着东一出来的时间约是十点十分。古峨和东一在房间里大约呆了五十五分钟左右,古峨才下决定要救东一。”
“说实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很可疑,一小时可以干很多事情了。”
“你说得对!你的意思便认为古峨就是杀害水子的凶手了,对不对?可是很明显,根据妖子、古峨、东一的联合证词,在九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有个神秘男子走进了水子的屋子,而古峨刚砸完东一。所以古峨不可能是那个神秘男子。何况,水子的屋子和古峨(还有东一)的屋子中隔了一条河。”
“河?什么意思?”
“水子住在B地,而古峨住在A地,两地仅有一座大桥相连。而谋杀案发生的九时至十时,正是交通拥堵的时段。我们在事后经过仔细的调查发现,在那个时段,要从A地经过大桥到达B地,平均要三十分钟,至少也得二十五分钟。你想想看,神秘男子是在九点二十五分出现的,而古峨在九点十五分砸晕了东一,也就是说如果古峨要犯罪的话,必须在十分钟内从A地赶到B地,这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至少要花二十五分钟呢!”
“可是古峨在砸晕东一后的一小时内究竟干了什么,并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啊!”新见道。
鲇川漂马摇头:“可是,妖子的确是在九点三十五分的时候,看到水子被人砸花了脸,也即九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水子已经被某人干掉了。就算我们抛开那个神秘男子的因素,假定bbr>古峨砸完东一后,立即以最快的速度从A地赶到B地,也至少是在九点四十分了。因为古峨砸晕东一是在九点十五分,而从A地赶到B地的最快时间是二十五分钟,所以古峨不可能犯罪。”
新见一时无语,想了一下,然后道:“实际上如果加入神秘男子和古峨要处理其他事务的因素,留给古峨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分钟的。”
“对呀!所以从物理上来说,古峨是完全不可能去杀害水子的。当然,这是建立在东一和古峨的证词没有抵触、完全一致,以及妖子的证词不是伪造的前提下。当然法医最后判定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至九点四十分之间,就算妖子的证词不可靠,我们且假定水子是在九点四十分被害的,而古峨砸晕东一后又是以最快速度从A地赶到B地,那么时间上确实正好来得及。而杀害水子——杀害水子当然得费一段时间——后,假定古峨是在九点四十五分又驾车以最快速度返回的话,那么将在>十点十分到达A地,然后再从小区内开车将被砸晕的东一送到医院,那么被江岛看到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在十点十五分了。一切是不是正好来得及呢?”
“完全不对,”新见道,“没有考虑进除了开车和杀人之外所花费的时间,比如步行到楼下、上下楼梯、搬运东一等等的时间,而且古峨不可能做到两次都以最快的时间完成路途吧?而且妖子也没有理由做伪证,那个神秘男子必定是在九点二十五分的出现的、古峨必定是在九点十五分砸晕的东一、江岛必定是在十点十五分看到古峨驾车前往医院。那么这样的话,古峨就是完全不可能犯罪的了!”
“当中肯定有问题。”草野摇头晃脑的思考着。
江岛叹道:“是啊,古峨这家伙肯定有问题,他为什么要砸东一,他砸东一必定是有个理由的!也即他砸了东一之后,必定能完成此次犯罪;他不砸东一的话,便无法完成此次犯罪!”
“好玄……”草野眨巴眨巴眼睛,抬了抬眼镜,“不过,你为什么肯定凶手就是古峨呢?或许鲇川漂马和新见的推理是正确的,古峨确实不可能犯罪呀!”
“直觉……作为一个天才的推理作家兼推理评论家的直觉!草野,如果你是古峨——一旦遇到解不开的谜题,把自己当作制造谜题的家伙,似乎一直是我的方法——你会如何犯罪?你会如何超越时间、超越距离,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杀死水子?”
草野一字一顿道:“其实,方法有很多。”
4、草野的穷举推理被扔进历史的垃圾筒
“不过,在讨论这个谜题之前,我们一定先要证明一个大前提是否正确:这个案件是否真的发生过,还是只是你江岛的胡编乱造?”草野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用右手食指指着江岛的鼻子,言下之意是“你想挑战我吗”。
江岛尚未回答,门口传来了电影导演兼杂志主编鸦城的声音:“我可以证明,的确有这个案子,因为在开庭的时候,我也在场。”鸦城习惯性的搔了搔他的“鸟巢”——就好像活脱脱的金田一耕助站在大家面前,“我当年对杀人事件或者推理小说并无甚兴趣,直到遇见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案子。随着案子的细节被披露,我的疑惑也就越大,开庭的时候,我好容易逃了一天的课,才听到了一场精彩的法庭辩论!其实这个案子在当时是如此著名,为什么草野却没有听闻呢?”
草野冷笑道:“我那时专心在看EQ的小说,哪关心什么现实中的愚蠢的无创意的杀人案件呢?”实际上,草野正和远居美国的兄弟为了遗产的分配而惶惶不可终日。
鸦城顿了一下,道:“好吧。现在你的这个疑问已经得到了证实,案件确实发生过。”
“那好,看来事件越来越有趣了哦!”草野用言语上的不屑来掩盖心中的慌张,“既然鸦城导演在开庭的时候在场,那么必然对这件事情有着十分的了解……而,我想问的是,水子真的是被谋杀的吗?”
鸦城和江岛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从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我们要全面的考虑该事件的所有可能真相。你们一开始就怀疑水子是被杀的,并且一力的想找到凶手……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水子不是被杀的,而是意外死亡、或者自杀的呢?”草野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嗯,草野的想法极其有意思,想想看,我们究竟是为何认定水子是被杀的呢?第一,水子是被砸死的,这不像是自杀或者意外事故;第二,水子的颈部有被勒过的痕迹。可是……”
“这两点皆不能被认作是被谋杀的可靠证据。为什么被砸死就一定是谋杀案呢?凶器是一个青铜雕塑,我想问,这个雕塑平时是放在哪里的呢?”
“你等等,”鸦城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对于生活中遇到的离奇事件,我都有纪录下来的习惯。那次也不例外……有了,那个青铜雕塑本来是放在收藏架最高处的一格的。”
“嗯,很好,也就是说,完全有可能是某种自然原因或者不经意的人为原因导致这个雕塑从架子高处跌落,然后正巧砸在了水子的头上咯?”
“不,实际上不是不经意的人为因素,而是经意的人为干扰。那天控方律师高木曾经讨论了‘远距离机械杀人’的方法来破解古峨的不在场证明。”鸦城正色道。
草野点头:“的确,假设雕塑是‘摔落’下来砸死水子的,那么的确可以分为‘没有主观因素’和‘完全是主观因素’这两种可能。前者即说这个雕塑可能是因为种种自然的、物理的原因摔落的,正好把水子砸死。后者则包含‘机械诡计’,在本案中则尤其指向‘远距离的机械诡计’。”
“是的,高木曾经在法庭上,演示了超过十种能在千里之外控制雕塑从高处坠落的方法……”
“不过,可惜的是,水子在被砸死后,凶手——假设是谋杀的话——还勒过她的脖子,并且勒得血肉模糊。要弄倒一个雕塑,所施加的力完全有可能远距离操控;但凶手又如何能够在远距离操纵一根电线,使之勒住水子的脖子呢?”
“于是,高木又提出了凶手不为古峨一人,而是两人的说法。即古峨操控雕塑的下坠,而在砸死水子后,还有一名帮凶故意用电线猛勒水子的脖子,造成不可能从远距离犯罪的假象!”
“可是,为什么这么断定古峨就是凶手呢?既然是远距离操纵,为什么那个帮凶不可以操纵着杀死水子呢?从这点上来说,完全无法证明古峨和本案有关!而且,以我的观点来看,与其说‘雕塑的下坠’和‘勒痕’是为了造成古峨不可能犯罪的假象,还不如说后者是某人用来误导大家,令大家认为水子定是死于谋杀的假象的!”草野一向很佩服自己能用如此“精确”(故弄玄虚)的言词来说出一个复杂无比的事情。
江岛的眉毛一挑:“你是说,水子本来就不是被谋杀的,但是某人在事后故意制造出勒痕,是想制造出水子被杀的假象?乃至进而将谋杀的罪名加在古峨头上?”
“有这种可能性。”鸦城抢答道,“不过,可能性太小了。水子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至九点四十分之间,而警察是在九点五十分到达现场,那个时候水子脖子上的勒痕已经有了。难道事情就那么的巧,在水子意外或者自杀身亡后,立即有人发现,并且想到了一个可以误导大家的方法吗?不过,这个人当然有可能是妖子,新见曾经问过妖子在看到水子的‘大花脸’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妖子的回答很模糊。所以,一个可能性是妖子制造了伤痕,用来令大家认为水子是被谋杀的,或者要陷害古峨;另一个可能性是,水子死后,正好有个人发现(或者水子是自杀的,自杀前通知了此人),并且这个人恰好为了某种原因要刻意制造水子的被杀假象!”
江岛不觉的翘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鸦城,各种可能性都分析到了。不过,我个人觉得草野的想法完全不对,不是没有可能性,而是可能性太小了。草野,你还有什么推理吗?”
草野想了一下,道:“是自杀、意外还是他杀的大前提已经被我们考虑到了,那么我们接下去便要考虑如果是他杀,那么凶手是bbr>否是古峨的问题了。因为凶手是古峨的假设过于复杂,我们先考虑凶手不是古峨的情况。第一,东一是凶手,他设了一个巧妙的诡计,利用古峨为自己弄了不可能犯罪的证明;第二,东一不是凶手。根据东一和古峨的联合证词,东一被砸晕是在九点一刻,所以其人不仅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杀死水子;第三,根据妖子的证词,可以推断九点二十五分至九点三十五分期间有一个男子曾在水子屋子中停留,那么我们必须探讨的是:第一,该男子是凶手;第二,该男子不是凶手;第三,该男子是共犯。
“如果该男子是凶手,那么一切符合妖子所见,也解释了其沾上的血迹,其停留时间也和水子被害时间相符。那么接着讨论:第一,该男子是谁;第二,该男子有何动机;第三,该男子如何犯罪(系指为何砸死水子后,又用电线猛勒水子的脖子)。
“如果该男子不是凶手,我们接着讨论:第一,该男子为何会在那时出现;第二,该男子是谁;第三,该男子停留时期,水子的生死如何——是死,是活,还是气息奄奄;第四,如果弄明白他停留时期水子的情况,便可以对我们的进一步推理起到关键作用。
“如果该男子是共犯,我们便要讨论:第一,该男子是主犯还是从犯;第二,为何是共犯,也即另一共犯为何一人不能完成此次犯罪,为何一定需要此人的帮助?第三,该男子停留期间,共犯是否已完成罪行,若未完成,该男子起到什么作用?若已完成,该男子又有何意义在此时出现。
“第四,该男子和本案无关,请注意,这和‘该男子不是凶手’并不等同。因为不是凶手并不一定和案件无关,他的出现会使案>件发生种种变化。而和案件无关,也即该男子出不出现,并不会影响到案件的发展,我们完全可以不必考虑该男子的存在。
“第五,妖子的证词是伪证,关于神秘男子和其进入水子房间看到的现场情况和事实不符。那么我们便要讨论:第一,妖子为何作伪证;第二,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比如,神秘男子究竟有没有(如果没有,楼梯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水子最初死亡状态是如何、第一现场是否真的在那里等等……”
草野仍在不停的推理,不过江岛和鸦城相对一望,立即得出了一个结论:“草野用的乃是最无聊的‘穷举推理法’。”
“停一下,草野,”鸦城道,“你这样一条一条的列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每一条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来判断正确与否,那岂非永无穷尽之日了?何况,我认为根据本案的情况看来,完全可以把情况分的很清楚:第一,古峨是凶手,他如何犯罪?第二,古峨不是凶手,凶手是谁?”
草野似乎还一下子收不回自己的思路,愣在那里。
江岛接着道:“怎么样,草野,你先来给我们分析分析如果古峨是凶手,他是如何犯罪的好不好?”
“好……”草野感觉自己的精妙推理是俗人无法理解的,“第一,古峨用的是时间错觉诡计。之所以能判定古峨砸晕东一的时间是在九点一刻,是因为广播中播放的是beyond的《大地》。假设古峨要在这点上耍阴谋,那么情况便要分成两种了:第一,砸东一是在九点一刻前发生;第二,砸东一是在九点一刻后发生。
“那么古峨在九点一刻之前,是否能知道广播台将在九点一刻的时候播放《大地》呢?或者那个时候不是广播的声音,而是古峨自己的录音机或者电脑的声音呢?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古峨、包括他的朋友没有一个是在广播台工作的,古峨不可能知道节目单。何况《大地》也并非是观众强烈要求点播的,而是事先安排好的。所以第一个假设不成立。
“广播台在九点一刻播放《大地》这是事实。然而如果古峨在那时早就已经干掉了水子呢?也就是说,在干掉水子后,古峨立即开车回到A地,并且给东一放九点一刻播出的《大地》。因为水子至少是在九点二十分被杀的——先不考虑妖子关于神秘男子的说法——所以我们假设古峨在九点二十分时立即从B地赶回,那么在路上至少花费了二十五分钟,也即在九点四十五分时回到A地。并且在那时给东一听早已经准备好的九点一刻的《大地》录音(该录音可能是古峨在从A地开往B地的路途中录下的),让东一产生时间错觉,并为自己作证。
“然而,根据东一和古峨的证词,他们是在八点左右起床的,然后躺在床上享用早餐。到了九点一刻时,因为争吵,古峨砸晕了东一。那么这段东一和古峨在一起的时间约为一个小时又一刻钟。而根据门卫的证词,古峨是在十点一刻时开车送东一去医院的。如果根据前面的假设,古峨在九点四十五分回来给东一放九点一刻的音乐,也即那个时候东一方才醒来……嗯,九点四十五分到十点一刻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如何能让东一以为一个小时又一刻钟仅仅是半个小时不到呢?从这点上来说,完全不可能。而且,古峨难道能控制东一何时醒来吗?总之,第二种诡计虽然精彩,但却也不可能成立。”
鸦城鼓起掌来:“?你的这两个方法,都很巧妙,然而都被你自己给否决掉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解说第二个方法的时候,不自觉的加入了全新的证言?”
“什么意思?”
“按照你的穷举法,任何新加入的线索,都应被进行正确与否的讨论。而在你的第二种方法中,门卫江岛的证词是新加入的,如果门卫作伪证呢”
江岛立即道:“我不可能作伪证。不过按照鸦城的说法,即使我在十点一刻的确看到古峨开车去医院,也是不能因此得出第二种方法不可行的结论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看到车藏书网中的东一!”
草野拊掌道:“是啊,真相就在这里!古峨不仅给东一下了个套,也给江岛下了个套。仔细想想,如果十点一刻时,古峨的车上并没有东一的话,也即古峨是装作开车送东一去医院的,好让我们的第二种假设因为时间上的‘不足够’而流产……那么古峨在开车出去之后,若再次秘密返回呢?返回之后再唤醒东一,接着给他听九点一刻的音乐,然后等到一个小时后,砸晕东一呢?天!这真是可怕的诡计!然后再秘密的送东一去医院,然而我们根据东一和江岛的证词,所确定的事件发生的事件都是被提早了的,因而和水子的被杀重叠!”
“等等,你别那么兴奋……实际上,”鸦城指着他电脑上的一行文字道,“按照你的假设,古峨将东一送到医院的时间应是在大约十一点半,至少也要超过十一点吧?可是根据医院方面的证词,被砸晕的东一是在十点三十五分被送到医院的!怎么样?这下可是真的完蛋了吧?而且古峨是不可能肯定江岛并没有看到车内的东一的,他根本无法控制这一点。”
草野眨巴眨巴眼睛:“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推理到这里了,难道不对吗?也许古峨为了愚弄江岛,车内安放了一个很像东一的人偶……或者在十点三十五分送到医院的人……不是东一?而是个替身?”看见大家都没有反应,中村行人也收回自己愚蠢的弥补式的想法,“这样的话,无论怎么想,动用时间诡计都是不可行的了!”
鸦城冷冰冰的道:“完全正确。”
“那么……看来,看来我们接下去便要讨论我最讨厌的时刻表诡计了。想想看,凶手选择是拥堵时刻下手……等等,我有个问题,水子是干什么的,星期一不上班吗?还有东一和古峨?”
鸦城道:“他们那时都是自由撰稿人呢!呵呵,现在的东一也是,不过当初写点小资文学,现在东一在写推理小说,而古峨被判无罪后努力用功,似乎当上了某公司的IT经理,这是我听东一说的。看来都是那桩事件带给他们的变化。”
“哦,我想,凶手选择上班高峰时间下手,一定有其必要的原因的!鸦城,你有没有那个时候的交通线路图?”
“当然没有,不过高木在法庭上都已经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可能,不过都已经被一一排除了。你想听吗?嗯,我这里记载了呢:从A地前往B地,共有两千九百九十三种方法,排除绕圈和走重复路线的方法,那么就剩下了五百八十四种……”
草野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当然,这是排列组合……”江岛提醒道。
“算了算了,”草野投降,“我最讨厌这种玩意了,那么这种诡计真的已经被排除了吗?”
鸦城点头:“完全被排除了。在那个时候,还是开车过桥是最省时间的方法。不过也至少要二十五分钟,假设你先前提出的诡计也不行的话,那么古峨看似真的是不可能犯罪的哦!”
“好了,既然他是不可能的,干嘛还要那么斤斤计较呢?”草野的各种推理都被鸦城扔进了鸦城的垃圾筒,“那么我们接着讨论凶手不是古峨的情况好啦!”
“你忘了吗?”江岛冷嘲道,“这种情况,你已经讨论过了。”
5、御手洗浊的两节理论课
“现在也只能说说理论了。”御手洗浊(石冈次郎盛邀他来自己的母校演讲,不过似乎没人认识他,现在他化名为横沟京太郎)在讲台上思忖着,教室里坐着东京大学之贝克街侦探社的二十多名社员(末排混有日本的文科推理之圣东一),“大家看过的推理小说太少了,不过福尔摩斯和阿嘉莎,再加上怪盗罗宾和金田一——而那种柯南之类的实在太幼稚……——所以我一说说推理小说的历史和流派,难免泄底,不泄底的话又觉得无聊得紧……所以,不管听不听得懂,先给社员说说理论吧。”
“妈的,完全本末倒置,”东一盯着投影仪心想,“理论这种东西对于推理入门者来说太高妙,完全是对牛弹琴。我敢打赌,这我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什么‘专家’说理论不超过十分钟,底下鼾声如雷。”
自从情人水子惨死、好友古峨和自己视同陌路之后,东一一下子就消沉了。几年前因为强烈的抑郁症住进了精神病医院。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躺在病床上的几个月内——据东一自己说——他看了超过两万本的推理小说!出院后,东一立即向这方面发展,转眼之间,就成为了国内一流的推理作家。
“我认为,”御手洗开始演讲了,“推理小说中的诡计可分为两类:核心诡计和辅助性诡计。以 href='3660/im'>《占星术杀人魔法》为例,核心诡计就是那个惊天动地的分尸诡计,而辅助性诡计则包含密室、雪地足迹、手记、地理方位等..一系列的小诡计。不过辅助性诡计也可以分成两类:和核心诡计无关的辅助性诡计、和核心诡计有关的辅助性诡计。前者的存在只是零碎的、孤立的存在,和全作的核心诡计并无紧密的关联,我并不能说这样的写法不好,只是觉得未免也太浪费,而且全作似无统一性、连贯性。以《樱的圈套》为例,本作的叙事性诡计和其所叙述的杀人事件等并无实质关联,叙事性诡计出现的主要作用仅仅是为了让读者有惊愕感(很强的惊愕感),我个人认为这并不能称为完美。而后者则和核心诡计有联系,或为了补充核心诡计的不足,或为了掩盖核心诡计而使其不被侦探察觉。对了,也可以说这第二类较为高级的辅助性诡计即是大家熟知的‘岛田流’,只不过两者的形式不同,我所说的依衬核心诡计的辅助性诡计是站在罪犯的立场上,深埋在事件的真相之中、谜团之中。而‘岛田流’讲的则是案件的表面现象,各种匪夷所思的表面现象乍看之下根本无法解释,但都是核心诡计所引发的涟漪。当然,更高级的‘涟漪’则是在涟漪本身中也隐藏诡计,并使之和核心诡计统一、连贯!古往今来,象这样的完美无缺的杰作到底有多少呢?”
“曲高和寡嘛!看过这两部作品的人能有多少呢?何况你说的还都是理论,这样细致入微的分类确实有一套,不过能明白的会有多少人呢?”东一环顾四周,心想,“大家都在吃零食嘛……”
“作为一个推理作者,我经常碰到这样的难题:如何掩盖我所创造的诡计?要知道推理小说其实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的无声的较量。读者能否提前看破诡计、推理出真相便是这部小说厉害与否的一个衡量标准。我一旦创造出了诡计,我便会站在凶手的立场上思考如何掩盖我的诡计。嗯,是的,我已经听到了底下不少人在轻声附和,对了,就是利用和核心诡计有关的掩盖性诡计!当然,我现在仅仅是在说理论罢了,到底如何想出能掩盖良好的辅助性诡计呢?那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不过,假设你的核心诡计已经匪夷所思到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情况下,那么设不设辅助性诡计也就无所谓了,反正都看不破,有可能多添小诡计会画蛇添足的!那么如何掩盖呢?在奎因的 href='7857/im'>《中国橘子之谜》中——其实,这名字取得很烂——的著名谜题:现场的一切都被倒置了……呵呵,引发了我的灵感。也即,我们是要将诡计埋葬掉,是要将诡计藏起来,不过却不是令它躲避,而是暴露!是暴露!将诡计暴露在一大堆诡计之中,那么侦探就不容易注意到该诡计的特殊性!呵呵,大家是否觉得这个想法很妙呢?”
“确实妙,可是怎么做呢?听了一大堆理论,根本就没用嘛!”东一不想这陌生人冷场,提问道。
“嗯,我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作者除了要想出诡计之外,还要想出让诡计消失的方法……”御手洗浊解释道。
——答非所问嘛……
“那么具体呢?”
“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们先来看看推理小说中常用的诡计类型吧:比如密室诡计、雪地密室诡计、凭空消失的魔法、分尸诡计、无头尸的秘密、童谣杀人、预告杀人、诅咒杀人、无意义杀人、不可能犯罪、奇怪的凶器、死前留言、时刻表诡计……”
——等等,时刻表诡计……
——那件案子……
——根本就没有时刻表诡计吧?
——试试这个理论,诡计只不过是消失了,被隐藏掉了而已,实际上……实际上……我们只要……“要破解这些诡计,我们不妨采用各种非正规的思维方法,诸如:逆向思维、理科方法、心理学、超自然主义等等,总之,要寻找到一个盲点,这个盲点可能是心理盲点,也可能是物理上的盲点。其实要破解诡计不难,关键是看你能否抓住此诡计的一个死穴。”
——盲点?逆向思维……死穴?
东一的脑袋飞快的运转起来,他又想起六年前的那个案子:水子惨死、自己被古峨砸晕,然后被送到医院……——等等,我那时被砸晕……古峨为什么要砸我呢?那天早上、那天早上,我一起床,古峨就很热心将早餐端到我房间里来,打开收音机……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不知为何古峨硬是要扯上水子的话题……结果,他拿起花瓶砸晕了我。
——在迷迷茫茫中,我感到自己被搬运……被谁?当然是古峨,自己被搬上车,然后被送到了医院……——不对!有一个问题,我现在才想到这里有一个问题:古峨说在砸晕我之后,他犹豫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将我送到医院的……可是,那天被砸晕的我在隐隐约约中似乎感觉古峨是立即将自己抬到车子上的……下了车,我就看见了穿白大褂的医生……——一定!答案一定就藏在里面,假设我的感觉没错的话,古峨是在砸晕我之后立即将我送到医院的,根本就没有隔太长的时间。也就是说,九点二十分时,古峨将我搬到车上,而根据江岛的证词,古峨的车是在十点一刻开出小区的……那么,古峨在这一个小时内,究竟在干什么?
——但是水子至少是在九点四十分死的呀!如果那个时候古峨载着我飞速赶往水子的住宅,也差不多得九点五十分到那里了,古峨根本就没有时间杀死水子!但是如果古峨不是凶手,那么他会载着我去哪里呢?我是在十点三十五分被送到医院的,而且小区除了大门也没有其他的出口可以开出车子了呀!
——如此说来,那个盲点就在这里——嗯,只有如此想才对——那天我被砸晕的地点根本就不在古峨的家里!
——那只?是一个和古峨家的卧室布置得一摸一样的房间罢了!
——我想想:嗯,这个“相似的房间”必然就在离水子房子不远的地方,嗯,肯定就在B地了。所以古峨根本就不用过桥,也能杀死水子!而古峨砸晕我的举动也是他事先设定好的,要让我给他作不可能犯罪的证明!
——一定是这样的!九点一刻,原本就在B地的古峨砸晕原本就在B地的我后,立即赶到水子的屋中,杀死了水子——这“相似的房间”必定离水子家很近,这样的话,要在九点二十分到九点四十分之间杀死水子,就变得完全可能了!
——杀死水子后,古峨立即将我搬到车上——可能是在九点半左右——这样就解释了我的晕倒后的感觉为何和古峨的证词不一致的问题了。然后开车从B地赶回A地,不,不,不……这样的话,会被人看到的……——是了,实行该计划的时候,古峨开的不是他自己的车,大概是我的车吧!命案的前夜,古峨可能给我下了安眠药,然后驾驶我的车将我送到“相似的房间”。第二天,等我醒来之后,将我拖在那个房间中,然我以为自己还是在古峨的屋子中。随后故意和我争吵,接着拿花瓶砸晕我……——之后,开着我的车返回他自己的在A地的屋子。
——将他自己的屋子弄得和砸晕我的现场一摸一样……不,一定不是在送我回来之后立即布置的,那样时间不够,或许是在命案的前夜布置的,或者送我去医院后回来布置的,也一样来得及……——然后,将我搬到他自己的车上,等等,在大约九点半之后开车从B地返回A地,花费半个小时……那么是在十点钟,然后搬运我的躯体、布置现场等等又花费了数分钟,随即开车送我去医院。这样的话,江岛在十点一刻看到古峨的车驶出小区……那、那完全符合推理了。
——而,古峨在砸烂水子的头之后,还制造出勒痕,恐怕是为了否定“远距离机械杀人”的可能吧,进而为自己作不可能犯罪的间接证明咯!妈的,原来是这么个庸俗的、被用烂了的诡计呀!为什么大家之前都没想到呢?
——是的,我们都被误导了,古峨故意挑了个车辆堵塞的时间犯罪,是想将我们的注意转移到时刻表诡计上面;然后故意弄了个收音机的时间证明,是想将我们的注意转移到时间诡计上面……好个消失了的诡计!看来这杂七杂八的人的理论还真有点作用,呵呵,用多重可能的诡计来掩盖自己的特定诡计……到最后,自己的诡计便消失在了其他的虚假的诡计之中!
东一不自觉的鼓起掌来,不过,这掌声在那时显得有些突兀……因为御手洗浊的演讲早就结束了,大家正在看国产的 href='2983/im'>《侦探伽利略》……“东一也跟你说了?”新见问鲇川漂马。bbr>..
“说了,我太佩服东一了。东一这次建议我们来听听这……横沟京太郎的理论课,说是大有益处。我说,这狗屁的理论有什么好听的?和实际的完全没关嘛!……这么邋遢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呢!他的名字也够搞笑……”鲇川漂马不耐烦的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东一的推理是不成立的,你看一下这份资料……其实我在当年就已经察觉到了古峨可能运用‘相似的房间’的诡计,于是特意在水子屋子的周围作了仔细的排查……结果是:所有的公房都有人住——那里本来就是繁华地段——而一些私人住房的条件也不允许改造成为和古峨居所一样的‘相似的房间’。换言之,在水子屋子周围根本不可能存在这么一个房间!古峨依然是不可能犯罪的。”
“当年没听你说过这件事情嘛!”鲇川漂马的鼻孔中开始冒气。
“嘿嘿,不好意思,当年想独占功劳,所以调查的时候就没顾上告诉你。后来查清楚了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后,我再跟你说明,岂非也没了意义?”新见脸红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中,“横沟京太郎”的理论课开始了。
“上回我们说一个推理作者如何掩盖自己所想到的诡计,那么这回我们接着说如果读.99lib?者已经察觉了作者的企图,那么作者如何继续掩盖下去!在阿嘉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中,经常出现这样一个情况:第一个被排除的嫌疑人恰恰就是最终的凶手!阿嘉莎很轻易的就误导了读者,也许读者是怀疑过某人,但是阿嘉莎却在第一时间否定了某人的嫌疑,那么读者或许就会被阿嘉莎牵着鼻子走,而放弃对某人的怀疑。是的,这就是一种刻意误导。聪明的读者完全有可能想到你在用什么诡计,这种情况相当的危险,那么你要作的便是如何进一步的掩盖此诡计,如果制造虚假的刻意的线索或现象来让读者自己否定掉自己的想法呢?我的意思便是:该诡计还是这样,它在那里根本没有动过,读者已经开始察觉,但是高明的作者却用了各种手法和掩盖性的诡计来进一步给核心诡计蒙上面纱,甚至不自觉间‘操纵’读者自己来否定自己的判断!真是高明的做法!……”
“你听懂了吗?”新见问鲇川漂马。
“他似乎是说那个‘消失了的诡计’似乎要被读者拆穿了,然而作者却力挽狂澜,又用其他的方法,诸如误导、意外事件、叙事性诡计等等的横生枝节来让读者怀疑自己的想法,进而让这个诡计再次消失。”
“消失的诡计……再次消失?”新见若有所思,“又不见了,这次该如何是好?也即是说……”
“也即是说读者好不容易想到的真相本来就是对的,但是或许遇到了阻碍,导致读者自认这个诡计行不通。但是么,实际上,这个诡计有另一种可行的方法,这就要求读者具有更高级的推理能力了,不,不光是需要推理能力,还要有全新的思想方法。如果,让诡计‘消失’这是运用了读者的盲点的话,那么‘再次消失’便是运用了读者更强的盲点和读者的自信匮乏……”御手洗浊在台上似乎也没什么自信,站的东倒西歪的,根本就不敢看台下的社员——其实除了新见和鲇川漂马,没人在听御手洗浊的枯燥的推理小说理论课。
“他的意思是,真相的确如此,可是我们一定要拆穿凶手的最后一个把戏才行!”新见对着鲇川漂马道,“那么……那件案子,你有什么想法了吗?按照御手洗浊的理论……我们且来试一试吧。”
“古峨根本、的确是使用的‘相似的房间’的诡计吗?”鲇川漂马小心翼翼的问道。
“假设、假设如此。虽然根据我的调查,没有地点让古峨施展此诡计,但是我们‘知道’,古峨的确是用了该诡计的。那么问题就是:如何使用?在哪里有这种相似的房间?”
一阵沉默,不过和刚才不同,两人各自思考着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喂,你的调查不会漏过了什么显而易见的地方吧?”鲇川漂马推醒了埋头苦思的新见。
“怎么可能?我的排查是很仔细的……等等,你说什么?”新见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是说,漏过了……什么显而易见的地方吧?”
“是的……显而易见的地方……显而易见,我是说,也许那个房间就在我们的面前,但是我们……”鲇川漂马也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开始惊呼。
御手洗浊的脸涨成了个超大的番茄:“喂,你们干什么?不想听的话,给我滚出去!”
鲇川漂马和新见答非所问:“那个房间就是……就是……”
6、大野的真面目
古峨左手捧着他的推理处女作《挑战岛田》和《挑战京极》,右手拎着一箱果汁,用脚敲响了《纯本格》编辑部的大门。
“你是……古峨?”东一愣在那里。
“谁谁谁?”鸦城、江岛和草野一窝蜂的冲了出来。
“是这样的,我最近写了两篇推理小说,感觉相当不错,几乎可称得上是岛田庄司的水准了,所以特地来投稿。这箱果汁送给你们吧,辛苦了哦!呀,东一兄,日后还须你多照顾啊,恐怕我也要靠写推理小说谋生了呢!”
“你不是当上IT经理了吗?钞票应该很多吧。”东一没好气的问道,他心想: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杀人凶手……“我所谓的谋生,有两重含义,一个是经济上的谋生,一个是思想和兴趣上的谋生。诚然,当个IT经理,是可以满足基本的温饱问题了,可是自己的志趣却并不在此上呢!我还是梦想当个推理作家,说实话,自从自己亲身经历杀人事件之后,我大约看了超过三万本的推理小说呢……”
东一没好气的背身走进了屋子。
江岛皮笑肉不笑的道:“嘿嘿,你还认识我吗?我在那杀人事件中的分量可不轻哟!”
古峨盯了江岛半天,可是也没回忆起他是什么人。
“真健忘,我是门卫江岛呀!哎呀,看谁来了,也是来投稿的?”江岛兴奋的向门口招手。
“是的,我叫作木子……”很柔美可爱的女生。
半年之后,木子成为了日本国内知名的推理女王,名作有《校园十大惨剧》和《盲人、聋子和狗》,今天木子是来送她的处女作《光明馆记之蝶梦》的。
真相注定要在这一刻被揭开,古峨回头望向木子,然后惊呼出声,手中的一箱果汁也不觉的掉下,正砸在了鸦城的脚上。
“哎呀!”两个男人的尖叫回荡在楼层。
“你干嘛呀?”鸦城蹲下去揉他的脚趾。
“水……”古峨的嘴唇颤抖着,咽了数口口水。
“水?你要喝水呀?我来倒。”草野应道。
“水子!”古峨指着木子惊呼出声,“水子!怎么可能?你是水子?你已经死了呀!难道,当初死的人不是你?奇怪,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你呀?你躲在哪里了?还是,你有什么阴谋?还好,我留了一手,不然……这么说来,我干的全部都是徒劳了?”古峨双目圆睁,手中的两份手稿也不觉散落在地。
“是的,”木子不慌不忙的替古峨捡起他的手稿,“我是你的水子,可是那女人——那个水子——不是我杀的,杀她的人么……是大野,是大野!”
什么意思?在场的人恐怕除了木子,连古峨也不明白这背后的秘密。
“喂,鸦城大哥,他指的大野难道是写推理的大野?”江岛悄声问鸦城,“前几天,大野因为心脏病英年早逝,我们正策划弄他的专题呢!”
“谁说不是呢?真复杂,乱七八糟的……”鸦城也晕了。
东一在里面听到了门口的争吵,料想大家似乎在讨论那件命案的事情,便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你们是在说水子的命案吗?哼哼,古峨!我已经破解了你的手法,你所用的正是‘相似的房间’,只不过我们都被你刻意弄出来的‘时刻表诡计’和‘时间错觉诡计’给搞晕了!怎么样,你砸晕我的地点不是A地,而是在水子房间的附近吧?”
“古峨是凶手的推理有太多的漏洞!所以你只说对了一半,”木子突然面向东一,不知为何抢先回答,“那个‘相似的房间’根本不在水子房间的附近呀,实际上,那个房间就是水子的被害现场呀!”
“呀!你……”东一在那时,只感到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怎么样,听到这里,你明白了吗?”石冈次郎博士吸了一口可乐,问眼前目瞪口呆的御手洗浊,他已经从鲇川那里听到了事件的真相。
“这样啊?还真想不到,原来那个房间就在水子家里?嘿嘿,太有意思了、太大胆了!但 662f." >是这样的话,古峨必须先要得到水子的同意呀。你想想,古峨用‘相似的房间’的诡计是要来杀死水子的,水子怎么会同意?”
“但是水子的确同意了呀,因为水子想借‘古峨的诡计’来除掉某人呢!这就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你是说,水子一开始就知道古峨弄出这么个诡计是要来杀死自己的?”
“当然。”
“所以……”御手洗浊开始搔自己的头发,这个动作是跟鸦城学的,“该事件中的人物关系便是:古峨因为水子的背叛而想杀死水子,接着水子又想借古峨之手杀掉某人?”
“说实话,这个案子太没意思了,一开始我们就不知道还有个未明人物参与其中。”
“不,不,不,那个未明人物不就是水子吗?”
“是的,死者的确是水子,那套房子也是水子的。可是一直和古峨以及东一交往的女人,则根本不是水子,而是木子。”
“身份替换诡计呢!不过既然她不是水子,为什么一直住在木子的屋子里?”
“同性恋呗……后来这个木子自己都承认了,当年,她在同时和水子、古峨、东一以及大野交往。”
“等等,什么时候,又扯出来个大野?”御手洗浊简直无法忍受这个故事的叙事方法。
“你管大野是怎么和木子认识的呢!总之,木子大约是个性欲旺盛、性欲变态的人吧。在她和水子的同性恋关系中,水子一直扮演着依附方的角色,而在和大野的交往中,却是她扮演依附方的角色。总之,那个时候大野大概发现了木子和水子的关系吧。”
“就像古峨发现她和东一的关系一样?”
“很不一样哦!古峨发现了她和东一的关系后,便想方设法要杀死‘水子’,但大野不一样,大野觉得问题出在水子的身上,他想杀的人是水子,而不是木子。”
“妈的,真是忽悠人的案件……”
“嘿嘿,然而整件事情中缺一不可的便是:古峨和‘水子’都有杀死东一的欲望。”
“嗯?这又是什么情况?”
“古峨在借用‘水子’屋子的时候,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只是跟‘水子’说这是杀死东一的必要诡计。而且‘水子’在那时也有除掉东一的欲望,不,其实‘水子’没有这种欲望也不要紧,只要能让古峨相信她有就行了。”
“于是,她们俩便算计着如何干掉东一?”
“是的,古峨的理由本来就很不充分,突然想借用‘水子’的房子,说是弄一个能使自己脱身的诡计什么的,我想‘水子’肯定会察觉背后的阴谋的。”
“但是,最后那个冒牌水子同意了呀,这怎么解释?”
“那只是虚假的同意罢了。‘水子’料想到古峨的最终目的是要杀死自己,于是伙同大野要陷害古峨,并且也可以同时除掉真水子这个障碍——当然,这是大野的想法。在大野心中,能一举除掉水子、古峨、东一这三个情敌,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对了,木子干嘛非要扮成水子的样子和东一、古峨交往?”
“哦,那期间大野正好有事情出国去了,木子寂寞难耐呀。先是变态的缠上了水子,然后借用水子的名义缠上了东一和古峨。这样的话,等大野回来,她的事情也不会被拆穿。”
“……”
“木子同意借房间之后,古峨便要求木子自己弄一个不在现场证明。不过因为木子——作为水子的身份——是个自由撰稿人,平时也不大出门,所以古峨提议在自己动手杀东一之前‘水子’再出门制作不在场证明。”
“但其实,古峨的计划根本不是那样的咯?”
“是的,古峨在计划好的‘谋杀东一’的时间之前就砸晕了东一,然后开展自己的真实计划。”
“这么说来,那天东一醒来之后(被古峨硬拖在卧室),木子也和他们在一个屋子里?”
“是的,不过并不互相妨碍。古峨等到九点一刻——注意,这与他和‘水子’约定的‘谋杀东一’的时间提前了很多——砸晕东一,然后立即冲出卧室,准备趁其不意杀死‘水子’。”
“但是……事情发生了变化,不是吗?难道古峨之后砸死的人不是假水子,而是真水子了?”
“如果是真水子,古峨就不会砸了。实际上,那天古峨冲出卧室之后,木子根本就不在水子的屋子里。古峨一时傻了眼,‘看来自己低估了这个女人’,便立即收拾好现场……”
“等等,古峨是不是立即要把‘相似的房间’变成‘不相似的房间’?怎么可能在数分钟之内办到呢?”
“很简单,水子死在了屋中,事后我们只关注尸体,根本就没关注房间的布置。所以古峨只需要略微改动房间的布置就行。”
“这样……不也很困难吗?”
“不困难,女人的房间,小饰物总是很多,古峨在卧室中多添几样饰物,就会立即变得不一样。何况水子的卧室中还有一面大镜子,而古峨的卧室中并没有,这个不同便会造成视觉上的巨大差异。”
“难道古峨要把大镜子搬到卧室中吗?这也会费很多时间吧?”
“不,镜子本来就在墙上呀,只不过被窗帘给遮住了呢!然后把镜子移动到窗帘邻侧的墙边就行。变换房间布置的过程大约也就在五分钟左右吧。”
“可是妖子亲眼见到在九点二十五分之时,有一个男人进了水子的房间呀!这男人是谁?不会是古峨吧?那个时候,他估计正和被砸晕的东一在车上呢!”
“当然不是古峨,那个男人是大野。大野的背影和古峨蛮像的,所以大野故意的走楼梯而不用电梯,正是要让别人看见,让别人作证说古峨曾经在命案发生时到过这里。”
“嗯,明白了。那么你说古峨离开水子的屋子时,屋子中根本就没有尸体咯?”
“没有。当然没有,否则鲇川漂马通知新见发现水子尸体的时候,古峨根本不会如此之惊愕,一下子晕了过去。嘿嘿,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杀死水子,但却会在现场发现水子的尸体!”
“那么,后来那具真水子的尸体是哪里来的呢?”
“木子在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离开,实际上,木子、水子和大野三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妖子不是说‘水子’在七点多钟的时候就显得不耐烦,要赶妖子走了吗?嗯,她担心的不是古峨怎么杀死东一的事情,而是在考虑后面和大野以及水子的事情。整件事情中,水子完全是无知的,而大野么……据木子后来的证词,他扮演的是她的哥哥。”
“你的意思是,他们三个人躲在一旁,看到古峨开着东一的车走了之后,便分头行动:大野走楼梯上楼,而木子和水子则一起乘电梯上楼。而汇合点便是水子的家?”
“是的,总之将水子骗到房间后,大野便拿起青铜雕塑——当然,他是戴手套干的——砸死了水子,然后用电线狠狠的勒水子的脖子——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让警方排除远距离作案的可能,从而进一步加深古峨的嫌疑。”
“木子不做不在场证明了吗?”
“没必要了,因为杀了水子后,她的身份就复原了。对了,忘记说了,大野是故意砸烂水子的脸庞的,目的是让古峨和东一无法辨别死者的真正身份。当然,如果警方采取被害者血液、指纹作检验的话,也调查不出这水子其实不是木子……呵呵,当然咯,死者本来就是水子嘛!”
“真厉害,木子和大野可真厉害。”御手洗浊不寒而栗。
“不厉害,一点都不厉害。木子和大野低估了古峨,他们根本就没弄明白古峨为何要借水子的房子一用,就鲁莽的开展了陷害古峨的行动。可是古峨却用‘消失的诡计’和‘再度消失的诡计’为自己作了不可能犯罪的辩驳!”
“……”
“嘿嘿,不过古峨也就砸伤了东一,他的掩盖性诡计倒全部实行了,最关键的杀死‘水子’却阴差阳错的失败了。”
“唉……有一个漏洞吧,古峨用花瓶砸晕东一一定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吧?古峨怎么肯定即是把砸东一的时间提前了,水子也不会因为听到声音而逃走呢?”
“这个么古峨早就考虑到了,实际上一切都是假的啦!东一么……根本就不是被砸晕的哦!何况,万一东一被砸死了或没有被砸晕怎么办?古峨应该不会蠢到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吧?”
“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了。东一不是被砸晕的,而是被某种毒气所熏晕的吧?”
“聪明!那个花瓶本来就是碎的,古峨只不过将它粘了起来,从外表看不出它到底碎了没有,但是只要一用劲,花瓶立马就会碎掉。而且最关键的是,扮裂一只本来就碎?99lib?的花瓶是不会发出什么巨大的声响的。所以东一所遭受的那一击本来就是假的。弄晕东一的不是花瓶,而是扮裂花瓶之后,花瓶中泄出的毒气,诸如氯仿之类的气体。但是东一和我们大家都被骗了。”
“呵呵,这个诡计倒很巧妙了。那么古峨自己家中的犯罪现场的瓷器碎片倒是可以事先准备好的……那么血迹是怎么回事?古峨家中的瓷器碎片上可沾有东一的血迹哦!”
“那个么,太简单了。毒倒东一后,用碎片割伤东一的额头,采取东一的血液就行。而将血液涂在自己家的瓷器上的时间是在送东一去医院之后。不过,如果被医生看穿根本就没有打击伤口那就糟了,于是可能在送东一去医院的途中,古峨又小心的给东一来了一棒。”
“……”
“怎么样?够绝的吧?”
“什么呀?什么呀?简直就是乱七八糟的……”御手洗浊愠道,“古峨让诡计消失了、再次消失了,可是这些都是白费心机了、不见了;同样,大野和木子反用古峨的诡计是想让古峨成为杀人犯,但是他们的这个诡计却因为古峨的‘被隐藏的诡计’而白费心机了、不见了……这才是本案中最有意思的、最具启发性的环节呢!”
石冈点头:“诡计部分是够没有创意的了,但几个诡计一交叉,便构造出了令人难以容忍的‘极度愚弄读者’的不可能犯罪事件……”
“我的理论不错吧?听说鲇川漂马、新见和东一都是在听了我的理论课后才意识到真相的哟!”御手洗浊得意非凡。
“嘿嘿,反正大野也死了……所以这件案子呀,似乎是因为犯人们的内讧才得以解决的嘛!”石冈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不过,你的理论也很不错的……”
御手洗浊望着远处,答非所问:“但是……大野真的是死于心脏病吗?真是个……魔女。”
石冈也学着东一,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1、子不语怪、力、乱、神
01
马蹄声、最先传入我耳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然后是隐约从布幔外透进来的微弱阳光。冷、很冷,车舆外是大雪呼啸。我醒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异样的看了看我周围的四个年轻人,他们也用异样的神情关注着我。
这是……哪里?我来干什么?我是谁?他们是谁?我要去哪里?一个又一个问题困扰着我,我开口想问,然而吐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别扭的话语:“徒弟们!吾此去楚地,乃是宣扬仁义,化解天下干戈。尔等随我而来,千里迢迢,勿忘此点。楚昭王虽以招贤名世,奈何心胸狭隘,尔等切莫心急败事。”
我在说什么,我想张开嘴宣泄心中的不解和怀疑,然而我却还在一直的不停用我觉得无比怪异的半文不白的话和所谓的“徒弟们”说话:“想我孔丘,周游列国十数载,一事无成。非我仁义之念有毁于圣人,实乃各国国君无不以好战为能,以致天下生灵涂炭、黎民百姓深陷水火……”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大汉,此时脸上也露出同我一般的诡谲的表情,“身不由己”的对我说:“夫子所言极是。天下人皆为争名夺利,谁能清心寡欲、止熄干戈?吾亦时常抚膺长叹。”
“子贡兄不必如此为难自己,夫子此行便是为造福天下,楚昭王久有一统中原之志,必也悉知欲统天下、必行仁义之法则。”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劝慰道,不过和我们异样,他脸上也显出一种极为扑朔迷离的古怪表情。
“呵呵,子路所言甚合我心!”我忽然迸出来这么一句话。子路?子贡?夫子?我又瞧了一瞧另外的两个男子,一个看起来甚是儒雅、文质彬彬;一个则一副邋遢样,似乎还未睡醒的样子。不过无论四人的模样如何不同,在眸子深处都深藏着一股令人感到滑稽的恐惧。
我不禁摸了摸我的下巴,我居然长胡子了!我似笑非笑的抚摸着它,然后吐出了一些不合乎我意志的话:“颜回、宰予,尔等若何?”
文质彬彬的男子道:“此行吉凶难测,我恐楚昭王不解夫藏书网子之意,而徒惹麻烦。”
“唉……”邋遢的男子摆手道,“夫子所遇之挫败无数,每每死里逃生。而依我愚见,夫子此行必无好处,楚昭王媚俗,不若此刻打道回府,方为上策。”
我正踌躇中。不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踌躇,我就是在那里摆出一个踌躇的样子,双眉紧缩,但我却在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什么楚昭王?什么周游列国?颜回、宰予?我这莫非是在中国的东周时代?依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就是扮演了孔子的角色!哈哈,真是有趣,看来我是去楚国宣扬我的仁义之术去了……不过、不过,我曾在书上读到过孔子在路上还遇到了一个狂人……我在记忆中不断搜索关于孔子和东周的历史信息,不过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
“怎么回事?”我心想,这时车幔被揭开了——真是神秘,车幔居然就是它自己揭开的,没人在赶车,也是马匹自己拉着车子走动的——,然后,我们就看见了一个万分古怪、落拓的年轻人。
他手捧着两块看似污浊的石头,头发披肩,笑容可掬的看着我们。然后他开始让这两块石头互相撞击,居然发出了十分清脆的声音,就像是一种音乐,然后他也“不由自主”的说话了,不,是开始唱歌了:
“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郤曲,无伤吾足。”
他……他在唱些什么?只有几句话我听懂了意思,似乎是说过往的时代不可以追回了、未来是不值得期待的。不过“凤兮、凤兮”是什么意思?这时,就像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般,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狂人的影子:楚狂接舆!
是的、是的。我曾拜读过中国大哲庄子的著作,其中就曾描写过这一情结。接舆对着孔丘大骂道:“凤凰啊、凤凰,为何要来到这道德衰败的国家呢!”
真难得,历史又重现了……
那个狂士唱完歌之后,忽然不合时宜的显出了一脸的迷惘。
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正在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的时候,楚狂的眼眸忽然变得扭曲,他仿佛正看到了十分可怖的事情。然而在这周围白雪皑皑、天地之间一片苍茫。然后,接舆的瞳孔猛然收缩,手中正不断敲击着的石块滑落到雪地上,他的身子也歪斜下来……最后,从接舆的脖子里忽然喷出了漫天血花,洒落在空旷的雪地上,就像一朵朵梅花。那颗披散着长发的头颅不可思议的向车舆飘来,停落在我的脚边,正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珠对着我们无奈的叹息道:“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现场只有一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02
“妈的,怎么回事?事先可说的好好的,说给我做一次愉快的异邦旅游的哦!”我愤怒指着眼前的这一脸歉意的男人骂道。
“真是不好意思。事先没有和你说明白。我们这次重新启动VR体验活动的目的是为了调查人类的潜在犯罪动机。事实上……”他似乎正在寻找最切合的词语解释这一切。
“等等,也就是说你能重新启动VR计划,是受到了政府的支持咯?”我狐疑的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然后刻意友善的握着我的手道:“十分感谢御手洗君这次的充分配合!现在,你是不是等着听我的解释?”
“当然。”我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切搞得十分紧张,尤其是最后出现的突然断头的尸体。
“VR也就是虚拟现实。我们可以通过各种高科技的仪器控制人类身上的五种原始感知功能,也就是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一旦被连接上仪器,那么这个人也就无法分辨出现实与虚拟之间的区别了。他会被带动着进入一个我们预先设计好的虚拟世界中生活了。”从事生理心理学的石冈次郎博士如是说。
“嗯,这点我以前就明白了。不过听说你们过去的实验因为侵犯到了别人的隐私而被迫终止了?”
“是啊,”博士尴尬的回答,“VR世界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仪器会释放出适当的能引起幻觉的神经冲动波束,也能很轻易的接受来自人体内部——尤其是大脑——的神经冲动。通过分析这些波束,也即大脑的神经电流信号,我们能很轻易的知道——如果用‘破解’这个词语会更恰当——某人在当时正在想什么。懂了没有?那个人在那时正在Thinking的内容,我们都能知道了。”
“嗯,我明白了。于是,这个愚蠢的实验就被迫终止了。不过,这次的重启,有没有克服这个不足呢?妈的,简直就是一场欺骗,说什么进入前所未曾体验过的虚拟世界,完全是想骗取个人的思想内容嘛!”
“怎么能这么说!”博士怔了一下,“上次的实验确实还处在不成熟的阶段,而且有几个捣蛋的学生将别人的思想传播开去了——你知道吗,那些思想的确不好被公开——,不想引起了轩然大波。唉,真是不堪回首啊。不过,请你放心,这次的实验已经完全只能从单方面传送信号,而拒绝了接受和分析信号。也就是说,我们能够制造出一个虚拟的世界,但是其中的人的真实身份、真实的所思所想,我们完全不能干预。”
“什么?连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吗?”
“当然咯,你刚才进去的时候也都看到了,整幢建筑是封闭的,没有监控设备。参加实验的志愿者进去之后,我们就不知道他们扮演的究竟是哪个角色了,也许,他们相互之间也不知道呢!”
“不过……听起来看似不可思议!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很简单,每个藏书网房间都是一摸一样的,人们进去之后,进入一个‘蛋壳’内,这样说你明白吗?仪器会自动加载设备,让参与者进入到VR的虚拟世界中去。而且对于参加者最公平的是,智能电脑会自动寻找和其人最相配的虚拟角色分配给他,一旦分配完成,那么这个分配信息在结束实验后被不可挽回的删除。也就是说,除了扮演这个角色的本人外,没有人和计算机知道他所扮演的是谁……你没有仔细看过‘游戏协议书’吗?上面都有的。”
“嗯,懂了,不过在那个世界中,我为什么会说出如此奇怪的话呢?完全不是我要说的嘛!”
“呵呵,那是为了还原那个世界的真实性哦!和那个世界有悖的事物和话语是不允许进入和编辑的。”
“好了,我完全理解了这个VR系统了。嗯,不过事件的核心可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们怎么研究所谓的‘人类的潜在犯罪动机’?真是令人疑惑……”
“嘿嘿,其实很简单。只要一进入VR世界中,智能计算机就会不断的分析参与者的思想和观念。最初的印象,会影响到被分配进入什么角色。随着扮演的事件愈长,个人的性格、意志也都凸显出来了。最重要的是,在VR世界中个人的意志被无限的放大了——反正是假的嘛,想要干嘛就可以干嘛——,于是一旦一个人的犯罪欲望达到了一个饱和度,那么在VR世界中,参与者不必自己亲自动手,仅仅凭借意志就可以杀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博士继续说道:“至于你看到的那一幕,我可以给你合理的解释。在VR世界中,是有一条和现实相结合的规则的!比如一个有着强烈杀人欲念的人进入了VR世界,一旦系统检测出他的欲念达到了饱和——说实话,这个是犯罪心理学研究所给我提供的数字依据——,那么他就可以在不知不觉中用自己的意识处死那个他想杀死的人,其在VR世界中的虚影!怎么,还不是很理解吗?很简单,举个例子吧。A想杀死B,然后他们来到了虚拟世界中,A变成了C、B变成了D,但是A想杀死B的欲念万分的强烈,于是在虚拟世界中,你所看到的就是——D在没有外力接触的情况下,不可思议的死了!D的死法就是A所构想着的杀死B的方法!”
我一脸黯然,真不知道这样的实验有什么好处:“也就是说,我所看到的那一幕,是我们这些参与者之中有一个A有非常强烈的欲望想杀死B吗?而B在VR世界中扮演的正是接舆,并且A想在杀死B后,砍掉B的头颅?呵呵,这倒有趣了。现在所有的资料都被自动删除了,至于A和B究竟是谁,只要他们的扮演者不说明,谁也不知道咯?”
“错!”石冈次郎狡猾的看着我,“虽然现在没有出现真实的尸体,不过凭借着逻辑推理和心理分析,我们不难找出谁是A、谁是B,谁是凶手、谁是被害人!”
03
“那就要靠你了嘛!”博士似乎在揶揄我。
我摇头道:“这倒困难!要知道没有尸体的谋杀案实在是很特殊,凶手不必担负杀人的罪责,既然没有后顾之忧,自然也不大容易露出马脚啊!这可真是困难啊!不过,大师,我想问一下,你们这样来研究人类潜在的犯罪动机,究竟有什么意义?你听我说吧,既然要保护个人隐私而把所有的资料都销毁了,那么还拿什么研究参与者的欲望和动机?完全行不通嘛!”
“不、不,实验的目标不在被研究者那一边,而完全在冷眼看客这一边。明说了吧,政府针对现今犯罪数量的上升、破案比例的下跌,决定用心理分析法来取代原来的证据法。也就是说让嫌疑犯进入VR世界,从而掌握其心理动机。不过为了不侵犯个人权益,所以电脑不能留有纪录,所以政府决定培养大批的VR世界的精英,在VR世界中和罪犯一斗高下!”
“哦……难不成是VR侦探的培训基地?”我环顾了一下这个空旷的大楼。“石冈次郎VR研究所”建立在山腰,而真正的VR测试馆——也就是我刚才进去的地方——造在山巅,那里没有除了参与者就没有活人了,只有电脑。
“也可以这么说啦…九九藏书…”博士笑吟吟的回答道。
“那么我们是第一批咯?”
“不是第一批,不过是很特殊的一批。因为前面的几批人再进入游戏之后,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情况。呵呵,那叫作人格尚属正常、没有变态的犯罪动机。所以这次是我头一次碰到虚拟的凶杀案,正在手足无措中啊!”
“不过……既然参与的六个人互不认识,也不存在着什么杀人动机吧?”
“不,可能他们只是假装不认识罢了,谁知道他们在私底下有没有搞什么把戏呢!也许,他们本就认识,一起报名参加,只不过是为了在VR中互相乱杀、为所欲为,哈哈!”
“是吗?”
“嗯,刚开展的几次实验由于还在初级阶段,所以请来的几个人都互不认识,单单是为了实验一下VR世界是否能够建立成功而已。唉……想不到,在这个初级阶段,居然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么我可以见见另外五位参与者吗?”
博士摇了摇头:“不可以。见到了那就违反规定了。一切都是以匿名方式进行的。每个人进入和出来的时候,都会被套上一件布衣,从头到脚只露出两只眼睛,呵呵。”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还怎么帮你们破案?”我再次愤怒了。
“其实有其他的方法的,比如再次进入VR世界中,说不定可以发现蛛丝马迹哦!”
我闷哼了一声,不过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的有趣。
“怎么样?还要不要再来一次,把你送回凶杀现场?”博士怂恿道。
“我想再问个问题。”
“好呀。”
“参与者第一次进入游戏得到了一个身份之后,那么之后再次进入,这个身份会有所变更吗?我是问,电脑会不会重新安排身份?”
“不会呀。不过……等等。每个人进入房间之后,那个房间的电脑便会纪录下他所扮演的角色身份,所以……如果有不同的人进入这个房间的话,那么电脑也不会去强行更改身份的!也就是说,我们的检测系统具备了关于‘人格的养成和不断补充完善’的功能!”
“什么呀!也就是说内容还是被纪录下来了咯?”
“只是一个身份被纪录下来了。不过,还是很保密的。因为每个人都穿着特质的衣服,显得一摸一样,没有人知道谁去了那个房间,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房间里的人会扮演什么角色!而且,一等实验结束,这个关于身份的信息也会自动删除的!”
“嗯,看来确实也没什么破绽了!不过,我悄悄的问一句:你们的系统是不是还很不完善,电脑的关于人类性格和心理的信息是不是还不够丰富啊?”
“呀?什么意思?”
“是为了避免再一次分配的时候,和第一次搞错吧!那样参与者会察觉出来的,呵呵,那样你们可就没面子了哦!比如我第一进入VR世界,分配到了孔子的角色,第二次却变成了庄子,我想电脑要记录下身份的信息,也是为了避免这种错误吧!”
博士搔了搔头皮:“不好意思啊,的确如此,这个实验还处在初级阶段呢!”
“不过也没什么严重问题。能随便在时空中穿梭,也是挺有诱惑的,不是吗?”
博士兴奋的点头,然后对着电脑就像对着个知心的朋友一般吩咐道:“下次实验半小时后开始,请通知另外五位参与者进入房间准备。”
我拍了拍博士的肩膀,道:“你可真是个怪人。总是搞出许多这么吸引人却又这么没用的东西!”
博士的表情似乎一半是在陶醉、一半是在挨批。
我继续发问:“如果约定进入VR世界的人没有来呢,他在VR世界中是不是不会出现?”
“不,会出现的,为了增加真实性。不过他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完全就是个木头人,那是因为我们不想私自篡改其人的意志品性等,那不仅是侵犯个人隐私、简直就是扭曲个人隐私了。”
“那么在游戏的中途,可不可以随时终止游戏呢?”
“当然可以,游戏的开关就在蛋壳上面。是专门为发生紧急状况而设定的。我们正在准备添加医疗检测设备,以防在游戏中的突发事件!”
“哦?那么在中途替换演员呢?”
“这个么……换个人上去,其实是可以的。不过在换人的时候,VR中的对应人物会瞬间失去知觉。只要再次启动游戏就可以了。”
“这样啊……”我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刚才有人死了,那个VR中的接舆死了。那么他还会继续说话、动作吗?”
“不会了,死了就是死了。那个扮演接舆的人还是能接受到来自你们的诸如语言、动作等的信息,不过他动不了了、像真的尸体一样没有知觉了——在你们眼里——,只不过还有你们看不到的灵魂在高处仰望,盯着那个罪恶的凶手露出马脚!”
04
我的房间是106Q,也就是第106层编号为Q的房间。之所以造这么多层,是为了不让参与者之间有可接近的可能。而且一旦进入了游戏中,除非持有特制的万能磁卡(只有石冈次郎本人拥有),否则无人可以打开房间的大门。
我的手里就拿着一张属于我的磁卡——只有唯一的这张磁卡才能打开106Q的大门,然后我继续扮演孔子的角色——插入了一道幽暗的缝隙中,然后进入了干净得几乎没有灰尘的房间后,我脱下了能使我变形的奇怪衣服——它至少使我增高了5厘米、增肥了20公斤——,然后躺在了蛋壳中。
接着我看见各种电子设备围绕在我的周围。过了几分钟,我听到电脑的声音:“所有人都已准备就绪,现在欢迎来到VR世界!”于是我再次跌入VR世界中……那个人头就躺在我们的脚下。
我似乎还能回想起从嘴巴里发出令人恍恐的歌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呀!”文质彬彬的颜回尖叫起来。
“是何故、是何故?”我大惊失色。
“此乃凶兆!”宰予一字一顿道。
而子路和子贡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子贡最为镇定,解释道:“此人乃楚国狂士陆接舆,放浪形骸,其所唱‘凤兮歌’,乃劝夫子离开这衰丧国度。可……不知何故,此人头颅不意而断,莫非天谴?”
我道:“哪有此等怪事?吾不语怪、力、乱、神。尔等将之葬于雪中!”
接着,我的四个徒弟手忙脚乱的在路旁挖了个坑,将楚狂接舆的尸体和头颅一起倾倒下去。
在一连串的喘息声之后,我仍然发现任何没有凶手的蛛丝马迹。
马车继续前行,路途还很漫长,每个人都显得很孤独,没有过多的和别人进行交流。我都有些犯困了。
不过我实在看不出这四个人有哪一个有一丝一毫想要杀人的欲念。
当然,我也没有……
2、死了两次的人
05
“怎么样,御手洗君!此行有所收获吗?”石冈期待着我的发现。
“当然有!”我故意骗他,想勾起他的兴致,“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吧!我有问必答,谁叫我和你是多年的朋友呢!”
“我只想问,为什么把我们安排到东周?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这不是安排不安排的事情,这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我们的实验共有20场,每场的场景都大不相同,还有罗马帝国、俾斯麦统一战争、日本的战国时代、星际大战时代等等场景呢!我们将场景的信息提供出去后,然后感兴趣的人再向我们报名就可以了。这次挨上你,则完全出于我个人的考虑。”
“什么?”
“听说你很向往中国的东周时代啊!”
“可你安排错了,我向往的是战国,可不是春秋!”
“什么呀……这我怎么知道。好了,好了,下次给你安排在战国好了。不过,做一下那个时代的资料可是要花好久时间的,要确保周围的环境和形势和那时一摸一样才可。所以我们提供的20个场景,几乎有一大半是关于未来和外星球,呵呵,那就省去了研究历史的精力了嘛!”
“真是懒惰!居然在如此伟大的事业上如此马虎!”
“虽然被你批判,不过能听见你说这个事业之伟大,我还是异常的高兴呢!”
我在想,能不能下次弄个虚拟妓院的时候,他的那个电脑朋友忽然说话了,用的是很急促的语调:“离实验结束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但是受邀的六位,只出来了五位。”.99lib?
什么?还有一个人没有出来?真是奇怪了。
“嗯?他还在.99lib?里面吗?”石冈问道。
“不在,我们扫描过内部,没有发现人类所特有的脑电波。”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没有进去过吗?”
“不,他参加了实验。但是之后就没有了他的踪迹。”
“怎么可能?”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已经变成了死人,死在馆内,死人是发不出什么脑电波的;第二,他还是变成了死人,从窗口跳下悬崖了。”
“……这、你确定没有第三种可能了吗?”
电脑冷冷的回答道:“而且一定是第二种可能,我们已经用热力探寻仪器检查过了——在实验结束后的第十一分钟第一秒。如果尸体还在馆内,那么多少会发出热量,但是很可惜,没有。所以,结论是,那个参与者跳下了山崖。”
“那么知道他的身份吗?”
“资料已经被删除,无法得知。”
“妈的!”博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墙壁,“怎么会这样!御手洗君,你觉得这件事情要报警吗?”
我实在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不住的傻笑。
石冈又问道:“那六个人——不,御手洗已经在这里了——那五个人的身份,你知道吗?”
电脑回答:“怎么可能?那是隐私,我们电脑就算知道了,也会自动删除的。”
“混蛋,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报警,然后让警犬找出那五个人,哦不,那四个人,有一个已经跌下山去了。”
石冈额头上出现了汗滴:“好!你去报警!”
“是!”电脑不再说话了。
我摇晃了一下石冈麻木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你没听见吗?有一个人他不见了,而且很可能已经跳下山崖了!不过,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忽然迸出了一句恐怖的话:“VR中的杀人事件被复制到了现实中了!”
我一语中的!
06
一小时之后,人们从山下湍急的河流中发现了尸体。尸体已经被泡的浮肿起来,丑陋的脸被河水冲得异常扭曲变形。这是一个女性。她被挡在了一块突起的岩石后,才得以及早发现、而未被河流冲走。
她的头骨已经碎裂,身上也满是明显从高处坠落所形成的难看的伤痕。不过,最令人不解的是,她的左手手腕处有一道切痕。
我拿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完全不理解这处伤痕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发现吗?”石冈神色慌张的看着我。
“没有什么重要的……不过,我可以确定,你的实验做不下去了!”我泼了他一盘冷水。
他的牙齿在寒风中打颤:“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事情的真相!你怎么看,御手洗君?”
“不知道,感觉很奇怪。你看,她的手腕上还有刀痕,你能解释这是为什么吗?”
石冈走过来,仔细的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道:“这个么,像是自杀用的。”
“嗯,的确……”我从她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小刀,“估计就是这把刀造成的。啊!鲇川警官,这些证物交给你吧。”我把现场交给了鲇川漂马,然后对天城一二道:“兄弟,这次可要靠你了,我完全不能辨别这个女人究竟是自杀的还是被杀的!”
天城一二傲慢的不理我,走到尸体旁边。
石冈握紧我的手:“怎么办呀?我真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搭理精神有些恍惚的石冈,转向鲇川:“大人,另外的四个人找到了吗?”
鲇川点头:“找到了,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呢!”
“那你对这个女人的死有什么看法吗?”
“嗯……初步判断可能是自杀。”
“你的说法有道理,因为参加实验的六个人互不认识,而且只有唯一一张磁卡可以开启房门。不过,为什么尸体手腕上会有刀痕呢?”
“因为她想自杀呀……”鲇川似乎说了一句理所当然的话。
“嗯,这个判断也符合常理。不过,你是认为割脉这个行为是发生在坠落之前的吗?”
鲇川想了一下,忽然噗哧笑起来:“屁话!难道她能在半空中用小刀从容不迫的割脉自杀吗?”
“呵呵,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提醒你,如果这个女人选择了割脉自杀,又为什么会跳楼——在那里跳楼等同于跳崖——自杀呢?这岂非多此一举?”
“谁知道呢?难不成是双保险?”鲇川搔头。
我歪着头,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嘿嘿,莫非是嫌割脉死得不够快,又跳崖了?不过,企图自杀的人的想法我们是永远弄不明白的。可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不可能是他杀呢?”
“有什么证据和线索指向谋杀案?”鲇川反问。
“那……的确没有。”
“难道你想跟我说,这个女人的脉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把她推下去了?又或者,这女人被推下去之后,居然还没有死,然后回光返照似的拿出口袋中的刀故意去割自己脉?是为了结束这痛苦的等死的经历吗?”鲇川一逮住机会就要揶揄我一下。
“嗯,对了,刀子!割脉自杀的人,会还把刀子放在口袋里吗?我估计不会吧,随后一放就得了嘛!肯定是有人想让我们以为她是割脉自杀的,所以把刀子放在她的口袋里!”我眉飞色舞。
“这个推论的确有可能,不过凶手是如何做到让她割脉而死的呢?”
“嗯?”我不解的问。
鲇川进一步解释:“我是说,凶手要造成割脉自杀的假象,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一个人会在还有理智的情况下,任凶手用刀子割断她的脉搏!也就是说,除非凶手先用迷药之类的让被害人失去知觉!嗯,是了,结果割到一半的时候,被害人突然醒过来了!于是凶手手足无措,猛然把被害人推下去了!”
我眼中放着光:“好精彩的推理!不错,这个想法的确很能说明种种怪异之处!那么就要看验尸的结果了,看看尸体内有没有什么安眠药物之类的了。”
“完全不必用什么药物。直接把被害人绑了、不让她动就行了。”
“但、但既然被害人被绑着不能动了,怎么又能突然向凶手施以威胁、以致凶手猛然将其推下山呢?”我反过来揶揄了鲇川一把。
“这……也不一定是绑着,也许用迷香什么的也说不定。”
“而且,你的推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凶手割脉割到一半的时候,被害人清醒了,接着凶手把她推下山了……但、为什么那把割脉的刀子在被害人口袋中呢?凶手应该是没有机会放进去的吧!”
鲇川垂头丧气:“哎呀,这下我全完了。不过,或许这把刀子不是割脉的那一把?有这把刀子是一个巧合?”
我不相信的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如果她是自杀的,那么解释不了为什么又要割脉又要跳崖;如果她是被谋杀的,又解释不了为什么手腕上会有割痕。呵呵,真的很伤脑筋呢!”
在沉默无语的时候,天城一二法医做出了初步的判断:“致命伤是脑部的重击,很可能是坠崖身亡,脑壳狠狠的砸在了石头上。不过也不排除是被某种硬物重击致死的可能性!我仔细比对了那把刀子和那个伤痕,十分的匹配,那把刀子极有可能是被害人用来割腕用的。至于死亡时间,由于被河水浸泡,只能推断为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之前。”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可能是进入VR之前死的,也可能是在VR世界之中突然就想跳崖了、或者被人从现实中砸死了,也可能是在结束虚拟世界游戏之后才死的。
“喂,一点用都没有嘛!”我嘀咕道。
“那你要我怎么样?直接告诉你她是几时几分几秒从哪里哪里摔下来的吗?”天城反驳道。
“我只想得到进一步的更为精确的结果!”
“那我只有尽力而为了!”天城叫人运走尸体。——不过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需要天城的帮助。
07
趁那四个神秘人物还没有来,我、石冈、鲇川先去调查位于山巅的自杀或者杀人的现场。
石冈用特制的万能磁卡一间一间的检查过去,企图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由于参加实验的人都离开了,他们房间的编号也可以公开了——其实只有五个人交回了磁卡,另外一张磁卡可能在那女人坠崖的过程中随风飘走了,是我们通过比对才找到了实验的六个房间——:106Q是我也即孔丘的VR房间;728Y、256I、997K、448N也是实验的房间。这几间房间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而且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个房间、各自扮演的是谁。
最后我们到达了716Z。
门被打开了,和其他几间一样,只有一个蛋壳形状的机器。
我说:“怎么回事,完全看不出什么线索嘛!”
“别心急,仔细看看吧!”鲇川提醒道,然后弯下腰几乎是用鼻子在嗅着地板。
“我看不出任何问题。”石冈沮丧的道。
我问道:“这里的窗户都是开着的吗?”
石冈回答:“为了新鲜的空气,都是开着的。不过,这可就判断不出哪一间是被害人的房间了,看来只有等那四个人回来才可以知道了。”
“喂!有异常!”鲇川忽然站了起来,“你们快看这里!”他指着蛋壳旁边的一块地板。
“哪里怎么了?”我怎么看都觉得很正常。
“你用眼睛是看不到的,你要俯下身子,闻一闻这里。”接着他示范了一下,近距离的闻了闻那里的地板,似乎发现了什么怪异之处。
“是不是耍我啊?”我道。但好奇心占了上风,我也趴下,用鼻子贴着地板,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喂?石冈,这里有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最近这里被打扫过?”
石冈这才如梦方醒,道:“这里的房间都用不着打扫的,就算是要打扫,也都由机器人负责打扫。不过,还是让我闻闻吧……”他也趴下,过了一会儿,忽然面露轻浮的笑容:“让我来向大家解释吧!”
然后石冈次郎背对着我们,解开裤子,竟然撒起尿来!
我们忙捏住鼻子,惊异于石冈的这个不合时宜的不正常行为!
然而,等石冈尿完,忽然墙壁上就出现了一个洞,从洞中走出来一个体积有一个小孩那般大的机器人!他用某种特质的机器吸干了尿水,然后用消毒水彻底清理了那个地方。等一切如初之后,机器人自动走进了那个洞,最后那个洞就奇迹般的消失了,我不禁走过去摸了摸墙壁,完全看不出曾经有过一个洞的痕迹。
“这是游走在墙壁之中的清理工!”石冈解释道,“一旦他们发现有污浊——凭借他们超强的感知能力——就会从墙壁中跳出来,然后清理掉垃圾!嘿嘿,不错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向大家道:“那个女人的割脉之谜终于解开了!”
“什么?”鲇川和石冈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个房间一定是那个女人的房间,那女人在割脉的时候,那个机器人清理工闻道了异物——人血的味道,然后突然从墙里面跳了出来,清理掉滴在地上的血迹。那个女人被吓了一跳,于是选择了跳崖自杀!”
鲇川和石冈面面相觑,最后不得不同意的都点了点头。
08
“石冈次郎博士!现在我的头脑中有一个想法,它几乎就能解释整个事件了,不过我现在还需要一点资料,我想你就能够提供了!”我郑重其事的对石冈道。
石冈讶异的看着我:“都老、老朋友了,你尽管问吧!”
“好,我想知道的是:出来磁卡之外,真的没有其他方法能打开房间吗?”
“那当然,是为了保密起见。”
“可是你有着万能磁卡啊!”我准备吓唬一下老朋友。
“嗯,是的,可是你是什么意思啊?”
“而且你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你的控制室连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台台电脑,所以甭指望它们那些东西能给你作不在场证明了!假设你去杀了这个女人,你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石冈的肌肉绷紧:“怎么可能?我、我没有可能!”
“哦?理由是?”
“第一,我不知道他们挑选的磁卡的编号,自然不知道他们在哪个房间,难道我一个一个的试过去吗?第二,就算我找到了这个女人,可是我为什么又要割她脉又把她推下山呢?第三,我没有动机。”石冈回复了冷静。
“嗯,很好,石冈兄弟的说明极有道理。从你的说明中,我可得到了不少有益的线索呢!”我翘着眉毛道。
“哦?那是什么?”鲇川和石冈一起问道。
不过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公布答案,万一我的推测都错了,岂非很丢脸?我只是回答道:“还未到公布的时候,线索有了,可是证据不足。我只能提醒你们一点,这是一起谋杀案!”
09
“教师A(死者)—女
企业家B—男
大学生C—女
作家D—男
演员E—男
流浪汉F(御手洗浊)—男
博士G(石冈次郎)—男—控制室”
这是当时所有嫌疑人了。
接舆在VR世界中死了九九藏书,在现实中的教师A也竟然死了,这其中莫非有着什么联系?
我拿着这份十分简陋的信息单,绞尽脑汁的要想出有什么办法能找出凶手。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石冈着急的问。
鲇川的表情也很着急,再过十几分钟,那四个人就要再次回到VR研究室了。
“说实话,至于凶手是如何作案我已经知道了,不过困难的是如何能够引出凶手,这才是最困扰我的呢!”
“哦!作案动机呢?”
“不知道呀!”
“什么?”鲇川面露怀疑表情,“连作案动机都不知道就能知道是凶杀案和作案手法?这未免也跳得太快了吧?”
“这是两回事,实际上,即使是现在——嫌疑人还都未到齐——,也能根据已有的事实来推断出好些事情呢!只不过各位都没有看到、或者说没有读懂罢了!”我骄傲的说。
“是这样啊……”鲇川似乎不屑一顾。
“对了!”我想到了一个关键,“那四个人现在知道有人死了吗?”
“知道了吧,否则自己怎么会被叫回去?那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嘛!”
我叹了一口气,不过旋即又一拍脑门:“嘿嘿,就算知道这事情也不要紧,他们之中一定就有人是凶手!现在,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主意,能够逮住某人!”
石冈和鲇川几乎跳了起来:“说!”
我只是面露难色的看了看石冈:“关键在你,石冈。如果你不肯帮助的话,恐怕就很难调查出真相了。这个愚蠢的VR实验已经将所有的证据都九九藏书摧毁了。”
“你说就行,我一定办得到。”
“真的吗?”我将嘴巴贴近石冈的耳朵,我的几句话令石冈直冒冷汗。
“啊……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吗,这可算是犯法的……”
“嗯?”在一旁的鲇川挑了挑眉毛,“犯法?御手洗君,你要干什么?”
“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要你事后处理一下,也就不能算什么犯法了嘛!”我对石冈说。
石冈犹豫了一会儿,道:“不过,这个计划可是建立在你的推论必定准确无误的情况之下的哦!我怎么干贸然行事?”
我摊了摊手:“你不这么干的话,我也没办法了,你们就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吧……”
鲇川漂马推了推石冈次郎:“为了调查真相而偶一越出法则小小的一步,也不见得不是好事嘛!何况,我也可以障着你们呢!”
鲇川显然比石冈更有勇气冒险,虽然他不是很清楚我的计划。
石冈咽了口口水,然后铁青着脸,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办吧,我想了一想,就算没有找出凶手,不过只要我和你不说出去,也没有任何的害处!不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了……害的我被人唾骂、实验整整耽搁了七年!”
10
“教师A(死者)—女—陆接舆(死者)—716Z企业家B—男—子贡—256I
大学生C—女—宰予—728Y
作家D—男—颜回—448N
演员E—男—子路—997K
流浪汉F(御手洗浊)—男—孔丘—106Q
博士G(石冈次郎)—男—控制室”
经过了另外99lib.四个神秘人物的简略口供之后,简单的表格有了补充。
在VR世界中死掉的陆接舆居然就是在现实世界中被杀的教师A!这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
当然有,而且十分的匪夷所思……这个人,是一个死了两次的人!在VR世界中死了一次,在现实世界中又死了一次!
——但这次,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不过,这样的话,B、C、D、E四个人就都有不在场证据了,因为在VR世界中,他们都肯定出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清理机器人忽然电路错乱,杀死了A?
我抛掉这种愚蠢的想法,然后再次进入106Q房间,进入那个蛋壳之中,等着仪器在我周围发出各种我未知的波束和能量。最后,我再次进入了VR世界中。
一片的冰天雪地,梅花就如鲜血在怒艳着。
我看了看环绕在我周围的四个学生,他们仿佛已经习惯了,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时,马车的布幔又一次莫名其妙的自动掀起了,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那个人、那个家伙、那个死者……陆接舆披散着头发,傲立在风雪之中,手上的苍白的石头不停的敲击着,发出悦耳的神秘的声音,只听他叹息的唱道:
“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每个人都显得很惊奇,当然我是故意装出来的,这一切都是我预先让石冈次郎博士安排好的,而且,最过分的还在后面。
接舆潇洒的唱完之后,对着我和那四个学生仰天大笑,边笑边道:“不可能的!你以为这么轻易的就能杀死我吗?真是笑话,我还活着呢!活得好好的呢!……”
我还知道,除了那个凶手之外大家都觉得接舆的话有古怪,因为他说的不是半文不白的话了,而是现代语言。
接舆仍在狂笑,不过我要的就是这种不断挑衅的状况。
最后,在一片疯狂的笑声之中,接舆的头顶忽然飞过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把他的脑袋砸入了茫茫白雪之中。
血丝渗了出来,宛若朵朵梅花绽放……
11
“纪录下来了吗?”我来不及脱掉那滑稽的黑衣,就跑进控制室,对着石冈和鲇川吼叫。
他们点头。
——这果然是一起谋杀案!如果四人之中没有人认识那个女人,或者和那个女人没有怨仇,那么怎么会发生刚才那恐怖的一幕?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在他们四个之中,只有一个人对于死者有着巨大的仇恨,所以我们要让她——也即陆接舆——复活,然后等着那个凶手的强大的欲念杀死VR中的楚狂;而那个VR中的楚狂自然是我们事先设定好的一段程序、不是真人的思想。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我们解除了电脑自动删除信息的命令,所以我们能够很轻易的知道是谁运用了意念杀死了楚狂接舆!
“是谁?”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鲇川正要回答,我却忙按住他的嘴:“不必告诉我了,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到目前为止,我们对他们四个人的了解几乎为零,就算现在清楚了谁是凶手,也没有证据将这个凶手绳之以法。所以对我来说,知道和不知道,简直就没有什么区别!”我在顷刻间,感到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情竟然是如此的无力、脆弱。
鲇川点头,也为没有证据而苦恼。
石冈问道:“可是,就算我们知道了那个人是凶手,且称之为X吧!但我还是不明白,X究竟是怎么作案的?还有,这一切一切的经过又是怎么样的呢?我完全不能理解……”
“推理,”我再次如最后解谜般兴奋的回答道,“一切都要靠逻辑演绎,才能推理出来!说实话,在本案中,最奇妙的部分不是谋杀、而是自杀!是自杀!如夏花一般绚烂的自杀!”
我在战栗。
挑战读者
我要向读者挑战!
不必多说,所有的资料早就全部呈现给读者诸君了。请读者诸君别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解谜的关键事实上就在你的眼前。
在看见我所说的最后一段话之后,读者诸君中是否已经有人能够洞悉“那朵”绚烂之花?
不过,我的推理并非代表真相,而只是部分真相。最后的真相是我所想不到的。
别妄图猜测凶手究竟是B,还是C、D、E了,那真的没有意义(不过提醒读者诸君的是,凶手在VR世界中的身份倒可推知);关键在于凶手的作案手法。
在我的推理演绎中,凶手太过巧妙的运用了VR实验的性质了。
——熊猫敬上
3、嫌疑犯X的献身
12
战栗之中,我推理道:“我们第一个要弄清楚的问题便是:教师A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被人推下山崖的!教师A确实曾进入过位于山巅的VR馆,那是由馆门口的检测系统确认无误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教师A依然活着。那么,这个问题只有三种答案:第一,在进入VR世界之前,A被谋杀;第二,A在VR世界中时,被人谋杀;第三,A在结束VR游戏之后被谋杀。下面让我们来一一分析这三种情况。
“如果A是在游戏开始之前被杀的,那么有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呢?经过事后分析可以得出A在VR游戏中扮演的角色是楚狂接舆,很可惜接舆在第一次游戏的时候已经死掉了、尸首分离了。也就是说,我们在VR世界中所看到的接舆只是一具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的尸体罢了。既然是一具尸体,那么A在游戏开始之前被杀的说法也可以成立了。因为按照石冈所设定的游戏,只要是事先约定进入VR游戏的人,无论出不出现,他所代表的人物都会在VR世界中出现。如果此人没有进入游戏,那么出现的是一个无知觉的木头人。可是现在的情况更令人绝望,接舆已经在VR中死掉了,也就是说,A有没有进入游戏,其情况是完全一样的,都不能动、不能说话!是活尸!
“呵呵,如果你们能仔细考虑这第一种情况的话,那么或许会意外的得到真相哦!不过,现在我们还是来看看第二种情况吧。A在游戏中被杀,这有没有可能呢?当然,前提是,A活着进入了VR世界。可是进入游戏之后,没有石冈的特制万能磁卡,可是没有办法进入房间的啊!也就是说,在那时,没有人可以出入自己的房间。那么是否就不能在A进入游戏的时候杀死A呢?不,可以。只要凶手和A一起进入那个房间就行了。不过推论到此,我们又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因为在那次游戏中我发现没有人不在自己的岗位上——所有人都是有知觉的,不断的说话、做动作。所以不可能空出来这么一个凶手,和A一起进入那个房间!
“那么,看样子只有第三种可能了咯?这在物理上是可以的,不过却有悖人情。离开VR世界后,凶手再赶去杀死A这个行为存在着一些不如意的矛盾。第一,凶手如何知道做完游戏之后,A会继续留在房间内而不是出来?第二,凶手是否和A认识,否则A不会为凶手开门;而且凶手也无法得知A究竟在这无数房间中的哪一个。第三,做完游戏后不离开,并且相约在馆内碰头,无疑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凶手不会傻到在危险的时候跑去杀人!
“那么,这三种可能都被推翻了咯?不可能!我们知道必然是在某一种情况之下,A被谋杀了!那么是不是我们的推理有问题呢?好吧,让我们追本溯源,看看我们推理的前提何在。我们的推理前提是:A在VR世界中扮演着楚狂接舆的角色,而其他四个有嫌疑的人都在VR世界中准时出现了,是不是?好,我想既然推理没有毛病,那么肯定是推理前提出了问题。‘四个人都在VR世界中出现了’这似乎毫无疑问的,请不要怀疑我的观察能力,一个活人和一个木头人之间的区别我还是分得出来的。那么现在的推理将事实导向了一个令人惊奇的结论:A在VR世界中扮演的并非接舆的角色!
“仔细想想,我们究竟是凭什么而相信A扮演的是接舆呢?一切能证明A在VR中身份的信息已经被自动删除了,我们所依靠的也仅仅是那四个人自报出自己的身份罢了。B说他是子贡,C说她是宰予,D说他是颜回,E说他是子路。于是我们想当然的以为剩下的A的身份是接舆,可是实际上我们都被凶手轻易的给欺骗了!凶手成功的玩了一招身份替换。实际上A的身份绝对不是接舆,而那四个人中间有一个人正是凶手,而他的身份就是接舆!
“现在,你们是不是糊涂了呢?事实对我来说,可清晰得很呢!我们现在称这个玩高明把戏的凶手为X吧,X在第一次VR游戏中被分配成了楚狂接舆,而A则是另一个身份。接下来,在第二次VR游戏,也即发生命案的那一次中,X和A互换了身份,A成了接舆,而X成了A原本所代表的身份!也就是说,那个发生命案的房间不是接舆的房间,而是A的房间!我们都被误导了!被凶手的一面之词给完全欺骗了!那么,你们也许会不在意的说,什么嘛!这样互换身份有什么好处呢?完全没有必要嘛!实际上,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最绚烂的花朵!
“想想看,在所有VR世界的人当中,接舆是最特殊的一个,他已经死了、尸首分离了。所以在下一次的游戏中,无论其扮演着玩不玩这个游戏,都无关紧要,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尸体,和这雪花、这石头都无异,都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了!呵呵,而且这个凶手很仔细的研读了‘VR游戏协议书’,明白没有纪录和纪录彻底被删除的状态,其实是一摸一样的!想想吧,就算没有人在扮演着接舆,也就是说接舆房间的纪录为空,可是根据协议,一旦玩完了游戏,一切纪录就都会被删除——为了不侵犯个人隐私——,也就是说,对于接舆这个死人来说,扮演者在与不在,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好了,现在我们来说说凶手为什么一定是接舆的扮演者呢?扮演接舆有什么好处呢?如果X是接舆的话,那么我们的第二种推测也就有可能成立了。X在与不在,对于游戏来说,没有区别。所以在游戏运行时,X大有可能和A在一起,然后X杀死了A,将她抛下山崖,接着迅速的接替A的身份,继续扮演者某个VR中的角色。反正大家都不知道大家扮演的是谁,所以到最后,X就顺利成章的成了A原先扮演的角色,A却被人认作了接舆。A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对于X来说,完全没有人证和物证来证明X原本不是接舆!
“我们现在可以推知,接舆的死也是凶手事先安排好的,凶手凭借自己的意志自己杀死了‘自己’,让自己处在一种绝对‘自由’的状态之后。然后和A一起进入A的房间,并且在那里杀死了A,把她推下悬崖。呵呵,根据这个说法,似乎X在游戏没开始的时候就杀死了A也是可以说的通的。X和A一起进入A的房间后,X立即杀死了A,将A丢下山——注意,凶手知道山下是河流,这样做显然是为了让人查不出A的正确死亡时间——,并且自己接替A成为VR中的某人。当然,在VR中那个接舆仍然是一具尸体罢了。
“那么,A手腕上的伤痕又怎么解释呢?这也是凶手异常狡猾的运用了VR游戏的性质!在进入VR游戏之后,人类本身具有的感觉器官:眼睛、耳朵、鼻子、舌头、皮肤等就失去了作用,一切都得靠机器所发送给大脑的电流信号,也就是神经冲动来完成。那么等A进入游戏之后,或者说只要等A进入蛋壳、仪器起作用之后,X就算明目张胆的割掉A的脉搏,A也不会知道的,因为A的手腕处乃至全身在那时都是没有‘自身’的知觉的,只有来自电脑的刺激和虚像。如此,X割断了A的静脉,把刀子藏在A的口袋中,等待A在无知无觉中就这么失血死掉——当然,凶手是准备制造出A自杀的假象的!等A死掉之后,或者说游戏结束之后,X用A的磁卡开门,然后用自己的磁卡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果然是个绝妙的计划,不过,之后发生了意外。
“没错,那个讨厌的清理工机器人出现了。当A的血从手腕滴到地板上后,机器人突如其来的出现,并且迅速清理了血迹。X在吃惊中,没有做过多的考虑,X就像被人发现了一样,急忙关掉机器,并且将A还活着的身体抛下山。当然,在关掉机器的一刹那,A的机体是恢复功能的,不过因为失血过多,没作什么抵抗,就被X解决了。X匆忙之中解决了A,不过却关掉了机器!这点正是关键,不过X不暇作过多的考虑,其人只有一个办法来掩饰自己的罪行了,冒充A继续扮演A的角色!反正这个游戏经过第一次的设定之后,人物就不会变更角色了。那个机器人当然已经消失了,X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有没有败露出来,不过X还是准备作最后的抵抗和掩饰的。接着,X迅速的接替了A的位置,整个过程用不了一分钟,所以我在当时的VR世界中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大家都在马车中沉睡、路途太漫长了。九九藏书
“结果事实就成了这样:A成了楚狂接舆,而X成了原来A扮演的角色!我们可以看到,凶手是如何处心积虑、如何灵感丰沛,居然想到用在VR虚拟世界中的自杀来制造自己的‘自由’之身!这就是我说的绚烂之花了!真是天才的做法!”我这时歇斯底里的叫起来,双目中充满了泪花。
13
最后的真相和我的推理有所出入。
X并没有故意用自己的意志来杀死自己,其人在VR世界中自杀也只是因为其人有着强烈自杀的意志罢了。也就是说,无论之后要不要杀死A,X已经在现实生活中考虑自杀这个问题了。
也就是说,谋杀是突发的,接舆之死只不过是一个异常绚烂的巧合罢了——这个巧合使匪夷所思的谋杀成为可能。
的确是这样的,如果X是深思熟虑后这般计划杀死A的话,那么就留下了一个重大的破绽。
那就是A的死状!割脉和坠崖的矛盾会充分暴露疑点,而且没有计划成熟的X选择了看似聪明的利用VR性质的割脉来杀死A,但是没有想到要用方法掩盖A的死亡事件,这样的话,时候调查起来,排除自杀可能后,也只有扮演接舆的X可以有空行使此次谋杀!不过后来机器人的出现,倒是间接让X模糊了A的死亡时间。可以说,在现实中,X如有神助,我们抓不住把柄,也看不透他,他有着不在场证明。但是在VR虚拟现实中,X却没能克制自己的激烈情绪……第三次游戏中,X止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杀死了A(接舆)的时候,X马上知道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在犯罪方面有着天赋的X立即就明白了这是我们所使出的诡计。
不想被我们审判的X选择了自杀,和A一样的死法。
——不过,X是早就想自杀的。
在X的家中,我们发现了遗书。遗书是一种绝望的笔触写完的,内容充溢着痛苦和矛盾。
X曾是A的学生,不过A的某些做法令X感到自己受到了不可愈合的伤害。X在遗书中是这么描绘A的:
“A就如彗星一般降临,我惊叹她的学识的丰富,竟然能和我形成某种共鸣。有时,我会期盼她和我之间的交流能只用一个眼神就能传达。那叫作灵犀一点通。可我终究没有盼到,热切的期盼被无情的现实所撕碎,一座即将雕铸好的内心之象被摧毁,同时,我的对于人世的厌恶也愈强。我觊觎与A开诚布公的决斗,直到我们之间其中一个倒下。
“我恨A,可是她身上也有着真善美的一面,我凭什么去仇恨和怨毒?当她在神圣的讲台上讲述着理想和美好的时候,那种眼神是如此的真挚和恳切!可是,人世间有些事情是单凭个人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来自生活所迫的违心之举。A一面在勾勒着虚拟的理想国的风光,一面却还在扮演着压迫者的角色,让我们受着精神上的奴役和摧残。A让我这个在铁笼子中生活得过久的人猛然惊醒,然后狰狞着、冷笑着用肮脏的十指在笼子外随意的击打着,仿佛在嘲笑我的懦弱和渺小。我.99lib.无力抗争现实,只能在醒来之后,跪倒在她的面前,祈求她给我如同鸦片所引起的幻境般虚无的希望和仙境。我愈乞讨,她就愈疯狂,正如亲自构建了一个美丽无比的乐园,却又亲手付之一炬。这种神经质的双面性,毁了我曾对她的热爱和憧憬。我有时认为,她的乖张和我的乖戾本就是一对,是互相依赖的,是一个死结,是一个要命的循环。我越来越凄苦,她也一般无二;我受到来自尘世的指责和唾弃,她也在暗暗自我谴责。可我不能将我的一生都献给这个魅惑人心的人!我只有选择决裂和逃离,我带去了我的痛苦,也带去了她的痛苦。”
“唉,这种动机,怎么说明呢?你理解吗?”我拿着X的遗书,感到悲凉。
“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呢!”石冈道。
“我能理解。A给了X理想,可是却又毁了X的理想。比之单只是毁了你的理想的人,你.99lib.是否更恨给了你理想却又将之毁灭的人呢?”
石冈想了一会儿,道:“是的。”
X在参加游戏的时候,并不知道A也参加了这个VR实验。
直到第一次游戏之后——也就是X本人在虚拟世界中自杀之后——,他在出馆的路上遇见了A。虽然X和A都穿着特制的衣服,不过X看到了A那双贪婪而蛊惑的双眼,那一刻X就决定杀死A了。
出馆之后,X去找了A,并且勾画如何用“接舆已死”这个条件来策划谋杀案——X虽然抱定必死之心,不过不想让世人知道是其人杀死了A,那样连X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准备好小刀的X第二次进入馆内后,去找了A,照X的说,A很虚伪的欢迎X的到来,并且和X作了长谈——当然,之前,A把自己的房间号码说给了X听。
接着,X等A进入VR世界之后,并没有走出房间去扮演接舆,而是割开了A的静脉。
之后的一切便如我所说的了。X把自己的磁卡丢了,而是拿取了A的磁卡,这样便完成了一切犯罪。而或许,将A抛下山崖的举动,是因为X受不了和A再呆在一个房间了……就这样,真相和表面上的事实完全相反:不是A的双重被杀,而是X的双重献身——在VR世界中献身、在现实世界中献身。
看完X绝望的遗书,我叹息道:“现实与理想、脆弱与伟大……是这两对矛盾,左右着人类的生死。”
石冈点头,也似乎明白了X自杀和杀人的动机:“就像VR世界和现实世界?VR世界始终是幻觉,人们不可能永远沉浸在其中的。理想也岂非如此?”
我无奈的道:“‘理想’吗?有人视如草芥,有人却为之牺牲。呵呵,我倒并不佩服我所扮演的那位孔老夫子,不过他有一句话却说得对极了。”
“哦?是什么?”
“朝闻道,夕死可矣!”
石冈沉默。
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问道:“或许,也只有X才配演楚狂接舆这个角色,X和他一样,都是踯躅在世俗边缘的歌者。X,你得到你的理想了吗?你是个令人敬佩的殉道者吗?”
石冈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依旧沉默,他的沉默如同太阳,遥远而辉煌。
1、瞬移魔法
“昭和五十七年(西元一九八二年)天空中奇迹般的出现了两次九星联珠,在世界各地,各种癫狂的无稽的魔法就此上演。根据古老的邪恶的传说,当九大行星汇成一线,世界末日就会来临。扭曲变态的各股邪教组织、伪科学协会、神秘主义者便趁着这个千年难遇的时机散布谣言,甚至借恶魔之名上演疯狂的凶杀、抢劫和恐怖活动。不过,这骇人的一年中,却真的发生了两件让人感到极度困惑和不解的事件:一件即是‘新占星术杀人事件’,一件即是本人要叙述的‘瞬移杀人事件’。若论事件的难解程度,当然是前者要更为复杂;但大概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会认同,‘瞬移杀人事件’拥有的解答,是我所听说过的所有杀人事件中最为令人惊恐的。”
御手洗浊听完岛田庄司的开场白,不屑的道:“大神,你是在故弄玄虚吧?什么‘瞬移杀人’会比我亲自破解的‘新占星’更加惊人吗?”
“至少我解答不出来,但我知道真相必定令人惊恐,因为我几乎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通通想了一遍,可我实在……”近年来,岛田作品的质量急剧下滑,以致推理之神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羸弱的岛田也只有在老友面前才神采飞扬。
“这么厉害?”御手洗从床上扶起了面容枯黄但双目炯炯的岛田,“给我说说吧。要知道最近几年来,随着科学技术在探案方面的飞速发展,我根本碰不到任何困难的案子呢!”
“好!不过因为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案子,我不能提供十分详细的线索,而且这也是个二十多年来无人破解真相的案子……”岛田的声音高亢了起来,思绪一下子沉入了那个久违的“魔法世界”中。
秋子焦躁的在剧院门口徘徊,不断向四周张望。此时正是盛夏的夜晚,周遭闷热的空气和拥挤的人群并未让秋子感到厌恶,因为著名的女魔术师二阶堂鬼子将在今晚上演她的巡回告别演出的第四场。一向喜爱魔术的秋子约了她的男朋友在剧院门口见面,但是现在离演出开场只有五分钟了,守须却还没有出现。
唉,到底是怎么了呢?秋子渐渐的不耐烦起来,她是一个内向腼腆的女生,如果缺了守须的陪伴,她的兴致也低了不少。
在门口又等了数分钟之后,秋子委屈的叹了口气,进入了剧场。她拘谨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身旁的原本该是守须坐着的位子空了出来。
几分钟后,红色的布幕拉起,演出正式开始了。二阶堂鬼子穿戴着奇异的演出服和令人惊恐的怪兽面具(实际上,从没有人看见过鬼子的真面目)从高处被钢丝拉着缓缓下降,不过从远处看来,鬼子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
一开场,鬼子就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了一套精巧的纸牌魔术,博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接着,几个工作人员将四块硕大的正方形的钢板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顺序摆放在了场地的中央。四块钢板的中间正好围起了一方不大不小的空地。
接着,从舞台的高处又缓缓降下了一块钢板——自然是用钢丝系着——在那块空地的高处悬停着。
“看来就要表演一个大型幻术了!或许就是消失魔术吧?”秋子兴奋的盯着舞台,只见最里面的一块钢板率先被工作人员立了起来,然后是两侧的钢板。三块钢板的边缘都有挂钩,能和其他的钢板连在一起,使这个整体树立起来而不倒下。这样的话,魔术师的用意就很明显了,这五块钢板组成了一个牢固的、封闭的密室,而不可思议的魔术就要在其中上演。
“接下来……”鬼子小姐第一次说话了,“我们要请上一位观众来参与这个魔术的表演,谁愿意呢?”
秋子不自觉的将头低了下来,内向的她希望自己不要被选中。然而鬼子却向秋子这边走来,然后伸出了她的手:“这位小姐,您愿意来参与这个大型魔术的表演吗?来,我们用掌声鼓励一下她好不好?”鬼子毫不迟疑的牵起了秋子的手,秋子半是羞愧的半是兴奋的跟着鬼子上了舞台。
“那么,这位小姐,请您仔细查看一下这几块钢板,看看我有没有使用任何的机关!”鬼子自信的道,然后从腰际取出了一副黑色手套,“请戴上这幅手套吧,这样显得您更象一位魔术师了!”
秋子戴上手套,逐一的检查钢板,先是用双眼看,然后用手抚摸和敲击,转了一圈后,秋子面向观众肯定的回答道:“都是普通的钢板,没有任何的机关。”
观众再一次报以热烈的掌声,期待着这个魔术的表演。
“请跟着我的助手天下一先生,他会告诉你接下去该做.99lib.什么的。”鬼子说完,进入了那个空间中,接着最前面的一块钢板被工作人员竖起,并和其他的钢板连接在了一起。这样的话,鬼子等于进入了一个封闭的、没有出口的密室。
这时,观众把目光投向了鬼子的助手天下一先生,他牵着秋子的手,道:“这位小姐,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秋子。”秋子已经克服了刚开始的慌张,自信的回答道。
“那么秋子小姐,刚才看了二阶堂的准备工作,您觉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魔术呢?”
“鬼子小姐是不是准备从这个空间中突然消失呢?”
天下一摇摇头:“不,鬼子小姐的魔术比这个要惊人多了。实际上,这个魔术最主要的表演者正是秋子小姐您呢!”
“我?”秋子惊呼出声,“我……”
“是的,不相信吗?过一会儿,你恐怕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天下一微笑道,然后指着远处,“各位观众,请看那里!”
在观众身后有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高约十米的建筑物。在最上面是一个简易的舞台,舞台的三面围着黑色的布幕,而在面向观众的一面有一座直通到地面的简易木梯。
秋子在天下一的带领下,穿过观众,登上了木梯,最后和天下一一起站在了高处的舞台上。
“我之前说了,今天真正的主角将是秋子小姐!”天下一边说着边从舞台上拿起一面白色的能将一个人完全遮挡住的布幕,并将它交给了秋子,“今天你就是最伟大的魔术师!请你待在这面白布的后面好吗?对,对,就是这样,待会我会将白布高举,将你完全遮住。等我将白布揭下的时候,你猜猜会发生什么事呢?”
“啊……”秋子有些惊恐,“难道我会被变消失吗?”
“OK!观众朋友们,既然秋子小姐说要我将她变消失,那我就满足秋子小姐的意愿吧!准备……”天下一缓缓举起白布。
“等等……”秋子的话还没出口,白布就已经完全将她遮蔽住了。
“三……二……一!”天下一将白布揭下,这时令全场观众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高处的舞台上已经完全不见了秋子小姐的人影!
“哇!”所有的观众都不自觉的鼓起掌来,虽然早已经料想到会是这样,但是对于如此之快的消失魔法,大家还是感到十分吃惊,何况消失者秋子还是一个并未和魔术师串通好的观众!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更疯狂的还在后面!请看鬼子小姐那里吧!”天下一叫嚷道。
于是观众又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回头盯着舞台上看,四周响起了令人振奋的倒数声:“十、九、八、七……”
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鬼子小姐所处的可是被观众检查过的没有任何机关的绝对密室呀!到底最后会怎么样呢!可真是期待?99lib.t>!
“六、五、四、三……”
难道鬼子小姐会在密室中消失吗?又或者是刚才在高空消失的秋子小姐突然会在这个密室中出现吗?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二、一!”
“轰!”在铁板的挂钩处预先被按有炸药,此时四个挂钩同时被炸断,四面铁板因为失去互相的支撑而砰然倒在舞台上。
“啊!”从舞台中央突然的、毫无征兆的传来了女性的尖叫声,其声音之疯狂骇人实在令人感到意外。
然而观众们接下来看到的一幕,恐怕是所有人都难以预想得到的了!
失声尖叫的秋子小姐看到眼前的血腥一幕,绝无抵抗的当场晕倒在舞台上。
而她所看到的是:穿着鬼子小姐服饰的一具无头尸正站立在她的身侧,最令人惊恐的是,这具无头尸的颈部还在喷射出一股股的鲜血。
秋子小姐的双手和这无头尸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随着秋子小姐的倒地,这具无头尸也跟着躺倒在秋子小姐身上,不断飞溅的血液染红了四周的地面。
这一幕实在太过突然,也太过恐怖,以致现场有许许多多的观众也像秋子小姐一般当场晕倒。
随后,红色的布幕降下。
2、疯狂的证言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听完岛田的初步叙述,御手洗差点跳了起来,“你是说,秋子小姐从高塔上的舞台消失之后,立即被转移到了那个密室中?并且在密室被掀开之前,原本在其内的鬼子小姐的头部……被某人砍去了吗?并且秋子和鬼子的手还是紧握着的?”
“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的确是这么回事。”岛田乐于看到御手洗的惊愕和不解,“实际上,事后警方通过对秋子的询问,又发现了更为惊人的事实:在密室被掀开的前一刻,鬼子还是活着的!因为秋子能触摸到鬼子的脸庞!”
“你是说,就在一瞬之间,秋子被转移到了密室中,而那时鬼子还是活着的?并且秋子能够确认,还触摸到了鬼子的脸?但是就在一瞬之后,鬼子的头不翼而飞了?鲜血喷溅出来了?”御手洗瞪大了眼睛。
岛田点头:“你别急,继续听我的叙述。”
负责本案的是鲇川野马警官,到达案发现场后,鬼子的助手天下一闲闲就说了一席拒绝警方做深度调查的话:“我不管你们想要探听什么,凡是关于魔术表演本身的,我们一律拒绝回答。不管你们做出多么严肃的保证,我们都不可能透露一丝一毫。要知道,一旦人们知道了魔术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些魔术师也都毫无用武之处了,人们自己就可以成为魔术师了,而根本用不着掏钱买票来看我们的表演。或许你们对那些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的移动魔法十分着迷,或许也认为它们是破案的关键,但是我们无法违背职业道德而告诉你们背后的秘密!其实,我们所用的手法是再也平凡不过的了,请看看表演魔术的场地和道具吧,一切的不可能其实是普通人也能制造出来的。那些颜色诡异的黑色布幕,那些绝妙的精致的道具,乃至魔术师的一言一行,都配合到巅毫、天衣无缝,充分运用了科学技术和观众们的心理盲点。或许说到这里,我已经将所有魔术的实质给透露出来了,所以接下去你们再问也是白问,关于秋子到底是怎么消失的,还是请您询问秋子小姐本人吧。不过我恐怕你们也问不出丝毫的真相,因为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警方也和普通的观众一样,在魔术师面前都是被玩弄之物……”
鲇川野马毫不理会天下一的不客气,进入后台,便看到了神色惊恐、心有余悸的秋子小姐。一起陪着她的还有因为个人原因迟到而未能进入剧场的男友守须。
鲇川开门见山的问道:“秋子小姐,在本案中,你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那么我想问的是:你究竟是怎么在高塔之上消失的?然后又突然出现在那个密室中呢?”
秋子的嘴唇仍在不停的颤抖:“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掉下来的吧。”
“你是说,天下一在放下白色布幕后,你便掉了下来?怎么可能,然后就直接掉到那个密室中的吗?要知道,你那时是在高塔之上,离舞台上的密室至少有五十米的距离,怎么可能突然掉进去?”
“我不知道,总之,天下一放下白色布幕时,我的脚底下就突然开了个口子,把我吓了一大跳。接着我就跌进去了。”
“跌进哪里了?你知道吗?”
“一片黑暗之中。”
“那你能肯定那里就是鬼子在舞台上的密室吗?”
“一开始的时候还不能肯定的,但是鬼子小姐就在里面。”
“鬼子?不是一片黑暗吗?你怎么知道鬼子在里面?”
“她说话了,还拉着我的手。”
“然后呢?”
“我当时还很惊慌的,鬼子小姐拉着我的双手,贴在她的胸口,然后还拉着我的手抚摸了她的脸庞。”
“什么?脸庞?你知道鬼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大概是为了让我安静下来吧?鬼子见的大场面要比我多得多呀……这或许也是一种女性的母爱的体现?”
“实际上,这令人难以理解。那么,在黑暗之中,你能肯定至始至终就是你和鬼子两个人吗?”
“至少握住我手的那个人不是其他人,正是鬼子小姐呀!因为在黑暗之中,鬼子先是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口,然后又拉着我的手抚摸了她的脸庞。而在这期间,鬼子小姐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我的手呀!”
“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特殊原因的咯?”
“什么原因?外面在倒计时,观众们也在迫不及待的欢呼着,这是鬼子想让我镇静下来的方法而已嘛。”
“那么之后呢?密室被炸开了吗?”
“我想一想……对了,在密室被炸开之前,鬼子小姐的右手似乎离开过……”
“右手?”
“是的,因为她突然放开了我的左手,我显得有些害怕。”
“嗯,离开很久吗?这么说,鬼子然后是一直用左手抓着你的右手吗?”
“没有离开很久啊,大约也就两三秒钟吧。然后鬼子的右手又捏住了我的左手。”
“什么意思?她为什么突然把右手拿开?这不是很可疑吗?”
“或许是擦擦汗之类的动作吧?再说,也只不过离开了两三秒钟,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呢?”
“这么说,除了这两三秒钟,其他时间,鬼子的双手都是和你握在一起的吗?”
“是的,我确定。”
“好。那么你说说密室被掀开后你看到的场景吧。”
“我听到几声爆炸声,然后钢板就向外面倒了下去,光线照了进来,接着我就看到了……”秋子紧握住她男友的手,显得十分惊恐。
“看到了什么?无头尸鬼子?”鲇川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秋子咽了一口口水:“嗯……光线照进来之后,我就立即看到99lib.
我面前的……无头尸……她的脖子上还正喷射出鲜血……太恐怖了……我,我大概叫了一声吧,然后……我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之前还握着我的手的……哦,实际上,那个时候,那具无头尸还是一直握着我的双手的……天,怎么可能……为什么鬼子突然之间……头就没有了呢?”秋子蜷缩成一团,看来她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等等,根据你前面的叙述,似乎在密室未掀开之前鬼子还是活着的呀?还是……还是有一个头部的呀!”鲇川的提问极其之怪异。
秋子的回答也是极其之怪异:“是的,是一个活着的、有体温、能说话、并且和脖子连在一起的头部……我在之前都已经通过双手感知到了……但是,怎么会这样,密室被掀开之后,在我眼前的就是一具不断喷射鲜血的无头尸!头没了!真的没了!”秋子将头埋在男友守须的胸口,显然无法再陈述下去了。不过,任谁看到这种骇人至极的场面,也根本无法挺住,于是当时,秋子尖叫了一声后,立即晕了过去,场面太血腥恐怖了。
鲇川野马根本难以相信秋子的说法,他认为这种转眼之间“头部消失”的事件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他转向秋子的男友守须:“听说你是和秋子约好一起看魔术的呀,怎么没来?”
守须道:“家里出了点事情……我母亲一下子发高烧了,所以没赶上,迟到了。警官……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真是难以想象啊!”
鲇川不禁点头,心道:“这是假象!这也只不过是一个魔术表演罢了……我一定能揭穿背后的把戏的!如果不是个机械诡计,那就一定是个心理诡计,应该没有什么难度嘛……”
鲇川接着询问天下一:“你和鬼子小姐原本想要表演的魔术是什么?”
“秋子从高塔上消失,然后在密室中出现。”
“请问一下:刚才秋子说自己是突然之间‘掉入’密室中的,那能否告诉我们这个魔术是怎么变的呢?这对破案是很有帮助的!”
天下一坚决的摇了摇头:“绝不可以告诉你们!透露了这种消失魔法的秘密,我会被同行不耻的!”
看着天下一坚毅的面容,鲇川知道在这方面也问不出什么了:“那么秋子小姐消失后,你就一直呆在那高塔上?”
“是的。”
“接着密室被掀开后,突然出现了鬼子的无头尸,你有没有感到吃惊?”
“当然吃惊,这绝对不是原计划中的场景。所以我立即冲下去,向后台打手势,让他们把布幕降下来。当然,这也宣布了魔术表演的结束。”
“然后呢?因为秋子小姐晕了过去,我想问问舞台现场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可思议!秋子小姐身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因为没有头部所以我们不能确定这就是鬼子小姐。不过,尸体穿着的确实是鬼子当时演出的衣服。尸体的颈部还在流出血液,我们一看这场景,也实在心怕得很,有几个女助手当场就昏了过去。警官,你能想象那种场景吗?太恐怖了……”
“没有乱动现场吗?”
“当然没有,到底发生了真实的杀人事件嘛。我们立即去最近的公安局报案。说实话,我们干魔术这行的,也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天下一的口吻中有害怕,也有兴奋。
“好的,目前的询问就是这样的了,如果有新的线索请务必提供给警方。”鲇川的手心都是冷汗,像这种诡谲之极、恐怖之极的不可能犯罪事件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警方已经控制了整个剧场,大部分的观众都还留在场内,没有离开,准备接受警方的询问。
鲇川仔细询问了十几个现场的观众,所有人的证词都和天下一、秋子他们的证言没有抵触的地方,当然观众不可能知道秋子是如何失踪的以及密室之中的情况。
九九藏书“当鬼子进入密室之后,天下一就带着秋子走向了你们后方的高塔上,那么当时你们的视线是不是都已经离开了原本舞台上面的密室呢?”
大部分人都被天下一和秋子吸引了过去,但还是有不少的观众仍然在注意这舞台上面的情况,比如藏书网这位观众:“我知道大部分的魔术所运用的都是转移观众注意力这种技巧,所以当天下一和秋子走向我们后方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在舞台上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我一直严密的注意着舞台上的情况,可是奇怪的是,舞台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片死寂。”
“你能肯定吗?”
这位观众道:“因为是一会儿望向高塔,一会儿望向舞台的,所以漏过什么事件也是可能的。”
实际上有许许多多的观众都明白“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所以在关注高塔的同时,也在一边关注舞台上的情况,而所有的观众都说“在舞台上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
“怎么可能?”鲇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但是密室被掀开之后,里面是秋子小姐和鬼子的无头尸体吧?你们有没有看到头颅呢?鬼子的头颅?”
在当时仍能挺住、坚持观看演出、或者认为这只是一场把戏的所有观众都说“根本没有看到头颅或者类似的东西,舞台上除了秋子和无头尸还有倒下的四块钢板、半空悬着的一块钢板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鲇川野马无语了,这件事情的不可思议程度超过了他的接受能力。
“不要气馁,仔细想想,”鲇川心道,“秋子在不知如何的情况下‘跌入’密室后,摸到了一个完整的鬼子,但是在密室掀开的一刻,完整的鬼子变成了一个无头的鬼子,还在不停的喷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而且,舞台上除了无头尸、秋子和钢板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连头颅也不见了……这根本……无法解释嘛!”
在百思不得其解之后,警方仔细检查了整个舞台,得到的结论是:这个舞台只有一处暗道,暗道的地点是在那个密室的后面,是为了让接下去要出场的老虎专门设计的,让它从舞台下面徐徐上升。但是所有的钢板都是完好无损的,上面没有留出暗道或者洞穴可以让其他人进入。而且,按照钢板被竖起的顺序,最先竖起的是最后面的钢板;而鬼子在进入密室之后,最后竖起了最前面的钢板,也即那个时候,五块钢板组成了绝对的密室。假设在密室后面的地板上的暗道中突然出来了一个人,他也是无法进入这间密室的。而在形成密室之前,密室之内一览无余,所有观众都可以证明其中空空如也。
警方随后根据指纹、血型等线索确定了无头尸的身份,这的确就是二阶堂鬼子的尸体!而在鬼子的头颅则一直没有找到。警方的验尸结果表明,鬼子体内没有毒药的成分,她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
那么问题就是:
第一:秋子是如何在高塔上消失的?
第二:秋子是如何进入位于舞台的密室的?
第三:在密室中的鬼子是如何被杀的?
第四:鬼子被杀后,其头颅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第五,也是最大的谜团:根据秋子的叙述,鬼子的头颅必定是在密室被掀开的一瞬间消失的,这怎么可能?
由于这些谜团都令鲇川无法解答,于是警方随后彻查了秋子,想弄明白秋子是否和命案有关,也即秋子是否和某人是串通一气的,或者魔术师鬼子早就已经和秋子有联系,让她作为魔术表演的“临时演员”。
调查的结果是:秋子和魔术团毫无关系,而秋子也没有理由说谎,因为这毕竟是如此奇异的、诡谲的证词。
鲇川对于第一和第二个谜团曾做出过解答,也即秋子是双生子中的一个,那个高塔上的秋子和密室中的秋子不是同一个。但一则调查表明秋子和魔术团没有任何关系,二则根据严密的调查,秋子也根本没有一个同卵双生子。
而对于二阶堂鬼子的调查表明:在案发之前的七个月,鬼子投保了一份保金高达一亿日元的保险。这个发现无疑为鲇川注入了一针强心剂,鲇川的想法是:谋杀是为了得到这份保险金而发生的;当然也不排除鬼子自杀的可能性。
然而这份保险金的最后受益方却是几个社会机构,包括福利院、医院、精神病院、残疾人救助机构和贫困救助机构。看来就算谋杀了二阶堂,也无法为个人得到某种利益。
随着调查陷入僵局,鲇川也逐渐陷入了一个恐怖的迷宫之中,他根本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是如此。为了解答这五个谜团,鲇川特意去书店买了超过一百本的关于魔术方面的书籍,可惜的是,正如天下一所说,对于大型幻术方面,没有任何人、任何书籍能透露给鲇川一丝一毫的线索。对于这个“瞬移魔法”,鲇川无能为力。
3、异想天开
在岛田的叙述中,御手洗的表现十分滑稽,他一会儿仿若恍然大悟的样子,一会儿又仿若大惑不解的样子,跳上窜下的,兴奋无比。
听完岛田的话,御手洗用尖厉的声音道:“太棒了!这谜团妈的太邪门了……唉,好久没有碰到这么诱惑人的、这么困难的谜团了……那么,怎么回事呢?岛田,你还漏说了什么吗?”
岛田摇头:“都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了,不过你可以提出一些问题,我说不定能回忆起来另外一些细节。”
“你有没有解答出来?”
“说实话,我试过太多的方法了,有的能解释其中的几项谜团,但是却始终无法解释全部的谜题。”
“嗯,这大概是我遇见的最为不可思议的谜团了!你看看,秋子从高塔上毫无征兆的消失……秋子说那是一次‘跌落’,嗯,跌落,多么怪异的用词,仅仅是跌落吗?就能穿越空间,跌落到舞台上的密室中?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嘛!怎么,秋子真的和魔术团没联系吗?也就是说鬼子真的是随便挑了一个观众上来演出?真太邪门了……而且秋子也不是双生子?怎么会?无论怎么看,这都应该是双生子的魔术呀!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嘛!接着……鬼子进入密室后……密室在之前可是空空如也的呀,进入之后,她究竟是怎么被杀的呢?要知道,一个人自己是无法砍断自己的头颅的呀!这么说……难道凶手是在密室之外操纵某种我们看不见的刀子来切断鬼子的头吗?”御手洗浊开始癫狂乱舞。
岛田嘲笑道:“或许是伽玛刀、中子刀也说不定。”
“不可能,八十年代哪有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再说伽玛刀或者中子刀能够完整的切下一个人的头颅吗?你别开玩笑了!”御手洗狂搔他的头皮,“接着、接着,根据秋子的叙述,那应该是一个真实的、没有作假的叙述吧?她进入密室后,鬼子用双手握住了她的双手,然后似乎是为了安慰之前受到惊吓的她,将秋子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拉着秋子的手抚摸了自己的胳膊、肩膀、脖子和头部吧?”
“嘿嘿,”岛田揶揄道,“你不会是说,那是鬼子为了向秋子确定自己在那时,头颅是和躯体连在一起的吧?太荒唐了……”
“不知道,也许是出于安慰,也许有着其他的目的。总之,我们可以确认:在那个时候,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是和秋子面对面站着的那个人——也许不是鬼子也说不定——是活着的,并且头部和躯体连在一起!妈的,我在说些什么呀,活人的头部当然和身体连在一起咯!”御手洗浊拼命的跺脚,情绪处在失控之中。
“喂喂,别这么激动嘛,咱们好好研究一下吧,毕竟这也是困惑我二十多年的谜题呀!你别想转瞬之间就破解了!虽然你是御手洗洁的原型,但就算是厕所先生碰到这个事件,也会一下子傻了吧?”岛田安慰道,然后故意牵起御手洗浊的双手,拉着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胳膊、肩膀、脖子、头颅……“嗯,你做的没错,当时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我记得秋子小姐说,有两三分钟,鬼子的右手松开了吧?”御手洗任凭岛田的捉弄。
“不,不是两三分钟,而仅仅是两三秒钟,这么短的时间,能干什么呢?我认为这段时间毫无用处。”
“不一定,我觉得这两三秒钟完全是破案的关键!答案就藏在这其中吧!”
“那么,请问:答案是什么?”
“不知道!”
御手洗浊没好气的应道.99lib.,然后松开了自己的右手:“你能想象鬼子松开右手之后……干了什么吗?”
“我说过了,这段时间太短了,根本干不了什么?难道你是说,她用这段时间切下了自己的头颅?哈哈,太滑稽了……”岛田狂笑道。
“不是,当然不可能干这种事情。不可能自己切下来,也没有工具。不过,这段时间很可疑,鬼子必定是干了什么事情的……两三秒后,鬼子又握住了秋子的左手……等等,对了,答案就在这里呢!那只重新‘回归’的手恐怕不是鬼子的手了吧?”
“好想法!不过,就算不是鬼子的手,又代表什么呢?和鬼子的突然消失的头颅,又有什么联系呢?完全没有联系嘛!”
“是的,不错!何况密室被掀开之后,秋子所看见的无头尸,其双手是和自己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的。这点不仅秋子可疑证明,所有的观众都可以证明的!”
“就是!也就是说,.99lib.那只‘回归’的手仍然是鬼子的手,我想鬼子也只不过是在擦汗而已,或者是撂一下头发嘛!我认为这点完全不重要,因为时间太短了,根本无法干什么事情!”
御手洗浊抖开了岛田的手,摆出一副沉思者的样子,用拳头撑着自己的前额:“怎么可能……怎么想都不可能呀!在一刻之前,还是一个活人,在一刻之后,怎么会变成无头尸的呢?妈的,实在太疯狂了、太有想像力了、太不可解释了!”
御手洗不断的摇头,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粒。
“喂,我想了二十年都没想出来的谜题,你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想出来的。哈哈,真不好意思,给你说了这么个难题,恐怕今夜你要无眠了吧!”虽然号称抱歉,但岛田却十分得意给老友出了个诡谲的谜题。
“即使想破了脑袋,但我也愿意啊!毕竟是如此奇异的不可能事件……”御手洗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沉没,“哎呀,糟了,我今晚和藤泽花雪小姐还有个约会呢!快耽误了……岛田君,我先走了,感谢你的谜题!”说完,御手洗就冲出了岛田位于富士山旁的疗养所。
“真是的!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连这种邋遢的家伙也会有女朋友呢?”岛田关门后躺了下来,他连吃晚饭的念头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仅仅一瞬之间,秋子和鬼子的头就被移动了……”岛田不知道御手洗今夜是否睡得着,反正他自己恐怕是无眠了……就在这时,御手洗浊居然去而复返,狂敲房门。
岛田刚打开大门,御手洗就冲了进来,扑向了岛田的书桌,在上面乱翻。
“你干什么呀?喂,不要弄乱了,这是御手洗洁的下部《伊根的龙神》,我刚写到一半呢!你到底找什么呀……真是的,你这家伙,跟我笔下的御手洗洁一摸一样……”
“不是找那小子……是吉敷……那个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吉敷竹史?”岛田讶异。
“没错,他那案子叫什么来着,《异想天开》吧?妈的,多么笼统的名字啊……”
“你要那篇的手稿干什么?送给你女朋友?”
“什么?不是,我只是在找解答。”
“解答那个‘瞬移杀人’?”
“是呀……我说岛田君,你不是已经解答了那个事件吗?答案就在《异想天开》当中啊!”
“什么?”岛田瞪大了眼睛。
“是的,没错,只有这种可能性了。找到了!在这里……”御手洗翻出一大堆岛田的手稿,“异想天开……嗯,结语,你的解答在‘结语’这一章中吧?”
“不是,最后一章只不过是补充说明,真相在那个‘漫长旅途的尽头’中呢。”
御手洗立即翻到“漫长旅途的尽头”这一章,飞速的浏览起来,不一会儿,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启示似的兴奋的叫了起来:“岛田!我的神哟!你恐怕早就已经明白真相了吧?你的这本《异想天开》岂非也是受了‘瞬移魔法’的影响?”
岛田庄司叹了口气,道:“你再仔细想想。我的确得出过某种解答,可是这个解答无法解决最后一项,也即‘头颅是如何瞬移’的,所以我的解答不成立!”
听了岛田的解释,御手洗的兴奋劲立即去到了九霄云外,思索了一会儿,道:“没错,你是对的,你的这个解答依然解释不了所有的事件。一切,恐怕都还得重新考虑。”
4、推理之神的噩梦
这几天的岛田庄司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怖之中,每当黑夜降临,岛田就感到四周有某种奇特的丑陋的怪物正窥视着自己。每每浸入梦乡,岛田也会梦见那些奇形怪状的恐怖生物。这一切都要拜御手洗浊的一封信所赐。
几天之前,御手洗给岛田寄来了一封信,上面的字迹潦草而狂野,但却比不上其中内容的令人惊骇。这封信上便说明了这件“瞬移杀人事件”的真相。看完了信后,岛田认为这恐怕是他所遇见的最为恐怖、最为离奇的事件了,而且,它根本无法复制。
诚然,自己曾用“双生子诡计”解释了五大谜团的前四项,可是对于最后一项“瞬移头颅”却始终无能为力。岛田怀着无比激动之情阅读了御手洗所推测的真相,然而换来的却是漫长的恐惧和战栗。
岛田庄司先生:
一切安好?你的焦虑症好了没有?我认识一个深谙精神分析的医生,如果你不介意,下次拜访时我会与他同来。《伊根的龙神》完成了吗?说实在的,岛田君这几年的作品虽然在诡计方面没有什么创新,但是在情节营构上,却更为成熟,达到了一个无法逾越的高峰。而且岛田君也在不放弃本格的同时,走社会派的路线,披露社会的阴暗面。所谓我认为岛田君绝对不处在事业的低谷期,而是在一个高峰的前夕!
自从你跟我说了“瞬移杀人事件”之后,我就苦思冥想,整夜整夜的失眠,非要想出答案不可。然而该事件的不可能程度全然超过我们的想象,在我几乎就要俯首认输,将其视为一桩超自然事件的时候,我的密友藤泽花雪小姐的一句话却突然给了我灵感。那句话的威厉就像一桶冰雪,直接浇在了我的身上。我得到的这个灵感令我惊恐无比,但也同时令我兴奋无比。虽然知道告诉了岛田君真相,岛田君必然会有一段日子陷入噩梦之中,但我还是决定告诉岛田君。将最神秘、最恐怖、最不可能和最巧妙、最完美结合在一起,不是岛田君所追求的诡计的最高境界吗?所以,我实在不得不说。
现在,我们先来按照观众们的视角来看待这个神秘事件吧:
首先,鬼子魔术师邀请秋子小姐来参与演出,这个邀请是随即的、不可能事先安排的。实际上,秋子小姐也绝没有和魔术团事先串通好。
接下来,鬼子要求被请上舞台的秋子检查道具,看看是否有机关存在,并且要求秋子戴上一副黑色手套。
秋子检查并确认并无机关之后,鬼子进入由五块钢板组成的密室之中。顺便说一句,整个舞台除了密室后方的地板上有个暗道外,并没有其他的机关。
然后,助手天下一先生牵着秋子的手,将她领到了位于观众后方的高塔上。值得注意的是,整个剧场处于黑暗之中,而高塔之上的舞台也是由黑色布幕三面围住的。
天下一举起高塔舞台上早已准备好的白色布幕——仅能将一个人遮蔽住——遮住了秋子小姐,等白色布幕落下,舞台上已经不见了秋子小姐。
随后,天下一示意大家更为精彩的一幕将发生在原来舞台上的密室之中。同时,广播中开始播出倒数十秒的声音。
倒计时完毕后,四块钢板相互连接的地方被炸药炸毁,也即密室在这时被掀开。
接着,所有观众都听到发自密室中的秋子小姐的一声尖叫,并且看到密室之中秋子小姐的身旁还有一具不断喷血的无头尸体。更有甚者,秋子小姐的手还和无头尸的手紧握在一起。
一阵尖叫和骚乱中,舞台的红色布幕落下。
以上便是以一个观众的视角所看到的所有事情了,并且值得注意的是,秋子和天下一登上高塔之时,还有许多观众同时注意着原本舞台上密室的情况,并且证实期间在舞台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然后我们来整理一下秋子小姐的证词:
在登上高塔之后,鲇川警官曾问秋子究竟是如何进入那个密室的,秋子回答是跌入的。呵呵,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下子跌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看来,就算是当事人秋子也无法弄明白这个“瞬移”魔法的奥秘了。
而进入密室之后,秋子的经历也是诡异之极:鬼子小姐紧紧握住秋子的双手,还拉着秋子的手抚摸了自己的胳膊、肩膀、脖子和头部。可以说鬼子小姐是在安慰秋子,不过如此的做法还是显得有些刻意。岛田君曾开玩笑的说:鬼子是在向秋子证明在那个时候,自己的头还是和躯干连在一起的!岛田君的语气虽然包含揶揄,但实际上却是说对了不少的事实。
那么,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按照观众的说法,秋子从高塔上消失到密室被打开,这期间绝对不超过半分钟的时间;但根据秋子的证词,鬼子“摆弄”秋子双手的时间必然不止半分钟那么短。如何解释这个矛盾呢?
而在密室被掀开的一瞬间,秋子看到眼前和自己手拉手的人却竟然变成了一具无头尸,颈部还在喷溅着鲜血!我想受了这种刺激,再坚强的人也会被吓晕过去的。
那么:应当是“有头”的鬼子为何会在一瞬间变作无头尸呢?
这的确是个令人百思不解的困难谜题,然而当我们抛开某种超自然力量而回溯整个事件的时候,我们还会发现一个无法解释的事实:秋子究竟是如何在高塔之上消失而在密室中出现的呢?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这样认为——这也是岛田君的看法吧——高塔上的秋子和密室中的秋子根本不是一个人,也即这两个人是一对双生子。
可是,根据警方的调查,秋子绝对不存在这样一个双生子姊妹!那么我们的推测是不是错误了呢?
不,这一切都是一场魔术。我们看看我们之所以会产生这个自相矛盾的问题的理由吧:
第一,要解释该事件,必须有两个秋子。
第二,经过调查,秋子不是双生子之一。
我们先假设利用双生子来表演瞬移魔术的这个想法是正确的,那么必然是这两条中的某一条出现了错误。
这样看来,似乎第二条是正确无疑的,我们得相信警方的能力。那么答案就是:要解释该事件,不必有两个秋子。
“不必有两个秋子”的意思即是:的确必须有一对双生子,但秋子不是双生子之一。
也就是说,高塔上消失的人和密室中出现的人,其中没有一个是原先被邀请上台的秋子!
这怎么可能?
等等,让我们再仔细看看该事件:当秋子被请上台之时,秋子是以背面对着观众的。接着鬼子要求秋子戴上手套,并让秋子检查道具——钢板。
在这里有一个细节:秋子检查的并不是四块钢板而是三块钢板,最接近观众的那块钢板并没有被竖起来,而是在秋子检查之后、鬼子进入密室之中时才被竖起来的,不过因为是正对着观众,料想也弄不出任何的把戏。
于是,秋子小姐所检查的是位于两侧和后方的钢板。
我们之前的推理是:高塔上消失的和密室中出现的一模一样的人是双生子,但都不是秋子,那么秋子必然是在某一个环节被调换了的。
我们再回想秋子登场之后的细节,那么这个环节也就显而易见了:秋子正是在检查后方的竖起来的钢板时被调换的。因为钢板已经竖起来了,秋子必然要绕到后方去检查钢板。钢板又自然是不透明的,所以在那一刻秋子处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
仔细想想:自从登上舞台之时,秋子都是以后背对着观众的,而请上秋子小姐后,鬼子居然没有先问秋子的姓名(是天下一随后问的)而是直接让她来检查道具!很显然,鬼子这样做,是为了不给秋子转过身的机会,以免让观众识破之后的诡计。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人物的替换。
而且,我们知道在这个密室的后方,也即后方的钢板的后方的地板上,有一个暗道,所以我认为:秋子就是消失在那个暗道之中,而在秋子消失的同时,从暗道中还跑出了另一个和秋子装束相仿的女子来假扮秋子。
因为所有的观众都没有看见过秋子的正面,所以无论后面跑出来的女子的面容和秋子有多少的差异,只要装束一样,观众就会认为“她”就是秋子小姐!而至于发型上,则可以用假发装扮。
那么,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我们的面前:既然秋子事先没有和魔术团串通,那么魔术团是如何能预先准备一个和秋子装束一摸一样的女子呢?并且还是一对双生子?
这点看似难以解释,不过却只是一个概率问题:
第一,魔术团必然先存在一对女性双生子。
第二,在魔术表演开始之前,观众中必然要存在一位年龄与体型和这对双生子差不多的女性。
第三,这位女性必须是独自前来的,最好和周围的观众没有什么交流,以防事后被拆穿。
而秋子的男友守须因为私事而未能陪伴秋子,并且内向腼腆的秋子也不与周围的观众有交流,所以秋子的条件完全符合该交换魔术的要求。
那么,又如何解释二者装束一致的事实呢?
我想,魔术团在表演之前,必然在寻找符合以上条件的女性,并记下她们的装束打扮。而衣服则可以在事先准备或者临场制作,并不要求做到高度的一致,而是只要相仿即可,毕竟观众不会有意的盯住秋子的衣服看。
并且,我们知道这是二阶堂鬼子巡回临别演出的第四场,或许二阶堂在前三场就在寻找符合条件的女子呢!而正好是在第四场,符合条件的女子出现了。
所以,我的结论是:这个交换诡计要实行,虽然需要苛刻的条件,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那么顺着我的思路继续往下:秋子在钢板后消失,而冒牌秋子在钢板后出现,之后,鬼子进入密室之中,前方的钢板合上,形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而冒牌秋子则在天下一的带领下前往观众后方的高塔。
在登上高塔后,“秋子”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白色遮布之后,消失之迅速、突兀实在令人大吃一惊。
那么,新的问题便是:“秋子”如何在一瞬间从高塔上消失?
既然,这个“秋子”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秋子了,也即“秋子”本就是魔术团中的一员,那么毫无疑问正是“秋子”的配合使这个魔术完成。
整个剧场在当时处于黑暗之中,而高塔之上的舞台又是三面围着黑色幕布,那么这是不是一个视觉诡计呢?
天下一所举起的能遮蔽“秋子”的布幕是白色的,这和其背后的黑色布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当白色布幕落下之后,人们眼前已经不见了“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那个时候“秋子”并未突然“跌入”密室之中,而是仍然站立在高塔的舞台上!只不过因为自己融入了黑色之中,而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在天下一所举的白色布幕后其实还有一层黑色布幕,当天下一举起白色布幕时,串通好的“秋子”立即取下其后的黑色布幕,高举过头,将自己藏在黑色布幕之后。这样的话,当天下一放下白色布幕,藏在小型黑色布幕之后的“秋子”便融入了其背后的大块舞台背景之中、融入了一片黑色之中。而且因为鬼子已经事先给秋子戴上了黑色手套,所以高举着黑色布幕的“秋子”的手也不会暴露出来!
或许,这个方法能暂时的骗过观众,不过却无法保证不因为灯光、或者观众闪光灯的缘故而暴露。所以天下一立即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更疯狂的还在后面!请看鬼子小姐那里吧!”吃了一惊的观众为了看更加吃惊的演出,而全部把注意力又转移回了原来的舞台之上99lib?,而那时,举着黑色布幕的“秋子”恐怕已经躲入了高塔舞台的背后了。
这样的话,我们就顺利的解释了高塔消失事件,然而更为惊奇的是:当倒计时数完,密室被掀开时,舞台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秋子”,一个即是被砍去头部的鬼子!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根据我们之前的推断,高塔上消失的其实是冒牌秋子,那么在密室中出现的“秋子”也必然是该冒牌秋子的双生子。
嗯,很好,那么问题便是:这另一个双生子是如何进入那间密室的呢?
由于最前方的钢板是最后才被竖起来的,所以在钢板被固定期间,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够进入密室。而根据现场许多观众的证词,在表演高塔消失的同时,位于舞台这边的密室也没有发生任何的状况。
那么,结论便是:这个冒牌秋子的双生子必定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密室之中。
怎么可能?在这之前进入密室的只有一个人呀!那个人就是二阶堂鬼子,这个“秋子”的双生子又怎么可能进去呢?
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之前的推论就全部无法成立了!
通过这个问题,我们其实得到了一种、也是唯一一种解答:之前进入密室的鬼子小姐,必然就是这位冒牌秋子的双生子!
这个解答固然让人吃惊,但除了这种解答,实在没有其他的方案能够解释“秋子”的双生子是如何进入密室的。
好了,我们的推理之旅达到了这样一个境地:二阶堂鬼子魔术师是双生子之一,之前在高塔上消失的冒牌秋子就是她的姊妹。
我根据岛田君的叙述知道,二阶堂鬼子在演出时总是带着面具,而所有的观众都没有看见过鬼子的真面目!那么鬼子接着冒充秋子,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了!
何况作为一个魔术师,自己就是一对双生子之一,那可是占据了绝对的天然优势。我想二阶堂鬼子之前所表演的无数的她本人从A处消失又立即从B处出现的魔术,也是利用的双生子诡计吧!
或许有人会问:秋子是在魔术表演快要开始的时候才进入剧场的,鬼子如何能立即的换上秋子的装束(在外面套以奇装异服作为遮掩)?很简单,鬼子并非一开场就表演“瞬移魔术”,鬼子一开始表演的是一套纸牌魔术,所以必定是在鬼子下场到后台换道具、换衣服的时候完成了接下去要假扮秋子的准备工作。
然而,我们又碰到了一个巨大的障碍:根据现场观众的证词,密室被掀开后,她们不仅看到了秋子(实际上从检查完道具之后就被换成了冒牌的),而且还看到了一具无头尸,而那具无头尸根据事后的鉴定,正是二阶堂鬼子的尸体!
我们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荒唐的局面:如果在密室之中的秋子实际上是鬼子的话,那么那具无头尸呢?那具无头尸则必然不是鬼子的尸体,而是其他人的尸体。而既然在鬼子一人进入密室后,其他人就不可能进入密室的话,那么这具尸体是怎么来的?如果在密室之中的尸体确实是鬼子的尸体,那么那个冒牌秋子是怎么回事,她是谁?难道有三个一摸一样的鬼子吗?如果真的有三个,那么另一个鬼子是如何进入密室的呢?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面临巨大的矛盾。
就在我的推理陷入僵局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岛田君的大作《异想天开》。这本书里叙述了一个十分匪夷所思的瞬间消失事件,而岛田君的故事的解法立即给了我灵感(倒不如说,岛田庄司君因为这件“瞬移杀人事件”而得到了写《异想天开》的灵感)。
那个观众眼中的秋子,当然就是鬼子。而那具无头尸么,只能当作是人偶来解释了,毕竟没有了头部,而且身体被奇装异服所遮挡住了。
但是,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就算它是个人偶,那么它究竟是如何进入密室的呢?这个人偶虽然没了头部,但其体积依然和一个真人差不多,而根据我们之前的推理,任何东西都是无法在被监视的情况下进入密室的,何况,那天的事实是:确实没有任何东西在鬼子进入密室之后再进入密室。
人偶是怎么进去的?
唯一的解答就是:这个人偶并非普通的实心人偶,实际上它只不过是个充气人偶!
鬼子魔术师在进入密室时就已经随身携带了一个人形的气囊——要在她的奇装异服中藏进这样一个气囊,简直易如反掌——当钢板合上时,鬼子立即取出气囊,并且将空气吹进气囊之内。
而从钢板合上到密室打开这期间有多少的时间让鬼子来吹成这人偶呢?我想,至少有一刻钟的时间。
虽然困难,但对于一个职业的魔术师来说,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鬼子将气囊吹成人形之后,立即将自己的衣服换到那个充气人偶身上,而自己则在一旁扮演着秋子的角色。
当然,既然在之前魔术团已经瞄准了秋子,那么给鬼子双生子准备两套一摸一样的类似于秋子的装束也是完全能做到的。何况,那个时候是夏天,鬼子将类似于秋子的衣服穿在她那套奇装异服之内也完全有可能。
总之,密室之中的情况是:一个没有头部的充气人偶换上了鬼子的衣服,而鬼子则扮演秋子的角色。
推论到这里,岛田君已经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了吧?是的,我根本就忽略了真正的秋子小姐,自从她在钢板后跌下舞台之后,我就没再提到她了。
那么真正的秋子小姐此时在哪里?在干什么呢?
很显然,魔术团要完成这个魔术,必须要让真正的秋子所经历的一系列事情和观众所看到的一样。
那么,只有这样做了:秋子在钢板后面因为通道的突然打开而跌落之后,在隐蔽的舞台下方,也有一个一摸一样的天下一闲闲先生领着秋子登上了一座高塔!
好了,好了,岛田君,你是否在怀疑一切过于巧合了呢?的确巧合,不过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你想想看,魔术团总是在寻找各种能人异士,来让观众吃惊,所以在团内出现鬼子和天下一两对双生子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总之,秋子被天下一先生的双生子如法炮制的带上了另一座高塔(当然,在警察到来之前,这座高塔被拆毁了,对于一个大型魔术团来说,要消灭一个道具,也是能做到的事情),显然是为了确保秋子和观众的证词的一致性。何况,事后,警方根本没有意识到秋子是被相似的场景所迷惑了,所以导致了诸多谜团的诞生。
在高塔之上,天下一必定会对秋子说:“来,当我把这面白色布幕落下时,你就会被传送到舞台上的密室内。”而根据秋子的证词,在白色布幕降下后,她就“跌入”了一99lib.t>片黑暗——也即那个密室中。
很显然,那个密室并不是舞台上的密室,那只不过是一个安排在高塔舞台下方的暗室,而秋子所说的“跌入”也就是高塔舞台上的暗道的突然打开,将秋子摔入了密室中,随后那个暗道立即被关上。不知所以的秋子便因为自己真的来到了原本舞台上的密室内。
所以,真正的秋子在密室中所遇到的某个安慰她的人也不是鬼子,而是其他的女性。
接着,让我们的思路再跳回舞台上的密室吧。
在密室掀开的一瞬间,假扮秋子的鬼子尖叫了一声,并且那个充气人偶的颈部不断的喷出血液,这是怎么回事呢?
很简单,这只是个漏气现象。
那个人形气囊必然拥有特殊的构造,在颈部必须有一个和下方气囊隔断的容纳鲜血的空间,当然其中容纳的是鬼子预先准备好的自己的鲜血。
在密室即将掀开之时,鬼子恐怕是用尖针之类的东西在人偶的颈部刺了几下,于是人偶开始漏气,快速泄出的气体便带着鲜血喷射出来,以观众的角度来看,就像是一个人被刚刚砍断头颅而在不断喷血一般。
而且,必须注意的是,鬼子和那个人偶是手拉手站立的,鬼子尖叫之后,立即假装晕倒,并且带倒了那个人偶,所以人偶因为漏气而产生的变形并不能被观众立即看到。何况,在发生如此“恐怖”的事件之后,舞台的红色布幕立即被放下,观众失去了进一步观察的机会,也没有任何一个观众会突然跑上舞台去看一具喷血的无头尸,毕竟那太骇人了!
这样,我们便解释了由观众所看到的所有一切离奇的失常的事情。这都是我从岛田君的《异想天开》中得到的启发。
也即:五大谜团中的第一、第二、第三项都被我们成功的解答了。
另外,第四项:鬼子被杀后,其头颅是如何消失不见的?我们也给出了答案:在那个密室之中,鬼子根本就没有被杀,而充气人偶的造型本来就是无头的,所以不存在鬼子的头颅是如何不翼而飞的疑问。
所以,最重要的是,该魔术的企图不是将秋子小姐变入密室,而是将秋子小姐变出密室!这才是整个魔术最惊人、最辉煌的部分!
最后,我们将视角转换到真正的秋子小姐那边,跌入那个“伪密室”后,秋子的双手被某人紧紧握住(现在我们知道,这个握住秋子双手的人必然不是鬼子,而是某个模仿了鬼子声音的女性)。
而根据秋子的证言:那个“鬼子”用双手握住了秋子的双手,并且拉着秋子的双手抚摸了自己的胳膊、肩膀、脖子和头部。通过抚摸,秋子可以证明那个时候,“鬼子”的头部和“鬼子”的躯体是连在一起的,换言之,那个时候,“鬼子”是活着的。
那么是否在“密室”被掀开时,秋子所看到的无头尸不是之前的“鬼子”呢?也即,活人被换成了死人呢?或者和之前的密室魔法一样,秋子之后所看到的无头尸其实只不过是个充气人偶?
不可能的。
秋子已经通过抚摸而证实跟她手拉手的“鬼子”确实是一个拥有头部的活人(抱歉,如此诡谲的事件造成我的遣词造句也是如此的诡谲),所以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在自己双手被紧握的时候忽然被换成一个死人或者人偶。
这样的话,握着秋子的手就不可能是真实的了,而是冰冷的或者是橡胶的,这点秋子小姐绝对能够分得出来。何况,那时在八十年代,要制造假手或者假人来骗过秋子小姐,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秋子曾提及:“鬼子”的右手曾经离开过自己两三秒钟。那么是否在这个时候,“鬼子”这个大活人被换成了无头尸呢?
不,依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鬼子”的右手固然离开了秋子,但“鬼子”的左手则没有离开秋子。假设之后再次握住秋子左手的那只手不是原本“鬼子”的右手,而被换成了无头尸体的一只手的话,那么当密室被掀开,秋子便会看到眼前有两个人了。
实际上,秋子只看到了一具喷血的无头尸。
而且,在原来舞台上的“充气人偶”诡计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观众离现场并不近,所以在秋子那个密室中,要用假人欺骗秋子,也是不可能的,尸体和假人之间的区别,秋子不可能分辨不出来,何况那是在八十年代呢!
所以,我们能够推知事情必定是这样的:在密室被掀开的一瞬间,“鬼子”的头颅掉了下来。
呵呵,岛田君,这又不是什.99lib? 么灵异事件,这种可能性怎么可能存在呢?
那么……是否当时在密室之中存在着某种令人生畏的……杀人利器呢?正是这种利器在一瞬间之内切断了“鬼子”的头颅?
……
我想不出来。
我想,当年的岛田君也是推理到这里,然后选择了放弃吧?
太难了,太匪夷所思了,太不可能了……
如果,这最关键的第五大谜团不能够得到解答,那么我们之前的推理就是徒劳了……那天,在看了岛田君的《异想天开》之后,我立即想出了前四大谜团的答案,可是,我始终想不出第五项的解答。
我直感到,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了,但这最后一步却是如此的艰难、如此的难以逾越。
直到那一天,我和花雪小姐约会时,花雪的一句话给了我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灵感。
我的女友花雪小姐是这样说的:“几天不见,想我了吧?你是不是就想和我粘在一起呀?”
爱情的甜蜜、羞涩的密语……这些事情岛田君恐怕都不想听我赘述吧,好了,我就直奔主题了!
我在当时的设想便是:在“密室”中的“鬼子”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由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粘在一起的!
怎么样,岛田君?你是不是把这种可能也否定掉了呢?
是的,这个想法也是不能解释这个事件的!
第一,秋子握住的是两只活人的手,而不是无头尸体的手,当密室掀开后,秋子看到的是那两只原本还活着的手的确是长在那具无头尸体身上的!
第二,如果是一具无头尸体和一个活人,则必然互相难以遮挡,秋子一定会看出来这其实是两个人(一死一活)的!
所以,这种想法毫无疑问也是不对头的!
让我们再次回到那个无可争议的事实中来:在密室打开的一瞬间,“鬼子”的头消失了,“鬼子”死亡了。
问题便是:头颅如何消失?
头颅如何消失?
等等,岛田君,让我们来仔细分析这种事实如何:假设这是真实发生的,则必然……则必然这个“鬼子”既是死人又是活人,既是无头的又是有头的……既是死人又是活人,既是无头的又是有头的!
这又怎么可能呢?
我在继续分析的时候,直感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难道是什么《异形》或者是鬼片吗?
既是死人又是活人,既是无头的又是有头的!
粘在一起!
将死人和活人粘在一起!
将无头的和有头的粘在一起!
……在岛田君的处女作《占星术杀人魔法》中,御手洗洁曾说了这么一段话:“尸体毕竟不是钞票,不能用胶带接合。要接合尸体,当然需要更强力的‘接合剂’!”
更强力的“接合剂”!
岛田君!你知道真相了吗?
自:御手洗浊
二〇××年××月××日
岛田庄司知道了真相,御手洗浊关于前四项谜团的解答和自己完全一致,但是最关键的第五项,御手洗的提示让岛田完全的震惊了。
一开始是震惊,接着就是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
虽然是最为骇人的噩梦,不过其中却包含着一个唯一的、精确的解答。
这个解答就是:“密室”中的“鬼子”是双生子。
绝不是普通的双生子,而是……而是……连体双生子!
是的,是连体双生子。
两个人一出生就连在了一起。
但是,就算是连体双生子,能否做到这样呢?
一个是死人、一个是活人;一个是无头的,一个是有头的。这个……真的可能吗?
有这种可能。
要实行这个魔术,这对双生子不仅要是连体双生子,而且要是双头胎!
也即在一个躯体上长出了两个头颅!一前一后!
怪物……这绝对是怪物,这是人间不存在的怪物!
岛田浑身颤抖,但他知道这是存在的。
美国的亨赛尔姐妹就是这样的双头胎,她们已经活了二十多岁。不过不同的是,亨赛尔姐妹的两个头颅是并排长在脖子上的,她们共用两只手、两条腿!
而在这个魔术中,这对双头胎的头颅则是一前一后的生长,其实这和背部相连的双生子有些近似。
那么……当中必定有一个人已经切断了头颅?
是的,问题便是:双头胎中的一个如果已经断了头颅,也即死亡了,那么另一个能否存活?
美国的亨赛尔姐妹两个人虽然长在一个躯体之上,但是她们的各个器官却是互相分离的。
亨赛尔姐妹一共拥有两个心脏,也即一个人拥有一个心脏,这和躯体分开又有什么差别呢?
即使其中的一个死去,也即她的一颗心脏停止跳动,但另一颗心脏还在提供血液循环呀!
虽然,过不了几个小时,她们都会死去,但是在其中一个刚死去的时候,另一个应该还能活个个把小时的!
所以……答案便是这样的了:
“鬼子”是一对头颅一前一后生长的双头胎姐妹,她们各自拥有自己的一套器官,所以其中一个死去不久,另一个并不会立即死去,而是会坚持一段时间。
当秋子跌入密室之时,“鬼子”双头胎其中的一个已经被砍去了头颅(实际上,根据亨赛尔姐妹的例子,这样的双头胎的的神经系统也是各自有一套的,砍去其中一个人的头颅,另一个人并不会感到疼痛),而伤口或许被特殊处理过,防止血液喷出。
而紧紧握住秋子双手的那个“鬼子”当然是没有死去的、有着头颅的“鬼子”双头胎中的一个!
在连体双生子,尤其是只有两只手臂的双生子中,一般来说,是靠近手臂的双生子能控制该只手臂。
但是,由于卵子分裂时的多变性和不确定性,无法排除由其中一个双生子控制两条手臂的可能!
所以,那个活着的、有头的“鬼子”必然是能够控制两条手臂的人!
——实际上,“鬼子”双生子也必须只有两只手、两条腿,才能完成该瞬移魔法。
“鬼子”拉着秋子的手抚摸自己的身体,正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有头的、活着的人。而当密室被掀开后,秋子又是怎么看到另一面的无头的、死掉的人呢?
自然是运用“鬼子”的右手离开秋子的两三秒钟的时间,“鬼子”已经将自己的身体转了过来!已经将有头的一面换成了无头的一面!
怎么办到的?
在拉着秋子双手抚摸自己身体的时候,原本“鬼子”的右手是和秋子的左手拉在一起、“鬼子”的的左手是和秋子的右手拉在一起的。然而在抚摸过程之中,四手交合,“鬼子”成功的将自己的左右手换了个个。那么结果就是:“鬼子”的右手和秋子的右手拉在一起、“鬼子”的左手和秋子的左手拉在一起。
当然,“鬼子”的左右手要换个方向和秋子的左右手握住,以免秋子识破。
另外,由于秋子小姐是戴着手套的,触觉方面的感知能力并不灵敏,以致在慌忙中也无法分辨究竟是“鬼子”的哪一只手握住了自己。
然后,“鬼子”的“右手”(实际上是左手)离开了秋子的左手后约有两三秒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鬼子”逆时针转了个身,然后用自己的左手继续握住秋子的左手。
不经意的一个转身,用不了几秒钟的时间,然而造成的后果便是……便是……“鬼子”将无头的、死去了的一面对准了秋子!
真是恐怖的诡计。
当然,因为这个“密室”远离观众,所以在密室之外必定有录音机播放着事先录好的观众的嘈杂声,来让秋子相信这个“密室”就是舞台上的密室。
然后,“密室”被炸开。
在秋子的侧身处,可能安放了一个大型的屏幕,上面播放着“有观众观看”的场面。
当然,不安排这个屏幕也没问题,因为密室被掀开后,秋子第一个看到的当然就是眼前的无头尸体!
等等,那个双头胎之一必然是已经死了的,怎么会从颈部喷出鲜血?
那可是个真人,又不是充气人偶!
这大概是用人工吹气的方法吹出颈部的血液吧?
是的,在密室掀开的一刹那,有头的“鬼子”立即弓下身子,弯下腰——如果按照秋子的视角,则是这具无头尸挺起了胸——来遮挡住自己,然后向连着无头尸裸露的颈部的数根管子中吹气,通过气流来让颈部的鲜血飞溅出来。
看到这一幕的秋子尖叫之后,立即昏了过去。
不过,也许为了防备秋子心理承受能力超强的这一可能性,而在吹气的同时,“鬼子”在下方向后方的秋子喷射了某种无色无味的导致晕眩的气体也说不定,这或许是靠某种奇特的道具的作用,不过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设计出这样的自动喷射气体的道具是再也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秋子看到的这一幕必然发生在“舞台惨剧”之前,否则舞台密室中的鬼子无法预知秋子在看到无头尸之后会不会发出惨叫,既然无法预知,也就不会去随意行事。在秋子惨叫并晕过去之后,魔术团必然是运用了某种方法(如在密室底部隔着地板敲击来发送隐秘信息等方法)来告诉鬼子将如何扮演秋子的角色。
这样的话,整个“瞬移头部”的魔法就完成了!
如此不可能之事,只不过是一对连体双生子的华丽的转身!
而在跌落舞台之后,秋子因为经历了和舞台上的“秋子”一摸一样的经历,所以警方的询问也问不出真相来。
很显然,为了这数个“瞬移魔法”,魔术团的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
在成功的骗过了观众和证人秋子之后,二阶堂鬼子才真正的被人砍下头颅,并且和真正的秋子被放在舞台的中央。由于布幕已经降下,所以观众看不见这一幕了。
随后将人偶、鬼子的头颅和活不了多久的连体双生子处理掉,那么警方也就无能为力了。
而鬼子的双生子之一恐怕也不必消失了,因为本来就没有人看见过鬼子的真面目。
但……如此庞大的魔法,究竟为了什么而上演?
也许真的是为了那一亿的保险金吧?
也许鬼子小姐是想奉献给大家一个绝对震撼人的不可思议的魔法而牺牲自己吧?
也许连体双生子被鬼子小姐发现后,鬼子小姐就一直在感叹这世道的不公吧?
也许那对连体双生子根本就像个怪物一般,得不到社会的一点承认,而被社会无情的抛弃了吧?
也许鬼子正因为看到了这点,而想要为福利事业干点什么吧?
也许在多种动机的组合下,二阶堂鬼子和这对双头胎决定牺牲自己来骗取这一亿的保险金,而为社会上急需金钱的人们做点什么吧?
也许……
在无数个“也许”之中,岛田庄司泪流满面。
这一切就像一个噩梦,而美好和希望在何方?
岛田能想象这对双生子在当时受到了多么大的侮辱和敌意。
而鬼子小姐又是如何的暗中淌泪……
知道了真相之后,岛田庄司疲惫无比的躺倒在床上,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对双生子。
一对羸弱的双生子,一个没有头,只有鲜血在流淌,一个的双眼中充满着绝望的泪水。
她们默默的在忍受人们的冷漠和厌弃,只有鬼子双生子才能真正的同情她们、理解她们。
直到有一天,鬼子或许处于了事业上的低潮期而准备进行告别演出;而连体双生子也已经厌倦了倍受冷落的人生……所以,这出既骇人又感人的“瞬移魔法”便上演了……“御手洗君!”岛田无力的呼喊,“你何必要告诉我真相?!”
后记
实际上,许多推理小说中的“挑战读者”都是一种精心的心理误导,例如本作和西村京太郎的《双曲线杀人案》,而高木彬光在《魔咒之家》中的“挑战读者”则有故意愚弄读者之嫌。请各位读者在看完本篇后,怀着惊骇之情再回味一下开篇的几句话,便可知道阴谋所在。该故事中运用了三对双生子,其中有一对极其特殊的连体双生子,应是前人所未想到的原创诡计了。而两个密室的构想也精妙的符合“双生”的定义。但,大概会有部分读者指责该小说的情节过于巧合了,我的回答是:只要有可能发生的,就不属于巧合,何况真正的企图超越前人的推理作者,必然努力的将巧合转化为巧妙,让人心驰神往。推理小说中的诡计远未用完,远远没有,而不断创新才是超越前辈的不二法则。.99lib?99lib.藏书网九九藏书
主要人物表
御手洗浊:侦探;
鲇川漂马:警官;
天城一二:法医;
卜部六神:自称能用神力杀人的神秘老人;
北条圭吾:无职业的游民,流浪汉;99lib?九九藏书
香取恭生:无神论协会的会长;
千晶惠美:女演员;
松下放庵:教授,学者,在日本各地讲演《源氏物语》;99lib.
木下贵和:东京大学高才生。
1、山丘上的预言者
“晶莹透亮的上苍之冰,是我们居住的地方……”我吸吐着我久已渴望的风干万物的空气,对着身边的鲇川警官故作高深地吟唱着我也不解何意的诗句。现在,我就像个嬉皮士一般,手擎着两本迷惘的青年人必备的《荒原狼》以及《在路上》,放荡不羁地举目远眺着长空,以我所追寻的自由同世俗的逼迫做着默默的抗拒。
“怎么了,兄弟?我最近可发现你的工作颇不尽心呀!难道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鲇川漂马照旧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不经意地问道。
哼!像他这种庸俗的、整日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凡人,又怎知我们这些有着超越世俗理想的人们的痛苦和孤独呢?还好,有先哲曾说,在茫茫人海中唯感孤独者,才是觉醒者,才有真正超脱平凡、创造伟业的能力!我的思想天马行空,我的灵魂已被感召!
鲇川不由得推了推我,让我从遐思中清醒过来,“看来,你真的是魂不守舍的,莫非是坠人了爱情的漩涡?呵呵,英雄难过美人关,也难怪你最近的工作有些疏忽了。”
“什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我想说出任何可以使鲇川大人感到羞惭的我的远大梦想,可不知怎么我只是感到一片空虚和寂静,“唉,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鲇川不屑地扬起了头,“好吧,好吧,你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真令我感到滑稽。那么,就来说说这次的事件吧……”
“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一个无知的、寂寞的老人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罢了!还有……”我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继续说,“还有,警署派鲇川大人来,似乎也挺合适这个案子的。”
鲇川似乎完全没察觉出我话中的刺,连连点头道:“是啊,已经是现代社会了,怎么还会有人如此相信神力和魔法呢?哈哈,还说要用诅咒杀人,真是异想天开,哦不,那简直是脑子出问题了!”
“社会越先进,一些执迷不悟的人就越要抵抗。所以愚昧和无知不是非得铲除,而是要防止它们的新生。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必定有着什么阴谋。大人有没有听说X国发生的那件恐怖的宗教事件?”
“呵呵,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听了虚无的教义,就毁了自己的一生。看来,这个世界上,头脑不清的还大有人在呢!”
我摆摆手:“你难道认为那个教主也是沉溺在愚蠢的幻境之中吗?我看不是,一切有操作、有手段的宗教运动,其背后的百的必定不是那么单纯的!”
“嗯,我同意你的看法。不过这次的事件似乎也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吧!只不过是有个七老八十的男子打了个电话到警署,阴森恐怖但又令人可笑地扬言要用不可遏止的诅咒神力杀99lib?人而已。除了这个老人是在愚弄警方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是啊,这怪人明显是在愚弄警方,所以才派鲇川这个最不中用的家伙来处理了。
一阵沉默之后,鲇川又挑起了话头:“看来今年的圣诞夜又别想和家人一起过了,偏又扯上了什么预言杀人……”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嘛!不过,现在也不过刚过傍晚,如果能迅速处理好这件事,还是来得及赶回家的。”
“你当然是无所谓啦,自由自在的一个人。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男人,总是不回去过节,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
“你家人总会体谅你的吧,谁摊上警察的职业,那就是身不由己啊。不过,鲇川大人总不会是因为不得已才当上警察的吧?”
“我小时候就满怀正义之心,梦想长大后成为抓捕坏人的警察,现在虽然已经梦想成真,可总觉得缺点什么。”
我边嗤笑边道:“现在的职责和行为与大人的预期有所差别吧?大人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一定被虚无的媒体宣传给骗了。任何职业都不是干来玩的,在别人眼中可能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他们的无奈和辛酸呢?这个世界正在力图美化所有的丑陋,或者我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在掩盖这个世界的肮脏。可是这种行为终究是会被看穿的。这个现代社会啊,如今还是充斥着阴谋和犯罪,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人们也没比以前进步多少啊。”
鲇川想了一会儿,不禁点头。
我们又闲谈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了前面的一座小山。A山位于B市境内,是个不被人看好、鲜有人来游玩的荒芜之处。
我和鲇川面面相觑,心想这件麻烦事为何落到我们的肩上。想着别人都将要和家人团聚,在欢快的节日气氛中享受生活,我们就自怨自艾。
顶着寒风,我们艰难地登上了A山的峰顶。抬眼就可以看到在山顶上有一座三层的别墅,外表看起来很苍凉、古旧,不过规模还是很大的,简直可以用城堡来形容了。
我们怀着颤惧的心情,走到了门前。铁门上雕着一只青色的龙头,在龙须上有一只硕大的铁环。鲇川一马当先,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胆识握住那只铁环,犹豫了一会儿,才敲响了门。
不久我们听到从屋中传来的脚步声,这时我们的心情既带着期待又有些恐惧。
门开了,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安详的老人一至少我当时是这么觉得的一年龄大约有六七十岁,头发银白,双目中不知为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请问……”鲇川的语气颇带些揶揄,“您是卜部六神吗?是您打电话到警署,说要……”
“没错!”没等鲇川把话说完,老人就用洪亮的声音回答,“我就是卜部六神,今晚,我要用我的神力来杀死远在天边的数人!”
我强忍住笑。就这样,这个老人在我心中的第一印象顷刻崩塌,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
鲇川呆了一下,然后道:“我叫鲇川漂马,这位是我的助手天城一二,我们是负责这起……呃,这起未发生的事件的警方代表。那么,我们要如何开始呢?”
“哈哈……好!好!”卜部六神目中的兴奋更盛了,“请进吧,今晚一定会是个不眠之夜的!”
说实话,当时我可不信他的疯言疯语,真为自己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而感到可惜。不过后来的情况远远出乎我们的意料!
屋中烧着暧炉,从冰天雪地的白色世界走人温暖怡人的室内,我却首先感到一阵疲意。
卜部六神把我们带到客厅,我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手中还拿着两本我引以为傲的书。
卜部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对我道:“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还有一本……啊,是凯鲁亚克的《在路上》。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啊,似乎都爰看这么荒诞的小说。我还没有看过凯鲁亚克的那本,不过我对于《荒原狼》还是蛮有感触的,书中所描绘的人类的精神危机,并不是妄言,而是事实。纵观历史,这种危机并没有随着现代民主制度和科学的进步而消弭,这种危机从来没有被消灭过,反而变得越来越隐蔽。它正在汲取能量,以便来日将我们人类一拳打翻在地,永世不得振作!”
卜部六神这个看似疯疯癫癫的老人,一开口就说出了令我们感到震惊的话。唉,怎么理解他呢……
我咽了口口水,道:“那么,卜部先生,您认为这种危机的实质究竟是什么呢?”
“冲突和矛盾,”卜部似乎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不解和执拗,这就是这个危机的表现形式。不过我这样子回答你,你是否觉得我有些投机取巧?是的,任何危机都是这样的,都是由矛盾起头,然后便是各种的怀疑和排斥,一方在固执己见,一方在伺机把另一方消灭干净!”
我点点头,心中感到一阵惶恐,这个老人真的是个疯子吗?
鲇川却还在一旁追问:“那么为何会引起冲突呢?究竟为何而争执不休呢?”
老人微笑:“冲突无所不在,任何小事都有冲突,都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么这位天城先生,有没有看过黑塞的另一本书《玻璃球游戏》?在书中黑塞构建了一个未来的乌托邦,却亲自将它毁灭了,因为就算是在天国中还是有冲突存在的。冲突永远存在,除非人类都走入墓穴。况且我听说在一个人体内也?99lib.有着无数股自相矛盾的力量呢!这种灵魂的分裂和挣扎,不正造成了‘荒原狼’的个人痛苦吗?不过显然,这种个人痛苦是和时代病症紧密联系的,没有大历史和大背景,没有社会的因素,人类也不会产生冲突和矛盾。不过反之,个人痛苦也影响到一个时代的优劣生死。可以这么说,它们既是相互毁灭的,却又是相互依存的。”
我对于这种辩证看法十分激赏,而鲇川却在一旁不明所以。
谈话正要陷人僵局的时候,鲇川勇敢地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卜部先生,您在电话中说,要用您的诅咒神力来杀人?这是真的,还是您的一时戏言?”
卜部微笑,看着我们的不知所措,然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颅,“你们……相信有精神力量的存在吗?不,说得更确切一点,这种力量是来自于我们开天辟地的灵魂。灵魂和心灵无所不在、无所不至,但是现代社会的安逸现状和愚昧科学的兴起,却将它给抹杀了,给隐藏了。我今晚的任务就是要让你们这群无知的现代人类来体验一下真正伟大的精神力量的可怖!它可以左右人的生死,改变业已发生的事件!怎么,你们一脸的怀疑,难道不相信它的存在吗?”
“的确很难相信,我的意思是,我实在是无法相信……”
“呵呵,”老人似乎早料到了我们的嘲讽,“对于深深浸淫在现代物质社会潮流和漩涡中的现代人来说,你们当然是无法领略这种广博的力量的咯!不过,这种力量确实存在,从古至今,这种力量就没有消失过。只不过,随着近几个世纪以来,人类无止境地迈向物欲的泥潭,这种力量悲哀地深深隐藏了起来。不过,它迟早有一天是会复苏的!没错,涅槃之日就在今天,今天我就要向你们展示这种精神力量的活跃和壮丽!”很难相信,之前解说黑塞作品的老人居然会一转眼成了现在的疯子。
老人继续兴奋地道:“这种力量穿破坟墓、穿破云层、穿破星际,它发自造物者的伟大意志,却植根在我们每个人的心胸之中!好好沉思默想一下吧!在静默之中,和遨游不止的造物者交流,从他那里获取最神秘和最伟大的力量,让忘却祖先和生存原意的人类重新觉醒吧!不过,在那之前,却必须有人要付出鲜血的代价!没错,这就是叛徒的下场,这就是为了开启一个崭新时代所必须先付出的牺牲。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符合造物者的意志,我们必须用这种力量来消灭那些肮脏的、堕落的、愚昧的、庸俗的、无价值的人类!这就是我出山的使命!”
什么呀……说得和査拉图斯特拉一般!老人犹在不停地宣扬自己狂妄的“教义”,鲇川不耐烦地打断老人的话:“卜部先生,您的意思是您在和造物者的交谈中得知,造物者为了创造一个更完美的世界,决定先铲除一些最堕落的人类?”
“没错!是造物者赋予我生杀大权!”疯了!
“呵呵,这倒和西方《圣经》中的诺亚方舟事件差不多了。”
“神是不分地域的,神是西方的也是东方的,神是一个也是千百个!”卜部六神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真是令人手足无措。
“等等,卜部先生,您最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精神上的刺激?或者是有人威胁您这么做?”鲇川提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问题,不过我认为他把事情拉上了正轨。
卜部六神那远在天边的精神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地面,他瞪着鲇川大人,一副想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好吧,好吧,早就料到你们是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的。既然如此,那也只能用事实来向你们证明了!不过,这也是无可逆转的事情。神说,只有用残酷的手段,才能让深深堕落的人类清醒,才能让人类屈服,并且从心底里感激涕零地跟着神的坚毅步伐,迈向更加绚烂和美好的未来。”
看来这是一个精神出了问题的老先生了,而鲇川直在一旁打哈欠。
我们在当时完全不相信这老人的鬼话,鲇川还一度希望开溜了事。不过我悄悄对鲇川说,这件事情的背后可能有别人操纵,鲇川只好强忍着准备看完这场荒诞之戏。说实话,我当时这么提醒鲇川也只是不想让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疯子,毕竟不知道这老人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呢!我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么个荒凉的山丘上。
然而,事件的发展正逐步走向不可思议的谋杀……
2、被杀而死于火焰
我和鲇川相互对视了一眼,实在是很难相信在这么个科技发达的时代,还有如此深信“意念杀人”的家伙,还口口声声的“造物主”和“神”!也许鲇川这个庸人不能体会到,我却从这个疯老人的长篇大论中瞧出一点他的愤世嫉俗!对于人类过度放纵自己的贪欲而导致的内外发展不平衡,老人有着委婉的批判……
不过,疯子和批判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为何会聚集在卜部六神这个老人身上呢?这件诡异莫名的事情,令我愈发觉得在其背后一定是有某人操纵的了,要不然,就是这个老人装疯卖傻。不过,这样做的目的何在?真的要借诅咒的力量来杀人吗?回首我十几年的法医生涯,类似用迷信和宗教杀人的案件是屡见不鲜的,但是最后的真相^凡是得出结论的〉往往和神秘力量毫无关系,仅仅是假借这种名义而用人力去杀人。一这只不过是一个布局罢了!
“好吧,卜部先生。对于您的神谕事件,我们先不发表任何看法。不过,您叫我们前来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吧?或许您还要施展一下您的某种神奇的力量?”鲇川的口吻很客气。
卜部六神眉宇之间一股傲然之气,仿佛全世界只有他能够和无所不知的神打交道一样,“当然!我之前已经说过,神认为这个世界上对人类进步有危害的庸人太多,所以赋予我诅咒的神力,让我凭借着精神意念去一一终止他们无用的生命!但是,神也是怜悯世人的,怀着无上的正义和同情,神不忍妄杀无辜。但是若不用强力的手段,则世人必不会觉醒!所以神决定选择一些无可救药的、在各个方面都是堕落之代表的人类,让他们先领受来自光明之神、造物之神的惩罚!同时,让那些依然处于混沌无知境地的人们能睁开双眼,从沉溺名利中被惊醒,一睹神迹!那样的话,原本对人类失望的神灵就会再生,和人类共同建立更加伟大、光辉的明日!”
这番言辞果然掷地有声,不过我总觉得连卜部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因为他的口气总是像在背书一样,双目之中的理智要远远多过疯狂。而用理智来宣扬一种疯狂的教义,这是自相矛盾的。
鲇川强忍住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已经明白卜部先生和神之间的事情了。那么接下去,您要怎么做?您叫我们来,是来见证你们的伟业的吗?”
“这位警官大人果然明事理,神不会抛弃你的!”卜部六神的口气在安慰中带些威胁,“那么……”
卜部六神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难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被卜部邀请来见证他神迹的人吗?
我们正纳闷间,卜部六神轻声说了声“抱歉”,就起身去开门了。我没事似的望着对面的火炉,看着火舌的吞吐,感到一阵滑稽。
“啊!您是?”卜部六神的话中透着不确定,似乎他也不知道来客是谁。
我们转过头去,仔细耵着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只见他一身邋遢,头发蓬乱,穿的衣服也不知有多久没洗了,从门口飘进一股令人难忍的味道。他的面容枯黄,双目黯淡,两手空空的,大口喘着粗气,似乎就要坚持不住了。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流浪汉罢了。
我感觉到一丝奇异,接着就想到了御手洗浊。
御手洗浊确然是个“名不虚传”的“侦探”,已经帮助我和鲇川破了四起匪夷所思的案件。我们第一次碰到御手洗也是在荒凉的山丘,御手洗也是如此落魄,还因为饥饿而昏倒过去。虽然帮助了警方,但御手洗的窘境丝毫没有改变,现在还是流浪在外,虽然有藤泽花雪小姐照顾他,可是他的生活状况却仍是极不稳定,我都有点为他担心了。
尽管如此,御手洗还是坚强而执拗地说,他不会向任何来自生活的困难低头。套用他所喜爱的庄子的话,这只是贫困,而不是志穷。按他自己的理论来说,一个人只要心志高洁,外在的一切都是无所谓的。我其实一向很佩服御手洗有这样的心气,所以每次碰到他,总是想方设法地帮助他。呵呵,其实御手洗每次拿钱的时候都眉开眼笑,似乎是理所应当……
我正沉浸在回忆中时,眼前这个人就如“当初”般烂泥一样地昏倒在了门口。我赶忙冲上去,和卜部六神将他扶到沙发上。
卜部六神取来一些酒,滋润了他的喉咙。他立刻苏醒了过来,面朝着我们,又是如此熟悉地说:“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我既感到亲切,又感到好笑。
卜部六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
“哼!”流浪汉一副令人不解的充满敌意的神情,“你们管不着!”说着,他坐起来,做出了一个手势,要求一点食物。
我们又聊了半个多小时,接着又听见了敲门声,这次会是谁呢?
卜部六神赶忙起身开门。门外走进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卜部六神向我们介绍:“这位是香取恭生先生。这位是站川漂马警官和天城一二法医。”
大家握手之后,卜部进一步解释道:“香取恭生是‘无神论’协会的会长,今夜特别邀请他前来,也是想用事实来证明其协会观点的荒谬!”
原来如此!我感觉气氛一下子紧张了不少!
然而,正在一旁大声咀嚼的流浪汉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嘴里的食物也喷到了桌子上。
香取恭生并不理睬这个不合时宜的人,他向大家点头,声音十分清脆,“我谨代表‘无神论’协会来参加今夜的诅咒仪式。不过,就我本人而言,我可不相信有什么神力的存在,一切都是物质的。”
我想卜部六神一定会愤然反驳,但是出乎我意料,卜部六神很谦逊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我仔细观察着香取这个人,他的目光中也没有丝毫仇视的意味。今夜的事情真是万分陸诞,莫非这个“无神论”协会会长的到来,也在幕后操纵者的安排中?事件愈加复杂了。
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了,我推了推鲇川。
鲇川继续刚才的话:“那么,人都到齐了,卜部先生可否来表演您的神迹了呢?”
“不急!天色越晚,来自虚空的神的力量也就越大,诅咒实现的可能性也就会越高!不如,我们先去参观一下各个房间?”
“其实……我们并不打算来过夜的!”鲇川断然拒绝。
“不是这么回事,整幢公寓的一楼是我的生活起居室,而二楼则是我的修炼场所——没错,就是我和神沟通的地方。我看各位还对我和神交流一事抱着极大的怀疑,那么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与众不同之处如何?”
没有人乐于答应。
卜部转向香取恭生,“香取先生,作为信奉科学的一员,您总不会在没有事实基础的情况下,就否定某种力量的存在吧?俗话说‘眼见为实’,没有亲见,又怎么可以如此断然地对神迹不屑一顾呢,对不对?”卜部六神的话很有煽动力,香取既然是某个科学团体的一员,必然会为卜部的这番话动摇。
“当然!”香取果然起身,“不过我亲眼一见你修炼的地方,可不是去和你同流合污的,而是要拆穿你的骗局!”
香取恭生话中的刺越来越多,卜部六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过来看着我和鲇川。
鲇川摊摊手,“那好吧,反正今晚时间还多着呢!”这明显是在轻微地抱怨。
我们不顾那个吃饱后就躺倒在沙发上的流浪汉,都随着卜部涌上了楼。
一楼和二楼之间只有一处楼梯,我们踩上去的时候,古旧的地板发出令人惧怵的响声。
卜部指着左手边第一个房间道:“这就是平日我和神沟通的地方。这层楼只有这个房间平日才上锁,只有我才拥有唯一的一把钥匙。而且房间的结构被改造过了,四处的墙壁被最大限度地加厚,原本的两扇窗户也已被封死。呵呵,这扇房门是铁制的,如果没有钥匙的话,任凭再多的人一起撞门,也是无法撞开的。”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要如此改造吗?”我很不解。
“是为了不让来自世俗的浊气进人我和神沟通的房间。人类堕落的、颓废的、荒芜的气息是无孔不入的,它们邪恶而肮脏。而与神灵交流则是这个世界最为神圣的事情之一,一旦浊气进人了房间,那么神灵就会拒绝现身,我的辛苦也就白费了。”
妈的!这个理由可真滑稽!不过仔细一想,对于这个疯子来说,也不能算是完全不合理。
而除了这个房间是被改造过而显得突出之外,其他房间的房门上也都挂有各种各样写着稀奇古怪文字的门牌。
卜部指着一块门牌上既不像中文又不像日文的某种奇特的象形文字道:“这个叫做‘神在火星’。最近,愚昧无知的人类的破坏触角已经开始向地球之外伸出,神就聚集在火星观察人类的行动。进人这个房间之后,神就会从火星发回思想电波,和我交换意见。
“这个叫做‘植物意识’。神在地球上创造出的第一个有自我意志的智慧生物可不是动物,而是植物。植物有着一套人类所未知的网络来进行信息的交流。几千年来,植物一直都在替在星际间匆忙创造的神默默观察着人类。
“这个叫做‘死灵集会’。里面残存着无数鬼魂的思想电波,从与鬼魂的交流中,我们可以辨清某件历史事件的真相。呵呵,其实历史上被歪曲和被误解的事件与人物是数不胜数的。当然,死灵也会带来关于地狱99lib?t>和天堂的信息。
“这个叫做‘魔术剧院’。嘿嘿,一进入这个‘剧院’,你们心中所想、脑中所念的东西,就会化成实像,就像在看戏剧一般。不过,这个剧院可不在乎事物的现实性,所以只要是你们心灵的悸动,这个剧院就会立即放映出来,这叫做‘灵魂的投影’!对了,这是不是和最近时兴的VR世界有些类似呢?”
我们耐住性子,跟随卜部参观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房间,房间内都摆设了无数花哨的、不明所以的东西,令人感到恐怖万分,诡异万分。
不过,我们注意到这些奇怪的房间都在那个专属卜部的修炼室的对面。鲇川指着和那修炼室相邻的房间问道:“那么这些房间是干什么的呢?也是修炼的?”
“不……你们的观点有误。别老说什么修炼、修炼的,似乎你们还把我当个异教徒?不是这样的,应该说这是一间和神交流的场所!”卜部六神解释道。
鲇川撅嘴道:“嗯,明白了。那么其他房间是干吗的?”
“现在神只限于和我一个人进行交流,所以特别加固的房间只有一个。其他的都是备用房间,等待着其他不平凡的人物加人到和神接触的伟大事业中来!”
鲇川点头,卜部接着带领我们上了三楼。
三楼是卜部的收藏品长廊,每个房间都上了锁。卜部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钥匙打开房门,而每个房间都有不同的主题,比如“奇花”、“史前化石”、“飞碟残骸”、“伟人手稿”等。卜部特意指着两个房间道:“‘推理小说大全’和‘冷兵器库’是我最为得意的两个房间。”
我们进人“推理小说大全”后,便被书架上琳琅满目的推理小说吸引住了。确实,只要是我们能想到的推理小说,这里应有尽有。除了日本国内战前战后的以外,卜部还收集了大量外国的原版小说。我想,如果御手洗浊在这里,一定会垂涎三尺的,毕竟他也是个热衷于推理小说的人。
“冷兵器库”中收藏了许多古时打仗时使用的青铜制和铁制的武器。有一些武器我都报不出名字。
“要小心哦,这其中有些兵器可是削铁如泥的呢!”卜部六神举起一把长戟,只见戟上寒光闪闪。
我这时才很庆幸自己没有先回家一个人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过圣诞夜,看来卜部六神可真是个奇人。那么接下来,他的诅咒杀人会不会上演呢?
我们重新下楼,只见那个流浪汉还在蒙头大睡,连口水都流到了沙发上。
我们坐定之后,卜部开口了:“各位想必对于‘神’已经有所了解了!那么就要进人正题了哦!是的,刚才我已经说过了,神因为创造出了堕落的人类而感到困惑!今夜,神将给予我力量,让我凭借意念的诅咒来杀死全日本最堕落、最无耻的四个人!”
四个!
“那么,”卜部忽然转移了话题,“各位关注不关注演艺圈呢?”
什么嘛……忽然扯远了……
不过为了不让卜部扫兴,我道:“还可以吧。不过因为工作的关系,也不经常看电影电视。”
“不过,各位对于日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演艺圈性交易丑闻,也略有耳闻吧!”
那是自然的,前些日子,女演员千晶惠美一纸诉讼状告某导演以“女主角”为筹码交换她的身体。这件事情闹得演艺圈鸡犬不宁,从此,什么“演艺圈潜规则”之类的话题也被炒得人尽皆知。
大家都点头。
卜部六神道:“在这个社会中,全然不是凭借实力说话的。按照某一位导演的话,女演员要红,就得脱,不脱就不红。各位自然将指责都指向了那位无恶不作的导演吧!不过各位有没有深思过,究竟为什么脱了就能红呢?演艺毫无疑问,是为大众服务的事业,大众需求什么,演员就演出什么。在这里,我想举出一个凡例,就是不久前去世的天童卢五导演。天童卢五之所以不受大部分人欢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指导的电影不合大众的需求。好了,那么问题的关键便是,何谓大众之需求呢?难道不是因为大众喜欢看到女人脱得光光的在荧屏上面招摇过市来满足自己低俗的欲望,而导演、演员才借此炒作吗?各位不必对我怀疑,试想如果各位对于这种肉体买卖毫无兴趣的话,这种新闻能被炒得沸沸扬扬吗?完全不能吧!所以,我说起这件事情,只不过是要提醒处在文明社会的人们,各种低俗而见不得人的事情和欲望依然存在,只不过披上了一层虚伪的、矫饰的外衣罢了。这件外衣诉说着人类的伟大和不朽,但是其中的肉体呢?却是腐朽的、墮落的、不配的!总而言之,社会越发达,这种低俗欲望若要得到伸张,则必须换个法子,对了,就是变向满足的兽欲!各位同意不同意呢?
“好吧,现在让我们摆脱这个事件,来从更深的层次探讨这点吧。弗洛伊德的自我、伊底、超我的理论大家都知道吗?是了,尼采也说过,人正颤颤巍巍地站立在野兽和超人之间的绳索上呢!也就是说,人这种动物,是一面向往高贵,一面又无法摆脱低贱的!那么……何不承认好了?非要搞一件光辉的外衣,来遮盖自己吗?这个世界的谎言太多了,而合谋撒谎的人也太多了。或者说,小孩子的青春是一尘不染的,但长大后,却也变成了撒谎者!没有人能够摆脱撒谎.99lib?,而且还会用最冠冕堂皇的托辞来掩盖这些谎言!性交易事件只是其中的一个典型罢了,各位如果深思一下,甚至反省自我的话,便会知道我们周围是如何充斥着虚伪和懦弱、谎言和欺诈的了!”卜部六神的话令我们震惊,我们虽然满脸的怒容,可是却寻不到合适的言辞来有力地反驳。
这时,那个流浪汉突然坐起来,哈哈大笑道:“这位老先生可真是我的知己呢!人类真的是在进步吗?在我看来,只不过是退步的伪装罢了!可笑人类自身却看不清楚,哈哈哈哈……”流浪汉一时之间和老人站在了一起,我可真有点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事先串通好来令我们难堪的!
香取恭生正色道:“好了,开场白也已经说过了。请卜部先生快些施法,来杀死那些堕落的、说谎的人吧!”
“在这次事件中,似乎千晶惠美女士真是个牺牲品,但神却不容怀疑地告诉我:千晶惠美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炒红自己!也就是说,千晶惠美反而是这件事的挑起者,她骗取了大家的同情和怜悯!呵呵,大家都吃惊了对不对?是啊,对于受害者的同情究竟是建立在哪点之上的呢?也不过是一个看客的狂妄吧!好了,了解了真相的各位也不必惊讶,这个世界上的谎言一个接着一个,有时,我还真懒得去看穿呢!”卜部六神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乂拿出一支铅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好了,大家请看看吧,这张纸条上写了‘千晶惠美’这四个字,现在,我将这张纸条抛入火炉中,神便会给予我力量,让我用意念的诅咒能力杀死她!”
说完,卜部六神给我们看了纸条上的内容后,便将它抛人了火炉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卜部六神就做出一副正集中精神的样子,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他坐在火炉旁边,嘴唇不断地颤抖,时而双手又做出各种诡异的姿势。火光照得他的脸更加诡谲莫名。
大概过了十分钟,卜部才恢复正常。他对着我们笑道:“千晶惠美已经受到了惩罚,神说这种不尊重自己贞操、对大众施以谎言的人,应该受到火刑。”
卜部很轻描淡写地说完,我们却感到一头雾水。
是的,当时我们自然以为卜部的行为只是在演戏罢了,而且,是如此滑稽的演出。我在当时,可真想大笑一场。可当我们结束那个惊魂之夜回到警署的时候,却得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千晶惠美的尸体,被发现在一幢小木屋中,死因是一把利刃从背后穿过肺部。但是……最令我们感到惊奇的是,现场有一堆烧焦的木头,尸体正被压在焦木中,发出难闻的气味。
3、被杀而浮尸水面
表演完令人疑惑的一切后,卜部六神又恢复了正常,“各位,不久之后,你们就绝不会怀疑我所说的事情了。不过,诅咒才刚刚开始,这个世界上无用的,甚至有害的人太多了,如果不进行这样的惩罚,世人永远不会清醒!好了,除了演艺圈外,各位还关注不关注文化圈呢?”
什么意思?难道卜部这次又要去诅咒个文化圈中的人了吗?
香取恭生道:“最近最有名的应该是松下放庵教授了吧!他正在日本各地讲演《源氏物语》的种种呢!怎么,你的意思是……”
卜部六神点头:“松下放庵教授最近果然是个大红人呢!呵呵,不过,松下教授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呢?难道就因为松下是个教授?或者是因为《源氏物语》是日本的经典作品?你们当然会说不是了。那么你们是因为什么关注松下的呢?嗯,我知道,你们会说,我们去听松下的讲座,完全是为了提高自身的文化修养,陶冶自己的情操,让自己和古典文化接轨等等一堆的狗屁话!好吧,让我告诉你们你们究竟需要些什么吧!在这个竞争过于激烈,甚至是惨烈的社会中,高傲和轻视的情绪正在永无止境地强烈膨胀着。人们会去听松下老头讲那些废话、蠢话的真正原因只不过是为了炫耀罢了!什么提高修养之类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谎言而已!你们当然不会同意我的观点,那么我反问你们:你们为什么情愿去听松下二手的《源氏物语》,而不肯自己去啃读真正的经典呢?呵呵,在如今的社会,原著反而不如解说的著作畅销,看来倒真是件无比平常的事情了!那么背后的真正原因如何呢?当然,人们不会去读原著,因为都忙着干其他事了!忙着赚钱、养娃、赌博、嫖娼、伪学习和伪修养呢!所以,松下之流的出现,完全迎合了现代这个堕落的社会的需求,那就是速成!是的,最近不是流行什么快餐文化吗?现代人失去了耐心,他们一心想要立刻见功效,当然不肯耐心研读古典名著咯!所以,去听一听松下的演讲,立马就能明了那些最浅层次的东西,进而一出课堂,就四处找人去炫耀自己又懂得了什么非凡的学问,是吧!炫耀是现代人改不了的坏毛病了!现代人所需要的就是征服!就是这种低俗、慵懒的欲望,令得松下放庵大红大紫,令得古典文学面目全非!听说,最近还有不少教授要效仿松下呢!为了什么?当然是钱和名咯!呵呵,我这才说到重点上了,现代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呢?也不过是钱和名了!而松下事件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典型罢了,要我举出更多现代人的虚伪、丑陋、轻浮、傲慢、堕落的事情,那真是随手一大把呢!”99lib?
卜部六神的话更令我们羞愧,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四处奔忙,也不过是为名为利罢了!我的脸红到了耳根,我哑口无言。
“好了,”卜部六神看到我们在强忍愤怒,想反驳却又没有有力的言辞,脸上一副痛快的表情,“现在,第二个被惩罚者,便就是松下放庵了!”
他依然如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用铅笔在上面写上了“松下放庵”四个字,然后坐到火炉旁边,故技重施。
在卜部六神作法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如坐针毡,都在仔细思考着卜部的话。他的话虽然偏激,但我们不能否认其中的道理所在。在卜部和他所谓的“神”面前,现代人的丑行暴露无疑:^我直感到一和卜部那苍老但又充满激情的双目对视,就会产生一股直透自己心肺的无地自容!
卜部将纸条抛入火焰,纸条瞬间化为灰烬。随后,他的脸部又开始抽搐……
我心想,就算卜部的诅咒是毫无其功的,但我此后也必定会怀着一颗万分失望的心来看待现代人的所作所为了!况且,我本就是怀着一颗不安定的心来到这个诡异的山丘别墅的。在这之前,我的心境一直不好,一直都不明白自己这么匆匆忙忙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享受清风明月呢?为什么我就要去参加这么多的培训呢?为什么不能像御手洗那样跟随一个红颜知己四处流浪呢?我的心情在那时简直坏到了极点,而且身旁还老是有着一个没用的、世俗的鲇川漂马!我心情恶劣地登上山,在听完卜部六神的一大段话之后,我的心情没有变得更加恶劣,但是却生出一股怒气。这股怒气不是对着卜部的,而是对着我自己、对着我们所有的人类!
难道真的有神吗?如果有神在,神看到我们如此自以为是、如此糟践生命的纯真,神真的会无情的消灭我们吗?
这时,我也不禁深深地坠入卜部所营造的神的幻境中去了。好吧!如果真的有神在,那么神就施展一次神迹吧!让那些俗不可耐的、为名为利的、狂妄自大的人类一次性的灭绝吧!让洪水再次吞没大地、日月无光,让人类再接受一次洗礼吧!因为死亡之后,就是新生!
我正漫无边际地遐想的时候,卜部六神恢复了常态。
香取恭生率先问道:“作法完毕了?”显然,他的语气很是揶揄。
卜部擦了擦满脸的汗,道:“松下放庵将会被淹死,滚烫的沸水将涌入他的咽喉……现在,神力已经杀死两个人了,我要稍微休息一下了,后面的两个人更难对付了!”我这回完全没有想笑的冲动,只是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看着老人躺倒在沙发上。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打破沉默的却是那个流浪汉:“哈哈!想不到今天我寻死不成,却碰到了这么件有趣的事情!”
“你是来寻死的吗?来这里?”我好奇地问道。
流浪汉点头,“我叫做北条圭吾,是个无职业的游民,呵呵。”他的双目中忽然露出了神采,“这个山头呀,是我和初恋女友分手前一天晚上在一起度过的地方。那个时候多好啊,世界充满了鸟语花香。可是自从她去了国外后,我就再也没有享受过如此幸福的时光了。随着年龄的增大,我所受到的侮辱和白眼也就越多,我的生活越来越穷困,而我洞悉的人世间的虚伪和堕落也就越来越明显起来。我完全能够明白这位老先生的经历和心情。呵呵,虽然我认为他的‘神迹’完全是在搞娱乐活动嘛!没错,我对于人世已经毫无留恋,今夜也就是想再回味一下我的青春岁月,然后服毒自杀的。哈,想不到却来到了这么个有趣的地方,遇到了这么个有趣的人物。好吧,等这位卜部老先生把人都杀完了,我再死也不迟呀!”
今天碰到的怪人怪事实在是太多了。香取恭生道:“卜部先生似乎有些过于偏激了。世界真的是到了非毁灭不可的地步吗?我看这只不过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因为渴望被关怀而生出的幻觉罢了!”
卜部六神闭着的双眼忽然跳动了一下。
香取恭生接着说:“是呀!因为孤独、寂寞难耐,所以一手制造了这么个奇怪的房子,然后借着神力什么的借口,把警察都请来了……我看,卜部还是莫要闹得太大为妙,否则就不好收拾了!哈哈哈……”
卜部六神不听他说话,翻了个身,继续养精蓄锐。
流浪汉完全没理睬这个“无神论”协会的什么头儿,继续在谈他的过往:“我小的时候呀,可自由自在了。我还记得我的祖父成天带着我去郊外玩耍,看蓝天白云,捉蝴蝶蛐蛐,那时候多美好啊。可是随着长大,幻想和快乐也在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匆忙和失去。为了得到金钱就必须先得到文凭,为了得到文凭就必须先应付无聊的、无用的考试,为了应付考试就必须牺牲幻想和快乐。和初恋女友分开后,我也恋爱了几次,可是对方不是嫌我没钱,就是嫌我没房没车。现在的婚姻,没有白头到老了,只有物质的交换和妥协。有时候我甚至认为,爱情的永恒为何要以婚姻作为最后的实证呢?有些男女的结合,真的是出于爱情吗?还是在寻求一个经济支柱,再跟随着大流而建立起一个没有实体的‘家庭’?那样的爱情,我不需要。我也不认为婚姻是必须的。爱就是爱了,爱就是两个人渐渐融为一个人的过程,我痛彼痛,彼乐我乐,这就是我所要寻求的爱情。可是对于现代人的观念,我真的是很失望。人们已经变成物质的傀偏了,没有心灵、灵魂、精神、意志的伟大,只有物欲的纵流。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起起伏伏和生生死死之后,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所以我会拊掌同意卜部老先生的话,假若我也有神力的话,我也会为卜部老先生除去那些个堕落的、庸俗的、欺诈的、无用的、有害的个体的!”
流浪汉和卜部是一伙的!这时我脑中更加确定这一点了。不过,我却没有看不起他们,也不为他们滑稽的演出感到可笑。是的,我也是站在他们一边的,打从卜部老人分析《荒原狼》开始,我就已经被卜部吸引过去了。我自始自终都是站在世俗对立面的,同世俗是势不两立的。?99lib?
松下放庵的尸体被发现在自家的浴室中。背后中了一刀,鲜血流满了整个浴缸。死者生前做过非常顽强的抵抗,浴室中一片狼藉。但是似乎松下是先被凶手强按在水中昏死过去后,才中刀死去的。不断流出的滚烫的热水蔓延到了整个房间。然而由于松下是住在一楼,所以过了好久,他的尸体才被发现。而那个时候,卜部六神已经完成了全部的诅咒杀人。
而松下放庵的死,标志着这起诅咒杀人事件的第一阶段的结束。
4、被杀而埋尸地底
北条圭吾和香取恭生仍然在发表各自的观点。流浪汉的看法在会长看来完全是谬论,而流浪汉也对会长的意见不屑一顾。
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卜部六神一下子坐了起来,似乎完全恢复了精力。难道又要进行诅咒了吗?
卜部不改之前的序曲,对着大家问道:“那么各位也必然知道最近几年十分出名的美女作家菊川雅美咯?”
所有人都点头。菊川雅美的确十分出名,只要是稍微看看书、读读报的人,都会知道她的近况。菊川从三四年前出道开始,每年都要推出好几本畅销的小说,更是受到无数狂热的“菊川迷”的追捧。
卜部又是一脸的怀疑和轻视,“菊川雅美……美女作家……在下并不认为菊川的出名和她本人妖艳的打扮有着必然联系,但也不能完全否定二者之间的关系吧!的确,在这个复杂多变、快速新奇的世界,要迅速取得自己的地位,对于女性来说,是有着这么一条歪门邪道的!前些日子,网上不是还有什么人公然把自己的裸照上传的吗?这个世界已经从追求内在意义转为追求感官刺激了!经典和不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流行和速朽!作为一个作家来说,菊川的‘美女’头衔是她走红的再好不过的筹码了!我们现在抛开此点不说,就单说菊川小姐的小说吧!我倒也看过她不少的书,我认为她的小说完全是在顺应读者之需求而已!没有自己的主见和追求,是一种妥协的典型!回顾过往,我们便会发现,任何一个大作家、大艺术家,其创作之路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为什么呢?因为世人多庸俗不堪,而艺术家们的精神是超越他们所存在的那个时代的。所以我们看到很多艺术家都是在死后才被世人所承认,梵高、、尼采等,均是如此。而那些只懂得迎合世人,甚至说是对着那些庸俗之人阿谀奉承的所谓‘作家’,他们的存在无益于这个世界的进步。相反,因为他们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稍有希望的人们也跟着一起沉沦下去了!书籍的力量当然是伟大的,不过有积极的一面,也自然有着消极的一面。菊川所代表的就是消极的一面。她迎合世俗的需求,将各种高尚的精神改头换面,用庸俗不堪的方式表现出来。她的笔下都是物质男女,都是沉迷在享乐中的庸人,没有奋斗,没有成长,没有对抗。世人想要什么,她就写什么,她就是世俗的彻头彻尾的代表,并且用自己的小说在不断地丑化这个世界。作为精神意志的传播者,菊川的存在玷污了‘作家’这个光辉的头衔!哼!我还不断听到这样的传闻,说菊川在背地里还匿名写各种情色小说,来使自己的荷包鼓胀起来呢!在菊川眼中,所谓的心灵探索、灵魂拯救,那都是次要的,她只要赚钱,所以一刻不停地纵容世人的喧嚣,甚至引诱世人的堕落。而在我心目中,一个真正伟大的,至少说是正常的作家,则应当是在不断地用自己的笔锋让世人觉醒和进步!菊川笔下毫无内在的‘荒芜的一代’,却在现代受到如此多年轻人的吹捧,我真是为世道感到悲凉!”
卜部的一席话,正说出了我的心声!我平常也写些小说,主要是短篇,但每次都被退稿,不就是因为我没有迎合市场和小市民的需要吗?他们需要叛逆、需要荒诞的人生、需要空虚的欢乐、需要无所谓的麻木的流浪、需要没有内在价值的精彩!我虽然也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痛苦和担忧,但我的文字是有内在力量的,不像菊川的是如此地空虚和虚伪。她是在无病呻吟,而我的真实感悟却被当作是一团废纸!
我击掌应和道:“这番话说得好极了!随着时代的堕落,各种原本高尚的职业也在面临着抉择。是坚守自己、不改本色,还是随着大流一起堕人无底的深渊?我并不想探讨得过深,我只是觉得像菊川雅美这样的作家,是极不负责任的!而世人,尤其是年轻人对于她的吹捧,也在一定程度上,从一个侧面反衬出了这个社会的畸形!”
鲇川拉了拉我的衣袖,似乎在指责我站在了卜部这一边。我继续说道:“我说这番话,并不干‘神迹’那回事,我只不过是同意卜部对于菊川的看法罢了!想一想吧,过多的庸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产生着过多的垃圾,真令人感到可怕呢!”流浪汉北条圭吾接着道:“是啊!尤其现在又是互联网时代了,每个人都可以在网上发表自己的文章。而现在市场上充斥着的又是些什么玩意呢?玄幻小说?情色小说?还是什么时空穿越、神游四极?这些小说是如此畅销,而被我奉为经典的各种名著,倒反而备受冷落!这说明什么呢?当然,如卜部所说的,人们已经从精神享受转为感官享受了。这些小说,这些没有内在意义的小说,正是迎合了这些小市民的需求,在莫名的追名逐利之余的高雅消遣!说实话,我也不时地写些稿子,可全都是惨遭退稿。原因何在?没有迎合他们的需求嘛!我没有写异常匪夷所思的情节、异常怪诞荒唐的人物、异常撩人心志的诱惑、异常惊天动地的时空穿越。甚至有些编辑还冠冕堂皇地对我说:‘你没有历史积淀、没有时代厚度、没有现实意义、没有心灵震撼!’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失败后,我也就看清了,一切的历史、时代、现实、心灵在如今这个纷繁的世界中都已经变质了,都已经成了滑稽和浮华的代名词了!从此,我不再写稿子,我对写作的激情早已经冷淡下来,因为我感到世人也不会去激赏我的写作,我的任何文字都引不起别人的共鸣!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现在一切从事这般行业,和我们具有同一颗愤世嫉俗的心的人们,也都要死心了吧!因为世道太过炎凉,真正超凡脱俗的人都是一个个被孤立的、被隔离的小岛,在四季无情的变化后,便沉人大海,消逝在茫茫的时间中了……”
我正想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时,鲇川打断了我的愤怒和不吐不快,“呵呵,我们今天的任务可不是在这里愤世嫉俗哦!这些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太远太远了,我们只要干好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何况个人的力量又是如此地渺小,也无法改变什么了!再说,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
我瞪了鲇川一眼,这个浑浑噩噩的家伙,自然不明白我们的想法。
这时,卜部六神又如法炮制,将写上“菊川雅美”名字的纸条抛入火炉。接着开始全身抽搐,面部表情异常地恐怖。
我心想:什么诅咒杀人?什么神的力量?这一切都是假的。卜部六神这个人一定是桀骜不驯、放浪形骸,他不满于现实,才会在如此远离世俗的地方居住。今夜的一切怪诞行为,也只不过是一种滑稽扭曲的释放罢了……
然而我在那时完全想不到,有时候这种不满和别人对其的不解,会令其产生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和计划。一旦超出一个人的忍受极限,那么便会引发恐怖的失常行为。这往往是罪案发生的一个助推作用。
卜部六神弄完一切后,喘息着道:“菊川雅美将会被子弹洞穿脑部,让作家最为得意的大脑在来生将是一片混沌和空白。”
菊川雅美被人枪杀,并且被埋尸在地底。菊川的尸体自然是最后才被发现的。那么是谁枪杀了菊川并且埋尸的呢?那个时候卜部正在山丘上施以诅咒的力量,而且就算在那之后……总之,卜部是不可能前去杀死菊川等人的!也就是说,我在事后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定有某人和卜部策划已久,在两地共同演出,一个人负责诅咒,一个人负责谋杀。这当然就是所有预告杀人、诅咒杀人、神力杀人的基本形式了。不过这起案件,却有所不同……
流浪汉继续缓缓吐露着他的经历:“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梦想长大后能当个作家。我还记得,在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灵感突发,写了好几十页的小说。呵呵,具体内容我已经忘记了,不过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当我将小说拿给同学看的时候,那个同学却一个劲儿地嗤笑我,还将我的小说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筒。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要当一个改变人类心灵的作家有多么困难了。你要么得承受得住,要么就要对世俗妥协。不过,那时我创作的激情仍然没有丝毫消退,虽然不被同学老师们理解,不过我依然写呀写个不停。从最初的科幻小说,到后面的推理小说,再九九藏书接下去就是严谨的纯文学作品。不过我的小说,大多得不到人们的理解。我渐渐也明白了,人们需要的不是心灵上的空气,而是心灵上的鸦片。那时候,我真是觉得天下没有一个作家、没有一本书是纯洁的,他们和它们都是对世俗妥协的产物,都是麻痹人的药物……”
在北条圭吾和卜部六神如逢知己的对话中,御手洗浊的形象也逐渐和这两个人重合了:一样的愤世嫉俗、一样的大言不惭、一样的受尽苦难、一样的思维敏捷、一样的充满幻想、一样的嗤笑世人……真是的,世界上有着俗人,也必然有着奇人。
香取恭生似乎不耐烦二人的“喋喋不休”,挥挥手打断了他们的狂妄之言,道:“卜部先生,你曾说要用神力杀死四个人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已经完成了三项杀人诅咒,现在是不是要来完成第四项了呢?”
“当然!”卜部六神深吸了一口气九九藏书,“不过,在那之前……香取先生是不是对于我的神力持着大大的怀疑呢?那么……嘿嘿,香取先生愿不愿意和我做一个实验呢?”
“哦?”香取恭生似乎很感兴趣,“是什么实验?”
“我想在这里,就在这幢别墅中,向大家展示来自造物主的神力!”卜部六神说出了令大家吃惊的话。
“什么?就在这里?”香取恭生咽了口口水,“什么意思?难道要在这里施法杀人吗?”
“怎么?你害怕了吗?”卜部六神的口吻很坚定,“不过,我可不是随意杀人取乐的人。神赋予我诅咒之力,是让我消除这个世界上有害无益的人的!”
香取恭生环顾一周,“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在我们这些人之中,有一个对于人类进步有害无益的人,而你将要用诅咒之力杀死他?”
卜部点头,“不过,在那之前,我准备先来证明一下神力确实存在!”
“要怎么证明?”流浪汉道。
“很简单。我们这里一共有五个人:我、北条、香取、鲇川和天城。我们各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我会抽中我所要诅咒杀死的人的名字!”
“啊?”香取颤抖道,“那么你随意抽中之后,再说此人如何如何的有害无益,那岂非也可?哼,完全证明不了有神力的存在嘛!”
“不是这样的!要不要我在此时就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卜部六神的语气有些恫吓。所有人都沉默了。
随后,流浪汉北条圭吾忽然笑道:“哈哈,有意思极了!那么卜部先生就说吧!”显然,这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卜部点头:“在这个世界上,神最痛恨哪种人呢?毫无疑问,就是招摇撞骗的衣冠禽兽!打着某某协会或者俱乐部的名义,招募会员,然后向他们收取入会费!香取恭生先生,你的‘无神论’协会,真的是在宣扬无神论吗?据我调査,协会会员每周集会时,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观看你所表演的神迹吧!呵呵,打着‘无神’的招牌,却在宣扬各种匪夷所思的神迹?当然,阁下所制造出来的神迹,也只不过是各种魔术和骗术的结合罢了!我至高无上的神受到了你的玷污!所以,今天我要替天行道,用诅咒神力杀死你一一香取恭生!”
香取恭生的脸上一片阴云密布,久久不回答。
“香取先生,果真如此吗?你的协会是在干这些事情吗?”鲇川紧张地问道。
良久,香取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卜部先生,你难道以为我会被你吓倒吗?什么神迹,什么诅咒之力,全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这种力量,那就来杀我好了!哈哈哈哈……”
卜部六神又拿来五张看似一模一样的白纸,让我们五人都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一一卜部六神自己也写了。
然后卜部六神对我道:“天城兄弟,麻烦你弄乱这五张白纸的顺序好吗?然后我会抽出一张,呵呵,那一张的上面自然写着香取先生的名字了!”
香取恭生满脸愤怒。
我接过白纸,然后随意弄乱,接着又把它们背面朝上放在茶几上。
真的能选中吗?我有些怀疑。这些白纸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卜部六神的双目紧盯着香取恭生,右手抽出了其中的一张白纸,“就是这张了!”本以为卜部六神会立刻翻开白纸的正面,不过他却把白纸放在茶几上,一点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不过,就算是香取恭生,现在也没有勇气来翻开白纸!
只听卜部六神说道:“在我用意念杀死原本计划中的第四个人之后,我就要用诅咒来杀死这张白纸上的人了!”
因此,没有人敢去翻看这张白纸,只怕自己的名字忽然出现在“死亡名单”上!卜部六神说完,拿起其他四张白纸,将它们一起抛入火炉中去。
卜部六神如此故弄玄虚究竟是为了什么?卜部六神真的要用诅咒之神力杀死香取恭生吗?
5、被杀而漂浮风中
“那么,现在请你来杀死第四个人吧!”北条圭吾似乎十分兴奋,对于这种惩罚俗人的事情十分激赏。
第四个人,就是今夜诅咒杀人计划中的最后一个人。他会是谁呢?
“那么,”卜部转向流浪汉,“北条先生,认为当今世界上最无可救药、最堕落沉沦的人是哪一种人呢?”
北条圭吾有些吃惊,“我?问我吗?”
“嗯,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思想有极大的共通之处,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
“啊……”北条圭吾搔了搔头发,然后脸上一片黯然的神色,“要说最让我失望的人,那么就是我们国家的未来了。我都不知道,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的,我们的国家将会变成怎样!不过,可以料想的是,那是一个我们这一辈人完全想不到而且不能理解的国家了。”
卜部六神很得意地点头:“请具体说说原因好吗?”
“好,那我就从我的学生生涯说起吧。”北条圭吾的脸色是冷酷的,“其实,我从小就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可是要知道,一个孩子越是听话,他所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这个看似心灵平静、一心只想好好学习的孩子其实是脆弱而易于崩溃的。因为他没有了天真无邪的童年,只有周围的陌生人和亲人对他的期望。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有一次我实在耐不住学校中沉默而庸俗的气氛,逃学了。事后,老师义正词严地对我说,我这个家,就是要靠我去振兴的,我怎么能够贪玩?那时,我就很不服气,凭什么就是我要去振兴家族?我觉得老师和家长都无权干涉我的学习生活。不过那时,我在大家眼中绝非是一个坏学生,只不过脾气有些古怪罢了。可是年岁越大,我心中的火气就越大。你们知道吗?每一次我考个满分、第一名回家,等待我的虽然是拥抱和奖励,不过我的内心却是痛苦不堪的!怎么了?你们不理解吗?呵呵,我是为我的向世俗低头、拼命去学习这些在我看来庸俗不堪、没有价值的东西而感到苦恼呢!尤其是我这么个向往大自由和大美丽世界的本应该超凡脱俗的人,如今不幸堕落在这个无救的世界中,还要厚着脸皮时刻不停学习着那些东西,并且还每次捧个第一名回来。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紧张、疼痛。我觉得周围所有人的喝彩和鲜花,都是对我的讽刺和嘲笑。
“我日日夜夜都在这种世俗虚伪的掌声和内心恳切的指责中度过!你们何曾能想象我过得是那么地艰难、困惑!你们当然是无法了解的!呵呵,想想我和那些好学生在一起的情形吧!那些家伙,总是在卖弄自己的学问,来嘲笑我的无知。那时,不甘认输的我,每日拼命地学呀学,仅仅是为了显得比那些好学生更有资本去炫耀罢了!这就是我,也纯粹是大多数人努力学习的动力吧!是的,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纯粹的、纯洁的学习了,大家都仅仅是为了虚荣和财富在学习而已。我本是个腼腆的、内向的人,平日里,父母的决定我可从不敢违抗。父母对我的期望就是要做一个好学生。于是,那些日子,我总是在外在和自我的矛盾中挣扎着度过的,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然而,有人说父母这样子告诫孩子要努力,是为了孩子的将来。真的是如此的吗?难道父母自己没有私心吗?因为父母自己的很多人生梦想都没有实现,所以他们生下了我。是啊,他们给我吃住、给我衣服、给我爱护,到最后终是要我用成绩、用金钱、用骄傲来完成他们自己的心愿罢了呢!没错,那时的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就算是历经了无数艰难岁月的现在的我,也多少认同自己之前的观点。.99lib?
“将来的我们是什么呢?只不过是一群能吃能喝的废物罢了,没有真正的艺术家、诗人、作家和发明家,一切人类都是一样的虚伪愚昧。想到我们长大后也会有小孩,也会如此这般去折腾他们,我就感到一阵的恐惧。你知道吗?在我如此厌世的那个阶段,曾经也有无数的我的同类和我站在一起,然而最后他们都屈服了,屈服于这个物质的虚无的世界了。曾有个女生这么对我说,既然我们的后代一生下来就要受到无涯的痛苦,那么她情愿不要怀上他们。是啊,就让无救的人类这么灭绝吧!让我们回归原始吧,回复到一片安谧的时代,冋复到无机物的状态,那才是永恒而没有邪念的时代呢!人类,究竟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再存活下去呢?”
流浪汉的言辞虽然激烈,不过我觉得倒和御手洗浊的疯言疯语有些相似之处,至少它们的核心都是一样的!
流浪汉轻抚自己的胸口,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继续道:“刚才我说岔了。我指出,现代的好学生,都是一群爱慕虚荣、没有主见和创新的家伙。真正的人才,对于这个社会来说,那倒反而是祸害了,哈哈!不过,我的小学和初中虽然都是在两种矛盾和压迫之下度过,可是远没有我的高中那么痛苦和无奈。那个时候,我们的好学生和坏学生已经完全学会了大人的把戏,他们已经丧失了天真、率真。我最难以忍受的是在午间吃饭时,找不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只好默默忍受着一旁男生的堕落的言语,他们脸上的奸笑就足以表达他们心中的航脏。那时,我对于男生是完全没有了期望,反而和女生的关系处得更好,因为至少我没有看到她们失态过。在那个时候,随着升学压力的加大,老师和家长在我眼中是无情冷酷的剥削者,而学校中的世俗气息也越来越重。每个学生都抛弃了肖我的理想,他们只不过想考取一所好的大学,将来有一份好的工作,再接着买房买车,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有着大把的钞票,每天锦衣玉食、无忧无愁。但在我眼中这些愿望都是不值一提的,是浪费自己的生命!可是我又能唤醒什么呢?外国有个作家曾说,大家都在一个大铁笼一一密不透风的黑暗的铁笼中呼呼沉睡着,然而偏偏有些人清醒了过来,他们拼命用身体去撞铁笼子,然而没有用,铁笼是撞不开的。作家最后说,与其清醒,则还不如沉睡,因为沉睡者至少没有痛苦和绝望,沉睡者如同在抽食鸦片,躺倒在一片虚无的欢乐国土中,安详而麻木。我在那时,悲观情绪十分高涨,我感到人生毫无价值,当然这其中也有一点无病呻吟在内。不过,我确实忍受不了在学校中,所有的人都为了这么个庸俗不堪的目的而奋斗着。我渐渐成了异类。结果则可想而知,我怀着愤怒和渴望,把学校的髙层领导好好地揍了一顿,我被开除了。但99lib.回想起来,我还为我的那次行动而感到骄傲呢!我终于离开了那里、离开了世俗世界了!然而回到现实,我更加窘迫。我天天被父母关在小屋子中,和世人隔绝了,原因很简单,父母怕丟脸。如果法律允许,我想,他们还指不定会把我给宰了呢!”
流浪汉说到这里,抹了一下自己的眼泪,停止了叙述。
“那后来呢?”我小心地问道。
“后来啊,我被父母带出去看病。是的,送进了疯人院……我都不想再说下去了,你们应该能够想象我是怎么被人虐待的吧!是啊,所有人都疯了,只有我一个人是正常的,然而疯于却把正常人看作了疯子,呵呵。我在那里生活得越久,就越渴望出来。然而要出来,就必须要妥协了事。终于,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表现得异常出色。是啊,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演演疯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然而对于疯子来说,他们怎么可能去扮演正常人呢?出来后的我,畏惧被再次送进医院,只好一个劲儿地麻木学习,终于我考上了一所好大学。我在大学中拼命学习和奋斗,呵呵,那只不过是一种伪学习罢了,为了什么呢?我想,也只不过是一种自虐心理罢了。后来,我的父母就都相继离开人世。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在世上,反而觉得清爽得很,因为我又得到了自由!我点起大火,狠狠地烧光了大学的行政楼,结果我被判人狱。出来之后,我对于世情看得更透,我只有不停地流浪,直到我的死期来临……”
流浪汉在最后的简略叙述中,又包含着多少的血泪啊!
大家都沉默了片刻,卜部六神的笑声消弭了沉重的气氛,“呵呵,没错,北条先生,神所要诅咒的最后一个人,便是我们未来的‘栋梁’!被东京大学称为天才的木下贵和!”
啊!原来是木下贵和!
木下贵和,是个人人公认的好学生,无论哪门学科,木下都力求最好,是近年来东大的骄傲……
我正在努力辨清木下贵和究竟是该杀还是不该杀的时候,卜部六神已经在白纸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接着,卜部六神再次施法。
施法完毕后,卜部六神微笑着向大家说:“神说,木下所犯的罪孽最重,他瓦解了人类的希望。所以被判处绞刑。”
这个时候,北条圭吾的双目中忽然露出了一丝悲哀,还有一丝……冷悯。
怎么办呢?真的会发生杀人事件吗?还是只是一群愤世嫉俗的人在批判着现实?
屋内火光粼粼,我愈发感到一切都变得模糊了、扭曲了。我逐渐丧失了我原本的价值观、世界观。
木下贵和的死状最为令人惊恐,某报纸的头版是这样描述的:
“12月25日圣诞节的清晨,一群早起晨跑的东大学生来到操场的时候,阳光还未从云雾中照耀出来,寒风凜冽。其中一个学生指着国旗说那里有些古怪,众人随即都远远望去。只见国旗在髙空随风伸展,然而却像包裹住什么东西一般,可以隐约看见在国旗的背面有一个突起物。这时,狂风骤起,把国旗吹得四处荡漾。顷刻间,所有人都高声惊呼,他们很清晰地看见原来在顶端,悬挂着一个人!那个人低垂着头颅,似乎……似乎被套在一个绳圈中!学生们有的愣在当场,有的吃惊得合不拢嘴。有几个胆子大的,走近一观察,方才知道,国旗的绳子被人剪断了,一端被绑在了离升旗台很近的铁栅栏上,而另一端就在旗杆的顶端,被绑成了一个圆环。最令人恐怖的是,那个人正是被这个绳环吊起,悬挂在高处的。学生们立即报警,警方在勘察现场后,初步判定,该死者是被某人通过升降国旗的绳索吊上去的。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死者正是东京大学的优等生木下贵和……”
绳索的一端紧紧绑在铁栅栏上,而另一端则升到了最高处。不过不同于报纸叙述的,令警方大为困寧的是,在旗杆的顶端,绳环不只是一个,而是两个。也就是说,除了套住木下脖子的绳环外,凶手还绑了一个绳环。这点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在初步勘察完现场后,我就曾和鲇川探讨过案情,我们都觉得这真是匪夷所思的谋杀。
“首先,”鲇川道,“我们应该完全排除自杀的可能。没有一个人能将自己吊到那么高的地方去。所以,这只能是谋杀。然而,如何让死者乖乖把脖子套进绳圈中呢?而且,根据初步判断,死者身上没有其他任何外伤,应该就是被吊在半空中勒死的。那么我想,凶手必定向死者下了安眠药之类的药物吧!这点要等验尸结果了。凶手在确定死者完全没有知觉后,便把死者套在事先剪断并且绑好的绳圈中,然后拉动另一头的绳子,将死者缓缓升上顶端,最后将绳子在铁栅栏上绑紧。这就是凶手的作案过程了。”
“我觉得还有一点解释不通。那就是凶手为何要在一头绑上两个绳圈呢?凶手先剪断绳索,然后绑了一个绳圈,接着凶手确实是在同一头再绑了一个绳圈……那么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我提出我的疑问。
“这个呀,确实是不太好理解。不过,我想也许凶手原本计划要依此法吊杀两个人,所以才绑了两个绳圈,不过计划半途而废了,因为另外一个人逃走了。”
“我觉得这个解释不太合理。第一,要拉一个人上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何况是两个?第二,假若另一个被害者逃走了,那么凶手为何不解开第二个绳圈呢?这样岂不是留给了我们线索?”
“这样啊……不过,凶手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啊!确实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将两个人吊上去,不过也许行凶的是两个人、三个人也说不定啊!另外,不解下第二个绳圈的用意,我觉得是在向逃走的另一个人表示威胁,预示着那个人将逃不过他们的追杀!”
“呵呵,大人的想法可真是百变机灵啊!不过,要杀一个人,何至于如此大费周折,把人吊在国旗上呢?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嘛!”
“不是我的想法百变,而是凶手的想法百变啊。我想,凶手一定是个心理变态者,才会想到如此诡异的杀人方法吧!”
“我觉得凶手完全没有失常,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觉得在这次连续杀人案中,凶手事先是有着周密的计划和部署的,不会随性就来个突发奇想,根本不会如此。而且,我也不同意大人对于绳圈是两个的解释。我觉得杀人事件到这里算是完全结束了,不会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杀。所以凶手故意绑了两个绳圈,完全有其另外的、我们未曾想到的用处。”我严肃地道。
鲇川搔了搔头皮,“不过,我可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要扎上两个绳圈呢?真是莫名其妙……”
“嘿嘿,大人呢!这次的事件要不要去找那个流浪汉御手洗浊帮忙?嗯,他现在正和藤泽小姐一起在那齐克海滩悠闲度日呢!”我提议道。
鲇川无奈地点了点头。
确实!这件连环杀人案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尤其是在当中,还有出人意料的密室杀人!
而木下贵和的死,标志着这起诅咒杀人事件的第二阶段的结束。
6、被杀而死于密室
大家都沉默了。是因为探讨的话题,过于严肃,并且过于绝望了吗?
“哈哈哈哈……”香取恭生的笑声显得特别刺耳,“好了,现在圣诞夜的诅咒已经全部完毕了。卜部先生是否能给我们看一下这张白纸的正面,究竟写着谁的名字呢?”
那张白纸就摊开在茶几上。
卜部六神面无表情地将手压在它上面,“我既然成为了神的使者,就不可言而无信。不管这张纸条上写着谁,就算是我自己,我也会用诅咒的力量来杀死他!”
说完,卜部六神翻开纸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一卜部六神!
呀,诅咒者这回要诅咒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怎么回事?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为什么这样的事会发生呢?还是,这其中有着什么阴谋?是啊,卜部六神一开始想诅咒,或者说想抽中的是写有“香取恭生”的字条,现在却抽中了自己的。如果不是卜部六神存心所为,那就必定是香取恭生的把戏了!卜部六神当然没有诅咒自己的可能,所以一定是香取恭生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纸条换成了卜部六神的。
可是,卜部六神一选完纸条,就将其他四张烧毁了,而香取恭生看样子事先也不知道要进行这种仪式。那么,香取恭生是如何换掉纸条的呢?
所以,我只能判定,运气站在了香取这一边,而卜部六神不幸地要用自己的沮咒之神力杀死自己了!
那么,卜部六神真的会这么做吗?诅咒之力真的存在吗?
一切都显得如此地光怪陆离。
“哈哈哈哈……卜部老先生,这可是你自己所说的哦!说要诅咒死这纸条上所写的人呢!那么……请吧!”香取恭生显然是小人得志,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卜部六神的脸上不显紧张和惶恐的神色,反而笑道:“这是天命,该我死的时候,我就死,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们当然都不相信诅咒一事,所以刚才才会毫不害怕地在纸条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但是,听卜部的口气,似乎他真要来诅咒自己了……那么卜部会成功吗?真的有如此的魔法吗?
流浪汉突然道:“老先生,不觉得可惜吗?作为神的使者,却因为要逞一时之快,而牺牲了自己。我觉得老先生还是应该继续作为人世的审判者,而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我忽然也不由自主地点头,在这几个小时中,卜部六神、北条圭吾的形象已经渐渐和那可爱又可笑的御手洗浊融合在一起了。我实在不想让其中的任何一个因为任何的理由而离开人世,否则这个世界岂非无趣得很?
卜部六神摆摆手,“我说过了,这只是天命,我的时辰到了,我不得不离开罢了。又有什么可惜的呢?就这样活着,还不如痛快地死去呢!”卜部最后的一句话,更是为今夜的诅咒事件蒙上了一层阴影。
香取恭生不断逼迫道:“好呀,好呀,那就不要废话了,快来开始你的诅咒吧!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怎么被神力给杀死的!”
我不禁冲香取恭生瞪了一眼,心中对其十分厌恶。
卜部六神微笑着捻起这张白纸,将它如先前一般抛人火中,然后又似乎一脸抽搐的样子,令人不仅感到害怕又怀着同情。
“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这一切看似如此怪诞,却又正中这个世界的软肋呢?”我不禁轻声呢喃道。
流浪汉似乎听到了我的话,似是而非地回答了一句:“举世浑浊,不可语庄语。”
是啊,听了那么多可怖却真实的话,我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全世界都是浑浊不堪的,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以说出真话、庄严的话”的意思了!
香取恭生看着卜部六神诅咒完后,忽然一笑而起,大摇大摆地走上了楼,“我先去看看各个神奇的房间,我倒想知道它们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各位,如果卜部先生被咒杀了,可千万要通知我哦!”他可憎的身影消逝在楼梯尽头。
“卜部先生……”我向预言者投以不可言传的怜悯和悲哀。
“呵呵,没关系,”卜部六神站起来,然后诡异地笑道,“刚才我一共诅咒了两个人,除了卜部六神外,我最先诅咒的其实是香取恭生!”
“啊!”所有人都轻声惊呼起来。
“卜部先生,你……”我不解道。
“像他这种人,早就该死了。”卜部六神的口气中只有冷酷。
看来,这一切又变得复杂了。诅咒是不是能够成功?
流浪汉道:“也就是说,香取恭生马上就要死了?”
“是的。”
“怎么死的?”
“被石头砸死。”
“为什么会被石头砸死?”
“因为他不信神,神要从天而降,用巨石压顶来惩罚他。”
“哈哈,我不信!”流浪汉向我们道,“我们现在就去瞧瞧香取先生吧!我虽然以卜部先生为知己,可是其实我也不相信有这种诅咒神力存在的!”
我和鲇川都点头,毕竟杀人可不是说着玩的。
卜部六神也跟随着我们,再度走上了楼。可是,除了那一间锁着的修炼室外,所有二楼的房间内都没有香取恭生的身影……
“怎么回事?”鲇川开始恼火了。
“应该在三楼参观收藏品吧?”
“不太可能,三楼的每个房间都是上锁的。”
“那会在哪里?莫非……”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袭卷着我的全身。
“嗯,”卜部点头,“神的惩罚是很迅速而准确的。我想香取现在已经自取灭亡了吧!”
“啊……那么我们为什么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我道。
卜部答道:“在惩罚的一刹那,尸体会打破空间的束缚,自己移动,这就是神力。”
“那么为什么要移动呢?”
“为了不让死者还有生还的可能,所以让还有救的死者避开人们的视线。”
“啊,真恶毒啊……”虽然我还是不相信香取已经死了,不过总是不见香取的人,这可真伤脑筋。
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卜部六神似乎完全忘了有香取恭生这个人似的,有些哀求地道:“看来我的死期也快到了,各位允不允许我去完成我唯一一个心愿?”
咦?所有事情都出乎我的意料……
“我想,最后再跟神交流一次。”
卜部六神将我们带到那间交流室旁边,然后从衣袋中拿出了一把特制的钥匙。
卜部六神(这是他最后一次)对我们说道:“在和神交流的时候,是不允许有外人在场的。所以请你们在外面等着我。”然后便开门进去了。
屋中一片漆黑,然后门便被重重地关上。我们有些局促不安地等在门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的心也有些七上八下……
失踪的香取恭生,正和神做最后一次交流的卜部六神,他们两个真的是不认识的吗?还是,这是他们共同的阴谋?
香取恭生真的被神用石头砸死了吗?尸体在哪儿?卜部六神将会如何?
我的脑中一片混沌,今夜发生的事情过于离奇了。
“啊,我看到了。”流浪汉的一句小声的话,将我拉回到了现实中。
只见流浪汉正努力透过钥匙孔观察着里面,只听他又道:“如果和神交流是真的,那么现在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能够看到卜部是如何和神交流的呢!不过,不过……为什么看样子,卜部六神是在沉思默坐呢?”
鲇川拍了拍北条的肩膀,然后他也从孔内往里看。
我道:“看到什么了吗?”
“看到了,不过灯光很暗,看不清楚。卜部六神坐在那里,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仪式嘛!只不过是在默坐嘛!”
“让我看看。”我凑下身子,努力用一只眼睛透过钥匙孔向内窥视。在狭小的视角中,卜部六神正面朝着门口坐着,动也不动,但不时地会举起右手擦汗,双目紧闭,看来正是在努力地和神“交流”之中。
屋中的小灯挂在卜部六神的头顶上方,显得有些昏暗,不过我还是能够看清卜部六神的全貌。
什么嘛,不就是在沉思默想吗?我倒看不出这样是怎么能和神进行交流的!简直就是瞎吹……
我正在抱怨并感到好笑的时候,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我听到卜部六神一声呻吟,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就看到一把利刃奇迹般地从卜部六神.99lib.的胸口突现出来。
―就仿佛有人从卜部六神的背后,用长刀一刀刺穿了卜部六神的身体!
怎么可能?!只见殷红的鲜血喷洒了出来,惨白的刀光正在卜部的胸前闪烁……
这就是诅咒的神力吗?
我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而就在一刹那,屋中的小灯不知为何熄灭了,然后传出一声闷响。那是不是卜部六神的尸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卜部,卜部他被人杀死了!不,不,是死于沮咒……”望着大家茫然的脸,我只能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什么?你说卜部被人杀了?!”鲇川似乎不太相信,他又朝内望了一眼,“嗯?我什么都没看见嘛,一片漆黑。”
“我确实看见了,刀尖从卜部的胸口刺了出来。是的,一定有人躲在里面,那个人从背后刺杀了卜部六神!”
“啊?不可能啊!我们刚才进来参观的时候,还什么人都没有呢!难道是香取恭生在里面杀死了卜部六神?”鲇川的思维开始混乱无稽了。
“啊……怎么办呢,撞门吧!”我急切地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任凭我和鲇川怎么用力撞门,都无济于事,这个房间是被刻意加固的,除非有钥匙,否则不是那么容易撞开的。
流浪汉已经吓得坐倒在地,脸色惨白。我向他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和鲇川去拿工具。”
我们的目标就是三楼的“冷兵器库”!
我们急冲冲地跑上三楼,然后用力地撞“冷兵器库”的大门。这只是一般的木制门,我们用力撞了几十下,门终于被撞开了!我一马当先,选了一把类似于斧头的东西,鲇川拿的是个大锤子。
我们下来二楼时,流浪汉北条依然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似乎吓得浑身瘫软了。
我和鲇川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用手上的兵器砸门,砸了不下百次,特制的门终于开了一道缝。鲇川再一锤子上去,门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我愣在门口,因为透过这个窟窿,可以清晰地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卜部六神。
卜部六神背后中刀,刀尖直透过前胸,他面朝下卧倒在地上,周围鲜血纵横。
我进入屋子后,环顾四周,四周空空如也,没有其他人躲在其中。
屋顶上电灯的拉线在门口附近,依然完好无损,我不知道为何电灯会突然熄灭。我再次拉了拉线,电灯又亮了起来。
我蹲下去,仔细查看卜部六神的尸体。他显然是刚死不久,血液还没有凝固。
凶器是一把武士刀,一刀从后面狠狠地贯穿了卜部六神的身体。除了贯穿后背和前胸的伤口外,他的身上没有其他外伤。
那么,再配合上我的所见,这就是件完全的“密室杀人案”了!
“北条先生,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发生?”
北条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请具体说明,好吗?”北条镇静了一下后说道:“我只是隐约听到楼下有人发出几声笑声,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起来不是香取恭生的声音^”
啊!难道那个人就是凶手吗?
那个还未露面的人一定持有这里的钥匙,早早在密室中埋伏,好杀死卜部六神!鲇川已经掏出手机,向警署报案了。我在那时,完全不能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整件事情的经过。我不由得也拿出手机,拨通了“莱特旅店”的电话:“啊,是矢部先生吗?我是天城啊……说实话,我们这里发生了十分诡异的杀人事件,你能让御手洗君听电话吗?”
警方随后在山脚下发现了香取恭生的尸体。死因是头部受到重击,不过可能是人为的,也可能是跌下悬崖造成的。
总之,如卜部六神所言,他自己和香取恭生都死了。
在发现香取恭生的尸体后,我差点也要相信诅咒这回事了,因为除了神力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把卜部六神在那间密室中杀死!
被人从身后一刀穿胸!这根本是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而且那把武士刀上只有卜部六神一个人的指纹。
我想,卜部六神总不可能是自杀吧!因为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背后刺杀自己的。那么,唯一的情况只可能是这样了:密室中原本有人,但杀人后却不知用什么法子逃走了。
可是,在卜部六神的衣袋中却发现了唯一的那把钥匙。
要么,就是凶手持有这间密室的钥匙。但如果要从门口逃走,那岂非就会被北条圭吾看到?
除非……除非北条圭吾是和凶手一伙的!
况且我再次仔细回想,如果那时在密室中的卜部背后真的有人的话,岂非一开始就会被我看见了?一刀刺穿卜部的身体,如此巨大的动作,为什么我看不见除了卜部之外的其他人呢?
然而,事件的真相真的令我大吃一惊。
7、两个流浪汉见面
长夜无眠!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在我们眼前就死了两个人,我们都不知道卜部之前诅咒的四个人究竟有没有被杀死!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件,是不是只能用神力来解释呢?
火炉旁边,只剩下了我、鲇川和北条圭吾三个人。
倘若那张纸条上写的不是卜部六神,而是我天城一二,我还会活着坐在这里吗?密室……那个密室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正蜷缩在恐惧中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可爱的身影——御手洗浊!
“啊,大人,什么事情啊?我可是连夜赶来的哦!”
多么亲切的声音啊!我和鲇川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好。
“咦!这不是……北条吗?北条圭吾?”御手洗忽然对着流浪汉道,似乎他们以前就认识了。
北条圭吾似乎一下子从恐惧中清醒了过来,站起来,咧嘴就笑道:“啊哈,是御手洗君呀!自从我被赶出大学以后,可就再也没见过了!今天你是来……”
御手洗浊挥挥手,满脸兴奋地道:“管什么俗事!好久不见,北条君,我可好想你呀!”
“哈哈,我怎么敢当。当年我一把火,差点把你给烧死呢!”
“唉,除了北条君,那时我又有什么知己呢?”
原来御手洗浊和北条圭吾是大学同学啊!
御手洗浊忍不住和北条圭吾抱在了一起,“这么多年没见了,好想多聊一会儿。可是……可是,实话说了吧,这里发生了恐怖的事件。”
我和鲇川都点头,随后御手洗坐了下来,听我们仔细地叙述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御手洗浊听完之后,表情似乎很无所谓,“那就等另外四个被诅咒的人的尸体被发现了,我再出场吧!”
“这是什么话,现在不已经有了两具尸体了嘛!”鲇川怒道。
御手洗不睬他,却面向北条圭吾:“看你的穿着,你最近也不好过吧?”
“呵呵,只要心志高洁,生活再怎么困苦,也是无所谓的!”
“嘿嘿,你还是像二十多年前一样,没变!”
“当然咯!我还记得,我当年企图放火烧死整幢行政楼的老师们,还是御手洗暗中通知他们,让他们躲过一劫的呢!”
“什么呀!我怎么能帮助他们呢?我是在帮助你呀。其实我恨他们呀恨得要命,也不知在梦里灭了他们几回呢!说实话,我佩服你的举动,可是我不忍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就一辈子关在监狱里嘛!”
“嘿,这么说,你倒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咯?”
“那是自然。不过,我们的思想虽然相仿,处世方式却截然不同。你过于偏激了,我则是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人的好坏,我很难挂怀。”
“所以你才会显得如此轻松呀!”
“呵呵,不过你也许在心中很鄙夷我呢!因为我看上去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嘛!”
“也许除了我,谁都会这样看你吧。不过我却知道,你和我一样,对于世俗抱着愤怒之心。你的嫉恶如仇、愤世嫉俗毫不在我之下,只不过你能够以理化情罢了。”
“谁说不是呢!想不到过了二十多年,最了解我的还是你呢!”
我忍不住打断二人的叙旧:“喂喂,御手洗君,你对于这次的事件,有没有什么看法?”
御手洗浊道:“都没有什么切实的线索,我现在一个推理都得不出来。所以我们?不妨静静地等待那四个人的生死消息吧!”
“你认为诅咒会成功吗?千晶惠美、松下放庵、菊川雅美和木下贵和,他们都真的死了吗?”
“哈哈,一个被烧死,一个被淹死,一个被枪杀,一个被吊死……杀人方法还真是多种多样呢!卜部六神被刺杀,香取恭生被砸死,呵呵,真是有创意的案件!”
“喂!你说说正题好不好?对于这次的事件,我可是一点看法都得不出来呢!”
“什么呀!看法可多着呢!你不会就这样……认为真的是神力所为的吧!”
“那你说说看,除了归之于神力,还有什么其他的结论呢?”
“亏你还是个科学工作者呢……”
“好,好,我是被糊弄了。那么就请御手洗君先来解开这个密室之谜吧!”
“那可不行,我觉得每一件事情都似乎互相串联着,不能够单独地解开。”
“……那么你现在有什么看法呢?”
“说老实话,我什么看法都没有。你们两个不会是没事干,在糊弄我吧?”
我气得脸都红了,“怎么可能!你要去看看那个密室的现场吗?”
“不必了,各位的叙述已经够详细的了。我想,再去检査也不会有什么发现了。更何况,各位的叙述中,已经有足够多的线索来解释为什么卜部会在密室中被杀了!”
“啊,那太好了!”
“不过,我的一切推论都只是假设,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何况如我刚才所说的,一切事件都似乎相互串联着,就算我知道了其中一个环节是如何运作的,我还是没有办法解开整起事件之链的!”
“什么嘛,到现在为止,你都在说废话嘛!”
“嘿嘿,那倒是哟!不过,我认为卜部的诅咒一定会成功的。”
“你是说,那四个人已经死掉了?”
“我觉得,这是一个有预谋、有组织的谋杀计划。每个细节都被精心策划过,所以我认为应该有很大的机会成功。”
“也就是说,卜部和某一个在外部作案的凶手是合谋?”
“嘿嘿,那只是你们警方的想法。”
“那么是?”
“一切要等那四个人的消息了,再说吧!”
“那……”我还想再从御手洗口中套出他所想到的推论,可是御手洗又和北条圭吾叙起旧来了。
“呵呵,北条君,这几年你都在干吗呢?”
“四处流浪呗,没有固定的家,也没有固定的收人,整天浪迹红尘啊,有时候到深山老林走走。不过,也很惬意啊。”
“是啊,是啊,比起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北条君的生活该是多么干净啊!现在,像你这么有远见的人可不多哟!”
“那么,御手洗君呢?你这十几年,又是在干吗?”
“这个……”
“难道是在帮助警方破案?是个大侦探了?”
“嘿嘿,完全不是99lib?。我和北条君一样,是个四处流浪的家伙。没饭吃就去行乞,没衣服穿就去捡破烂。不过,这样的生活倒也很适合我。”
“是啊,无欲无求,优哉游哉。”
“不过,我倒也帮助过警方几次。”
“哦?在大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当侦探的料。”
“呵呵,别说笑了。现在有哪个政府肯把生杀大权给个渺小的侦探呢?那岂不天下大乱了?”
“那倒也是吧。你都帮警方破过什么案件呀?”?
“唉,每个凶手都值得可怜呢!日前刚刚发生的VR馆杀人事件,你知道吗?”
“哦?那个我也略有耳闻,凶手倒是你我的同道中人。那个也是御手洗君破的吗?”
“嘿嘿,我只是说出了一部分事实而已。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最后凶手倒是自杀了。”
“嗯,凶手有时其实是很值得同情的人呢!”
“是啊,北条兄有没有看过美国大作家范·达因笔下的《凡斯探案集》?”
“那个呀……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不过印象还是很深刻!”
“当凡斯说出真相后,总会留出机会让凶手自杀的。”
“嗯,凡斯其实是很敬佩凶手的。凡斯认为凶手不应该受到世俗的法律的制裁,能判处他们死刑的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的确!反倒有一些被害者,让人同情不起来!”
“有很多案子都是这样的,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本末倒置、善恶倒置的世道上。”
想不到,在如此恐怖的谋杀气氛中,两个流浪汉还有闲工夫在这里瞎扯。
我再次打断他们的叙旧,“喂喂,两位……”
想不到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御手洗又接着说道:“凡斯和爱伦·坡笔下的杜宾一样,都是不属于凡俗的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根据我的原型所改编的‘御手洗洁系列’也是如此。”
“嘿嘿,说实话,御手洗洁这家伙呀,感觉也是岛田的投影吧。”
“哦?这么说,你曾见过岛田庄司大师咯?”
“呵呵,前几年见过的。一副耽于幻想的可爱样子,我差点把他当作你了呢!”
“嘿嘿,要说起推理界啊,最朴实无华的侦探应该就是金田一耕助了。”
“是的,比较平民化哦!不过遇到的案件总是如此地诡丽。”
“还有……推理机器——埃勒里·奎因!”
“哈哈……说实话,奎因的小说故事性不强,有好几本我都是硬着头皮看完的。无关紧要的废话似乎过多了一点!”
“嘿嘿,毕竟是两个人的作品嘛,比一个人写表达的东西要多。”
“啊,这是什么道理,很牵强嘛!”两个人开始聊起推理界的八卦来。
说了好一阵子,笑了好一会儿,御手洗才停下来,道:“真好,我仿佛又年轻了二十多岁,回到了当初我和你在校园时畅谈的快乐时光了。”
“是呀,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和你再次相逢。”
“我也是。”
一时间,两个人忽然又没了话,不过两对闪着火花的眼睛还在对望。所谓的“此时无声胜有声”吧!
8、匪夷所思的事实
不久之后警方就接到了报案。
木下贵和的尸体是最先被发现的(实际上,他却是最后一个被诅咒而死的人)。他被吊杀在国旗上。
木下贵和是东京大学的优等生,今年才刚大二,却获得了国内外无数竞赛的大奖,是全国公认的日本未来的栋梁之才。
根据我初步的判断,木下贵和的被害时间是二十四日晚十一时三十分到二十五日凌晨一时之间。死因毫无疑问是被勒毙。
不过既然是被勒毙的,那么各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何况还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一些安眠药的成分。
我作出了如下的几个推测:第一,木下贵和先被人下了安眠药,凶手等木下昏睡过去后,用绳子之类的东西勒毙他,然后将他的尸体拉上旗杆;第二种可能是木下是在吊起的过程中被勒毙的。不过这两种死法,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警方立即盘问了各处的门卫,得到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的。
有的门卫说绝对没有外人可以不打招呼就进入东大,但有一些却说,只要是身手矫健的,就可以翻墙而入。
不过就算不能进入,凶手也可以在白天再离去。所以,不能够通过这些回答来确定凶手究竟是校内的人还是校外的人。
另外,割断国旗绳索的尖刃在附近也没有找到,估计是被凶手带走了。
木下贵和在校中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所以和他人并不作过多的交流,据同学老师所言,并没有什么仇人。
不过,这件案子既然是和诅咒扯上关系的,那么凶手杀人的目的也就不仅仅是仇恨了。
整起事件中,最令人怀疑和百思不解的自然是为什么凶手要扎两个可以套住脖子的绳圈了。
凶手果然不是无意义的行为,而是有着明确目的的。如果能够拆穿此点,那么便可以抽丝剥茧,揭开这桩凶杀案的真相了!
可惜,在当时,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这点。
松下放庵的尸体第二个被发现(是卜部六神诅咒的第二个人),横尸在自己家中的浴室内。
现场有明显的猛烈挣扎的痕迹,不过凶手的体魄似乎比松下强壮得多。
我初步判定,凶手是先将松下的头按人水中,等松下失去知觉后,才从他背后一刀刺人的。一刀直接贯穿了心脏,立刻毙命。
由于松下住在一楼,而且平时也并不常和邻居串门,所以是有个邮递员看见门口有水渗出,才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松下的社交颇广,是个风光无限的在各地演讲的教授。如此慈祥可亲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仇家。
由于松下的尸体在热水中浸泡的时间过长,死亡时间很难推断,我只好判断大概是在二十四日晚八时至二十四日晚十二时之间。
小区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而且凶手也不会在自己脸上贴着“凶手”的牌子,所以群众的证言多是无用的。
千晶惠美的尸体第三个被发现(是卜部六神诅咒的第一个人),陈尸的地点很是偏僻,是在荒地的一处废弃的屋子中,而如今,这间屋子已经被烧成了废墟一片。
警方注意到在屋子朝向的地方,正好有城铁驶过。于是警方询问了在二十四日夜晚驾驶次列车的乘务员。
最后一班列车是在二十四日晚十时驶过这里的,而在那时列车所有的乘务员都没有看到附近有任何着火的地方。
警方又找到了乘坐那次列车的乘客,所有的乘客都回答没有看到火灾。
也就是说,至少在晚上十时以前,这里还没有发生大火。
而我,由于尸体是被火烧的,只能推断死者是在晚八时至十二时死去的。
也就是说99lib?,死者的正确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晚十时至十二时之间,这和卜部六神施下诅咒的时间刚好吻合。
由于尸体被严重烧毁,我们还不敢就此判断尸99lib?体就是千晶惠美的。但是,随着警方的调査,发现自此之后千晶惠美就失踪了,而且根据臼齿的比对,警方最终断定尸体就是千晶的。
而卜部六神第三个诅咒的菊川雅美的尸体则隔了一天才被发现。
尸体被埋在了坟墓之中。是被墓地的清扫员发现的。死因是头部中弹,和卜部描绘的一模一样。
我初步判断她的死亡时间是在二十四日晚十时至二十五日凌晨一时之间。
经过弹道专家的鉴定,子弹是在大约距离菊川十米之外的地方发射的。从死者衣物的磨损情况看来,凶手应该是就在墓地附近开枪射杀菊川,然后将她拖到墓地中埋葬的。
菊川是个作家,社交也不可谓不广泛,但是警方并没有发现有对菊川怀有深仇大恨的人存在。
至于千晶惠美的死亡,警方认为必定和前些时候发生的演艺圈性交易丑闻有关。
不过警方也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
就这样,四具尸体的“出水”,令卜部六神的诅咒一一实现,也令本案变得更加匪夷所思了。
再加上卜部六神的死于密室、香取恭生的不知何故的坠崖身亡,整个事件真是超乎想象地复杂难解。
在了解到了这些情况之后,鲇川愁眉苦脸地找我商量:“天城兄弟,依你的看法,怎么办呢?”
“别急!事情只能一件一件办好。我们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一这六起谋杀事件是不是相互关联的!”
“那还用说!”
“首先,我们要排除什么诅咒神力之类的胡说八道,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所有不可思议的事实,只不过是用一种我们还没有想到的手法所实施的罢了!”
“这点我也同意,因为不可能卜部随便诅咒一个家伙,那个家伙就会死掉吧!而且死法又和卜部说的一模一样!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了,也就是说,卜部是本案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卜部六神也会死掉?”
“这点,确实是很意外。如果卜部六神是本案的策划者,那么……有没有可能他是用牺牲自己来完成所谓的诅咒呢?”
“我觉得完全不必嘛!四个人按照自己所说的一一身亡了,这点就足以说明诅咒的神力了,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一则,那四个人的死我们不是亲眼所见,事后,我们当然会怀疑是不是卜部另有同谋去犯下了谋杀案。而如果卜部在我们眼前被诅咒之力杀死,而且是死在一间密室之中,那么就更能证明诅咒之力的存在了!”
“好吧,这点我十分同意。也就是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出那个和卜部合谋、在外面犯罪的家伙!”
“是的。而且,在本案中我一直怀疑一个人。”
“谁?”
九九藏书“就是那个不合时宜出现的流浪汉北条圭吾呀!他出现得太古怪了……为什么就在卜部六神开始诅咒的时候,他会出现呢?所以我们必须要调查这个人。”
“从哪点开始呢?不在场证明?”
“当然,这个是一定要调查的。不过,我记得很清楚,北条圭吾是在那晚八点的时候来到别墅的,而第一起案件发生则是在十点过后。”
“你的手表坏了吧,我当时看了别墅里的挂钟,清楚记得是十点。”
“咦?”我低下头,看了看表,“鲇川,现在是下午了吧?”
“没错。”
“但是……我的手表显示的却是早上八点!”
鲇川抓过去一看,果然如此。
我一时无法思索清楚,只得作罢,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也就是说,北条没有可能去犯罪!”
“是的,不过,尽管如此,也必须调查一下!”
根据北条的叙述和警方的调查,得出的事实如下:
北条圭吾二十四日从中午开始一直在一家叫做“黑老鹰”酒店的地方参加一个所谓“无政府主义者”的狂欢。虽然中途曾离开过酒店一会儿,不过那个时候罪案还没有发生。他在那晚九点半左右离开酒店,叫了一辆计程车,随后来到了那个山丘下。
九点半到十点钟,北条圭吾有足够的时间来到第一起案子的案发地点,不过配合列车乘客的证言和卜部六神的诅咒,那个时候第一起案子还没有发生。
到了十点钟左右,北条圭吾就来到了别墅。再过了半个小时,也即十点半的时候,香取恭生来到了别墅。
从这点看来,倒并不排除香取恭生杀害第一个死者千晶惠美的可能。毕竟香取恭生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从容行凶。
不过,北条圭吾在九点半时搭乘的计程车则一直没有找到,不过北条圭吾的不在场证明也可以成立了。
而本案的另一个疑点,就是香取恭生究竟是何时失踪的。
根据鲇川和我的叙述,香取恭生唯一可以离开的时间就是我们一起上楼去找他的时候。那个时候香取恭生可以先躲在三楼,然后趁我们在二楼一个个房间里寻找的时候离开。
不过,香取恭生究竟是自愿离开,还是被迫离开?毕竟随后他就死掉了!
那么香取恭生究竟是自杀,还是被谋杀,还是纯粹的意外事故?这一切,都还不得而知。
后来曾询问过御手洗我的手表究竟是怎么冋事,虽然鲇川说只不过是手表突然坏了,但我认为没这么简单。
御手洗却镇定地道:“这世界上的确是有怪力乱神存在的,完全无法用逻辑来解释。看来天城先生的表受到了卜部神力的影响,所以时间流逝变慢了吧。”
“但为什么是天城的表?我的表和卜部老人墙上的挂钟都没问题呀。何况那天我们抵达山顶也快九点了,所以,自从那时起,天城的表就变慢了吗?”
“或许天城的内心思绪透露出来,引起了卜部的共鸣吧!所以神迹就在天城身上发生了。但为什么是时间变慢呢?”御手洗抓耳挠腮,似乎也想不明白。
鲇川哈哈笑道:“什么神力?只不过是手表忽然出现了问题而已,去修一下就好了。世界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只发生可能发生之事。”
御手洗的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的确,是在这世上吧……”
再次坐在这幢阴森恐怖的别墅里探讨案情的鲇川漂马拿出了一张表格,“这是我所整理的事件顺序表,我先给大家读一遍吧!”
这次御手洗浊和北条圭吾都在场。
鲇川道:“二十四日晚九时,鲇川漂马和天城一二来到山顶。
“九时三十分,北条圭吾离开酒店,乘计程车前往该山。十时,北条圭吾抵达山顶。十时三十分,香取恭生抵达山顶。此时,第一起案件可能已经发生。十时三十分至十二时之间,卜部六神连续施下四个诅咒。与此同时,四起谋杀案连续发生。
“二十五日零时三十分左右,发现香取恭生失踪。一时左右,天城看见卜部六神在密室被杀。鲇川和天城去三楼拿兵器的时候,北条圭吾听见楼下的不似香取恭生发出的笑声。一时十五分,鲇川和天城闯人密室。随后,其他五具尸体被陆续发现。
“好了,这就是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事件的先后顺序了!”
而御手洗浊却在一旁摇头,“大人啊!如果说凶手想要糊弄警方的话,那么凶手的所有计划可都成功了呀!”
“什么?这其中有什么错误吗?”
“说实话,大人的这张时间表和我所推测的大不一样。”
“你是说,犯人故意混淆了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
“能不能画张木下贵和被吊杀的现场示意图给我看看?”御手洗忽然岔开话题。
“当然。”鲇川警官画了出来,高空的尸体旁边还有另一个空荡荡的绳环。
“好了,我知道了。”御手洗轻描淡写地说道。
“知,知道什么了?全知道了?”
“当然不是咯。我只不过知道了一点点而已,比如说凶手为何要扎两个绳圈。”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个呀……我记得天城君曾经说过,像连环杀人事件这种情况,只要打开了一个缺口,就可以抽丝剥茧、顺藤摸瓜,一点点看清事实的!”
我点头。
“不过,那又怎么样?”
“嘿嘿,”御手洗道,“我既然明白了第二个绳圈的作用,那么我接着推理,便可以逐渐推理出事件的一些真相了。”
“那么……御手洗君在没有洞悉整个事件之前,还是不肯透露一点点信息咯?”御手洗点头。
“那么关于那个密室……御手洗君有没有什么想法?”我急切地问道,毕竟是我的亲眼所见才将之变成一桩密室杀人案件的。
“呵呵,那个密室呀……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没有什么密室,所谓的密室只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
“听说过。不过这是一句废话。世界上当然没有真的密室了,密室,在之所以成为密室的那一刹那,只不过是‘密室’的一个虚影、一个假象罢了。然而要看穿整个假象,则是异常困难的。因为那大多触及人类思维的死角。”
“哦,对了,北条兄弟,你在大学时候曾经研究过各种各样的密室?”
北条开口了:“是的,不过我都快忘记了呢!所谓的密室,如天城君所说,都是假的,但是却很难被人看破。好的密室,大多综合了机械和心理两方面的诡计。在我的印象中,卡尔的《三口棺材》是个最好的典型了。”
“没错,那部小说可真出乎我的意料呢!”御手洗神采飞扬,“哎呀,听说这里还有个叫做‘推理小说大全’的房间?我能去看看吗?”
这个家伙,老是心不在焉的。
御手洗和北条圭吾一起上楼去了,只留下我和弱智的鲇川漂马警官。
“有没有什么推论?”我小心地问大人。
鲇川大人尴尬道:“目前线索还是太少了一点……”
“你有没有听到,那个御手洗浊刚才说,他已经知道两个绳圈和那个密室之谜了!”
“没这样说吧,他只是说得比较模棱两可罢了。”
“……那鲇川大人认为凶手必定是一个我们还没有见过的人物吗?或者是……就是在死者乏中?”
“嗯?你是说最后死的木下贵和?诚然,他似乎可以去杀死前三个人,可是那样的死法……单凭他一个人,你认为是可以做到的吗?”
“毫无疑问,那是不可能的!”
“是啊,所以我认为凶手必定还逍遥法外。而那个诡异死去的卜部六神就是凶手的同谋!不过凶手一定和卜部有着某种矛盾,或者计划出了点问题。于是凶手把卜部给干掉了!”
“可是,卜部不是自己抽中那张纸条的吗?”
“……或许……凶手是香取恭生也说不定!在杀了卜部六神之后再畏罪自杀了。”
“或许香取恭生要杀死第一个人还来得及,可是后面的三个么……香取恭生有着不在场证明。我们都是人证。”
“唉,真伤脑筋呀!这么看来结论就只能是一个了一一凶手是一个还未曾露面的家伙……”
只是……我在那时完全想不到,这件匪夷所思的案子将在下一秒钟得到干净利落的解决!
挑战读者
我要向读者挑战!
不必多说,所有的资料早就全部呈现给读者诸君了。请读者诸君别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解谜的关键事实上就在你的眼前。
本篇的风格有些偏社会派,不过在说计方面仍然是做足了文章。请读者诸君仔细思考后,回答以下四个问题:
第一,密室的构造;
第二,两个绳圈的意义;
第三,所有被害人的正确被害顺序;
第四,北条圭吾不在场证明的真伪。
诚然,在杀人动机上,作者没有和读者公平竞赛。而且,这起案件的另一些事实也是读者无论如何无法推知的。不过以上四个谜团,却是可以解开的!(另外,如果读者看过高木彬光的《魔咒之家》的话,便也可以从《魔咒之家》的目录中看出我所使用的诡计之一。
熊猫敬上
9、清晰骇人的真相
御手洗浊和北条圭吾再次出现的时候,两人的脸上都很平静,御手洗道:“知道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在圣诞夜上演这恐怖的诅咒大戏吗?”
“这……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这也是破案的关键吗?”
“这虽然不是破案的关键,但是对于把握凶手的心态却有些提示哦!其实,凶手痛恨国民因为外来的圣诞节的兴起,而冷落甚至遗忘了本国的传统节日!的确,一个民族会因为闭关自守而蒙受羞辱,可是一个民族过分地开放,是否也可以称得上是另外一种极端呢?这种极端同样可怕,因为它使一个民族丢失了自我,呵呵,只不过接受了别人的躯壳,却迷失了自己的灵魂!抱残守缺当然是一个极端,但是盲目容纳又何尝不是呢?不仅丢失了自己的传统,而且抱着别人的糟粕还在洋洋得意!可悲呀,可悲!这样的赶时髦、随潮流在今日的社会中泛滥不止,人们越来越向着庸俗化、娱乐化的生活和文明迈进了!凶手是一个超脱者,他会选在圣诞夜展开他的计划,只不过是在向愚味无知、肤浅可悲的人们示威,发出响亮的咆哮!”
听得出来,御手洗浊和往常一样,对这位凶手有着大大的理解。
御手洗继续道:“好了,开场白就说到这里。现在我要向大家揭穿的只有四个诡计,只有四个,因为其他的地方是我所不能推理得出的!呵呵,如果凶手愿意说出其他的地方,我倒也不会反对!”
北条圭吾居然点头,“是呀,那我们就先听听御手洗浊精彩的推理吧!”
我和鲇川一下子都愣住了,看这两个流浪汉的对话,似乎北条圭吾就是这次事件的凶手了!怎么可能?北条圭吾有着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况且卜部六神和香取恭生被害的时候,北条是和我们在一起的,一步没有离开过!他怎么可能犯案?不过,我再次揣想北条圭吾刚才说的的话和表情,竟是一副默认的样子……
“好了,我们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么多被害人的正确被害顺序!其实,我们在小说中经常看到诅咒杀人或者预告杀人的把戏,被害的人数往往要远远大于一两个吧?那么凶手为何要用诅咒杀人这种方式呢?这种方式有什么好处呢?先不说其他的,就本案来说,我认为凶手采用诅咒的方式,是为了让警方混淆甚至搞错被害人的真正死亡顺序!
“没错!当卜部六神一个接着一个说出诅咒的时候,我们便会中了圈套,而先人为主地以卜部六神说出的诅咒顺序来排列我们眼前的死者的死亡顺序。卜部六神所说的诅咒顺序是什么呢?第一个死者是千晶惠美,火刑;第二个死者是松下放庵,淹死;第三个死者是菊川雅美,被枪杀;第四个死者是木下贵和,吊死;第五个死者是香取恭生,被砸死;第六个死者是卜部六神自己,被刺杀。当卜部说出诅咒的时候,我们的心中便也按照卜部的顺序为死者们列了一张隐形的死亡先后顺序表。何况事后也表明,每个人的死亡时间都和卜部的诅咒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我们很自然地中了卜部的圈套。可是,我们现在所认定的死者的死亡顺序,实际上是假的!
“而卜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或者说,这样费尽心机地改变死亡顺序,有没有什么好处呢?当然有!但是,种种的好处也只有在我们看穿了真正的死亡顺序之后,才能有所发觉。好了,现在让我们一一分析各位死者的具体情况吧。预告中的第一死者千晶惠美,是背后中刀而死,只不过尸体被火焚烧罢了,所以卜部的诅咒可说和事实并不相符。但是因为尸体被火焚烧过,所以死亡时间判断得并不准确。根据法医的判定,死亡时间是在晚八点至十二点,但是根据十点钟经过案发现场的列车上的乘客的证言,可以推知,在十点之前,大火并没有烧起来,由此警方立即将千晶惠美的死亡时间推断为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预告中的第二死者松下放庵,是先被人按在水中,失去知觉后,才被人用刀杀死的,可以说也和卜部的诅咒不相符合,只不过是表面事实符合而已。由于尸体在热水中浸泡的时间过久,也无法精确地判定死亡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八点至十二点之间,但是由于警方中了卜部的圈套,于是将这具尸体认为是第二个被害者,所以最终判定死亡时间是十点至十二点之间。
“预告中的第三死者菊川雅美,是最后才发现的,被人从远距离开枪射杀,死后还被埋尸。法医判定是在二十四日晚十点至二十五日凌晨一点之间死亡。预告中的第四死者木下贵和的尸体最先被人发现,据推断是在二十四日晚上十一点半到二十五日凌晨一点之间死亡。初看下来,每一个人的死亡时间都和卜部六神的诅咒没有多大的矛盾,但是也不能完完全全证明卜部所诅咒的顺序就是这四个人的正确被害顺序!
“说到这里,我们仍然没能弄明白各位死者的真正死亡顺序,甚至连证明卜部设置假概念的有力证据都提不出来。那么,我们先假设卜部确实这么做了,如何?我早已经说过,各件事实都是互相联系的,我们不妨先做这个假设,然后再慢慢推理。好了,现在卜部六神确实耍了个圈套,我们推测这四个人之中肯定有几个人的死亡顺序是不对的。那么问题的关键是:真正的死亡顺序究竟是什么呢?
“我们注意到,第一死者千晶惠美在死后被人焚尸,而第二死者松下放庵在水中浸泡的时间又太久,结果造成二人的死亡时间都难以推断。那么,是不是有这种可能,这二人的死亡顺序正好是相反的呢?也就是说,第一个死的人不是千晶惠美,而是松下放庵!好了,要让这种假设成立,我们必须要找出一个原因一一让凶手一定要这么做,或者说这么混淆视听必定对凶手有利。
“那么,究竟有什么好处呢?如果第一个被害者是千晶惠美,则将整个连环命案的发端推后到了晚上十点,因为千晶惠美的死亡时间在十点之后。而若抛开第一个死者的影响,我们知道第二个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晚八点至十二点之间。也就是说,凶手让千晶和松下交换死亡顺序,是为了让罪案原本发端的时间狡猾地‘延后’!那么,我们先假设第一个死的人不是千晶,而是松下的话,也就是说,罪案的发端不是在晚十点,而是早一些,最早可以在晚八点左右,这就是松下的可能的被害时间!
“不错!如此颠倒被害顺序是为了‘延后’命案开始的时间。那么‘延后’命案开始的时间,又是为了什么呢?大家都应该很自然地想到制造不在现场证明吧?是的,我们仔细想一下,能因这件事情而得到不在场证明的,究竟是谁呢?根据鲇川所列出的时间表——虽然错误百出——我们得知,北条圭吾是在九点半离开酒店,十点到达山顶。而既然警方错误地认为罪案发生的开端是在十点之后,那么很自然,北条圭吾就和罪案无关啦!
“总之,根据‘被害者顺序被故意调换’的假设,我们推断唯一能从次诡计中获得好处的人就是北条圭吾!”
御手洗浊得意非凡地指着北条,而北条竟然也毫不生气,反而面带微笑地说:“好精彩的推理!那么,御手洗君请接着说吧,我的不在现场证明究竟是如何制造的?”
御手洗点头,“根据假设,第一个被害的人其实是松下放庵,而松下根本不是在十点之后被害的,而是在八点到十点之间被害。那么会不会是北条圭吾前去杀了松下呢?很遗憾,北条圭吾除了十点之后的不在场证明之外,还有九点半之前的不在场证明!根据酒店老板的叙述,北条圭吾在那夜九点半之前,一直待在酒店中,偶有几次外出,不过时间上并不足以前去杀死松下放庵!
“真是麻烦!而且根据路程上来推算,北条圭吾在九点半搭上计程车,根本不可能先去杀死松下放庵,然后在十点出现在那个山丘的。但是,请注意一点,第二个被害人一一根据假设推理出的第二被害人千晶惠美的命案现场,却在‘黑老鹰’酒店和八山之间!也就是说,北条圭吾没有余裕赶到松下放庵的被害现场,但是却可以顺路去一下千晶惠美的被害现场。
“但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据列车乘务员和部分乘客的证词,我们得知,在十点之前,大火并没有烧起,而在十点之后,北条圭吾就一直待在A山的别墅内!可恶啊,可恶!我们好不容易得出的推理现在走入了死胡同了,因为就算我们弄明白了死者真正的死亡顺序,却也不能推翻北条的不在场证明!那么是不是我们的推论中有什么地方出了纸漏呢?或者说,有什么地方没有经过缜密的思考,而是想当然地过于轻易地放过漏洞了呢?
“当然了!现在,我们根据‘被害者顺序被故意调换’的假设,推论到了北条圭吾的不在场证明是被刻意制造出来的,然而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北条圭吾是不可能前去杀死松下放庵的。那么我们来试试千晶惠美怎么样?很显然,我们的结论下得过快了,事实是,大火是在列车经过后,也即十点之后才烧起来的,但是我们凭什么就推断千晶惠美的死亡时间是在那时,也即十点之后呢?
“别忘了法医的判定,法医明确指出千晶惠美的死亡时间是在晚八点至十二点!是的,八点至十二点!只不过我们根据外在的表象一大火的燃烧时间来重新判断了千晶的死亡时间。那么,你们现在有没有领悟到这个诡计呢?不错!那间被焚烧的木屋,当然不是千晶的第一被害现场!
“仔细想想吧,为什么凶手要用火刑呢?而且最后我们知道千晶也不是被大火烧死的,千晶是先被人从后用刀刺杀后,才被焚尸的!那么,刺杀和焚烧这两个动作能否分离呢?好了,现在你们脑海中恐怕都有了一个神奇的想法了吧!没错,千晶的第一被害现场就在‘黑老鹰’酒店的附近,北条圭吾先用刀刃杀死了千晶惠美,藏在某处,然后搭乘计程车。不过,我怀疑没有哪个计程车司机会协助运尸,所以,根本没有计程车,至于究竟是谁的车子,这点我稍后解释。总之,在九点半之前解决了千晶之后,北条圭吾用车子将尸体顺路运到了靠近铁轨的木屋旁边!当然,那个时候北条当然没有放火。火是其他人放的。
“这样的话,北条圭吾的不在场证明就完全不成立了。嘿嘿,这就是凶手要用火刑解决千晶的原因!让致命一刀和焚烧的两个动作互相分离,结果制造出一个虚假的案发现场!进而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如此玄乎的做法,我可想不到呢!可真佩服你的奇思妙想!”
御手洗浊由衷地赞扬了北条圭吾。北条圭吾微微点头道:“到现在,所有的推理都很合理,不过却缺少证据。那么,御手洗君的意思是,杀死松下放庵和在木屋放火的人都不是我咯?”
御手洗继续推理道:“呵呵,没有人可以违反物理定律的,事实证明,北条君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这两件事!也就是说,杀害松下和放火的另有人在!那么,问题的关键就是:干这两件事的究竟是谁?他和北条君是一伙的吗?是北条君的共犯吗?还是北条君是这个未明人物的共犯?
“不过关于此点,我们的线索过少了,所以暂时先放一放。现在,我想说的就是最为激动人心的卜部被杀密室的构造了!这个密室曾一度让我非常非常困惑。按照天城君亲眼看到的,卜部六神在密室中试图和神交流一当然,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在沉思默想。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发生了,卜部呻吟了一声,接着利刃毫无征兆地从卜部的前胸透了出来,鲜血也随之喷洒了出来,接着灯光熄灭了。
“那么,根据天城的叙述,我们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当时,密室中还有另一个人存在,那个人不声不响地站在卜部的身后,但是不仅天城、鲇川、北条没有看见他,连卜部自己似乎也没有察觉。难道那个人会隐身吗?那个人真的是神吗?当然不是!那个人在杀了卜部之后立即拉线关灯,并且从密室中逃脱一当然,他如果真的会隐身的话,就没有必要逃走了。
“可是,这个假设毫无疑问是不正确的。因为要将一把刀刺穿一个人的身体,是需要很大的助推力的。假设那个人站在卜部的背后,那么在出刀的一刹那,难道在一旁窥视的天城会看不到他吗?可是照天城的说法,却好像是在虚空中忽然就袭来一把利刃,一下子就洞穿了卜部的身体!这怎么可能呢?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当时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凶手——正站在或坐在卜部背后的说法是不正确的。那么这个推论不得不将整个事件引到更加荒谬无稽的地步,那就是,当时,在那个密室中,没有其他人,只有卜部六神一个!难道卜部六神有第三只手吗?而且这只手的关节灵活得要命,可以随时弯曲到自己的背后,并且这只手力大无比,可以一刀刺穿自己的身体?
“不可能,就算没有通过尸检,我们也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这种人存在一如果卜部是这种人,他可以以此为生,发笔大财了,呵呵。那么,排除了这两个可能之后,我们就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难道我们非要接受是神从虚空中刺出了致命一刀这种离现实过远的说法吗?好啦,现在推理又进入了死胡同了,我们还是如先前那般,追本溯源,看看我们推理的基础何在吧!
“我们对于密室事件的一切推理,都源自于天城的亲眼所见。当然,作为法医的天城的正直,是不言而喻的,撒谎对于天城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尤其是这种会被别人嘲笑的谎言。天城没有说错任何事情,天城看到的都是他应该看到的。只不过天城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凶手的巧妙圈套了!
“天城是如何看到这一切的呢?是通过一个小小的钥匙孔。天城俯下身子,用一只眼睛透过锁孔看到了密室中的情况。那么天城会不会看错了呢?甚至……也许有人会想到,也许天城看到了事先录制好的影片?呵呵,这个想法可真是奇妙,不过,我认为,就算只用一只眼睛,只透过一个小孔,天城也毫无疑问地能分辨出影片和现实之间的区别吧!
“请注意天城是如何看到这一切的:天城俯下身子,用一只眼睛透过一个锁孔看到了卜部的被杀!是的,关键就在于‘用一只眼睛’!现在,各位,让我们来做个实验好吗?”
御手洗浊说完,拿出了两支一模一样的铅笔。“来,鲇川大人,你来配合一下好吗?是这样的,你闭起一只眼睛,然后一只手拿着一支铅笔,然后将它们水平放置,再努力将它们的笔尖碰触在一起!对,就是这样的!”
鲇川不明所以地拿起铅笔,一只手拿一支,将它们水平放置,笔尖相对,然后渐渐地靠拢。
出乎鲇川意料的是,两支铅笔的笔尖最后根本就没有碰触到!而是擦“尖”而过!鲇川试了三四次,才总算成功了。
御手洗笑吟吟地解释道:“这是每个小朋友都会玩的耍人的游戏。不过,我的用意可不在于耍弄鲇川大人哦!我的意思是,当人闭上一只眼睛的时候,就完全不能分辨事物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了。人,为什么要拥有两只眼睛呢?是为了让我们所看到的平面世界转换成立体世界罢了。如果人只有一只眼睛,所看的就是一张平面,既然是平面,那就是没有厚度的,换言之,任何事物对于自己来说,都是没有‘距离’可言的!哈哈,凶手正是很巧妙地运用了这一点!
“而一旦人用两只眼睛看事物的时候,就有了两个不同的坐标系,于是人们就能根据两只眼睛所看到的有着微妙差别的世界来确定每个东西与自己的距离。如果人只有一只眼睛的话,还真不能生活呢!
“那么,我们再将话题转到这个密室中来。天城透过锁孔看屋内的情况,那当然是用一只眼睛了,因为锁孔是很小的。那么,最终的结果是,天城看到了一把利刃透过了卜部的身体!如此惊人的事实,会不会也是人们眼睛的错觉呢?
“当然是这样的!天城用一只眼睛观察屋内的时候,不能辨别屋内各种东西和自己的距离究竟是近是远。那么,凶手又是如何利用这一点,来使天城看到那惊奇的一幕的呢?很简单,站在天城这个位置窥看屋内,看到的卜部六神实际上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实际上,天城所看到的‘完整的卜部六神’其实是由两部分组成的!是由真正的卜部六神的头颅和一个体型类似卜部六神的人偶甚至纸板所一起构成的虚像!
“在解说密室之前,我再说一说人类判断事物离自己远近的一个普遍法则吧。是的,那就是绘画中经常用到的‘近大远小’的概念。在人眼看来,远处的东西会缩小,而近处的东西比之远处更大。正是人类视觉的这种特殊情况,使我们看到铁轨在远方的逐渐靠拢乃至相交。而我们在看实质是平面的立体画的时候,画家也是运用了‘近大远小’的法则才在平面上画出了立体的世界!人们睁着两只眼睛的时候,还会被类似的画作‘骗’过,何况那个时候天城只不过是用一只眼睛在看。
“是的,凶手正是利用了视觉错觉,才制造出了那匪夷所思的‘神迹’!卜部六神所坐的方向,是正对着房门,也就是正对着锁孔,也就是正对着天城的视线所观察的方向。那么,九九藏书我料想凶手的布置也就是这样的了:卜部六神进入密室之后,立即关上房门,而此时房中已经不是一片空落的了,实际上已经摆放了一个和卜部体型相仿的人偶或者是纸板的道具,当然是卜部坐着时的样子了。各位要注意的是,这个人偶必定缺少头部。因为要实行这个计划,必须让观察者认为人偶和在其背后的卜部六神的头其实是一体的!
“没错!随后卜部六神坐在那个人偶的背后。而那个人偶的体型也要比卜部六神略小,因为根据近大远小的法则,如果人偶制作得和卜部六神一样大,那么从锁孔观测,身体部分就会显得过大。当然,这样子,也不必担心人偶遮蔽不了在其身后的卜部六神,因为人的视线是有延伸性的。我想,凶手和卜部六神一定是实验了许多次,调节好了距离吧!
“这样的话,天城从钥匙孔中所看到的‘卜部六神’究竟是什么呢?当然是一个人偶叠加上卜部六神的头须所制作出来的二合一体咯!当然,如果天城是睁着两只眼睛往密室内看的话,肯定会发现距离有问题,可是天城却是用一只眼睛看的,所以距离感出现了重大的偏差!”
御手洗接着画了一张草图。
“在这张草图中,A代表卜部六神的头颅,而A则代表着天城用一只眼睛通过锁孔看到的连接在人偶肩膀之上的一个虚像!说到这里,大家就都清楚了吧!正是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布局,令天城不得不用一只眼睛窥看密室内的情况,而密室内的布置早就已经经过了精心的设计!
“那么也许天城会有疑惑,因为他确实看到了‘卜部的手’举起,并且在擦汗!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我的这张草图画得过于简单了,我想那个挡在前面的人偶一定不是固定住的,它的四肢一定能够灵活地运转才对!这个人偶比卜部略小,穿着和卜部一样的衣服,四肢也能够让在其背后的卜部随意摆弄。当然人偶的手不可能真的去擦在后面的卜部头上的汗,人偶的手只不过是在虚空中摆摆样子罢了,不过因为天城的视觉效果已经从三维转化到了二维,所以他也无法分辨。
“况且密室中的灯光照在人偶和卜部的上方,地板上就没有了人偶和卜部的影子,所以天城也无法察觉出原来是有两个物体在密室内。灯光打得很暗,再加上天城是以一种奇怪的半弯腰的姿势透过锁孔窥视,所以种种不利导致天城的眼睛被欺骗了!
“既然如此,那么武士刀为何会奇迹般地穿透所谓的‘卜部的身体’也就一目了然了。刺出那一刀的不是别人,也不是神,就是卜部六神自己!只不过是卜部六神躲在自己的‘假人’背后,刺穿了‘假人’!而在天城看来——由于一系列的圈套——却是一把利刃凭空地刺穿了卜部的身躯!
“当然,那把武士刀和人偶都是事先放置好的。我想在武士刀行进的区域,人偶一定做过了特殊处理,所以卜部只用一点力气就能够推动武士刀刺穿人偶的‘身躯’。那么,刀尖,或者说是人偶前胸所喷出的鲜血,又是怎么回事呢?那当然也是事先预置的,在人偶体内所藏着的血袋之类的东西。不过其中肯定也会装上卜部自己的血液了。
“所以,通过一系列的障眼法,令天城的视觉系统产生了严重的错觉,便让‘神用刀刺杀卜部’一事成真了!在完成这一‘神迹’之后,天城说屋内的灯立刻就熄灭了。这又如何解释呢?这点更简单——屋内的小灯是由门旁的拉线控制的,只要接长拉线,沿着地板到达卜部六神那时可以控制的、又不能为天城所看到的区域就行了。
“然而,天城和鲇川千辛万苦进人密室之后,却发现密室之中除了一具被刀刺穿的卜部六神本人的尸体外,便空无一物了,而且拉线也看似并没有被做过手脚。那么,结论只可能是一个了,那就是在天城和鲇川离去的时间内,又有人进人密室内,将一切的布置统统销毁了。
“这个人是谁呢?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还有一个很困惑的问题。如果我推论的这个诡计成立,那么事实就前后矛盾了。因为在卜部领着天城、鲇川、香取恭生参观这间密室之后,卜部、天城、鲇川就再也没有进人其中了。而且,在第一次参观密室时,密室中是空无一物的。那么,那些道具——人偶、武士刀、加长的拉线,又是谁放进去的呢?
“很显然,唯一能办到此事的,就是香取恭生了。在卜部诅咒完第四个人,并且掀开那张置他自己于死地的白纸时,香取先生大笑着上楼去了,说是去看看楼上神奇的房间。可这不合常理。我揣测以香取的性情,他应该是很乐意继续待在楼下,看着卜部六神如何‘自杀’的才是,但是香取却上楼了。自然,他和卜部是一伙的,他上楼的目的,毫无疑问,就是摆设密室中的各种道具。
“卜部事前当然说谎了,密室的钥匙不止一把,香取恭生一定拥有密室的钥匙。等香取恭生布置好密室之后,大家再去楼上找他,却发现他失踪了——当然,在香取布置密室的时候,卜部六神还缠着大家拖延时间呢!这起失踪事件,也并不很神秘,偌大的三层楼,想躲起来而一时不被发现,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何况,既然卜部和香取是同谋,那么对于这幢别墅,这两人也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要骗骗初来乍到的天城和鲇川,简直易如反掌。
“在‘卜部被杀’事件发生后,天城和鲇川一起撞门,结果发现门纹丝不动。当然了,这个房间是被特意加工过的,其目的,就是要引天城他们离开这里,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卜部在带领二人参观各个房间的时候,曾经刻意地提到在三楼有一个‘冷兵器库’’这是一个暗示,为密室事件做着心理层面的铺垫。很自然地,撞不开门,二人就想到了用武器。而此时,北条圭吾畏畏缩缩的似乎被‘神迹’给吓怕了,而且,作为一个莫名出现的流浪汉,也没有去参观过那些房间,所以北条圭吾很自然地留了下来。
“那么,在天城和鲇川费尽心力去三楼搬救兵的时候,在二楼的密室中,又发生了什么呢?密室中的卜部没有死,他只不过是在黑暗中装装样子罢了。等鲇川和天城一离开,在门外的北条就示意卜部把门打开。当然,我们事后在这幢别墅中,什么人偶都没有找到。所以,一直没有离开别墅的北条不可能是处理这些道具的人。很显然,那个处理道具的人就是先前失踪的香取恭生。
“卜部开门后,我想为了防止鲜血沾到衣服,用武士刀‘再捅一刀’的人也不是北条,而是香取恭生。香取恭生一刀贯穿卜部身体后,便带着各种会留下线索的道具离开了别墅。随后,香取恭生处理掉它们后一99lib?可能是埋了,也可能是烧了一便一头跌下了悬崖。而此时,鲇川和天城好不容易拿到了兵器,却错过了一场好戏。
“总之,根据我的这个推论,只能得出的结论是:香取恭生是自杀身亡,而卜部六神的死则是心甘情愿的;而他们和北条圭吾这个意外出现的流浪汉,一定是同谋。正是这三个人将鲇川和天城玩弄于股掌之上。而卜.99lib?部抽中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也自然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不难办到。
“这样的事实,真的令我感到相当意外。作为施咒者的卜部竟然心甘情愿被杀!这一切却提醒了我很多,会不会所有被害人其实并不是被谋杀的,而是自杀,或都提心甘情愿地被人杀害?很显然,我的看法是,所有被害人都和卜部、香取、北条认识,是他们制造了这起‘诅咒杀人事件’!”
北条圭吾再次点头称赞:“不错!你的推论虽然惊人,却十分合理。那么,接下去御手洗兄是不是要说说那两个绳圈之谜了?”
御手洗拿出了两根绳子,“既然破解了前三个谜团,也即被害人的死亡顺序是被刻意颠倒的、北条圭吾的不在场证明是被故意制造的、密室是通过视觉错觉形成的,而且所有推论的结果都指向‘所有被害人都是心甘情愿被杀或是自杀’的,那么木下贵和的落幕之戏也就可以得到很合理的解释了。
“凶手为何要将木下贵和吊在国旗上?这样的做法有什么意义?对了,如果假设木下贵和不是被人谋杀的,而是自杀的,情况又会如何呢?也许所有人都会一致摇头否定,因为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将自己吊起来的!我也同意这种看法。好吧,让我们仔细想想,杀害木下贵和,并将现场布置成那个样子的步骤好了:首先,给木下贵和下安眠药,令其失去知觉;然后,将绳索剪断,在一头绑好绳圈,将木下贵和的脖子套进其中;接着拉动绳子,将木下贵和升到顶端,最后在铁栅栏上绑好另一头,固定好绳子。按照这么个步骤,很自然地,会出现一个问题,木下贵和是如何一头伸进绳圈,空出另一只手不断地往下拉绳子的另一头,还在将死未死之际,双臂猛然暴增个十几米,在铁栅栏上绑好绳子,最后才大功告成地被吊死的?这完全不可能。
“所以,是我们的步骤出了问题。我们根据现场情况所臆想出来的凶手行凶过程根本就是不对的,那个夜晚,也根本没有凶手,一切都是木下贵和一个人搞的鬼!但是,木下贵和是如何运作,最后能令自己吊得那么高呢?呵呵,我们现在是不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是啊,木下把自己吊得那么高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让警方误认为他是被谋杀的,而不是自杀的!
“那么,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木下是如何办到此事的?看起来真的是匪夷所思嘛!好的,现在让我们抛开高空现场的束缚,想象一下一个上吊自杀的人的自杀步骤好了:首先,准备好一张椅子和一根绳子;然后,站在椅子上,将绳子在房梁或其他在高处且稳固的物体上绕过,绑成一个圆环;最后,将脖子套进去,踢翻椅子。这就是一个‘普通’上吊自杀的人的基本步骤了。
“呵呵,现在大家是否已经想到,会不会是木下贵和在那个诡异的夜晚,突然搬来了十几米高的椅子,在将脖子套人绳圈后,和其他人一样‘踢翻’椅子了呢?当然不是这样,因为现场没有发现如此高大的椅子,世界上也不会有如此高大的椅子。而如果木下有帮凶,他又是如何将如此高大的椅子带进带出的?
“虽然以上的推论又进人了死胡同,不过可喜的是,我们已经离事实近了一步!因为按照这个顺序,那么木下是先在铁栅栏上面绑好绳子的另一最后才将脖子套进去的!这样的话,整个的步骤就完全不一样啦。
“好了,用椅子上吊的想法虽然波澜壮阔,但却是不可实现的。那么还有没有其他的方式呢?当然有!请注意,我们的想法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木下是自杀,他在将脖子套人绳圈之前,另一头的绳子已经被绑在了铁栅栏上。”
御手洗接着又画出了一张草图。
“按照这样的步骤,那么当时的情形就应该是如此的了,呵呵,我顺便把两个绳圈都画上去了。如图所示,在木下贵和完成这一系列行动之后,现场的情况导致木下贵和根本就无法将脖子套人两个绳圈中的任何一个,因为都太高了。
“那么,我们肯定又会冒出另外的想法了,是不是木下贵和用了什么道具,才让自己升到了旗杆顶部?我不想排斥这种说法,只不过我认为,有比这种异想天开、费时费力的方法更为合理的方法。我们画出这张草图的依据是,木下贵和是先绑好绳子,再用某种工具升到上方自杀的。那么,这个步骤是否也能够换一换呢?或者说,木下贵和在绑好绳子之后,已经为自己制造了一种可以升上旗杆顶部的工具?
“说到这里,我想大家都想到了吧,没错!那就是绳梯!有了这个至关重要的绳梯,就让我再重构木下的自杀步骤吧!
“首先,剪断绳索,在一头连续绑出两个独立的绳环,然后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绳梯。不过,此绳梯也必须有点特殊……在绳梯的一头必须先留出一段大约一米长的绳子,而这段绳子随后和两个绳圈中的任意一个绑在一起一不是直接绑在绳圏上,而是穿过绳圈,像个连环一样绑在绳梯的一头,形成绳圈C!。”
御手洗在刚才的草图上又添上了几笔。“是的,就是这样子的。然后将绳子拉上去,并且在铁栅栏上绑好。当然,为了让大家看清楚,我画的每个绳圈都处在不受外力影响的情况下。实际上,当时除了要套进脖子的绳圈A外,绳圈B和绳圈C因为受到来自下方的地心引力,其实是成一直线的。随后,木下贵和便登上绳梯,与此同时,绳圈B和便受到拉力,开始绷得很紧,木下根本无法在高空之中将头伸进去,这也就是为何在现场遗留了两个绳圈的原因了!当然,木下体内的安眠药也是他自己服下的,用来误导警方。
“总之,木下贵和爬上绳梯,然后到了旗杆的顶部,此时,木下贵和急需解决的毫无疑问就是绳梯了,因为我们在之后的现场并没有看到绳梯被遗留下来。那么木下是如何处理绳梯的呢?要用某一种工具将绳梯运走,这种工具究竟是什么呢?毫无疑问,那就是氢气球。
“我想,对于一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来说,不会连制造氢气的置换公式都不知道吧?何况,有更多的事实证明,这是一群人的‘演出’,所以木下贵和事先就在绳梯上绑上了氢气球。在将脖子套人绳圈A后,木下贵和用锋利的刀子或者是打火机弄断了绳圈C。当然,刀子或者打火机也是绑在氢气球上的。于是,结果是冉冉上升的氢气球通过空气的浮力带走了原本必定会遗留下来的绳梯!最后,现场就变成了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一具尸体和两个古怪的绳圈。
“而假若我们的推理正确,我们则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木下贵和的确是自杀的。而顺水推舟,我们也必须接受以下的结论:所有人要么是自杀的,要么是心甘情愿地‘按计划’被杀的!”
北条圭吾这个时候代替御手洗浊,接着说道:“所有执行谋杀和自杀的人都是事先计划好的,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同行事的!而香取恭生和北条圭吾的出现、卜部六神的预告、卜部六神搞的密室把戏、木下贵和的高空作业、被害者被害顺序的倒置等,都尽可以说明这一点。然而,我想请问的是,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究竟有没有什么意外?究竟是所有人都是主谋者,还是有些人是被利用了呢?究竟是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被杀的,还是其中有个别的是被这个计划给套人其中而误杀的呢?或者说,这个计划本就是一个披着‘心甘情愿被杀外衣’的伪计划,它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10、就是这样地终了
“千禧年的时候,我在网上开了个叫做‘魔术剧院’的网站,宗旨是‘专为狂人而设,无政府主义者的狂欢’!那个时候的我,流浪天涯,饱尝人情冷暖。而在网站建立后没多久,就有许多志同道合的人注册了。其中就包括卜部六神、香取恭生、千晶惠美、松下放庵和木下贵和。呵呵,说起来,他们可都是元老级的人物呢!
“我们聚会的地点就是‘黑老鹰’酒店。我们的愤世嫉俗、厌恶世人的心态,各位想必也已经有目共睹了的。在大约2002年的时候,我便提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I上我们大家在红尘中都成为知名人物,干尽任何迂腐、愚蠢的事情,换言之,就是成为世人眼中的名人和红人。在我们成功之后,我们会安排卜部六神带着神的愤怒和意旨,以来到世上铲除堕落、有害的人群为由,向我们所厌恶的尘世报复!这便是我们活下去的意义,是我们的唯一的愿望!
“呵呵,恐怕你们是不会了解我们的心境的!在计划被提出之后,所有的人都一致同意,认为这个计划实在是棒极了。卜部六神是个孤独的老人,子女从不尽孝道,平日也从不来陪伴这个寂寞的老人。卜部六神在那个时候就像个老小孩一般总要引起人们的关注,于是我就安排卜部六神作为‘诅咒者’的角色,让他在警察面前大大地精彩演出一番。
“而当时年纪最轻的木下贵和,也怀着一颗乖戾的心,拼命学习,终于在几年后考上了东京大学。可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奋斗、努力和所谓的‘新生’,只不过是为了要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华丽地‘死亡’呢?!
“所有人都怀着一颗复仇之心,心际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发誓要完成这个计划,引起人们的恐慌和反思。
“于是,千晶惠美成了知名的女演员;松下放庵四处演讲,成了学术界的领袖;香取恭生成立了‘无神论’协会,呵呵,他的作用只不过是先建立起来一个神坛,然后残酷地把它瓦解罢了。呵呵,所有的人都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最为厌恶的角色,然后让这些‘角色’遭受天谴!这就是我们计划的核心!但你们是否注意到了,在整个计划中,我始终没有提到菊川雅美?是的,我所说的毫不知情的 人,就是菊川雅美!
“菊川雅美是知名的美女作家,可谁又曾知道她还是我的初恋女友呢?然而,初恋的爱情的美好,在顷刻间就将倾塌。我心目中的菊川是那么地无邪可爱,而当我和菊川交往得愈深,我也就愈了解到她的世俗之心,她的名利之心,她的庸俗的人生理想。我只将她的模样深刻在我的心扉,而对于她丑恶的、一无是处的内心,我却怀着十二万分的仇恨!
“于是,我开始自私地往这个计划中塞入不纯洁的部分。我要让菊川雅美这个给了我幸福,却又毁了我幸福的人死!我知道我是自私万分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那颗乖戾的、想要复仇的心!最后,我决定在计划中耍个花招,骗取最后登场的木下贵和替我‘误杀’死菊川雅美。
“虽然我和菊川雅美分手了,但是却在每年的圣诞夜和她有着秘密联系。为什么呢?因为正是我提供给菊川雅美那些堕落的、无耻的、却让她一鸣惊人的稿子的!我将这个信息告诉木下贵和,说菊川雅美也是参与该计划的一员!当然,在网络上,我也以‘菊川雅美’的身份虚拟地和木下贵和沟通,骗取木下的信任。
“第一个死者松下放庵实际上是被千晶惠美杀死的。我们的计划就是后者杀死前者,然后最后一个人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自杀,作为天谴的象征。松下和千晶配合得很好,使现场看起来显得有过猛烈的挣扎,误导警方判定凶手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然后,我约千晶在‘黑老鹰’酒店附近碰头,出其不意地杀死了她。这和原计划并不相符,因为在原计划中,千晶被告知要杀死她的人其实是木下贵和,但是我却想让木下贵和帮我‘误杀’菊川!
“杀死千晶后,我将千晶的尸体藏在汽车中,这辆汽车是她开过来杀死松下的。然后大约九点半的时候,我开车将千晶的尸体抛弃在木屋中。随后十点左右,我来到别墅,扮演我的流浪汉角色。而在十点时,列车的经过也在我的计算之中,因为我要凭此作为我的不在场证明。
“放火焚尸的人当然就是香取恭生。香取恭生之前一直是一个小职员,过着单调而郁闷的生活。但就是如此的沉默生活,令香取一见到我便被我倾倒,在他心目中唯有敢于反抗现实、做出他所不能做的事情的人,才是他心中的英雄!呵呵,各位,你们太不了解现代人那颗狂野的心了。
“接着,十点半的时候,香取恭生到达山顶。我、香取和卜部便向已经上钩的警方演了一出好戏。当中的过程,便与御手洗所说的无二了。
“而在别墅之外,却如我的‘第二计划’那般,菊川雅美像往年一样在特定的地方和我碰头。我为了防止菊川和木下对话,而引起木下的怀疑,便特意让木下从远距离枪杀菊川。这样的话,一枪毙命,木下不会发现任何事实。木下将菊川埋尸。这样做,主要是想让警方更加确定菊川是被谋杀的。因为菊川如果经常受到读99lib?者的指责,可能会有一些自杀倾向吧!
“而我最对不起的木下,接着就返回学校开始了他惊人的高空表演。说到这里,整个事件的各个细节我就都已经全部告诉大家了。我完成了我唯一的愿望,但是却对所有死者都有所愧疚!所以……”
北条圭吾简略的陈述中,我听到了一个有着深邃预见力的天才对于庸俗不堪的人世的嘲弄和讽刺。
这时,这个流浪汉向眼前被他玩弄的堕落的、无用的人们看了一眼,这是令我不能忘却的、非常可怕的一瞥!
关于这一瞥的意义,令我又想起了《荒原狼》中哈里望向在台上无所不晓的做着报告的哲学家的一瞥!
“这一瞥是对那些奉承话的批评,是对报告人人格的批评……这一瞥不光是批评了报告人,而且还以它那虽然温和然而却带有致命的讽刺色彩置这位名人以死地……他的眼光与其说是嘲讽的,毋宁说是悲伤的,而且可说是悲伤之极了;这一瞥露出了他不可言状的失望心情……这一瞥中包含的失望的光亮不仅把爱好虚荣的报告人的人格照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讽刺了此时此刻的情景,嘲弄了观众……
“不,远远不止这些,荒原狼的这一瞥看穿了我们的整个时代,看穿了整个忙忙碌碌的生活,看穿了那些逐鹿钻营、虚荣无知、自尊自负而又肤浅轻浮的人的精神世界的表面活动一啊,可惜还远远不止这些,这眼光还要深远得多,它不仅指出了我们的时代、思想与文化都是不完美的,毫无希望的,而且还击中了全部人性的要害,这一瞥在短暂的一秒钟内雄辩地说出了一位思想家,也许是一位先知先觉者对尊严、对人类生活的意义的怀疑。
“这眼光似乎在说:‘看,我们就是这样的傻瓜!看,人就是这个样子!’顷刻之间,什么名誉声望、聪明才智、精神成果,什么追求尊严、人性的伟大与永恒等等,等等,统统都崩溃倒塌,变成了一场把戏!”
在我的眼中,北条圭吾就是这一头“荒原狼”,说真的,只有那些真正才智出众而又不爱虚荣、不愿锋芒毕露或者说不愿教训别人、不愿自以为是的人才有这种“狼”的气质。
北条圭吾转向御手洗浊,忽然很讥讽地笑道——不过,我知道他的讥讽完全不是向着御手洗:“你知道木下贵和的氢气球下面还系着一副广告吗?”
“哦?广告,那上面写着什么?”
“‘并无实体的城、并无实体的人、并无实体的灵魂’……”
沉默!只有沉默!悲哀!只有悲哀!
我的思绪仿佛在此刻变得模糊了,失去了自我的意志。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毫无感觉地横倒在半空之中。我像一团空气,随风飘荡。随便往下望几眼,就看到无数匆匆忙忙而没有灵魂的人在我身下互相嘲笑、互相掠夺。
我们的整个时代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在困惑撕裂我身体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在过往的案件中,那些如北条圭吾般以自我献身来杀害他身的人,那些“华丽的没落”……
最后,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北条圭吾将右手举到自己的太阳穴旁,脸上的神情是那么地高傲而不可侵犯……
一片的混沌中浮现了艾略特的诗歌《空心人》中的最后四行诗句:
世界就是这样地终了
世界就是这样地终了
世界就是这样地终了
没有“砰”的一声而是一声抽泣
有多少人是没有轰轰烈烈而是呜呜咽咽地死去的啊!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听到一声枪响:“砰!”
人物表
小栗虫子——人体博物馆馆长
梅泽玄吉——怪盗
蟹场隆夫——医生
安达荣——漫画家
泡坂昌男——魔术师
加纳友子——人体模.99lib..99lib.特
小栗容子藏书网——虫子之母
歌野静子——容子之母
小栗京太郎——容子之父
鲇川漂马——刑警
天城一二——法医
御手洗浊——流浪汉
1、尸体艺术展中的黄金假面
蟹场隆夫先生:
突然致函,不胜冒昧。敝私人博物馆在即将开馆之际,决定免费招待数位家居东京者来饱赏馆内风光。旅费、住宿资、伙食费等均由敝博物馆承包。
敝博物馆意在通过诸位此行之所见,回京后广为口头宣传。故此,敬请诸位光临。
参观期限自十二月三十日至明年元月三日止,共计五天。敝博物馆为欢迎各位光顾,正在积极筹备展品,万望赏光。
随函邮去至本馆的往返车费,请用。
人体博物馆主人 小栗虫子
“人体博物馆?是要公开解剖吗?”蟹场医生记起在二〇〇二年的寒冬,英国伦敦的亚特兰蒂斯展馆曾公开进行了一场售票验尸活动,而蟹场那时也有幸买到了门票,但在一睹验尸过程后却大失所望,按照蟹场的理解,这场解剖表演根本没有什么高明的技巧,倒是表演者解剖学教授哈根斯飞快的下刀速度令他颇为夸赞。
自从从外科医生这个岗位退下来之后,蟹场的生活就变得较以前尤为轻松了。没有迫在眉睫的紧急手术,没有医患之间的紧张关系,蟹场的狂躁症也减轻了不少。可是,也正因为减少了脑力和体力的活动,蟹场的生活也一天一天得更为枯燥。蟹场怀有着莫名的雄心大志,可是整天吃喝玩乐安度晚年的平淡生活,令他逐渐患上了怪异的双相障碍精神疾病,也即狂躁症和抑郁症的交替发作。蟹场很怀念以前在手术台上的日子,觉得那是一种和顽强的死神之间藏书网 的较量,而现在的宁静令他不安。
“想不到人体解剖如今也和艺术展出挂上了钩呀!”蟹场看着手中的信,感到十分兴奋,他早就听说在欧美曾有过一些人体器官的展览活动,将尸体经过特殊处理后使其呈现一种完美的纯粹存在形态,如完整的骨架展示、完整的神经系统展示、完整的肌肉组织展示等等,在诡异变幻的舞台灯的照耀下,这些人体组织显出了一种特别的魅力,令人神往不已。蟹场曾一直认为人体本身没有任何美感,尤其是血淋淋、充满臭味的五脏六腑,但是经过艺术家的独特创意,这些暴露的器官却化作了一个个精美的艺术品,让人大饱眼福。不过这种赤裸裸的展示行为,也得到了许多人的不理解,毕竟将一具尸体肢解之后再粉饰一番似的展出,这种几近变态的行为令人无法不惊恐。故而这种行为需要艺术家本身和鉴赏家非凡的胆力和前卫的理解力。
在家养老、无所事事的蟹场决定去参观这个人体博物馆,说不定就是一次难忘的体验。而与此同时,另有四位家居东京者也做好了去博物馆度假的打算。
豪华的加长汽车内,傲慢的魔术师泡坂昌男百无聊赖的看着其他被邀请人士的七嘴八舌。馆长小栗虫子正驾车送大家去博物馆,由于是私人建造,在博物馆的二楼就是可以居住的旅馆。泡坂不屑的默默看着车外的风景,他实在难以忍受坐在他旁边的据称是知名推理作家的老头身上所发出的缕缕难闻的味道。
虽然是年底,寒风凛冽,但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加纳友子小姐仍然是半身清凉打扮,下边穿着的热辣超短裙不断挑逗着在其后面的漫画家安达荣。安达荣苦于无法饱餐模特加纳友子的秀色,一边还要忍受他旁边的医生蟹场隆夫的连珠炮似的炫耀。
“知道吗?说到解剖学和人体结构学,我可是最为精通的。我特别对于罕见的病例尤为感兴趣。大概在二〇〇三年的时候,在南非的开普镇曾发现了一种特殊的怀孕现象,一个婴儿居然是在母亲的肝脏内发育的!要知道,在正常的情况下,卵子受精后应通过输卵管到达子宫,在子宫内发育成熟。但是有些时候,胚胎却留在输卵管中,造成了典型的异位怀孕。胚胎还有可能游移到输卵管外面,随即在腹腔某处发育,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可是十万分之一呢!胚胎之所以能在肝脏完全发育,完全是依赖肝脏血液丰富的表面。可真不同寻常,你觉得呢?”
漫画家安达荣根本没听清楚蟹场的演说,只胡乱应答了一句。而在前面的模特加纳小姐却回过头,吃惊的问道:“蟹场先生,真的有这种事情吗?太可怕了……”蟹场点头,突然从后面传来了一个万分猥琐的声音:“试想一下,在胚胎还幼小的时候,这个肝脏如果被换掉,又会怎样?肝脏会在被移植者的体内得到营养供给,于是那个胚胎继续发育……呵呵,如果被移植者是个男性,那可不得了了!”蟹场吞了口口水,回头望着这个肮脏的老头:“你的想法虽然比较夸张,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不过怀孕期间的女性是不可能去做什么肝脏移植手术的嘛!”知名的推理作家不屑的反驳:“所以我说是在胚胎很小的时候就被移植,这样的话孕妇本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岛田先生!”小栗虫子突然开口了,“像你们这种推理作家,是否整天在思考着各种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事件呢?”岛田先生嗯了一声,又不发话了。车厢内出现了片刻的宁静,蟹场忽然笑了起来,继续发表他的怪事志:“这种异位怀孕也不算什么特别惊人的,科学技术的发展带动了医学水平的进步,正是这种进步也造成了相当大的奇迹哦!我记得在二〇〇二年的时候,亚利桑那州的公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撞车事故,有一名十八岁的青年受到重伤,头部与身体分离……那么他死了没有?而且他的锁骨、骨盘、尾骨和肋骨多处骨折,但是经过医生的高超手段,居然修复了脖子和头部的连接,令他存活了下来!经过几个月的康复,这名青年不但能够独立行走,而且没有任何部位的残疾,像这样的起死回生的奇迹也是足够令人惊讶的了。”
说着说着,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人体博物馆”五个大字是由骨头(不知是真是假)所拼接而成的,令人感到一股子的凉意。
“欢迎大家来到人体博物馆!大家将在这里度过非凡的五天,度假参观期间,一切费用由我个人承担。接下来,做好准备,将行李留在车内,我们迫不及待的先来粗略的参观一番如何?”小栗虫子约摸二十多岁,有一股慑人又诱人的美丽。她取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众人跟随他进入了馆内。
一入门,便闻到一股独特的药剂味道,看来是用来浸泡人体器官的福尔马林所发出的味道。虫子小姐打开馆内的电灯,一切既炫目又恐怖的人体展品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之内。
左右两侧摆放着透明的玻璃展柜,其中充满了液体,而在液体之中则漂浮着各种颜色鲜艳、造型独特的人体器官。而在中间则是主体展区,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被躺着摆放在门口、大概表示欢迎的四具完整人体骨骼。不过不同的是,艺术家们居然在惨白的骨头上作画,各种缤纷的颜色齐齐涌上骨架,令人有一种不真实感,仿似这些骷髅还活着,正在向大家展示“人体彩绘”。
“哇!太漂亮了!”本就从事人体模特工作的加纳友子大胆的走进四具骷髅,企图要用手抚摸一下。虫子笑道:“还未开业,防护栏并未安上,不过作为特别被受邀请的观众,你们可以随便抚摸这些艺术品!”
蟹场接近这些斑斓的骨头,一脸兴奋的表情;而安达荣则早准备了摄像机,用来纪录这些绘画为自己的漫画新作做好准备。唯有推理作家岛田和魔术师泡坂呆呆的站在门口,不知是心中胆怯还是看得入迷了。
蟹场啧啧夸赞,接着又开始了自己的手舞足蹈的演讲:“哈哈,说到骨骼,其实最新的医学进展便是人体骨骼的再造工作了。我记得曾又一名癌症患者被迫切除了下颔,后来医生从他的背部肌肉里培养出了新颚骨,令他多年来吃到了第一口固体食物。但是这种骨骼移植手术的收效普遍来说并不高,二〇〇二年的时候,世界上完成了第一例全下颔修复手术,手术采用马蹄铁形的整体填补物来修补下颔骨,结果手术成功了。我听说在中国,还有头盖骨的修补手术,这一切均反应了医学的超凡进步。”
不知为何,展区内的所有躯体都是躺倒在地,并不放起。在才可骷髅的后面,则是众多的人体残缺躯干,无数的四肢被混乱的放在地上,不过这种混乱也造成了神迷目眩的神奇效果。
在中间有四具拥有完整肌肉的躯体,看上去就像刚被人剥除了全身皮肤一般。不过并不是鲜血淋漓的样子,而是有一种华丽的玫瑰色,面部的肌肉居然也各不相同,有喜有忧,有愤怒,有疯狂。身处在这个人体博物馆中,虽然笼罩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但大家仍然能感受到来自艺术家的天才般的气息,他们能将最丑陋转化为最美丽,令人心驰神往。
“哈,自己死后也变成这种艺术品该多好啊!”一向宣称要活得精彩的加纳友子不禁这样想到。
而一旁的蟹场大师捶胸顿足,提高分贝,道:“哈哈,这四个东西让我联想到了一个全身皮肤脱落的女子。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地亚哥市,有一个女孩因为鼻窦感染而接受了抗生素治疗,但治疗刚结束,她的脸上便出现了水肿并变色。其后,水肿渐渐遍及全身,造成她全身的皮肤开始脱落,包括99lib.内部器官的表皮、口腔、咽喉和眼球表面的黏膜。这种恐怖的病变被称为中毒性表皮坏死症,会造成免疫系统丧失功能。而且一般来说,百分之百的皮肤脱落意味着百分之百的死亡率,皮肤的缺失导致液体和盐分流出,引发感染。”
“呀!这可怎么办呢?”加纳友子不禁摸了摸自己白皙的皮肤,为这位女子感到惊恐。
“很简单,用人工皮肤包裹住全身,形成密封层,在经过几个星期的苦行似的治疗后,新皮肤终于长出来了。而这位女性也是公认的第一个幸存的中毒性表皮坏死症患者。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蟹场差点跳了起来,不过这样的简单的描述令其他人并不能感同身受。大家继续在虫子小姐的带领下观看人体器官艺术展。
“请往两边看吧,这些展柜中的器官则更为真实,更为美丽。”
在展柜其中液体的背后,亮着颜色各异的绚丽的霓虹灯,打出的缤纷的灯光照的展柜中的器官分为神秘、绚丽。而另外一个独具匠心的设计是,在展柜的下方有许多送气的小孔,制造出漩涡,令液体中的器官缓慢的翻转,乍看之下,它们仍旧像活着那般,在水中游动。
“嘿嘿,”蟹场指着液体中的一只纤细的手,道:“尸体自也有其妙用。我记得在一九八五年时,新泽西州的马修先生在一次鞭炮事故中失去了左手,结果通过移植死人的手,马修恢复了左手的能力,这也是世界上第二例手部移植手术。一般来说,在外科移植中,最令人头痛的便是排异反应了,人体的免疫系统对‘外来肢体’会自动产生强烈的排斥,给移植患者带来莫大危险。而且这种排异还会引发副作用,如癌症、糖尿病和高血压。不过,很幸运,马修在经过两三次轻微的排异反应后,最终身体接受了这只来自死人的左手!呵呵,可以想见,在未来一具尸体将会产生巨大的价值,来填补活体器官的紧缺……”
蟹场在演说的时候,双手双脚还在原地挥舞,一副想引起全体注意力的样子。不过他的演说似乎总是曲高和寡,而且众人也大多对于医学并无什么太大的兴趣,还是各种真实的、怪异的99lib.、绚丽多彩的尸体艺术品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在虫子的解说下,所有人都逐渐兴奋了起来,都说能看到如此众多的杰出的人体艺术品,真是不虚此行。
在展厅的最里边,却突兀的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透过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其中摆放着一具被打开的棺材。
“棺材?”泡坂不禁惊呼出声,尸体应该拿出来公开展览,为何还放在棺材之中呢?而且还罩上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罩,莫非是什么镇馆之宝吗?所有人都怀着无比的好奇心,上前一看究竟。
原来在玻璃罩中的棺材内,躺着一具完整的木乃伊,通过棺材内外壁的象形文字,可以知道这具木乃伊一定来自埃及。不过这次最吸引眼球的不是尸体(没有经过任何其他的特殊装饰),而是在尸体的面部——木乃伊脸上戴着一个金光夺目的黄金假面,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之物。
“这是来自古埃及的宝物,埃及法老的黄金假面!”小栗虫子骄傲的道,“整整花去了我一千万英镑,才在黑市上买到呢!”虫子很坦然,“由于是本馆内最贵重的物品,所以我特地制作了一个巨大的、人力所无法举起的玻璃罩来保护它。所以就算暴露在馆中,也无人能够拿去。唯一的办法,便是用锤子砸碎玻璃,不过整个博物馆安装了声音报警装置,一旦在馆内发出了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装置便会自动报警。”
仔细看,这个黄金假面的做工极为细致,每一个部位都完美无暇,的确堪称奇宝!在眼窝处,还镶了两粒巨大的蓝绿色宝石,一切都是如此的华丽神秘!
“哈哈,真的举不起来吗?”蟹场面红耳赤的,上前,一把抱住了玻璃罩,试图往上举起。可是任凭蟹场怎么努力,巨大的玻璃罩纹丝不动,“太重了,我的一点力气根本不起作用,而且又那么滑手……果然是防范到位,我看就算是那梅泽怪盗来,也必须打碎了玻璃罩才行吧?”
“梅泽……”小栗虫子默念道,“怎么可能,梅泽怎么会知道在我馆内有这么个价值不菲的黄金假面?蟹场大人别开玩笑吓唬我们小辈了!”
蟹场哈哈大笑,忽然问道:“你说锤子……锤子在哪里?”
“锤子?”虫子愣了一下,指向楼梯后面的储物室,“在那里,怎么了……”
蟹场一边大笑,一边走过去,一把举起就放在储物室门边的一把大锤子,然后作势想要把这个玻璃罩砸了的样子。
“啊!”虫子叫了起来,连忙上前拦住蟹场疯狂的、不合时宜的举动。在一旁的魔术师和漫画家也一起上前按住不安的蟹场。此时,蟹场似乎也感到了自己举动的不合理,抛下锤子,从自己衣服内掏出了几粒胶囊。吞下之后,蟹场才逐渐平静下来。
“这是锂盐,”蟹场不得不坦白道,“治疗我的狂躁症的。”
“这家伙!”泡坂心想,“刚才总是表现得那么活跃、那么兴奋,情绪夸张,一路上都在演说,思维奔逸,并且差点做出了危险的举动……原来是个狂躁症患者!”跟蟹场一比,泡坂不禁有着一股优越感;而一旁的安达荣则小心的看着加纳友子,似乎想跑去安慰大概受了惊吓的美丽模特;推理作家岛田则一直游离于众人之外,他正盯着馆长虫子;而虫子则默默的把锤子放进储藏室,安抚了一下自己后,对大家道:“所有的艺术品还未全部运达,这些仅仅是其中比较平凡的一批罢了。所以……现在我带领大家上楼看看你们住宿的房间,好吗?”
2、玻璃罩中的尸体
由于房间紧缺,泡坂昌男不得不和蟹场住一个房间。
“唉,真是倒霉,不知道这个狂躁症患者会对我干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呢!”泡坂躺在床上不住的担心,“万一被他暗算了,我的辉煌的魔术生涯岂非也葬送了?太可怕了……”泡坂怯生生的望了望躺在邻床上的蟹场,不过并未察觉出他有什么兴奋的情状,看似他的表情似乎十分的颓丧,不发一言。
“唉……”蟹场突然叹了口气,打破了深夜的宁静。泡坂完全看不出蟹场在白日的放肆和高亢的情绪,泡坂心想这人莫非是个狂躁抑郁症双相患者?看着蟹场一副垂头丧气、苦思冥想的样子,泡坂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蟹场大概是在人多的地方显得自己十分的兴奋,而在人少的时候则觉得孤独了吧?其实狂躁症患者有点类似于表演型人格障碍,而抑郁症患者在独处的时候则显得一副自恋自哀的样子。蟹场的这种在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表现,有时连蟹场自己也觉得奇异不解,不过虽然知道自己的症状,蟹场也没有办法自己去改善,只能通过服用大剂量的药物来镇静自己。
明白自己不受任何威胁之后,泡坂尝试摆脱沉默,主动的问道:“蟹场先生,我听了你刚才关于人体学的精辟言论,我想你大概是一名外科医生吧?毕竟不是医生的话,对于这种知识不会这么牢记的。”蟹场只是简单的回答:“以前是的。”像蟹场这样的抑郁症患者,在回答的时候总是极端简练,令别人失去了和他进一步交流的欲望,从而也使其自身显得更加孤僻、沉默。
泡坂接下去又问了几个问题,蟹场更是懒得回答,只是做出摇头和点头的样子敷衍泡坂。泡坂也失去了和蟹场谈话的兴趣,想想蟹场白天口若悬河的样子,泡坂觉得还是白天的他更加好玩,只不过有些攻击人或物品的危险罢了。
其实泡坂自己也不常和其他人交流,主要是因为自己孤傲的态度。见到了共同参观人体博物馆的众人后,泡坂就做出了一番贬低别人的主观性说明:漫画家安达荣是个既幼稚又好色的家伙,人体模特加纳友子是个靠自己肉体赚钱的贱女人,医生蟹场隆夫是个可怜的精神病患者,而岛田是个不知名的、穷困潦倒的推理作家。总之,所有的通行者都比不上自己半分,自己随便弄几个魔术就能把他们给搞得晕头转向了。当然,泡坂也不是自吹自擂,在魔术圈内,泡坂有着“男版二阶堂”的雅号(魔术师二阶堂鬼子的事情,详见《异想天开之瞬移魔法》),人也长得不错,是许多年轻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真是无聊呢!”泡坂翻了个身,背对蟹场,心道,“还是期待一下明天的展品吧,听虫子小姐说,还会有全新的、更华丽的人体艺术品陆续送达呢……这些艺术品或许也会刺激我,使我走出近期魔术表演毫无新意的尴尬处境。”想着想着,泡坂跌入了梦乡。
蟹场鬼鬼祟祟的走出房间,下到了一楼的展区。他停在那个埃及棺材(被巨型玻璃罩罩着)的旁边,不住的往内窥视。可是光线太暗了,只能看到一丝丝微弱的金属光泽。蟹场大着胆子摸到了开关,一下子灯火通明。蟹场难掩心中的兴奋,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个黄金假面——此时夜深人静,蟹场却难以入眠,便想偷偷再次参观一下各个展品,尤其是这个价值不菲的黄金假面。
然而蟹场却看到在玻璃罩的一侧贴着一张纸条。“咦?白天似乎没有看到过啊?什么东西?”蟹场走进,拿下纸条,只见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各种不同的报纸上剪下来拼接而成的,显得十分神秘:
小栗虫子女士,听闻贵馆有无价之宝——黄金假面一副,明夜定当踏月来取,小栗女士素来雅达,定不致令我徒劳而返也。
梅泽玄吉
“啊!怪盗梅泽!”蟹场一下子显得更加兴奋了,“听说怪盗所欲偷窃之物,从来不曾失手,这次竟然得知这里有一副黄金假面,真是平地惊雷……”蟹场犹豫了一下,然后将灯关闭,上了二楼,来到小栗虫子房前,小心的敲了敲门。
小栗虫子不知为何也没有睡着,开了门,见到门口站着蟹场隆夫,很是诧异:“蟹场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蟹场连忙将怪盗的纸条交给虫子:“我一时睡不着,便下去随便看看,结果发现在玻璃罩上贴着这个纸条。小栗女士,难道真的是怪盗梅泽吗?听说梅泽从来不曾失手一次呢!又或者是某人的恶作剧?”
小栗女士读完怪盗的不可一世的字条,心下大惊:“如果是梅泽,那可就糟了!”小栗女士不住的踱步,显得心中十分着急。蟹场安慰道:“如果真是梅泽,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小栗女士,你看要不要先通知警方?”
“……如果通知了警方,那么我在黑市上得到黄金假面的事……”小栗女士心中盘算着,然后对蟹场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尚且不知,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看就这样吧……”
小栗虫子的预告果然没错,第二天,就不断从馆外运来了大批的人体艺术品,各不重复,十分惊艳,令所有人都有大呼过瘾之感。虽然仍然显得过于恐怖,但在虫子温柔声音的介绍下,这些艺术品的美丽程度凸显了出来,令在场的每一位都大饱眼福。
蟹场仍然在众人面前癫狂乱舞,口中唾沫飞溅,说着各种玄乎的知识,倒也令人听来津津有味。而小栗女士一边介绍各种人体艺术品,一边也在心中担心着今天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在那种所谓怪盗的纸条上,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因为每个字都是剪切下来的,看不出任何笔迹上的情况。那么如果这张纸条确实是梅泽留下的,梅泽是在什么时候进入馆内的呢?要躲开当时这么多人的视线,这无疑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而在众人参观完之后,虫子就把各处大门锁上了,所以梅泽也无法进来。不过像梅泽这种万无一失的怪盗,办成不可能之事,也不在话下。那么如果是某一个人的恶作剧呢?自然,所请到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在晚上下到馆中,把纸条贴上,但是他们其中是否有人有时间找到字条上每一个字所对应的报纸,并剪切下来?因为众人在抵达博物馆之前,并不知道馆内有着这样一幅黄金假面,所以这张纸条自然是在众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后才制作的。这样的话,蟹场和泡坂就被排除了,因为他们两个住在一个房间,其中任何一个都不可能躲开别人的视线,进行这种剪切。当然,除非这两人共同开了这么个玩笑。而除了蟹场和泡坂,其他人都有各自独立的房间,所以也有机会制作这种纸条。小栗女士当然希望这是一场恶作剧,不过就算梅泽前来的话……小栗虫子笑了,梅泽根本是无法举起这个光滑的玻璃罩的,而用锤子砸碎的话,馆内装置便会自动报警,并且自动在一瞬间将各个大门关闭,仍你梅泽插翅也难飞。
这样想着,小栗女士逐渐安心了,而看着眼前众人目不转睛盯着各种人体艺术品看,小栗女士也笑逐颜开。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对于各种古怪之物十分欣赏,发誓自己以后要当一个一流的艺术家。自从欧美兴起了人体艺术展之后,小栗就觉得这是一个有前途的事业,便请到了许许多多的艺术家来打造各种人体艺术品,小栗女士本身也是十分喜爱这种融合惊骇和美艳的产物。
总是这样的参观,众人的兴致也会逐渐降低,于是小栗又带领着大家到博物馆周围去观光游览。众人也都兴致勃勃,泡坂在想着自己的新魔术,安达荣在酝酿自己的最新漫画,加纳友子惊叹于居然连尸体都能画出如此优美的花纹,蟹场则一力的表现自己的学识丰富,唯有那个没有名气的推理作家岛田跟在众人的屁股后面,显得如此多余。
翌日一早,泡坂从睡梦中醒来,抬手一看表只有六点半,便想多睡一会儿,翻了个身,从惺忪的双眼中看到蟹场竟然并不躺在床上睡着,稍有些惊奇,不过也是睡意朦胧,泡坂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然而没过多久,忽然从一楼传来了男子的叫声,显得十分凄惨。泡坂一下子被惊起,虽然觉得很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下去一看究竟为好。泡坂刚打开门,就看到加纳友子也披着一件衣服出来了。
“怎么回事,我听见下面有叫声。”泡坂道。
“我也是,听起来好像是安达荣在叫吧。”
正说着,便看见安达荣一副慌张的样子上楼来了,见到了他心仪的加纳正盯着自己一副窘迫的样子,安达荣不禁脸红了。
“.99lib.发生什么事了?”小栗女士也被他们吵醒了,揉着双眼出现在走道上。
“我,我……”安达荣吞了口口水,“叫醒岛田吧,大家一起下来看看吧,出大事了……”
小栗虫子心中一阵惊悸:莫非黄金假面真的是被梅泽给偷了?自己因为不想引起慌乱,所以根本没有在众人面前提起纸条的事情。难道真的是这样?小栗马上猛敲岛田的门,岛田一副邋遢的样子出来了。
“什么事情?”岛田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尸体……”安达荣抢先道。
“尸体!”小栗虫子重复道,“尸体?到底怎么了?”而加纳更是显得尤为惊恐。
“你是指那些尸体艺术品吗?”泡坂问道,他显然在嘲笑安达荣的胆小。
“是……”安达荣的身体在发颤,“是蟹场……”
在意识恍惚、情绪惊恐之下,众人走下楼梯,穿过偏门,一眼便看见了眼前的玻璃罩,玻璃罩中漂浮着蟹场隆夫的尸体。
巨大的玻璃罩如巨人食用的碗般倒扣在博物馆的地板上,而玻璃罩中的埃及棺材和黄金假面均不在其中。蟹场隆夫上身浮起而双脚略微着地般的漂浮在玻璃罩中,若要问蟹场为什么能够漂浮,那么答案便是整个玻璃罩中都充满了类似于水的透明液体。尸体侧身背对着众人,看不出有鲜血渗出。
“是……是蟹场吗?”泡坂有些怀疑,众人慢慢移动着走到了玻璃罩的另一侧,便看见在玻璃罩99lib?中的果然就是蟹场先生。蟹场一只手在浮力的作用下高抬着,脸部显得十分痛苦,而在水的浸泡下已经完全变形,显得如此恐怖骇人,加纳友子和安达荣都不敢再看下去,纷纷将视线移开。
这时,众人才发现原来埃及棺材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取出放在了玻璃罩的这一侧,但是棺材并没有打开,棺盖是被某人合上了。
小栗虫子赶忙过去打开棺材,这才发现梅泽的预告完全没错,黄金假面不在了。小栗女士又赶忙将棺材合上,不让众人发现。
回头一看,蟹场的尸体就如同那些展柜中的艺术品般完整的被封存在玻璃罩中,在液体中漂浮着。通过玻璃,众人并没有看到蟹场身上有着什么明显的伤痕,或者鲜血涌出。众人又将目光转向了虫子,听听馆长有什么意见。
虫子咽了口口水,道:“不能让尸体就这么在里面,这不是艺术品的发布会,而是……而是真正的谋杀案呢!”
安达荣道:“我早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向馆内一瞥,便看到了暴露在空气中的棺材和它后面的半个玻璃罩。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棺材一直是被放在玻璃罩中的。于是我走过去一看,便发现蟹场先生居然漂浮在玻璃罩中!于是我惨叫一声,便上楼来通知各位了。”
“嗯,”虫子小姐故作镇定,“各位,我们合力将这个玻璃罩举起吧。万一……万一蟹场先生还有生还的可能呢?”众人听从虫子的安排,泡坂、安达、加纳、岛田和小栗各站一个方位,捧着玻璃罩想要往上台,可是任凭所有人的一再努力,玻璃罩就像被定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不行的!完全不行!”泡坂分析道,“单单是这么个玻璃罩就是人力所不能举起的了,何况其中还住满了液体,这样的话,大气压又会施加压力,将玻璃罩死死的定在地上,凭借人力根本不可能将这个玻璃罩加液体的组合举起来的。”
“那怎么办?”虫子焦急的望着玻璃罩中漂浮着的蟹场,“这样吧,大家跟我到储物室拿几把锤子,把这个玻璃罩砸碎了吧。或许蟹场先生还有救呢!”
众人又跟随虫子进入储物室各拿了一把锤子,由于锤子数量有限,那个看似最不中用的推理作家岛田两手空空的又折返回去了。
泡坂站在蟹场的头部、安达荣和加纳友子站在蟹场的前胸和后背、虫子站在蟹场的脚部,接着听着虫子喊“一、二、三”众人一起用锤子用力砸向玻璃罩。
只听一阵尖锐的玻璃粉碎的声音,玻璃碎片四处飞散,众人不得不把眼睛闭起。随之,玻璃罩中的液体也哗啦啦一下子留了出来,众人只感到自己的脚下一阵冰凉冰凉的感觉。紧接着,蟹场原本漂浮的躯体一下子倒在地上,溅起了一阵水花。
蟹场的躯体已经水肿,脸色惨白,一望而知是被水浸泡了许久。虫子怀着最后一息希望,拿起手机,拨了急救电话。而声音报警装置也立即启动了,各处的大门都仅仅关闭,所有的嫌疑犯都暂时无法逃离出去。“蟹场究竟是被谁杀了的呢?难道是怪盗梅泽?”虫子大声喘气,心中一阵惊悸,“就算是怪盗梅泽,也不可能举得起这个玻璃罩的吧!何况……何况……梅泽又是如何能将水注满其内的呢?”
在众人的如死亡般的沉寂中,推理作家岛田忽然迸出了这么一句话:“这是……双重不可能犯罪!”
3、水和重力的密室
“现场就是这样的了,你看,”助手兼法医天城一二将一张现场简图交给了鲇川漂马警官,“那个椭圆形的是玻璃罩,下方的长方形是一个埃及棺材。尸体就在玻璃罩之中,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证词,玻璃罩中还被注满了水,真是不可思议。”
“嗯,”鲇川看着这张图,显得很是不解,“为什么会出现玻璃罩呢?还有那个棺材是什么意思?不是人体器官展馆吗?听说棺材里面还有一具木乃伊?”
“是的,那是馆长小栗虫子小姐从黑市上花大价钱买来的。事件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了,大人知不知道最近猖獗放肆的怪盗梅泽玄吉?”
“略有耳闻,不过我是负责杀人事件的,并不怎么在意。”
“嘿嘿,怪盗梅泽出现了。”天城一二的眼睛中放射出光芒,似乎他非常崇拜这位怪盗,“根据小栗虫子的证词,怪盗梅泽将一封信贴在了玻璃罩上,信上说要前来窃取黄金假面。”
“黄金假面?”
“是的,那个玻璃罩本来就是用来防盗的。木乃伊的脸部原本是有一个价值不菲的黄金假面罩着的。棺材也是原本放在玻璃罩之中的。可是你看这张图,玻璃罩被注满了水,并放着蟹场的尸体,而黄金假面不见了,棺材也被挪出了玻璃罩。这一切,嘿嘿,真的是怪盗梅泽干的吗?”
“也许是梅泽在偷窃黄金假面的过程中,正好被蟹场看见了吧,然后就杀人灭口了也说不定。”鲇川想当然的道。
“哈哈……”天城忽然狂笑起来,“既然梅泽已经发出了明示自己就是偷窃者的信件,还会怕被人看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嘛!”其实鲇川就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蟹场想要阻止梅泽行窃,然后被梅泽杀死了,得手之后的梅泽便将蟹场的尸体装入玻璃罩之内。”
“被人发现的话,应该赶紧逃命呀,为什么还要冒险杀人呢?何况这也不符合梅泽一贯仁道的作风!”
“……”鲇川狐疑的道,“盗贼也讲究仁道?”
“嘿嘿,梅泽也可算是我的半个偶像了,他并不是一般的为了金钱才偷窃的盗贼。而是一位劫富济贫的侠盗呢!所以我认为,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梅泽干下的案子!”
“真的吗?不过,我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能将尸体放入玻璃罩,那个罩子真的是人力不能举起的吗?”鲇川还残存一丝微弱的希望,因为他本人在不可能犯罪面前表现的总是十分羸弱。
“一则是根据现场所有人的证词,凭借他们五人合力,也无法举起。二则虽然玻璃粉碎之后无法拼接复原了,但是也不需要拼接,只要进行质量称量就行了,结果发现玻璃罩的分量是一个人所远远无法举起的!”天城很喜欢这种不可能犯罪模式。
“而且……罩子中被注满了水,是不是?那就更加头疼了的。”鲇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想为何这种棘手的犯罪又落到我的肩膀上。
天城点头:“的确是注满了水,现场所有人都证实了此点。大人,仔细想想啊,假设凶手确实是通过某一种方法举起了玻璃罩,那么在玻璃罩被举起的状态下往内注水,水是会流走的。但是一放下玻璃罩,岂非也无法往内注水了?”
“玻璃罩上被开了个洞?”鲇川猜测道。
“不,所有人都说玻璃罩光滑无缝,根本没有能注入水的洞存在。”
“那么就是……嘿嘿,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鲇川忽然一反常态的得意的笑道,“我知道了,其实凶手是把蟹场冻在巨九九藏书大的椭圆形冰块中,然后把玻璃罩罩上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冰便融化成了水!”
天城一二不禁偷笑起来,然后正色道:“这怎么可能?第一,如何制作出如此巨大的冰块?现场可没有什么制冷设备哦!第二,就算把尸体冻在冰块中了,那么如何把玻璃罩举起呢?依然是不可能的嘛!第三,如果是这么费尽心思的犯罪,那就与梅泽的偷盗无关了,说明凶手是早就计划着要杀死蟹场的咯?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原先和蟹场并不认识呀!”
“那么……又或者当夜,整个博物馆被注满了水,水会产生浮力,于是潜在水中,将玻璃罩举起,并将蟹场的尸体放入?”鲇川陶醉在自己的异想天开般的惊天构想中。
“这或许是个很庞大的诡计……但是,”天城不屑的道,“这是不可能的。第一,将整个博物馆放满水,至少要花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凶手不会如此费劲,何况也没有余裕。第二,博物馆不可能保持密封吧?如果有漏气之处,那么整个诡计无法实行。第三,放满水之后还要把水放掉吧?可是博物馆中并没有什么排水设施啊?难道凶手是一桶一桶的将水拎出去放掉的?第四,尸体在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但是现场除了玻璃罩附近,地上都是干燥的,那么凶手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将整个潮湿的博物馆变干的呢?任何方法不可行,也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第五,博物馆展区内有如此众多的尸体艺术品,它们均暴露在空气之中,而第二天整个艺术品都是干燥的,没有沾染上水的痕迹存在,那么凶手必须是在该晚将所有的展区艺术品都搬离现场的咯?嘿嘿,凶手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哈哈……”鲇川搔了搔头皮,“原来如此。不过,不过……我似乎以前看过一个科幻片,说是有什么反重力系统什么的,我想在现场依靠某种东西把地心引力弄消失,然后再注水,不就行了,哈哈……”笑了一阵,鲇川也觉得自己很失态,便一本正经的道:“这次的凶手是个异常狡猾、异常聪明的人!我们一定要使出全力呀!”
“当然!”
“那我们现在就去询问证人吧。”鲇川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说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是什么推理作家?”
“嗯,不过很没有名气哦!是个叫岛田庄司的家伙。”天城轻描淡写的回答。
“岛田庄司!”鲇川虽然很怵现实中的不可思议的犯罪,但是对于岛田的石破天惊的推理小说……“我的偶像啊!”鲇川怀着一份兴奋的心情,出发了。
一进博物馆的大门,鲇川和天城就不禁看呆了,各种极尽炫目华丽之能事的人体艺术品便横在他们的面前,再加之有恐怖的杀人事件,气氛一下子就显得万分诡谲。
小栗虫子迎了上来,不过这回可不是来欢迎参观者:“这位就是鲇川警官吧?”鲇川点头:“这位是天城法医。来博物馆作客的几位都还没有离去吧?”虫子答道:“自然,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客人们都在二楼休息。我是人体博物馆的馆长小栗虫子,鲇川大人大概已经听说本馆收到怪盗梅泽的盗窃通知了吧?”
“哈哈,这也不见得就是梅泽干下的案子,何况我知道梅泽从不轻易伤人的。说实话99lib.t>,我怀疑是你们其中的一个假借梅泽的名义实行此次的犯罪!”天城开门见山的道。
随后,小栗带着他们上了楼,去询问受到突如其来惊吓的各位被邀请的客人。所有人都聚集在二楼的图书室,等待警方的询问。
“你……御手洗浊!”鲇川忽然指着当中一个人讶异的道。然后他环顾了这几个人,又疑惑的问道:“不是据说这里有个推理作家叫作岛田庄司的吗?他人呢?”
推理作家“岛田”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发:“岛田接到博物馆的邀请后,因为有事情分不开身,所以就让我代替他前去了的,何况来这里参观还可以免费吃住,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原来这个自称为知名推理作家岛田庄司的家伙是大家的老朋友——穷困的流浪汉御手洗浊!
“嘿嘿,御手洗君!见到了那么多起杀人事件,你不会心血来潮也犯下一桩吧?何况,这样的不可能犯罪岂非也是你最钟情的?”鲇川开玩笑的道。
“当然,我也没有切实的不在场证明,大人可以把我当作一名嫌疑犯来看待了!不过,我却有一些证据来证明我本人的清白。”御手洗不屑的道,看来他从来就没有把鲇川的智慧放在眼里。
“是吗?”鲇川又碰到如此棘手的案子,本来觉得非常烦躁,但一看屡破奇案的“岛田庄司笔下占星术师兼侦探御手洗洁的现实中的原型”也在这里,又感到一丝安心。
御手洗似乎一下子接过了大局,命令似的道:“那么,各位,我们就开始询问了……”
“小栗虫子小姐,”有御手洗这么个强劲“对手”在场,鲇川每每感到不自在(可是最后总要靠厕所先生的灵机一动),“请问你为何要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请到一起呢?”
“呵呵,”小栗似乎想吓唬一下鲇川,“大人看过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吗?今日发生的事情岂非和故事有着类似情况?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被请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接着命案就陆续发生了。可惜呀可惜,我这馆内事先装了声音报警装置,否则可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命案呢?我们这一行六人被通通干掉,也是极有可能的!”
“不,”天城分析道,“和《无人生还》的情况完全不一样。第一,现场并不封闭,和外界可以保持随时的联系。第二,我认为凶手仅仅想要杀死蟹场一个人,而不是要将你们通通干掉!”
“哦?为什么这么肯定凶手的企图?”御手洗提问道。
“第二点推理是根据第一点事实做出的判断,如果现场是不封闭的,那么凶手就没有把握能够有机会实施接下去的杀人手段。何况,在场的每一位也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能不去报警,而让凶手继续作案!”
“现在讨论凶手想不想继续杀人,实在是很没有必要的呢!”御手洗嘲笑道,“既然警方已经介入了,我想凶手也不可能继续犯罪来暴露自己的马脚吧?我也同意天城的看法,凶手的确目标明确。然而事件的核心却是:凶手是如何犯罪的!我想只要解开了这点,凶手是谁也就昭然若揭了。”
“这还要你说……”鲇川心中抵触的想到。
“那么御手洗君有没有解开凶手如何犯罪之谜呢?”虫子小姐好奇的问道。
“嘿嘿,我么……凶手一共进行了两桩不可能犯罪:第一,凶手将尸体放进了人力无法举起的透明玻璃罩中;第二,凶手往玻璃罩中注满了水。仔细想想看,凶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一般而言,像这样的不可能犯罪,我统称为‘无理智的不可能犯罪’,在表面上完全不明白凶手为何如此犯罪的原因。所以我认为,要解开凶手如何犯罪之谜,必须要先知道凶手为何要将蟹场的尸体搬入玻璃罩内以及凶手为何要往玻璃罩内注满水。天城兄弟,验尸结果出来了吗?”
天城点头:“出来了。死者蟹场隆夫,男,五十八岁,单身,曾是一名妇产科医生,患有狂躁症和抑郁症的双相精神障碍。死亡时间推断为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十一点半至今年一月一日凌晨三点半之间,由于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过久,所以具体时间无法推断。死因是窒息,在尸体的颈部发现了类似于被橡皮管勒过的痕迹,所以推断凶手是以某种橡胶制的管子勒死蟹场的。而在死者的胃中发现了一定计量的锂盐——碳酸锂,估计是死者自己服用的,用来治疗死者的精神疾病的。除此之外,便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而玻璃罩中的液体经过检验,断定只是水——H2O,没有其他的成分存在。怎么样,御手洗君,听了这份验尸报告,你有什么结论没有?”
御手洗浊点头,然后踱起步来,似乎正在严肃的思考。
鲇川趁空发表自己的见解:“由于死者患有精神疾病,并且年近六十,所以在场的每一位,包括小栗和加纳小姐,也都有作案嫌疑存在!要用橡皮管勒死一个老人,应该是不困难的吧!”
“什么?你说凶手就在我们之间?”安达荣一脸的紧张。
“只是怀疑而已。况且命案发生在深夜,你们之间也互相并无确凿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在命案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离开本馆。小栗小姐,你的这份邀请岂非一直延续到一月三日了?至少在三日之前,请各位不要离开!”
各位客人相望一眼,都点头答应。
“好吧,御手洗君,你思考完了没有?我们要开始仔细讨论凶手犯罪之谜了!”鲇川颇有挑衅意味的道。
“大人似乎没有从验尸报告中找到什么重要线索嘛,不过这份报告对于我来说却有着莫大的提示哦!”御手洗浊看似故作高深的道。
“有什么提示,那就快说明吧!御手洗君,你难道已经明白了凶手是如何作案的吗?”鲇川有点“大惊失色”,看来这次的对决,自己又占据了下风。
“哦,这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不过根据现有的种种线索……对了,大人,请先仔细询问一下在场各位在案发之前的情况吧,说不定能从中得到某一种启示哦!大人都认识各位了吧,这位胆小怕事的是漫画家安达荣,他旁边的是人体模特加纳友子,这位看似高傲、令人难以接近的是魔术师泡坂昌男,嘿嘿,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泡坂先生,要不要我说一个二阶堂的瞬移魔法让你解答,我担保你不会识破前辈二阶堂的诡计的!馆长——年轻的女士小栗虫子,有着丰沛的想像力和顽强意志的女性!”
御手洗的口不择言,令在场的每一位脸色都很难看。不过这也是御手洗的本性使然,鲇川马上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仔细询问了从大家被邀请到案件发生之间的种种事宜。可惜的是,鲇川在众人并不自相矛盾、看似清晰非凡的叙述中并未发现任何的启示。
鲇川不得不有些低声下气的问道:“御手洗君,你所谓的启示究竟是什么呢?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鲇川、天城,你们是不是已经排除了怪盗梅泽作案的可能性呢?”御手洗忽然问了一个不搭界的问题。
“……”鲇川和天城一样,都不相信梅泽作案的可能性,“我想,这只不过是凶手故布疑阵,想要脱罪罢了!第一,梅泽从没有杀过人,这次也没有必要杀人;第二,梅泽应该没有可能得知馆内有着黄金假面这种不菲之宝;第三,梅泽的目标应该是黄金假面,没有必要将蟹场放入玻璃罩中,并且还注满水。”
“的确,而且通过排除怪盗梅泽作案的可能性,我们还得到一些线索,由于贴在玻璃罩上的纸条是通过各种报纸剪切拼接而成的,而且在场的每一个——除了小栗虫子——都在抵达馆前并不知道其内有着黄金假面,所以这张纸条必然是在抵达博物馆到蟹场发现纸条这期间制作完成的。那么谁拥有这些从容的时间呢?由于蟹场一直和泡坂呆在一个房间,所以泡坂没有机会制作纸条,而其他人则都有机会制作!”天城接着分析道。
“有疏漏,”御手洗反驳,“如果凶手不止泡坂一个呢?泡坂可以在上厕所时通过手机让在馆外的人制作纸条,这不也可以吗?”
鲇川和天城面面相觑,不得不点头称是。
“实际上,我所谓的启示,完全不是什么纸条问题。大人通过三点怀疑,排除了怪盗梅泽作案的可能性。为什么不呢?大人,你难道不知道通过这种排除法可以再接着排除四个人吗?”御手洗浊一字一顿的道,“五减四等于一,大人,凶手是一个人完成这两桩不可能犯罪的啊!”
4、无法识透的动机
蟹场隆夫,五十八岁,妇产科主刀医师;小栗虫子,十八岁,家族依靠当地金矿发迹,虫子十六岁时来到东京从事人体艺术创作——这就是问题。
鲇川和天城坐在火车上,仔细盯着御手洗浊临行前给他们的字条。所谓的“问题”必然就是指动机问题了。
“大人,我实在搞不懂御手洗是依靠什么排除法来排除四人,锁定凶手就是小栗虫子的……而且,我们通过调查知道,小栗虫子在十六岁前一直居住在‘良子村’,而蟹场在五年前就因为精神疾病回家修养了。这二人之间可说是完全没有交集存在的!如果小栗虫子就是杀害蟹场的凶手,那么动机是什么?”
“我有一个不同的见解,”鲇川最近迷上了岛田庄司的小说,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是随时涌现,“我们姑且认为凶手就是小栗虫子,但是小栗虫子所想要杀死的人并非是蟹场隆夫,而是其他的人。但是当夜,发生了阴差阳错的情况,结果虫子误杀死了蟹场!”
“……不敢苟同,如果虫子是因为某种原因误杀了蟹场,那么在事后为什么要把蟹场弄进玻璃罩呢?还往内注水?似乎没有必要了吗?”
“不,虫子发现自己杀错了人之后,想掩盖自己的犯罪行为,通过如此的布置现场,让我们主动排除凶手是误杀人的可能性!”
“你是说,虫子布置现场,是为了让我们以为凶手是和蟹场熟识的?”
“对,如果是误杀,那么虫子应该会匆忙之中一走了之吧?这就是虫子厉害的地方了!”
“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虫子会误杀了蟹场呢?”
“也许是当夜光线昏暗的原因?”
“根本不可能,既然似乎预谋杀人,究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而且,大人假设虫子是误杀,那么虫子的原计划并没有顺利执行咯?也就是说,在那四个躲过一劫的人之中,依然有一个是虫子急欲杀死的人咯?”
“嗯,根据我的假设,必然得出如此的结论。也就是说,只要找出虫子究竟想要杀什么人,那么我们就能……就能……”
“就能怎样?”
鲇川一时无语,说着说着连他自己的思维都混乱了,既然警方已经介入,那么虫子也不会继续冒险杀人了。何况,就算虫子再次行凶,也无法证实虫子就是杀死蟹场的人。但是,御手洗浊却凭什么叫我们俩千里迢迢去“良子村”调查虫子的身世背景?御手洗究竟掌握了什么?
“大人,放弃你的幼稚的、不着边际的理论吧!我们得仔细想想御手洗究竟是通过什么锁定凶嫌的!”天城陷入苦思。
“唉,这真是个问题,我可看不出任何的问题呢!为什么这个邋遢猥琐的家伙就这么火眼金睛呢?等等,也许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吧,记得岛田的话吗?‘解谜的关键事实上就在你的眼前’,我们必定似乎漏过了什么……是什么呢……”
“记不记得御手洗说他用的是排除法?这也是埃勒里·奎因擅长使用的推理方法。那么我们就一个一个的来分析吧,首先是漫画家安达荣,为什么他不可能犯罪呢?”
“或许是因为心理问题?他一副胆小怕死的样子,所以御手洗认为他不可能搬运尸体的吧?”
天城冷笑一声,不过自己也得不出任何的答案:“接着是魔术师泡坂昌男,他是和死者居住在一个房间中的,照理应该有着杀死蟹场的便捷条件。毕竟要勒死蟹场,首先就是要把蟹场引出来,凶手似乎如何办到的呢?”
“不知道,也许是守在厕所,等蟹场上厕所的时候?又或者是通过什么纸条之类的引蟹场出来?不过,我认为这应该不难办到,毕竟蟹场隆夫也无法预料自己的命运,应该不会防备。”
“然后是人体模特加纳友子,她的不可能性是因为她是女性吗?不,小栗虫子也是女性呢……唉,这几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区别嘛!”
“等等,”鲇川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地方,“你仔细回想一下御手洗的话:‘五减四等于一’,也就是说御手洗将自己也算在了被排除者之中了。”
“这是当然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是凶手?除非他精神出了问题!”天城想当然的、不屑的答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御手洗一定是通过什么方法排除了自己作案的可能性!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从御手洗下手,来探究如何排除其他人……御手洗浊,他为什么不可能犯罪呢?”
“大人……”天城一二的口吻似乎是在揶揄,“其实我刚才也有个很独特的见解。其实凶手就是御手洗浊,他的所谓的排除法只不过是利用我们对他的信赖罢了,接着,他阴险狡诈的陷害小栗小姐,并让我们白跑一趟……”
村落完全不像两人所想象的那样贫瘠,相反,在他们看来,村子里的人简直就是99lib.富贵得流油了。经过一系列的不懈的询问后,两人终于找到了小栗虫子的家。
“是小栗虫子的家吗?”敲开了门之后,从内走出了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皮肤黝黑的男子。
“你们是……”那男子一脸狐疑的看着鲇川和天城。
鲇川不得不出示了证件:“我们是警察,想来调查一些情况。你是小栗虫子的父亲吗?”
那男子摇了摇头:“不,虫子是我们的孙女。”
接着又走出了一个一脸倦容的妇女,也大概五十多岁,那男子介绍道:“这是我的老婆歌野静子,我叫作小栗京太郎。警察大人,怎么回事,难道虫子干了什么坏事了吗?”
鲇川赶紧摆手否定:“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只不过是按照惯例来询问一些问题,请你们务必慎重的、如实的作答。能让我们进去说吗?”
进屋之后,鲇川并不见家中还有其他的人,便问道:“虫子的父母并不居住在这里吗?怎么没有见到他们?”
京太郎和静子对望一眼,不发一语,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鲇川就开门见山的道:“虫子在东京开了家人体博物馆,可是不巧的是,前几日在馆内发生了杀人事件。我们是负责案件的警察,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主要是了解一下虫子小姐的情况而已。请你们不要产生过多的怀疑和抵触的情绪。”接着鲇川向两位略微介绍了杀人事件的情况,但是鲇川不想让他们知道虫子被怀疑的事情,好让他们如实的汇报虫子的情况。
“那么……虫子的父母在哪里呢?”鲇川在略微寒暄几句之后,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这个呀……”京太郎在鲇川的逼问之下,只好说出了实情,“虫子的母亲容子……她已经死了。”
“死了?”鲇川感到这一定是个突破口,说不定容子就是被蟹场杀死的,而虫子是为了报仇才杀死了蟹场。
“嗯,是的,在虫子三四岁的时候就死了。”
“请问一下:容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被人杀死的吗?”
“不,容子……她是自杀而死的。”
“自杀?”鲇川又感到迷惑了,“容子究竟是为什么自杀的呢?”
“这个……”京太郎低下了头,拒绝回答,“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警官就不要再问了吧,何况和这次的杀人事件也是无关的吧!”
“不,在没有搞清事情的真相之前,任何线索都是不能放过的!请小栗先生告诉我们行吗?我们保证不会泄漏出去的!”
“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其实‘良子村’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作孽的事件……容子是因为羞愧和不能忍受村人们的指责才选择自杀的呀!”京太郎和静子的眼泪都似乎要落下了,鲇川的询问勾起了他们对于悲惨往事的回忆。
鲇川和天城.99lib?对望了一眼,虽然很同情虫子的爷爷奶奶,不过他们不得不再继续问下去:“那么容子究竟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羞愧的呢?村人为什么要指责容子呢?”
京太郎似乎抱着很大的勇气,才回答道:“容子在九岁的时候……她怀上了虫子……”
“呀!”鲇川和天城都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你是说虫子的母亲容子是在年近九岁的时候就怀孕了?”
京太郎含泪点了点头,接着一脸的愤懑。
想必小栗容子一定是被某个精神变态的男人所玷污了吧,十几年前的日本农村还相当不开放。未婚先孕,尤其是这么小的女孩成了孕妇,必定要顶着相当大的压力吧?这样的话,容子自杀的真相也就明白了。
“那么,虫子的父亲是……”鲇川小心翼翼的问道。
京太郎摇头:“没有找到。那个罪人始终不肯站出来。”
“那么容子小姐,他有没有告诉你们谁是虫子的父亲?”
“没有。我们也多次问过容子,可是容子也许那时候并不懂得男女之间的性行为是怎么回事吧?我们随便怎么问她,她都是一脸的茫然。可是随着年龄的长大,她也逐渐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村里有一帮子年轻人都放肆的嘲笑容子的遭遇,于是在虫子三四岁的时候,容子便选择了自杀……”
“对!也许那个男人是蟹场隆夫?”鲇川想到,“蟹场那个时候还是名妇产科医生,又或许……”
“当时,虫子是在医院中产下的吗?”
“那个时候,村庄很闭塞,也不发达,我们看不起医生,都是找附近村庄的接生婆引产的。虽然容子遭受了很多村人的不耻,可是也有一些有相同遭遇的妇女都很同情容子,否则容子根本就不可能多活这么多年的……虫子在长大之后,也明白了母亲的遭遇,加上村子开了金矿,每家每户都发迹了,在她十六岁的时候,虫子便离开了这里,到东京去了。”
“嗯,那个不出面的男人必定就是蟹场隆夫。虫子是去东京报仇去了……”鲇川想到,“这大概是唯一的动机吧!”
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但都和杀人事件没有什么联系,在吃了一顿便饭之后,鲇川和天城又赶回了东京,去调查蟹场隆夫和小栗一家的关系。
然而调查的结果却是:十八年之前,蟹场隆夫在医院兢兢业业的当着妇产科医生,和“良子村”并没有什么联系。而且,根据蟹场的精神病病例,也没有发现蟹场有着恋童癖。
这样的话,鲇川自以为的动机又消失不见了。
回到人体博物馆后,鲇川垂头丧气的向御手洗报告这个事实。
“唉……”御手洗也是一副完全不得志的样子,难道他推断的虫子是凶手真相是错误的?
“那么,御手洗君,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的伟大的排除法了吧?还有,凶手是如何完成两桩不可能犯罪的呢?”
“还不到时候啊,你看,连凶手行凶的动机都找不出来,我怎么能肯定凶手就是她呢?只是……容子真的是在九岁的时候就怀上了虫子吗?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御手洗浊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也没有什么物证,不过我们随后又询问了几个村人,他们都说这是真的。我也调查了一些关于低龄怀孕的信息,你知道吗御手洗?在一九三九年的时候,秘鲁的安第斯山上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一名五岁的小女孩莉娜通过剖腹产顺利分娩,她的儿子出生时一切正常,并且还活到了四十多岁呢!一般来说,女孩的青春期应在八岁到十三岁之间。可是莉娜在两岁半就出现了月经初潮,在四岁就发育出乳房和阴毛,这种情况是典型的青春期提前。所以小栗容子在九岁的时候怀孕,也是有可能的!”
“嘿嘿……”御手洗表情古怪的道,“你这时候说话的口吻,可真想活脱脱的蟹场隆夫啊!那么,你们至今还没有找到致使容子怀孕的那个可恶的男人吗?”
鲇川无奈的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办法。事情过去了好多年,而且最有可能的蟹场看来也不是。”
“如何解释动机?”天城一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御手洗尴尬的答道:“根据我的排除法——虽然也不是什么滴水不漏——凶手只可能是小栗虫子,可是奇怪的是,居然找不到杀人动机……那么,我们可否这样想,虫子是误杀蟹场?”
鲇川和天城对望一眼,心中都十分嘲笑御手洗。
“我是说,也许虫子一开始就把蟹场当作了其他人?当作了她所要真正杀死的人?”御手洗的这个假设明显比鲇川的要高级不少,可是御手洗也只是假设,无法给出实证。
在三人徒劳无功之后,御手洗决定撕开脸皮,直接去找虫子小姐,当面向她询问。为了防止虫子逃走,御手洗在进入虫子房间之后,嘱咐鲇川和天城把守在门口。
“虫子小姐!你一定还在怀疑为何邀请已经结束,我这个讨厌的冒充者还不离开是吧?呵呵,我其实一直在等待虫子小姐自己告诉我真相呢?”
“真相?”虫子故作镇静的反问。
“你就是杀害蟹场隆夫的凶手吧?”御手洗浊厉声道。
“我?”小栗虫子难掩心中的起伏,死死的盯着御手洗。
“放心,小栗小姐。我只是给出我的解答,何况我既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你的杀人动机呢!我只是要说给你听我对这两桩杀人事件的理解,行不行?小栗小姐?”御手洗在女性犯人面前,一向是这种绅士面貌登场。
小栗虫子嫣然笑道:“洗耳恭听。”
挑战读者
我要向读者挑战!
不必多说,所有的资料早就全部呈现给读者诸君了。请读者诸君别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解谜的关键事实上就在你的眼前。
请读者诸君仔细思考后,回答下面四个问题:
第一,凶手如何将蟹场的尸体搬入玻璃罩内?
第二,凶手如何往玻璃罩中注满水?
第三,御手洗如何通过排除法锁定凶手?
第四,凶手刻意布置的现场象征着什么?
熊猫敬上
5、透明的障碍
御手洗浊先将之前鲇川和天城的种种推理说了一遍,排除了怪盗梅泽的作案可能,接着又说了纸条问题,分析的结果是:馆长小栗虫子是最有可能制作纸条、并以梅泽作障眼法的人了。
“所有被邀请的人在进馆之前都不知道其内有着黄金假面,要在当天晚上就计划让梅泽当替死鬼,这个行动也未免太快了吧?总之,小栗女士在这件嫁祸事件上占据了天时地利。不过,仅仅凭借这种推理,还无法绝对证明小栗女士就是‘梅泽’。或许这是凶手故意为之也说不定呢!那么,接下来,让我们仔细关注该案件本身的不可能性吧?”
小栗虫子接过了御手洗的话:“据你们的分析,一共有两个不可能犯罪。第一,巨型玻璃罩的重量绝对是一个人所无法举起的,那么蟹场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罩中呢?第二,由于重力对水的作用,在玻璃罩举起或者放下的情况下,水都无法注入玻璃罩内,何况根据现场所有人的描述,玻璃罩上并没有开孔。御手洗先生,你如何来解释这两点呢?如果你无法解释,那么也就无法证明我是凶手!”
“当然。其实凶手的这两个伎俩也并不算太过高明,只不过是充分运用了人们的心理盲点或者叫作自发性错觉罢了,哈哈……不过在解释不可能犯罪之前,我还想举出在本案中的一些重要线索,可惜的是,似乎所有人都给忽视了!”御手洗神秘的道。
小栗女士略显慌张:“哦?是什么?我可什么都没看出来嘛!”
“首先,很明显的一点,玻璃罩中确实注了水,那么问题就是:凶手是从哪里将水注入的呢?也即水源在哪里?我真是很讶异,为什么那些警察都会忽视如此重要的线索呢?也许,近在眼前的重要元素,也最容易被忽略吧!答案,也是很明显的:水来自厕所。凶手当然不会是一桶一桶的将水拎到玻璃罩那里,加上蟹场又是被某种橡皮管子所勒毙的,所以我推测:凶手是通过橡皮管将水注入玻璃罩内的,也即橡皮管的一头连接在厕所的水龙头上,一头以某种特殊方式将水输入玻璃罩内!”
“那么请问究竟是什么特殊方式呢?我可觉得无论哪一种方式,水都会从玻璃罩中流出来哦!”
“呵呵,其实这种方式特殊得令人感到讶异……那么我们得出的这个结论能否帮助我们什么呢?水来自厕所,凶手是用橡皮管运水的,那么很明显的是:凶手必须要时刻注意运输的水是否装满玻璃罩内,不能漏出太多,也不能少装太多。这也是最明显的地方,可惜又被我们的警察所忽略的。那么我的推理便是:凶手在打开厕所水龙头的一刹那,必定能够在水龙头旁边观察玻璃罩中注水的情况!玻璃罩的体积十分庞大,所以必定要将水势开到最大才行,如果凶手不是站在厕所之内,则无法在第一时间关闭水龙头。或许你会说我的推理过于顽固了,可是这不仅仅是个行凶的问题,也同样是个‘预备行凶’的问题。如果凶手不知道通过厕所能够看到位于馆内的玻璃罩,那么凶手也就不会想到用水去注满玻璃罩了。故而,我所得出的结论便是:凶手当时站在厕所中,并且在行凶之前,凶手必须能够意识到他所站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位于馆中的玻璃罩!
“现在,小栗小姐,让我们来仔细看看人体博物馆的平面图。”御手洗浊拿出天城所画的简图,“凶手是站在厕所中控制水势的,可是你看,馆内一楼的厕所一共有两个,一个是男厕所一个是女厕所。很明显,凶手如果站在女厕所则完全不能观察到馆内的玻璃罩。所以,凶手只能站在男厕所的水槽旁!那么根据99lib?我之前的推理:假设凶手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博物馆,那么要能够想到将玻璃罩注满水,则必须在行凶之前意识到在男厕所能够透过边门看到玻璃罩!故而,由于加纳友子是女性,她无法从男厕所观察玻璃罩,所以加纳并不是凶手!”
“等等,我和加纳都是女性,为什么你只排除加纳友子?”小栗撅嘴问道。
“注意,我刚才的推理的基础是:凶手是第一次来到馆内,并且必须在之前注意到这个位置问题。而小栗女士是馆长,如果是小栗女士作案,那么小栗女士当然有可能是站在男厕所中观察水势,因为这当然是你的预谋已久的犯罪咯!或许,也存在一下几种可能性:第一,加纳友子是个变态,或者其本身就是男扮女装,所以会趁人不注意到男厕所解手;第二,纵然加纳从不曾到过男厕所,但在注水之时,也可以将玻璃罩搬到其在女厕所时视线所能观察到的地方。根据警方的调查,我们首先排除了第一点。而第二点本身就不成立,由于加纳友子是第一次来到博物馆,如果她并不曾到过男厕所的话,便不会激发她将水灌入玻璃罩中的打算。所以,加纳友子与案件无关!”
“好吧,御手洗,虽然这个推理看似比较脆弱,但是也是可以成立的了。那么还有什么重要元素呢?”小栗耸肩问道。
“当然。死者蟹场的腹中被发现了治疗狂躁症的药物——碳酸锂。但是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十一点半过后,那么为何胃中还会残留药物呢?应该已经是被充分溶解、流入血液中了嘛!当然,我的这种怀疑也是片面的,蟹场大可以在深夜的时候再服用碳酸锂来抑制他的亢奋状态。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蟹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狂躁症患者,实际上,蟹场所患的是狂躁症加抑郁症的双相精神障碍!而和大家一起在白天参观人体艺术展之时,蟹场只会表现其狂躁的一面,这可能与蟹场的表演型、自恋型人格障碍有一定的关系。所以,自然,在场的每一位都知道蟹场患有狂躁症,而且蟹场曾一时冲动要砸了玻璃罩,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蟹场还当面服用了一粒碳酸锂。故而,在场的每一位虽然并非是精神病医师,却都已经知道了治疗狂躁症的药物是碳酸锂。”
“嗯,不过我可看不出这点有什么值得仔细推敲的。”
“但是,巧的是,因为房间紧张,蟹场不是一个人居住的,而是和魔术师泡坂昌男一起居住。而泡坂在和蟹场的交往中,已经发现了蟹场并不像白日那般的活跃、狂暴,而是处在一种极度抑郁的状态之中。说到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在场的每一位都不是精神病医师,所以大家在当时所知道的也仅仅是治疗狂躁症的药物是碳酸锂。而且泡坂因为和蟹场合住,所以知道了蟹场也患有抑郁症,然而泡坂是无从得知要治疗抑郁症应该服用何种药物的。而蟹场在大众面前往往表现得极端突出,而在单独居住的时候则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再加上我之前所推理得出的死者体内的碳酸锂大有可能并非是蟹场自己服用、而是凶手在蟹场死后灌入蟹场腹内的理论,所以我又排除了泡坂昌男作案的可能性。”
“怎么得出的?蟹场的双相精神障碍和泡坂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除了泡坂,所有人都知道蟹场有狂躁症,并且知道蟹场服用碳酸锂来治疗狂躁症。而唯有泡坂还知道蟹场在夜深人静时表现出抑郁症的样子来,并且泡坂并不是一名精神病医师,所以他并不知道如果要治疗抑郁症,是否也同样能用碳酸锂来治疗。而凶手则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将某种化学用品灌入蟹场的腹中,并且凶手因为知道蟹场服用碳酸锂,所以才用碳酸锂来代替某种化学用品的!而如果凶手是泡坂,泡坂既然无法肯定蟹场在抑郁的时候会服用什么药物,也就不会冒险的使用碳酸锂来行使犯罪了!”
小栗虫子缓缓点头:“你的意思是,凶手使用碳酸锂是为了掩盖他真实的目的?”
“是的,碳酸锂和凶手所要使用的某种化学用品有着相似的作品,所以凶手采用碳酸锂来行凶,并且蟹场本来就服用碳酸锂,故而这样做能消弥凶手原先的特殊的用意,使得这种用意不被人看穿!而和蟹场同住的泡坂,既然已经知道了蟹场还有抑郁症,就不会冒险的使用碳酸锂来辅助了。”
“好,我明白了。可是,你说凶手所要使用的某种化学用品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要使用这种化学用品呢?”小栗虫子已经被御手洗的推论逼得连连喘气,可是她依旧还残留着一丝希望,认为御手洗不会识破她的作案手法。
“嘿嘿,”御手洗翻过天城的画,开始在纸上画出了半个椭圆,“小栗虫子小姐,本案的核心即是如何将尸体搬入玻璃罩内以及如何往玻璃罩内灌满水了。首先,我们知道,这个玻璃罩是人力所无法举起的,而且玻璃又很光滑,所以更加增加了举起的难度。所以,只能认为凶手在作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举起玻璃罩!”
“啊……”小栗虫子的身子微微颤抖,“根本就没有举起?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蟹场隆夫的尸体明明就在玻璃罩之中呀!难道我们的眼睛都有问题了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说凶手是用另外一种方法将尸体移入玻璃罩内的。这个巨型玻璃罩当然是举不起来的,一是因为重量的问题,二是因为没有可以牢牢抓住的部位,但是我们如果换一种方法呢?只要换一种方法,那么这个玻璃罩就会被逐渐升起!”
“……什么方法?”
“很简单,玻璃罩不是被举起来的,而是被推上去的!”御手洗浊的话令虫子心跳加速,“玻璃罩是被推上了一个斜坡而已。其实将重物推上斜坡的方法,我们在生活中是被很普遍的运用的。搬运工人要将重物搬上卡车,但是现场没有起重机,那么怎么办?工人会用一块木板打在卡车上当作一个斜坡,然后将重物缓慢的推上卡车。同样,这个玻璃罩虽然滑手,但是如果是以一种往前推的方式,那么就根本称不上什么滑手不滑手的了!”
“但是……”小栗虫子显得很镇静,“这个方法需要斜坡的存在,可是斜坡在哪里?我们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类似的斜坡呀!”
“嘿嘿,这就是你的这个诡计的高明之处了。斜坡当然已经找不到了,因为已经被大家所摧毁了!”御手洗举起他的画作,展开在虫子的面前,御手洗明显看到虫子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粒,“斜坡并没有从凶案现场消失,实际上它就完好无损的摆在那里,只不过我们都看不见罢了!因为斜坡,它就是那个巨型玻璃罩中的又一个玻璃罩!”
“请你仔细的看这张示意图,这是从玻璃罩的侧面横剖图。我画了两个叠加在一起的玻璃罩,是的,你的诡计便是使用双层玻璃罩!请注意看两个玻璃罩的尾端,外面的大玻璃罩没问题,是个完整的椭圆,而其中的小玻璃罩则是被仔细加工过的,一部分成了一个斜坡的样子!那么,你将大玻璃罩罩上去的方法就完全昭然若揭了,你是推着外层大玻璃罩通过内层小玻璃罩的斜坡推上去的,并且最终外层玻璃罩越过了内层玻璃罩,然后完全罩住了小玻璃罩!”
“但是,尸体……内层玻璃罩……”
“是的,外层玻璃罩举不起来,只能用这种方法升起。但是内层玻璃罩的质地必然和外层玻璃罩不一样,实际上,它比外层玻璃罩要轻得多,在体积上也比之要小。所以,很显然,要完成此诡计,内层玻璃罩一定得足够轻,请到小栗女士能够一个人举得起来!当然,尸体是被罩在内层玻璃罩之中的!小栗女士当晚的行动是这样的:先以某种方法诱使蟹场隆夫出来,然后用橡皮水管勒毙蟹场,将尸体运到馆中,接着举起内层小而轻的玻璃罩将尸体罩在里面,最后通过小玻璃罩的斜坡将大玻璃罩推上去,在推大玻璃罩的过程中,自然将其内的棺材给推到了一边。那么最终我们在现场所看到的便是蟹场的尸体被罩在了一个大玻璃罩之中了!”99lib.t>
“不过……你的这种说法固然能够办到,但是如何掩盖小玻璃罩的存在呢?外层玻璃罩一旦罩了上去,内层玻璃罩岂非也无法取出了?”小栗虫子在做最后的抵抗。
“当然要加以掩盖,手段就是往两个玻璃罩中注满水。由于玻璃的透光度和水差不多,所以玻璃在水中差不多便会消失,你就是通过注水来掩盖两个玻璃罩的存在的!这也就是你第二桩不可能犯罪的目的所在!”御手洗激动的道,其实她很佩服凶手能想出如此惊人的诡计。
“哈,可是既然外层玻璃罩已经盖上了,那么如何往其内灌水呢?要知道,这个玻璃罩可是一个水和重力所组成的绝对密室呢!”小栗虫子也很激动,她实在无法想象为何一个颓丧的老头会拆穿她的把戏!
“你用了一个大家绝对想不到的方法,由于水的流动性,导致在玻璃罩‘举起’之时是绝对无法将水灌入的,那么答案就只能是这样:水是在玻璃罩已经罩住了尸体后才被灌入的!”
“完全不可能。玻璃罩已经罩在了地上,还怎么灌水进去?何况,玻璃罩上也没有开什么洞眼!”
“只是外层没有开洞,实际上内层玻璃罩的顶部却被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洞!我的解答是这样的:既然玻璃罩罩在地上时,水是无法从外部灌入的,那么很明显水就是只能从内部灌入的!水是从外层玻璃罩的内部灌入的!这便是正确的答案。”
小栗虫子沉默了,看来御手洗浊已经完全识破了她的诡计。
御手洗接着解释道:“让我们想象一下在外层玻璃罩还没有推上斜坡的时候,蟹场的尸体是被放在内层玻璃罩中的。如果随后什么都不干,而将外层玻璃罩盖上,那么水自然是永远也无法灌入其中的。那么很显然,必定是在这个环节上,凶手实行了一个诡计。这个诡计便是:凶手将水灌满了那个内层的小玻璃罩之中!在通过橡皮管将水灌入小玻璃罩中后,凶手才将大玻璃罩罩在上面。而且,有了小玻璃罩内部水的重量,在往上推大玻璃罩时,才能更好的控制,以免在上推的过程中,将小玻璃罩推开,也即往小玻璃罩中灌满水,能令小玻璃罩固定在地板上!”
“那么你是说,水是灌在了小玻璃罩中,而小玻璃罩和大玻璃罩之间的空间处并没有水?”
“不,请你仔细看我画的示意图,”御手洗指着两个罩子的空隙B处,“这里面当然也被灌满了水,否则在场的各位都会发觉问题所在了。那么关键便是:凶手是如何在其后往B处也灌满了水呢?这也是本案中凶手所无法完善的一个环节,因为答案便是:B处的水是从小玻璃罩中流出来的!从A处流出的水立即填补了B处的空缺,由于两个玻璃罩的空隙并不是很大,所以只需要几升的水便可以填补这个空隙。”
“那么水是如何从内层玻璃罩中流出跑到二者的间隙中去的呢?”
“你不如问:内层玻璃罩中的水是因为什么而被挤出的呢?很显然,凶手要往内层玻璃罩中注水,自然是在盖住尸体后,往顶部的一个事先被挖开的洞中插入橡皮水管。而且你还将蟹场的一只右手拉出了洞,在灌满水之后,蟹场的右手由于卡在了那个注水的洞中,所以尸体显得是漂浮在水中的。不过,你也许会奇怪,在水中的尸体自然就是漂浮的嘛!不过,考虑到在后面内层玻璃罩中的水还会被动的流到两个玻璃罩的空隙处,所以内层玻璃罩中是有一定空间被某种其他物质所占据的,所以要弄出蟹场绝对是在水中漂浮的现象。而内层玻璃罩中水的流动必定是在外层玻璃罩已经盖住了之后才进行,否则水会流走。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给水施加了一个力,让水经过内层玻璃罩的洞口外溢的呢?当然是气体的压力。”
“气体?什么气体?”
“还记得在蟹场的腹部化验出了碳酸锂的成分吗?碳酸盐与酸反应,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气体。将水寄出去的气体便是二氧化碳——CO2。你的诡计是这样的:在看到蟹场服用碳酸锂之后,你便选择用碳酸锂来完成这个诡计,以防止你的目的被拆穿。在勒死蟹场之后,你强行往蟹场的腹内灌了大量的碳酸锂胶囊——可能是你买来的,也可能是叫你的一些助手配制的——同时,还灌了事先算好计量的注满酸的胶囊。在完成一系列的搬运后,此时大小玻璃罩已经扣好,蟹场腹内的酸便将胶囊腐蚀,流溢出来,并且腐蚀装有碳酸锂——Li2CO3——的胶囊,碳酸锂立即与酸反应放出了大量的二氧化碳,而正是这些二氧化碳挤压在内层玻璃罩中的水,使水流满了两个玻璃罩的空隙。当然,你在事先已经算好了各种化学用品的剂量,防止二氧化碳过多或过少。”
“可是,气体不可能聚集在水下吧?气体是比水轻的物质,难道气体不会自动流到空隙B处吗?”
“因为内层玻璃罩的构造被你精心设计过了!仔细看我的图,我用红笔画出的那一道折线便是一层玻璃隔膜。而死者的头部被刻意摆放在了玻璃隔膜的左侧,所以在胃部反应生成的二氧化碳的确是上升了,不过在上升过程中遇到了阻碍,所有的气体都跑到了空间C处,而不会从洞口跑掉。于是,C处充满了气体,而水的特殊物理构造又导致它本身不可能被压缩,所以内层玻璃罩中的水通过尸体手部的洞口流到了空隙B处。而空隙B处原有的空气便会回流进入空间C处,和二氧化碳混在一起。请看这条绿色的水平线,在反应结束后(你在事前必定非常仔细的算过这个反应所生成的二氧化碳的量),红线与绿线所组成的空间C便都充满了空气和二氧化碳了。而空间C又经过你事先的精心构造,其体积应该和比两个玻璃罩之间的空隙B更大为好。总之,正是因为这两个玻璃罩的特殊构造,导致水的流动,于是在案发现场,我们所看到的玻璃罩中充满了水。”
“但是,在空间C处的头部呢?那里岂非都是气体?”
“呵呵,这点啊,你在我们刚一进馆的时候,就给我们下了个圈套。你的这个人体艺术展中各种器官所摆放的位置不同,很显然这是被刻意摆放的。我发现,所有的浸在液体中的躯体和器官都呈现出一种漂浮的状态,而所有的暴露在空气中的躯体和器官则无一例外的躺倒在地。这种摆放就给了我们一个信息:尸体在水中会漂浮,尸体在空气中则躺在地上。而案发时,我们所看到的蟹场的尸体是漂浮在水中的,总是蟹场头部所处的空间的确都是充满了气体,但是根据我们大脑在之前所得出的经验,我们依然会以为那个地方充满了液体,因为漂浮的情况就是对应着液体。”
小栗虫子一言不发。
“怎么,不明白吗?要知道,我们通过视觉所获得的所有的信息并未丢失,而是全部保存在大脑皮层,等待需要的一刻被激活。你知道盲点吗?”
“嗯?”虫子不明白御手洗为何突然说到盲点。
“在英国科学家弗兰西斯·克里克的一本《惊人的假说——灵魂的科学探索》的科普读物中便举到了视线盲点的例子。众所周知,人体的视线范围存在一个盲点。你将一只眼睛闭起,约在视线水平处的和眼球的垂直线相距十五度角的地方存在一个空间是我们肉眼所无法看见的。而人体的两个眼球正弥补了这个无法避免的缺陷。可是奇怪的是,我们每每用一只眼睛来观察时,并不会看到盲点处的黑洞,我们能够感觉到自己确实看到了盲点处的东西。这是为什么呢?是我们大脑的经验起了作用,因为大脑看见过这个盲点背后的东西,所以大脑立即做出判断,给我们放了一个虚假画面。当然,大脑的准确率很高,盲点背后究竟是什么,大脑在潜意识中完全能够分析得出来。这就是我所要说的大脑经验论,而你正是运用这点来让大家否决自己所观测到的气体中的头部!由于‘漂浮之物必定浸在液体中;暴露在空气中之物必定无法漂浮’的这种大脑在一两天内刺激后所产生的经验,所以对于玻璃罩中的些微的视觉上的不同,大脑采取忽略的态度,于是结果便是:所有人都认同蟹场的尸体处在一个注满了水的玻璃罩之中!”
小栗虫子完全明白御手洗在说的是什么,然而御手洗忽然想在进一步的做出解释:“虫子女士,我用一个魔术来解释这一点好了。因为我刚才的论述似乎过于抽象和教条了……”御手洗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三维正方体的白色框架,然后把它放在桌子上,接着拉上了窗帘,室内一片漆黑,御手洗又马上开了台灯,然后他指着桌上三维正方体框架的一道道影子解释道:“你看,这里是框架的黑色影子,接着……我拿出一支白色粉笔顺着这些影子画……好了,现在你看到的,影子的地方已经完全被我涂成了白色,是和原本框架一样的颜色了。行了,小栗虫子女士,请你站在这里,站在这里看的画,三维白色框架和背后的二维白色线条已经完全重叠了是不是?好的,现在我拿开白色框架,你看到了什么?是的,是二维的白色立体图形,可是由于之前的三维白色框架的记忆过于深刻,如果不是我将这个魔术的秘密完全展示给你看,你在此时将会完全认为桌上的二维线条是三维的框架,对不对?这就是大脑经验性记忆的秘密了,大脑总是根据经验来让我们少做过多的判断而得到一定的休息!”
虫子无奈的点点头,问道:“你一定洞悉了全盘的不可能犯罪的诡计,而且也已经排除了泡坂和加纳作案的可能性。可是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凶手?为什么不可能是安达荣或者是你自己呢?”
“不,不是我和安达。原因在这里,”御手洗指着双层玻璃罩示意图上玻璃罩的尾端,“这里是个斜坡,当然斜坡也不一定是在尾端,也可能在左端或者右端,但是绝对不可能在尸体的头部,如果在尸体的头部是斜坡,那么就无法容纳气体了。而凶手在完成犯罪之后,必定要消灭犯罪的证据,很显然最好的方法便是砸碎两个玻璃罩,让证据消失在一起了。而除了斜坡处,两个玻璃罩都贴得很紧密,所以一锤子下去,两个玻璃罩会一起碎裂。唯有在斜坡处有一个体积稍大的空间,所以凶手如果要消灭证据,必定要亲自站在斜坡处来大力挥锤,确保一锤子下去将两个玻璃罩统统砸碎。既然在头部不可能是斜坡,那么当时在头部挥锤子的安达荣就不可能是凶手了——何况安达荣如此胆小,怎么会放心让其他人来砸碎斜坡处的玻璃呢?而我自然也被排除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参与砸玻璃的行动。所以根据这三个排除法,凶手只可能是虫子小姐你,而且你在砸玻璃行动中也确实扮演着一个操纵者的角色!”
“很好,你的推理很好,只不过,御手洗君,你能告诉我我究竟为何要将蟹场如此这般费尽心机的杀死吗?”虫子那识不透的动机是她唯一的挡箭牌。
“是呀?你为何要将蟹场杀死后搬入玻璃罩中呢?为何要注满水呢?虽然是为了掩盖两个罩子的存在,可是我始终认为有着其他的目的。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为何要将现场弄得像一个女性的子宫呢?”御手洗提高分贝,面露惊诧,“为什么呢?这难道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你杀人的动机?”
“子宫?”小栗虫子不由自主的重复御手洗的话。
“嗯,玻璃罩象征着子宫壁,水象征着羊水,尸体象征着婴儿,而在外面的长方形棺材恰到好处的位于子宫颈以及阴道的位置。这个整体便象征着女性的生殖器。小栗虫子女士,小栗虫子女士……”
在御手洗浊的急切的呼喊中,虫子陷入了二十八年之前的回忆中……
6、婴儿的复仇
二十八年之前的我……二十八年之前的我……
我在哪里?我浸在微温的液体中。
我弓着身子浸在液体里。
很黑,很安静。我在做什么?
我的内脏向外敞开藏书网。
我的内脏系在何处?我,是醒着的吗?
我有多大?也许是二十三毫米。
我紧握着拇指,我看得见什么?
我的身前有个囊状的东西,那是什么?
很黑,很安静。
黑红色的血液在体内奔驰,它们流过那个囊状物,最后达到了我的体内。
十几年后我才知道这个囊状物叫作卵黄囊。
它和我的动脉连在一起,传输血液。
可是……
为什么我感到拥挤?
为什么我感到透不过气来?
是我的身侧有着什么东西吗?
那个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我感到了威胁。
过了好久好久,我们之间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卵黄囊就像一颗不小心剥离出去的心脏,游荡在母亲的羊水中。
直到有一天,我身侧的胚胎如完成使命般的将它收回。
可是为什么,他的卵黄囊是和我连在一起的?
我被卵黄囊拖着、拖着……
直到完全钻入了那个巨大胚胎的体内。
我会成为食物,被那个胚胎吸收吗?
我会死吗?
我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庆幸的是,依然有大量的血液流动到我的体内。
我游动着,又像进入了另一个子宫。
又过了好久好久,我体外的胚胎开始倒置。
它滑动着羊水,巨大的头颅滑到了体下。
那个辉煌的时刻终于到临。
一阵一阵的蠕动后,巨大的胚胎终于见到了阳光。
它被产出体内,伴随着自身的哭喊和父母的笑声。
可我呢?
我在哪里?
很黑,很安静。
我浸在微温的液体里。
血液99lib?通过卵黄囊不断流入我的体内。
我就这样不断剥削着姐姐的生命。
可是,为什么不放我出来?
我多么渴望光明和空气,渴望见到我的母亲?
我无力呼喊,无力蠕动,弱小的我现在还不满五厘米。
我在继续生长。
我缓慢的生长,直到包容住我的姐姐长到了九岁。
所有人都以为我姐姐换了佝偻病,她的肚子逐渐的鼓起。
可是我知道病症在于我,是我的无能为力。
我无法出去,只能残酷的剥削我姐姐的生命。
最终,一把锋利惨白的刀子切开了困住我的牢笼。
睡了十年的我破壳而出。
那个时候,我二十厘米,已经在姐姐体内呆了九年多。
我被我的父母体贴的照顾。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们总是叫我为孙女。
可我明明是他们的女儿呀!
或许人世间的事情是我这个沉睡十年的婴孩无法了解的。
我的姐姐消失在了涯顶。
这个侵占我空间、最终把我吞噬的巨大胚胎消失在了风里。
可我却并不高兴。
大约是我害死了她吧?
我明明已经十多岁了,可是父母总是将我当成个婴孩看待。
也许是在体内呆得过久,我对于那时兴盛的“人体艺术品”十分感兴趣。
家族靠着金矿发财了,我也逐渐的明白了世事。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和姐姐就是罕见的重复畸胎。”虫子万分平静的回答,“在过去的二百年中,只发现了七十例重复畸胎,但是实际的畸胎人数当然要远远比这个统计数字多。”
听着虫子的解释,御手洗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容子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我的同胞姐姐。而京太郎和静子也不是我的爷爷奶奶,而是我的父母。京太郎和静子是在三十年前结合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未落魄,而为我的母亲静子实行产科手术的就是蟹场隆夫。正是因为蟹场的疏忽,导致了我遗留在姐姐的体内。随后,我的父母遭逢大变,倾家荡产,流落到了‘良子村’,那个时候我姐姐刚刚一岁多。然而我始终隐藏在姐姐的体内,无法出去。到了姐姐九岁多的时候,姐姐的腹部已经明显的凸起,随后便产下了我。但那个时候村庄的封建思想还很浓厚,许多村人都嘲笑我姐姐未婚先孕的事实。我姐姐在被逼无奈下选择了自杀。我十六岁时独自来到东京,准备开办‘人体博物馆’,随后便知道了‘重复畸胎’这种特殊情况。我随后仔细调查了我姐姐的身世,和我姐姐产下我之前的情况。我认为我就是那‘重复畸胎’中位于婴儿体内的婴儿。最终,我调查得知正是蟹场隆夫为我母亲静子实行的产科手术。于是……”
御手洗接下去道:“于是你认为害死你姐姐的正是那个犯了不可原谅的疏忽的蟹场隆夫?”
“随后我邀请蟹场来到博物馆。我早就准备了梅泽的偷窃通知,贴在玻璃罩上,想不到蟹场在当晚就发现了。不过,这也省去了许多的麻烦。我便和蟹场约定在第二天晚上在馆内集合,以共同对付怪盗梅泽。第二天晚上,我拿着一根橡皮水管出其不意的勒毙了蟹场。然后算是为我姐姐献祭吧,我将蟹场置于双层玻璃罩内,然后又精心布置了现场,让它象征着‘重复畸胎’的情况,算是为我的姐姐复仇!”
“你的诡计正是从‘重复畸胎’中所得到的灵感?”
“是的,用这种方法来杀死蟹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所以,御手洗先生,你对现场物品的象征意义的推断只完成了一半,那不仅象征着女性的子宫,而且还象征着‘重复畸胎’的形态!关键就在那个双层重叠的玻璃罩。”
“可是….99lib.…”御手洗不忍心的道,“万一你的推断是错误的呢?万一的确是村庄中的某个男人致使你姐姐怀孕的呢?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医疗诊断的失误,也不能将罪责全部让蟹场隆夫来承担吧?”
“哼,”虫子站了起来,眼泪从眶内流出,不知为何又令人寒意的笑了起来,“御手洗君,我们走吧!”
“等等……”御手洗浊却迟迟不肯站起,“你是否也在等待着被揭开真相的一刻呢?如果不是我识破可你的诡计,那你复仇的动机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吧?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通过布置现场来重现“重复畸胎”的祭奠仪式,也不就失去了意义吗?
唉,这个女孩呀……
这个将九年的时光葬送在姐姐体内的女孩呀……那个忍受不了羞辱而选择自杀的无辜女孩呀……这个女孩呀……
御手洗浊低头,想回避虫子的目光,但他想到鲇川和天城还把守在门口……御手洗浊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有的人。
真相,有时候是如此的令他悲恸和无奈!
(完)
注:作者所举的例子均确有其事。二〇〇99lib.三年时,在哈萨克斯坦,也发生了“重复畸胎”的奇事,更令人惊骇的是,“怀孕”的居然是一个七岁的男孩!所以我们对自己的身体了解得越多,随之而来的未解之谜也就越多。
1、江岛的历史
“草野,你最近有没有看过石冈次郎的小说?”日本推理界的奇才江岛同志颇为不快的问草野。
“啊,你说的是那个写出数个惊天诡计的石冈次郎?”中村行人却是一脸的兴奋,举起手边的一本小说,“我正看到《雪地怪圈》嘿嘿,就算是看了无数推理小说的我,也根本无法在没看解答之前推知真相!足见作者的异想天开了。”
“是啊,其实在推理圈内,大部分的作者都是开头几部写得风生水起,令人刮目相看。但是越写到后面,诡计越薄弱、推理越牵强。”江岛一本正经的说道。
草野点头:“你的话是有道理,不过我却看似你是在嫉妒人家嘛!何况石冈次郎近来也有许许多多的新作啊,创作水平根本没有下降,反而在日益完善各个方面的能力,以期达到在推理性和文学性方面的平衡呢!”
“他写的都是不可能犯罪吧?”江岛忽然略微转变了一下话题。
“嗯,比如说雪地密室、不可能的消失、灵魂出窍、无人生还模式的变种、不在场证明的破解等等。石冈次郎就好似一个无底洞,几乎每过几天就有一个别人完全想不到的诡计诞生。我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国内原创作者,你知道吗?我们编辑部有很多人,都将石冈次郎视为新一代的岛田庄司呢?”
“嘿嘿,仅仅因为他笔下的侦探叫做御手洗浊吗?真是滑稽,难道是使厕所变得更加肮脏的意思吗?”
“这恐怕牵扯到人家的鸦城观、价值观、社会观了!”草野义正严词,双手不停的抚摸石冈的著作,“不过听作者石冈次郎说,这些匪夷所思的案件其实都是一个叫作御手洗浊的流浪汉亲身经历的哦!难道世上真有如小说般的不可能犯罪事件吗?或者是石冈次郎的炒作手段?在日本国内真的有一个叫作御手洗浊的人物吗?听石冈说,这流浪汉可是‘岛田庄司笔下占星术师兼侦探御手洗洁的现实中的原型’呢!”
“真的这么厉害吗?那我倒想考考那个流浪汉了。”江岛停顿了一下,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考考他?嘿嘿,其实对于逻辑推理么,那也是我的强项。”草野微笑道。
“这可不是一个假设的谜题哟!而是我亲身经历的没有解答的杀人事件。御手洗和石冈不是喜欢不可能犯罪吗?我就给他说一个好了,我看他如何破解不在现场证明!”
江岛,这个被鸦城誉为“日本的推理天才”的作家丝毫没有开玩笑。在江岛二十岁——也即五六年前——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件真正的杀人事件,虽然并非亲眼见到尸体,而只是作为证人出席,但这桩令警方头疼的不可能犯罪,却直接开启了江岛对推理小说的兴趣。从这件案子之后,江岛辞去了工作,据说在一两年间看了超过一万本的推理小说,又恰逢只拍摄推理剧的鸦城仙冬导演的《纯本格》杂志创办,江岛被盛邀加入。三四年后,江岛和鸦城便成了日本原创推理的中流砥柱。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我只想问的是,我们的江岛同志,有没有推理出真相呢”草?99lib.野有些揶揄的问道。
“我早不想干了!”草野心中老是这么想,他每个礼拜都为《纯本格》写些书评或者八卦新闻,得到的稿费也不过一两百元,完全不够一顿饭吃。草野心中正考虑的是和石冈次郎合作,大家一起写原创的推理作品,然后红极一时,成为日本的“埃勒里·奎因”,其实草野最佩服的作家便是EQ了……不过说实话,他更想一会御手洗浊这个奇人,不过整个日本如此之大,自己上哪儿去找他呢?他的行踪太飘忽了,就算是专写他所破奇案的作者石冈在一年之内也仅仅在几个大节日能和他约会见面……不过,警官鲇川漂马和法医天城一二倒是和他有着固定的联系,不过御手洗似乎特约嘱咐过二人切不可将他的行踪外泄……真是的,难道是怕狗仔队吗?
“……”江岛脸色刷白,“没有,我没有找出任何一种可能的答案。也只能说这个案子太匪夷所思,太奇怪了。但是凶手如果不是他,我.99lib.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有动机。”
“凶手是谁?就是那个你心中确定无疑的凶手,他是谁?”
“古峨。你要知道,就是那个事件,直接促成了日本文科推理之圣东一的诞生。嘿嘿,虽然那次,东一差点没命……”
草野心想,你们编辑部居然有那么多的秘密没和我说,岂不是当我草野是个外人?一两百元也没啥好赚的,我这次铁了心要和石冈次郎合作了。哈哈,日本的埃勒里·奎因啊……二十岁上的江岛,外表狂傲不羁,行事作风出人意料,不过只有他心中知道,这样的所谓的潇洒只不过是在掩盖他内心的空虚。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天才的江岛跳了N级)……不,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问自己这么个问题:人活着究竟有什么价值?
我又是干什么的呢?
江岛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天空,他一无爱好,对于名利也无甚追求。大学毕业后。便在家里赖着父母,或者出去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每次沉浸在空虚和麻木之中,江岛总是骗自己说这是在寻找,寻找自己的出路,寻找自己的将来。可是他每次都找不到。
唉,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根本没有自己想要干的事情嘛!这样的人生和死亡又有什么分别呢?
外表放荡不羁的江岛,内心却是无尽空虚。可是,他总要面对生活,面对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必须解决的经济问题。
江岛什么事情都不想干,他认为干什么事情都是无聊的、违背自己心愿的。可是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事情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是成为一个诗人吧?
有时候他也写诗,但总是被人说成是无病呻吟、是狗屁不通。
就这样,穷困潦倒的大学生、伪诗人找了一份每月八百元的小区保安的工作,就是不分日夜的在一间尚能遮风挡雨的“小亭子”内看着陌生的车辆和人们进进出出,然后收取停车费的工作。
钱多钱少对我无所谓。江岛豁达的想到,自己就是要求个安静,要躲避世俗,要一个人生活,对的,就是这种纯净的不被别人打扰的生活。
多好呀!在一个小亭子中,没事就翻两本书看看,或者打开收音机听听流行音乐,再无聊,就看看过往的美女,那也不错。
可是,没过多久,江岛就差点被请辞。
“我说你这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怎么老是想着偷懒呢?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好好看门,却躲在里面看你那乱七八糟的书!你还有点责任心没有!还有,看见别人汽车开出去,一定要出来收停车费知道没有!你老是窝在里面,我们国家损失的钱可要从你的工资里面扣掉!……”
于是,江岛第一个月的工资仅仅剩下了可怜的四百元。
被挨了一顿骂的江岛学乖了不少,至少在白天都保持精神抖擞的,进进出出的车辆虽多,但江岛从不放过一个开出去却不付钱或者忘了付钱的人。
面对无数张焦躁而扭曲的面孔,江岛总是笑眯眯的迎上去,摊开两只从来不修指甲的手,嘴里机械般的说:“钱,四块钱。”
就这样,光阴似箭,江岛干了半年多之后,便遇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杀人事件。
江岛记得很清楚,那天正是星期一,人们又复归繁忙。进进出出的车辆也特别多,不过江岛倒是心如止水,见一个出去的就跑上去收钱。干了那么久,这小区中的人都和矢部夸三熟知了,江岛甚至用不着说话,他们就自觉的把钱塞给江岛。然而这一天,古峨的情况很不对劲。
古峨的车又旧又破,江岛从老远就认出了这是古峨的车。他不舍的离开小亭子——收音机里正播放他最喜欢的来自香港的beyond乐队的《灰色轨迹》——等在出口处。
古峨似乎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要交停车费,车速开得很快,直想冲出小区,差点把江岛给撞翻在地。
江岛惊愕的闪开,努力控制自己的平衡才没有倒下来。
“干什么?想撞死我吗?”江岛不由骂了一句。
车窗旋了下来,露出了古峨满是汗珠的脑袋:“对不起!”古峨把一张钞票丢在地上,便没命似的开车走了。
“莫名其妙!”江岛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这辆老爷车吐出来的烟九九藏书 可真大——捡起了地上的钱,“瓦,一张五十元的!这小子,脑袋出问题了吧!”江岛把钞票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五十元对他来说可是个大数目,足够他过一个礼拜的了。
然而,那时的江岛并不知道,此时古峨身上正背负着一起杀人事件和一起杀人未遂事件!
得了便宜的江岛悠哉悠哉的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继续听beyond的音乐。“只有顽强,明日路纵会更彷徨”江岛跟着哼唱,不过在他的生活中没有彷徨,只有空虚。
2、东一和水子的脑袋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傻里傻气的门卫,古峨不禁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望着眼前这条拥堵的老迈的马路,他又是叹了口气。
车子如泄气似的停了下来,古峨绝望的回头看了看躺倒在后排的东一。
虽然东一的头经过了仔细的包扎,但古峨仍旧能看出血丝正一点点的向外冒出,时间正不停的消耗着东一脆弱的生命。
而在古峨举起花瓶,因为愤怒而砸向东一的时候,他绝想不到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东一当场倒地,失去知觉,就仿似死掉了一般,而自己却愣在一边,想的则是如何掩盖自己的过失行为。
古峨甚至想把东一埋了,以此来消灭自己所有的罪证。
但等他一冷静下来,就发现这样做是完全错误的。一是现在东一还有生还的可能,如果及时送到医院救治,就算被人发现是自己所为,也不会负太重的法律责任,毕竟自己事后及时弥补了。二是就算自己把东一埋了,也无法完全消除自己的罪证,自己把东一请来做客的事情,周围的邻居或多或少都知道了,自己完全无法去堵住这么多人的嘴,再者,世上没有真正的毫无破绽的犯罪,自己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是会真相大白的。
经过缜密的分析,古峨只有把东一送到医院,然后去自首这一条路了。尽管自己会被起诉,会被判故意伤人罪而呆进监狱,不过总比犯杀人罪来得好。
前方的车辆开动了,古峨无奈的叹了口气,驶向会救好东一却害了自己的医院。
为东一付了医疗费,并且听到东一并无大碍的消息后,古峨有似松了口气又似垂头丧气似的开着自己的破车悄悄的回到家中。他要向警方自首。
听着话筒内一声一声的铃声,古峨感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喂,是警察局吗?我刚才打伤了人……”
放下电话,古峨感到一切都已经完了。尽管东一并没有死掉,自己面临的惩罚或许会很轻,但无疑的是,自己和水子的爱情完蛋了。
水子一向是个很在意男朋友品质的女孩,她如果知道自己打伤了她的好朋友东一,她一定会提出结束恋爱关系的。
想到这点,古峨不禁把头埋了下来,眼眶中隐隐有泪水在流动。
古峨很爱水子,他觉得她什么都好,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个天使。如果没有这次的事件,水子本来已经同意在今年十一的时候和自己结婚了。唉!为什么自己这么冲动呢?为什么东一一提出反对他们婚姻的意见的时候,自己就会如此愤怒,以致有想杀了东一的举动呢?归根结底,古峨还是觉得自己太爱水子了,正因为太爱水子,才会对反对他俩结合的人施以攻击,尽管东一也是水子最好的朋友。
自己……或许是出于对东一的戒心,或者是嫉妒?
古峨近来一直发现东一和水子走得很近,自己这次强烈邀请东一来自己家玩几天,也是出于不让他们再约会的考虑。
尽管东一和水子都明确表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情爱关系,只不过是事业上的伙伴,但是古峨到底还是压制不了自己的醋意。
嗨,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结果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水子会愤然离开我,另寻新欢,说不定就是“伤愈复出”的东一……想到这里,他真想刚才那一击能把东一打死掉。
正在思路越发混乱的时候,门铃响了。
古峨感叹自己藏书网
的不幸的宿命,木然的开了门。
新见警官进屋之后,立即巡视了四周,看来这个犯人自首之后,根本就无心乱动屋内的东西,卧室里表面上的所有证据都证明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那么,你是拿这个花瓶砸向……”
“东一,他叫东一,已经被我送到医院去了,没有生命危险,或许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吧。当时,他额头上冒出了好多的血,把我吓死了,还以为自己犯了杀人罪呢。”古峨双目无神的望着新见。
新见点头,继续问道:“这个东一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好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你怎么会突然拿花瓶砸他,像是要砸死他一样的?”
古峨张嘴想要辩解,可是沉默了一会儿,无力的道:“当时,我是有想杀了他的念头。因为他坚决反对我和水子的婚事,而且我一直在怀疑他和水子有染。”
“水子?是你的妻子吗?她在哪里?不和你住在一起吗?”
“不,她现在只是我的女朋友。我们计划要在几个月后的十一黄金周结婚的,可是东一却一直莫名其妙的反对我们。而且最近东一频繁的和水子见面,令我产生了不好的怀疑。”
“于是你醋意大发,蓄意谋杀东一?但是杀人未遂,到最后良心发现,又把东一送到医院去了?”
古峨对新见怒目而视,但是这个推?99lib.论实在是“那一刻”的事实所在。
“东一和你住在一起吗?”
“不。他自己有房子。”
“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你请他来谈点事情吗?呵呵,或者是你打算在这里解决掉他?”
新见?99lib.的咄咄逼人的推理令古峨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那是你片面的想法。我是在大前天邀请东一过来玩玩的,不过说实话,我是不想他和水子走得太近,故而刻意的监视他。”
“嗯,大概也是在寻找杀死东一的机会吧?”新见狰狞的笑道。
古峨耸耸肩,表示他已没有精力和新见争辩下去。
卧室的零碎的瓷片碎了一地,上面还沾有已经凝固了的血 迹,新见指挥手下采集了几片样本,正要向古峨作进一步的调查时,门铃又响了。
外号叫“千年老妖”的老太婆正和如花似玉、容光焕发的水子坐在一起,这老太婆就像个活了千年的妖精,无论这幢楼里什么人的什么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怎么样?那男人迫不及待要提出结婚了吧?”老太婆正边啃水子藏书网独门密制的咸肉,边和水子拉家常。
“嗯,是的。我们定在十一的时候结婚。”水子不知为何额头渗汗,回答也是敷衍得很,心中直希望这烦人的老太婆快走。
“男人呀!对于得到了手的东西,总是会失去兴趣的。一旦你和那小子结婚之后,那小子一定会逐渐的对你冷淡的!哼!这是我们过来人的经验。”妖子说话的时候,唾沫乱溅。
水子猛掐自己的臀部,以防自己笑出声来,因为她知道这老太根本还是个处女呢!大概在十多年前,她因为寂寞领养了一个小孩,就当作是她的孙子了……水子故意抬头看了看挂钟,道:“老太太,现在不早了,已经快七点半了,你孙子要起床了吧?还不快去准备早饭?”
这老太婆精力超人,每天都在四五点钟的时候起床,他们一家实在受不了她的生活习惯,虽然没有严词提出,但是妖子自己近来也渐渐明白了。每天起床后,便来找水子闲聊。水子也是早起分子,刚开始的时候还颇觉这个老太的友善,到了后来,老太太便问东问西的,水子每天的早晨都是在忍受中度过的。
“嗯,是该起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呢,起得比我们还晚,世界真不知道被他们搞成什么样呢!”水子乖巧的扶起老太太,将她送出门去。
然后,钟敲了七点半,水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坐下来安静的等待某人的出现。
“鲇川漂马!你来这里干什么,又没有发生什么杀人案件,好像不归你管吧?”新见警官异样的看见门口站着负责杀人案的鲇川漂马警官。
“嗯?没有杀人案吗?你看看这个?”鲇川漂马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照片,“这是在现场拍摄的,手法极端的残忍,不仅脑袋被砸烂了,而且死后,凶手还变态地将死者的脖子勒得鲜血纵横,你还说这不是杀人案件吗?”
新见摸不着头脑了:“可是……这里好像不是杀人现场吧?”
鲇川漂马道:“死者叫做水子,而根据一个老太太的证词,住在这里的人正是死者的男朋友古峨!”
新见尚未反应过来,内屋的古峨猛地冲了出来,惊道:“什么?水……水子出了什么事?被、被杀害了吗?”
鲇川漂马点了点头;古峨的身子猛然歪倒在地。
3、新见和鲇川漂马的整理
“想到了什么?”江岛问道。
“完了?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犯罪嘛。”草野回答。
“当然没完,我只是问问你现在的感觉如何。其实案件到这里,真正的牛人,已经差不多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背后在耍什么诡计了。”
“哈哈,”草野笑得很尴尬,“你不是说,最后连警方也迷惑了吗?”
“我现在只是在问你的想法。”
“我忽然想到了石冈次郎的《二十角馆的无头尸》,你知道吗,里面的情节和这个故事有着一些相似之处,我正力图从御手洗浊的推理中获得破解此案的灵感。”
“算了吧,完全不一样。”江岛正色道,“既然你毫无想法,那你接着听,马上就到令你困惑的部分了。”
案情讨论会上,新见和鲇川漂马正在百思不得其解。
“那么,鲇川,现在让我们重构整个案件如何,理一理所有事件发生的顺序吧,我认为其中一定有着什么猫腻。”新见道。
鲇川漂马点头:“当然,现在缺的就是明确的思路。那天早上的事情确实很蹊跷,东一和水子都被人攻击了,一死一伤,而且攻击部位都是在头部,事情又扯上了水子的男友古峨,看来真相岂非就隐藏在他们的三角关系中?”
“你可不要被案件的表面所迷惑了,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犯罪的可能性,而非动机。诚然动机十分的重要,不过你能肯定某人杀了水子,那的确是因为感情上的因素吗?也许有着其他原因,比如金钱和仇恨。”
“当然咯,不过如果说到犯罪的可能性的话,最有嫌疑的古峨却有着令人迷惑的不可能犯罪性,也就是他有着时间上的不可能性。”鲇川漂马停了一下,“虽然这个并非是直接证明,也显得过于巧合了,不过我依然认为古峨并没有可能犯罪,而且他也没有动机。他想杀死的是东一,而非水子。”
“让我们把思路理一下,你再做出判?99lib.t>断好吗?”新见的心中很是怀疑古峨,“最后一个见到水子的人是一位老婆婆妖子。她早晨大约四点半起来,便到水子的屋中和水子聊天。呵呵,想不到现在也有年轻人起得那么早啊!水子和妖子大约聊到了七点二十多分……”
“等一下,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很简单,妖子的孙子设了闹钟,设在了七点半。而妖子回到自己家里后,正好听见闹钟响了。”
“明白了,不过,这个时间似乎对破案毫无帮助。”
“也不能这么说……总之,这是妖子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水子。”
“水子和妖子住得近吗?”
“上下层的关系,水子住在上面的三楼。”
“嗯,好的,请继续整理案情。”
“回到家里的妖子,百无聊赖,孙子上班去之后,便一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放到山田和上田结婚的那一段上……”
“什么?那是什么电视?这个重要吗?”
“最近热播的《圈套第四季》呀!你居然不知道,主演可是你的助手最喜欢的仲间奈绪子呢,说实话,我也挺喜欢那小妮子的……哈,言归正传,后来经过我们的调查,电视剧放到这里的时候,时间上正是九点二十五分左右。与此同时,妖子看见门外有个男人正鬼鬼祟祟的走上三楼……”
“等等,妖子怎么看得见有个男人?”
“天热,妖子家里铁门开着,只是罩了一层防止蚊虫飞进的薄纱,而妖子又正好是在客厅看电视,所以看得到。”
“好像还真巧,不过,这个似乎也全无帮助啊!”
“怎么没有,那时妖子正无聊得很,便想走出去看那个男人到底要去干什么。”
“她怎么这么好奇?”
“她认为这个男人是古峨,因为背影看起来很像。”
“但其实是不是呢?”
“不知道,”新见添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妖子跟上楼去看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男人走进水子的房间。因此妖子更加肯定自己看到的就是古峨。妖子接着又回去继续看电视,到了大约九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我们是根据电视剧的情节调查出的准确时间——妖子又看到那个男人慌慌张张的走下楼来。”
“妖子一直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正面?”
“很遗憾。妖子神经质的跟了出去,便发现从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有几滴血液。妖子一下子惊呼出声,没有去管那个男人,便跑上三楼,打开了水子的房间。”
“结果就发现水子被人砸得面目全非了?”
“是的。妖子立即下楼报警,报完警后妖子怕得不得了,干脆藏在被窝中……”
“然后呢?”鲇川漂马有点不耐烦。
“警察大约是在九点五十分左右到的,立即推断水子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至九点四十分之间的二十分钟内,这个推断完全符合妖子的所见。也即水子是被那个被妖子认为是古峨的人所杀的!而进一步根据妖子的证词,水子的死亡时间必定是在九点二十五分至九点三十五分这十分钟内!”
鲇川漂马若有所思:“嗯,现场的情况呢?”
“基本没有被乱动过的痕迹,凶手杀人的手法很果断,很干净利落,进来之后直奔主题。砸死水子的是放在客厅作为装饰用的青铜雕塑,不过我认为凶手本来并非想砸水子的脸,是趁水子转过头去——可能是泡茶之类的举动——之时,拿去雕塑想砸水子的后脑的。可是也许是水子察觉到了吧,在回过头的一瞬间,青铜雕塑就砸到了水子的脸上。可能砸一下并不致命,于是这个冷酷的凶手便又砸了好多下,而且最为残忍的是,在把水子的脸砸个稀巴烂之后,凶手还用电风扇的电线用力勒住了水子的脖子,直到水子的颈部血肉模糊为止。作案手法之残忍,实在罕见。”
“这样的话,在水子一方面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了,那么我再来说说关于嫌疑人的各种情况吧。”鲇川漂马清了清嗓子,“我认为在本案中有嫌疑的人,不外乎古峨和东一两人了,根据古峨的叙述——东一则是完全否认古峨的说法——我们知道他和水子约定在十一结婚,而东一可能因为个人原因——古峨认为是东一喜欢上了水子——而想阻止他们的结合。于是古峨就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他盛邀东一来他家做客,其目的是想让他和水子分开,顺便好监视东一的行动。东一是在案件发生的前天和古峨合住的,这点古峨周围的邻居都可以作证。这是案发前的基本情况。”
新见点头:“你再说说那个发生太多的事情的早晨吧。”
“那天,东一和古峨大约是在八点起床,这点并没有被明确的证实,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了。起床之后,古峨就去厨房做点心招待东一。大约在八点半的时候,他们便坐在一起享受美食。而此时,东一不合时宜的提起了古峨和水子的婚事,并且列出了许多莫须有的理由——按照古峨的说法——来劝阻古峨不要和水子结婚。两人的谈话逐渐升级,到了最后简直到了面红耳赤的地步。而约在九点十五分左右,忍受不了东一冷嘲热讽的古峨便拿起了手边的花瓶砸向了东一……”
“等等,那个九点十五分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哦,那个时候东一和古峨正在听电台广播,九点的时候有个beyond专场,一直播放到十点半,古峨拿花瓶砸向东一的时候,正好播放到beyond的《东方宝藏》,里面不是有这么一句么……嗯,long way without friends……在那时他们的友谊面临崩溃,于是两个人都十分清楚的记得,两人的在这件事上的证词完全一致。”
“嗯,似乎电台广播和电视剧还对我们的侦破工作有力呢!”
“当然,不过就是这个结论,最后弄出了什么不可能犯罪的问题……言归正传,东一瞬间被砸晕了,而失手伤人的古峨一时慌了神,根本不知道干什么好。呆了一会后,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找来了纱布之类的帮东一仔细的包扎。”
“为什么不立即报警,或者叫救护车?”
“他说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被判刑之类的。总之,古峨那时力图想掩盖自己犯罪的事实。可是古峨自己毕竟不是权威的医护人员,简单的包扎根本无法止住东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鲜血,古峨多次想推醒东一,可是东一就像死了一般,躺倒在地上。古峨本来就仇恨东一,而这个时候东一又看似快死了一般,于是古峨几乎就想补上一击,让东一彻底闭嘴,然后毁尸灭迹。但内心挣扎了许久后,古峨还是怕自己的罪行被人知道,于是背着受伤的东一出楼,驾车将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那么古峨送东一去医院的时候是几点?”
“这个呀……多亏有门卫……嗯,他叫江岛,古峨开出出来的时候,江岛正想向他要停车费。而那个时候恰巧江岛也在听广播,广播里正播出beyond的《灰色轨迹》,而我们调查得出那个时候的确切时间是十点藏书网一刻左右,也即在东一被砸后的一小时,也就是说,古峨良心发现背着东一出来的时间约是十点十分。古峨和东一在房间里大约呆了五十五分钟左右,古峨才下决定要救东一。”
“说实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很可疑,一小时可以干很多事情了。”
“你说得对!你的意思便认为古峨就是杀害水子的凶手了,对不对?可是很明显,根据妖子、古峨、东一的联合证词,在九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有个神秘男子走进了水子的屋子,而古峨刚砸完东一。所以古峨不可能是那个神秘男子。何况,水子的屋子和古峨(还有东一)的屋子中隔了一条河。”
“河?什么意思?”
“水子住在B地,而古峨住在A地,两地仅有一座大桥相连。而谋杀案发生的九时至十时,正是交通拥堵的时段。我们在事后经过仔细的调查发现,在那个时段,要从A地经过大桥到达B地,平均要三十分钟,至少也得二十五分钟。你想想看,神秘男子是在九点二十五分出现的,而古峨在九点十五分砸晕了东一,也就是说如果古峨要犯罪的话,必须在十分钟内从A地赶到B地,这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至少要花二十五分钟呢!”
“可是古峨在砸晕东一后的一小时内究竟干了什么,并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啊!”新见道。
鲇川漂马摇头:“可是,妖子的确是在九点三十五分的时候,看到水子被人砸花了脸,也即九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水子已经被某人干掉了。就算我们抛开那个神秘男子的因素,假定古峨砸完东一后,立即以最快的速度从A地赶到B地,也至少是在九点四十分了。因为古峨砸晕东一是在九点十五分,而从A地赶到B地的最快时间是二十五分钟,所以古峨不可能犯罪。”
新见一时无语,想了一下,然后道:“实际上如九九藏书
果加入神秘男子和古峨要处理其他事务的因素,留给古峨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十分钟的。”
“对呀!所以从物理上来说,古峨是完全不可能去杀害水子的。当然,这是建立在东一和古峨的证词没有抵触、完全一致,以及妖子的证词不是伪造的前提下。当然法医最后判定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至九点四十分之间,就算妖子的证词不可靠,我们且假定水子是在九点四十分被害的,而古峨砸晕东一后又是以最快速度从A地赶到B地,那么时间上确实正好来得及。而杀害水子——杀害水子当然得费一段时间——后,假定古峨是在九点四十五分又驾车以最快速度返回的话,那么将在十点十分到达A地,然后再从小区内开车将被砸晕的东一送到医院,那么被江岛看到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在十点十五分了。一切是不是正好来得及呢?”
“完全不对,”新见道,“没有考虑进除了开车和杀人之外所花费的时间,比如步行到楼下、上下楼梯、搬运东一等等的时间,而且古峨不可能做到两次都以最快的时间完成路途吧?而且妖子也没有理由做伪证,那个神秘男子必定是在九点二十五分的出现的、古峨必定是在九点十五分砸晕的东一、江岛必定是在十点十五分看到古峨驾车前往医院。那么这样的话,古峨就是完全不可能犯罪的了!”
“当中肯定有问题。”草野摇头晃脑的思考着。
江岛叹道:“是啊,古峨这家伙肯定有问题,他为什么要砸东一,他砸东一必定是有个理由的!也即他砸了东一之后,必定能完成此次犯罪;他不砸东一的话,便无法完成此次犯罪!”
“好玄……”草野眨巴眨巴眼睛,抬了抬眼镜,“不过,你为什么肯定凶手就是古峨呢?或许鲇川漂马和新见的推理是正确的,古峨确实不可能犯罪呀!”
“直觉……作为一个天才的推理作家兼推理评论家的直觉!草野,如果你是古峨——一旦遇到解不开的谜题,把自己当作制造谜题的家伙,似乎一直是我的方法——你会如何犯罪?你会如何超越时间、超越距离,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杀死水子?”
草野一字一顿道:“其实,方法有很多。”
4、草野的穷举推理被扔进历史的垃圾筒
“不过,在讨论这个谜题之前,我们一定先要证明一个大前提是否正确:这个案件是否真的发生过,还是只是你江岛的胡编乱造?”草野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用右手食指指着江岛的鼻子,言下之意是“你想挑战我吗”。
江岛尚未回答,门口传来了电影导演兼杂志主编鸦城的声音:“我可以证明,的确有这个案子,因为在开庭的时候,我也在场。”鸦城习惯性的搔了搔他的“鸟巢”——就好像活脱脱的金田一耕助站在大家面前,“我当年对杀人事件或者推理小说并无甚兴趣,直到遇见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案子。随着案子的细节被披露,我的疑惑也就越大,开庭的时候,我好容易逃了一天的课,才听到了一场精彩的法庭辩论!其实这个案子在当时是如此著名,为什么草野却没有听闻呢?”
草野冷笑道:“我那时专心在看EQ的小说,哪关心什么现实中的愚蠢的无创意的杀人案件呢?”实际上,草野正和远居美国的兄弟为了遗产的分配而惶惶不可终日。
鸦城顿了一下,道:“好吧。现在你的这个疑问已经得到了证实,案件确实发生过。”
“那好,看来事件越来越有趣了哦!”草野用言语上的不屑来掩盖心中的慌张,“既然鸦城导演在开庭的时候在场,那么必然对这件事情有着十分的了解……而,我想问的是,水子真的是被谋杀的吗?”
鸦城和江岛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从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我们要全面的考虑该事件的所有可能真相。你们一开始就怀疑水子是被杀的,并且一力的想找到凶手……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可能水子不是被杀的,而是意外死亡、或者自杀的呢?”草野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嗯,草野的想法极其有意思,想想看,我们究竟是为何认定水子是被杀的呢?第一,水子是被砸死的,这不像是自杀或者意外事故;第二,水子的颈部有被勒过的痕迹。可是……”
“这两点皆不能被认作是被谋杀的可靠证据。为什么被砸死就一定是谋杀案呢?凶器是一个青铜雕塑,我想问,这个雕塑平时是放在哪里的呢?”
“你等等,”鸦城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对于生活中遇到的离奇事件,我都有纪录下来的习惯。那次也不例外……有了,那个青铜雕塑本来是放在收藏架最高处的一格的。”
“嗯,很好,也就是说,完全有可能是某种自然原因或者不经意的人为原因导致这个雕塑从架子高处跌落,然后正巧砸在了水子的头上咯?”
“不,实际上不是不经意的人为因素,而是经意的人为干扰。那天控方律师高木曾经讨论了‘远距离机械杀人’的方法来破解古峨的不在场证明。”鸦城正色道。
草野点头:“的确,假设雕塑是‘摔落’下来砸死水子的,那么的确可以分为‘没有主观因素’和‘完全是主观因素’这两种可能。前者即说这个雕塑可能是因为种种自然的、物理的原因摔落的,正好把水子砸死。后者则包含‘机械诡计’,在本案中则尤其指向‘远距离的机械诡计’。”
“是的,高木曾经在法庭上,演示了超过十种能在千里之外控制雕塑从高处坠落的方法……”
“不过,可惜的是,水子在被砸死后,凶手——假设是谋杀的话——还勒过她的脖子,并且勒得血肉模糊。要弄倒一个雕塑,所施加的力完全有可能远距离操控;但凶手又如何能够在远距离操纵一根电线,使之勒住水子的脖子呢?”
“于是,高木又提出了凶手不为古峨一人,而是两人的说法。即古峨操控雕塑的下坠,而在砸死水子后,还有一名帮凶故意用电线猛勒水子的脖子,造成不可能从远距离犯罪的假象!”
“可是,为什么这么断定古峨就是凶手呢?既然是远距离操纵,为什么那个帮凶不可以操纵着杀死水子呢?从这点上来说,完全无法证明古峨和本案有关!而且,以我的观点来看,与其说‘雕塑的下坠’和‘勒痕’是为了造成古峨不可能犯罪的假象,还不如说后者是某人用来误导大家,令大家认为水子定是死于谋杀的假象的!”草野一向很佩服自己能用如此“精确”(故弄玄虚)的言词来说出一个复杂无比的事情。
江岛的眉毛一挑:“你是说,水子本来就不是被谋杀的,但是某人在事后故意制造出勒痕,是想制造出水子被杀的假象?乃至进而将谋杀的罪名加在古峨头上?”
“有这种可能性。”鸦城抢答道,“不过,可能性太小了。水子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二十分至九点四十分之间,而警察是在九点五十分到达现场,那个时候水子脖子上的勒痕已经有了。难道事情就那么的巧,在水子意外或者自杀身亡后,立即有人发现,并且想到了一个可以误导大家的方法吗?不过,这个人当然有可能是妖子,新见曾经问过妖子在看到水子的‘大花脸’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妖子的回答很模糊。所以,一个可能性是妖子制造了伤痕,用来令大家认为水子是被谋杀的,或者要陷害古峨;另一个可能性是,水子死后,正好有个人发现(或者水子是自杀的,自杀前通知了此人),并且这个人恰好为了某种原因要刻意制造水子的被杀假象!”
江岛不觉的翘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鸦城,各种可能性都分析到了。不过,我个人觉得草野的想法完全不对,不是没有可能性,而是可能性太小了。草野,你还有什么推理吗?”
草野想了一下,道:“是自杀、意外还是他杀的大前提已经被我们考虑到了,那么我们接下去便要考虑如果是他杀,那么凶手是否是古峨的问题了。因为凶手是古峨的假设过于复杂,我们先考虑凶手不是古峨的情况。第一,东一是凶手,他设了一个巧妙的诡计,利用古峨为自己弄了不可能犯罪的证明;第二,东一不是凶手。根据东一和古峨的联合证词,东一被砸晕是在九点一刻,所以其人不仅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杀死水子;第三,根据妖子的证词,可以推断九点二十五分至九点三十五分期间有一个男子曾在水子屋子中停留,那么我们必须探讨的是:第一,该男子是凶手;第二,该男子不是凶手;第三,该男子是共犯。
“如果该男子是凶手,那么一切符合妖子所见,也解释了其沾上的血迹,其停留时间也和水子被害时间相符。那么接着讨论:第一,该男子是谁;第二,该男子有何动机;第三,该男子如何犯罪(系指为何砸死水子后,又用电线猛勒水子的脖子)。
“如果该男子不是凶手,我们接着讨论:第一,该男子为何会在那时出现;第二,该男子是谁;第三,该男子停留时期,水子的生死如何——是死,是活,还是气息奄奄;第四,如果弄明白他停留时期水子的情况,便可以对我们的进一步推理起到关键作用。
“如果该男子是共犯,我们便要讨论:第一,该男子是主犯还是从犯;第二,为何是共犯,也即另一共犯为何一人不能完成此次犯罪,为何一定需要此人的帮助?第三,该男子停留期间,共犯是否已完成罪行,若未完成,该男子起到什么作用?若已完成,该男子又有何意义在此时出现。
“第四,该男子和本案无关,请注意,这和‘该男子不是凶手’并不等同。因为不是凶手并不一定和案件无关,他的出现会使案九九藏书件发生种种变化。而和案件无关,也即该男子出不出现,并不会影响到案件的发展,我们完全可以不必考虑该男子的存在。
“第五,妖子的证词是伪证,关于神秘男子和其进入水子房间看到的现场情况和事实不符。那么我们便要讨论:第一,妖子为何作伪证;第二,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比如,神秘男子究竟有没有(如果没有,楼梯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水子最初死亡状态是如何、第一现场是否真的在那里等等……”
草野仍在不停的推理,不过江岛和鸦城相对一望,立即得出了一个结论:“草野用的乃是最无聊的‘穷举推理法’。”
“停一下,草野,”鸦城道,“你这样一条一条的列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每一条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来判断正确与否,那岂非永无穷尽之日了?何况,我认为根据本案的情况看来,完全可以把情况分的很清楚:第一,古峨是凶手,他如何犯罪?第二,古峨不是凶手,凶手是谁?”
草野似乎还一下子收不回自己的思路,愣在那里。
江岛接着道:“怎么样,草野,你先来给我们分析分析如果古峨是凶手,他是如何犯罪的好不好?”
“好……”草野感觉自己的精妙推理是俗人无法理解的,“第一,古峨用的是时间错觉诡计。之所以能判定古峨砸晕东一的时间是在九点一刻,是因为广播中播放的是beyond的《大地》。假设古峨要在这点上耍阴谋,那么情况便要分成两种了:第一,砸东一是在九点一刻前发生;第二,砸东一是在九点一刻后发生。
“那么古峨在九点一刻之前,是否能知道广播台将在九点一刻的时候播放《大地》呢?或者那个时候不是广播的声音,而是古峨自己的录音机或者电脑的声音呢?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古峨、包括他的朋友没有一个是在广播台工作的,古峨不可能知道节目单。何况《大地》也并非是观众强烈要求点播的,而是事先安排好的。所以第一个假设不成立。
“广播台在九点一刻播放《大地》这是事实。然而如果古峨在那时早就已经干掉了水子呢?也就是说,在干掉水子后,古峨立即开车回到A地,并且给东一放九点一刻播出的《大地》。因为水子至少是在九点二十分被杀的——先不考虑妖子关于神秘男子的说法——所以我们假设古峨在九点二十分时立即从B地赶回,那么在路上至少花费了二十五分钟,也即在九点四十五分时回到A地。并且在那时给东一听早已经准备好的九点一刻的《大地》录音(该录音可能是古峨在从A地开往B地的路途中录下的),让东一产生时间错觉,并为自己作证。
“然而,根据东一和古峨的证词,他们是在八点左右起床的,然后躺在床上享用早餐。到了九点一刻时,因为争吵,古峨砸晕了东一。那么这段东一和古峨在一起的时间约为一个小时又一刻钟。而根据门卫的证词,古峨是在十点一刻时开车送东一去医院的。如果根据前面的假设,古峨在九点四十五分回来给东一放九点一刻的音乐,也即那个时候东一方才醒来……嗯,九点四十五分到十点一刻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如何能让东一以为一个小时又一刻钟仅仅是半个小时不到呢?从这点上来说,完全不可能。而且,古峨难道能控制东一何时醒来吗?总之,第二种诡计虽然精彩,但却也不可能成立。”
鸦城鼓起掌来:“99lib?你的这两个方法,都很巧妙,然而都被你自己给否决掉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解说第二个方法的时候,不自觉的加入了全新的证言?”
“什么意思?”
“按照你的穷举法,任何新加入的线索,都应被进行正确与否的讨论。而在你的第二种方法中,门卫江岛的证词是新加入的,如果门卫作伪证呢”
江岛立即道:“我不可能作伪证。不过按照鸦城的说法,即使我在十点一刻的确看到古峨开车去医院,也是不能因此得出第二种方法不可行的结论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看到车藏书网中的东一!”
草野拊掌道:“是啊,真相就在这里!古峨不仅给东一下了个套,也给江岛下了个套。仔细想想,如果十点一刻时,古峨的车上并没有东一的话,也即古峨是装作开车送东一去医院的,好让我们的第二种假设因为时间上的‘不足够’而流产……那么古峨在开车出去之后,若再次秘密返回呢?返回之后再唤醒东一,接着给他听九点一刻的音乐,然后等到一个小时后,砸晕东一呢?天!这真是可怕的诡计!然后再秘密的送东一去医院,然而我们根据东一和江岛的证词,所确定的事件发生的事件都是被提早了的,因而和水子的被杀重叠!”
“等等,你别那么兴奋……实际上,”鸦城指着他电脑上的一行文字道,“按照你的假设,古峨将东一送到医院的时间应是在大约十一点半,至少也要超过十一点吧?可是根据医院方面的证词,被砸晕的东一是在十点三十五分被送到医院的!怎么样?这下可是真的完蛋了吧?而且古峨是不可能肯定江岛并没有看到车内的东一的,他根本无法控制这一点。”
草野眨巴眨巴眼睛:“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推理到这里了,难道不对吗?也许古峨为了愚弄江岛,车内安放了一个很像东一的人偶……或者在十点三十五分送到医院的人……不是东一?而是个替身?”看见大家都没有反应,中村行人也收回自己愚蠢的弥补式的想法,“这样的话,无论怎么想,动用时间诡计都是不可行的了!”
鸦城冷冰冰的道:“完全正确。”
“那么……看来,看来我们接下去便要讨论我最讨厌的时刻表诡计了。想想看,凶手选择是拥堵时刻下手……等等,我有个问题,水子是干什么的,星期一不上班吗?还有东一和古峨?”
鸦城道:“他们那时都是自由撰稿人呢!呵呵,现在的东一也是,不过当初写点小资文学,现在东一在写推理小说,而古峨被判无罪后努力用功,似乎当上了某公司的IT经理,这是我听东一说的。看来都是那桩事件带给他们的变化。”
“哦,我想,凶手选择上班高峰时间下手,一定有其必要的原因的!鸦城,你有没有那个时候的交通线路图?”
“当然没有,不过高木在法庭上都已经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可能,不过都已经被一一排除了。你想听吗?嗯,我这里记载了呢:从A地前往B地,共有两千九百九十三种方法,排除绕圈和走重复路线的方法,那么就剩下了五百八十四种……”
草野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当然,这是排列组合……”江岛提醒道。
“算了算了,”草野投降,“我最讨厌这种玩意了,那么这种诡计真的已经被排除了吗?”
鸦城点头:“完全被排除了。在那个时候,还是开车过桥是最省时间的方法。不过也至少要二十五分钟,假设你先前提出的诡计也不行的话,那么古峨看似真的是不可能犯罪的哦!”
“好了,既然他是不可能的,干嘛还要那么斤斤计较呢?”草野的各种推理都被鸦城扔进了鸦城的垃圾筒,“那么我们接着讨论凶手不是古峨的情况好啦!”
“你忘了吗?”江岛冷嘲道,“这种情况,你已经讨论过了。”
5、御手洗浊的两节理论课
“现在也只能说说理论了。”御手洗浊(石冈次郎盛邀他来自己的母校演讲,不过似乎没人认识他,现在他化名为横沟京太郎)在讲台上思忖着,教室里坐着东京大学之贝克街侦探社的二十多名社员(末排混有日本的文科推理之圣东一),“大家看过的推理小说太少了,不过福尔摩斯和阿嘉莎,再加上怪盗罗宾和金田一——而那种柯南之类的实在太幼稚……——所以我一说说推理小说的历史和流派,难免泄底,不泄底的话又觉得无聊得紧……所以,不管听不听得懂,先给社员说说理论吧。”
“妈的,完全本末倒置,”东一盯着投影仪心想,“理论这种东西对于推理入门者来说太高妙,完全是对牛弹琴。我敢打赌,这我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什么‘专家’说理论不超过十分钟,底下鼾声如雷。”
自从情人水子惨死、好友古峨和自己视同陌路之后,东一一下子就消沉了。几年前因为强烈的抑郁症住进了精神病医院。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躺在病床上的几个月内——据东一自己说——他看了超过两万本的推理小说!出院后,东一立即向这方面发展,转眼之间,就成为了国内一流的推理作家。
“我认为,”御手洗开始演讲了,“推理小说中的诡计可分为两类:核心诡计和辅助性诡计。以《占星术杀人魔法》为例,核心诡计就是那个惊天动地的分尸诡计,而辅助性诡计则包含密室、雪地足迹、手记、地理方位等.99lib.一系列的小诡计。不过辅助性诡计也可以分成两类:和核心诡计无关的辅助性诡计、和核心诡计有关的辅助性诡计。前者的存在只是零碎的、孤立的存在,和全作的核心诡计并无紧密的关联,我并不能说这样的写法不好,只是觉得未免也太浪费,而且全作似无统一性、连贯性。以《樱的圈套》为例,本作的叙事性诡计和其所叙述的杀人事件等并无实质关联,叙事性诡计出现的主要作用仅仅是为了让读者有惊愕感(很强的惊愕感),我个人认为这并不能称为完美。而后者则和核心诡计有联系,或为了补充核心诡计的不足,或为了掩盖核心诡计而使其不被侦探察觉。对了,也可以说这第二类较为高级的辅助性诡计即是大家熟知的‘岛田流’,只不过两者的形式不同,我所说的依衬核心诡计的辅助性诡计是站在罪犯的立场上,深埋在事件的真相之中、谜团之中。而‘岛田流’讲的则是案件的表面现象,各种匪夷所思的表面现象乍看之下根本无法解释,但都是核心诡计所引发的涟漪。当然,更高级的‘涟漪’则是在涟漪本身中也隐藏诡计,并使之和核心诡计统一、连贯!古往今来,象这样的完美无缺的杰作到底有多少呢?”
“曲高和寡嘛!看过这两部作品的人能有多少呢?何况你说的还都是理论,这样细致入微的分类确实有一套,不过能明白的会有多少人呢?”东一环顾四周,心想,“大家都在吃零食嘛……”
“作为一个推理作者,我经常碰到这样的难题:如何掩盖我所创造的诡计?要知道推理小说其实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的无声的较量。读者能否提前看破诡计、推理出真相便是这部小说厉害与否的一个衡量标准。我一旦创造出了诡计,我便会站在凶手的立场上思考如何掩盖我的诡计。嗯,是的,我已经听到了底下不少人在轻声附和,对了,就是利用和核心诡计有关的掩盖性诡计!当然,我现在仅仅是在说理论罢了,到底如何想出能掩盖良好的辅助性诡计呢?那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不过,假设你的核心诡计已经匪夷所思到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情况下,那么设不设辅助性诡计也就无所谓了,反正都看不破,有可能多添小诡计会画蛇添足的!那么如何掩盖呢?在奎因的《中国橘子之谜》中——其实,这名字取得很烂——的著名谜题:现场的一切都被倒置了……呵呵,引发了我的灵感。也即,我们是要将诡计埋葬掉,是要将诡计藏起来,不过却不是令它躲避,而是暴露!是暴露!将诡计暴露在一大堆诡计之中,那么侦探就不容易注意到该诡计的特殊性!呵呵,大家是否觉得这个想法很妙呢?”
“确实妙,可是怎么做呢?听了一大堆理论,根本就没用嘛!”东一不想这陌生人冷场,提问道。
“嗯,我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作者除了要想出诡计之外,还要想出让诡计消失的方法……”御手洗浊解释道。
——答非所问嘛……
“那么具体呢?”
“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们先来看看推理小说中常用的诡计类型吧:比如密室诡计、雪地密室诡计、凭空消失的魔法、分尸诡计、无头尸的秘密、童谣杀人、预告杀人、诅咒杀人、无意义杀人、不可能犯罪、奇怪的凶器、死前留言、时刻表诡计……”
——等等,时刻表诡计……
——那件案子……
——根本就没有时刻表诡计吧?
——试试这个理论,诡计只不过是消失了,被隐藏掉了而已,实际上……实际上……我们只要……“要破解这些诡计,我们不妨采用各种非正规的思维方法,诸如:逆向思维、理科方法、心理学、超自然主义等等,总之,要寻找到一个盲点,这个盲点可能是心理盲点,也可能是物理上的盲点。其实要破解诡计不难,关键是看你能否抓住此诡计的一个死穴。”
——盲点?逆向思维……死穴?
东一的脑袋飞快的运转起来,他又想起六年前的那个案子:水子惨死、自己被古峨砸晕,然后被送到医院……——等等,我那时被砸晕……古峨为什么要砸我呢?那天早上、那天早上,我一起床,古峨就很热心将早餐端到我房间里来,打开收音机……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不知为何古峨硬是要扯上水子的话题……结果,他拿起花瓶砸晕了我。
——在迷迷茫茫中,我感到自己被搬运……被谁?当然是古峨,自己被搬上车,然后被送到了医院……——不对!有一个问题,我现在才想到这里有一个问题:古峨说在砸晕我之后,他犹豫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将我送到医院的……可是,那天被砸晕的我在隐隐约约中似乎感觉古峨是立即将自己抬到车子上的……下了车,我就看见了穿白大褂的医生……——一定!答案一定就藏在里面,假设我的感觉没错的话,古峨是在砸晕我之后立即将我送到医院的,根本就没有隔太长的时间。也就是说,九点二十分时,古峨将我搬到车上,而根据江岛的证词,古峨的车是在十点一刻开出小区的……那么,古峨在这一个小时内,究竟在干什么?
——但是水子至少是在九点四十分死的呀!如果那个时候古峨载着我飞速赶往水子的住宅,也差不多得九点五十分到那里了,古峨根本就没有时间杀死水子!但是如果古峨不是凶手,那么他会载着我去哪里呢?我是在十点三十五分被送到医院的,而且小区除了大门也没有其他的出口可以开出车子了呀!
——如此说来,那个盲点就在这里——嗯,只有如此想才对——那天我被砸晕的地点根本就不在古峨的家里!
——那只99lib?是一个和古峨家的卧室布置得一摸一样的房间罢了!
——我想想:嗯,这个“相似的房间”必然就在离水子房子不远的地方,嗯,肯定就在B地了。所以古峨根本就不用过桥,也能杀死水子!而古峨砸晕我的举动也是他事先设定好的,要让我给他作不可能犯罪的证明!
——一定是这样的!九点一刻,原本就在B地的古峨砸晕原本就在B地的我后,立即赶到水子的屋中,杀死了水子——这“相似的房间”必定离水子家很近,这样的话,要在九点二十分到九点四十分之间杀死水子,就变得完全可能了!
——杀死水子后,古峨立即将我搬到车上——可能是在九点半左右——这样就解释了我的晕倒后的感觉为何和古峨的证词不一致的问题了。然后开车从B地赶回A地,不,不,不……这样的话,会被人看到的……——是了,实行该计划的时候,古峨开的不是他自己的车,大概是我的车吧!命案的前夜,古峨可能给我下了安眠药,然后驾驶我的车将我送到“相似的房间”。第二天,等我醒来之后,将我拖在那个房间中,然我以为自己还是在古峨的屋子中。随后故意和我争吵,接着拿花瓶砸晕我……——之后,开着我的车返回他自己的在A地的屋子。
——将他自己的屋子弄得和砸晕我的现场一摸一样……不,一定不是在送我回来之后立即布置的,那样时间不够,或许是在命案的前夜布置的,或者送我去医院后回来布置的,也一样来得及……——然后,将我搬到他自己的车上,等等,在大约九点半之后开车从B地返回A地,花费半个小时……那么是在十点钟,然后搬运我的躯体、布置现场等等又花费了数分钟,随即开车送我去医院。这样的话,江岛在十点一刻看到古峨的车驶出小区……那、那完全符合推理了。
——而,古峨在砸烂水子的头之后,还制造出勒痕,恐怕是为了否定“远距离机械杀人”的可能吧,进而为自己作不可能犯罪的间接证明咯!妈的,原来是这么个庸俗的、被用烂了的诡计呀!为什么大家之前都没想到呢?
——是的,我们都被误导了,古峨故意挑了个车辆堵塞的时间犯罪,是想将我们的注意转移到时刻表诡计上面;然后故意弄了个收音机的时间证明,是想将我们的注意转移到时间诡计上面……好个消失了的诡计!看来这杂七杂八的人的理论还真有点作用,呵呵,用多重可能的诡计来掩盖自己的特定诡计……到最后,自己的诡计便消失在了其他的虚假的诡计之中!
东一不自觉的鼓起掌来,不过,这掌声在那时显得有些突兀……因为御手洗浊的演讲早就结束了,大家正在看国产的《侦探伽利略》……“东一也跟你说了?”新见问鲇川漂马。.99lib.
“说了,我太佩服东一了。东一这次建议我们来听听这……横沟京太郎的理论课,说是大有益处。我说,这狗屁的理论有什么好听的?和实际的完全没关嘛!……这么邋遢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呢!他的名字也够搞笑……”鲇川漂马不耐烦的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东一的推理是不成立的,你看一下这份资料……其实我在当年就已经察觉到了古峨可能运用‘相似的房间’的诡计,于是特意在水子屋子的周围作了仔细的排查……结果是:所有的公房都有人住——那里本来就是繁华地段——而一些私人住房的条件也不允许改造成为和古峨居所一样的‘相似的房间’。换言之,在水子屋子周围根本不可能存在这么一个房间!古峨依然是不可能犯罪的。”
“当年没听你说过这件事情嘛!”鲇川漂马的鼻孔中开始冒气。
“嘿嘿,不好意思,当年想独占功劳,所以调查的时候就没顾上告诉你。后来查清楚了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后,我再跟你说明,岂非也没了意义?”新见脸红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中,“横沟京太郎”的理论课开始了。
“上回我们说一个推理作者如何掩盖自己所想到的诡计,那么这回我们接着说如果读.99lib?者已经察觉了作者的企图,那么作者如何继续掩盖下去!在阿嘉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中,经常出现这样一个情况:第一个被排除的嫌疑人恰恰就是最终的凶手!阿嘉莎很轻易的就误导了读者,也许读者是怀疑过某人,但是阿嘉莎却在第一时间否定了某人的嫌疑,那么读者或许就会被阿嘉莎牵着鼻子走,而放弃对某人的怀疑。是的,这就是一种刻意误导。聪明的读者完全有可能想到你在用什么诡计,这种情况相当的危险,那么你要作的便是如何进一步的掩盖此诡计,如果制造虚假的刻意的线索或现象来让读者自己否定掉自己的想法呢?我的意思便是:该诡计还是这样,它在那里根本没有动过,读者已经开始察觉,但是高明的作者却用了各种手法和掩盖性的诡计来进一步给核心诡计蒙上面纱,甚至不自觉间‘操纵’读者自己来否定自己的判断!真是高明的做法!……”
“你听懂了吗?”新见问鲇川漂马。
“他似乎是说那个‘消失了的诡计’似乎要被读者拆穿了,然而作者却力挽狂澜,又用其他的方法,诸如误导、意外事件、叙事性诡计等等的横生枝节来让读者怀疑自己的想法,进而让这个诡计再次消失。”
“消失的诡计……再次消失?”新见若有所思,“又不见了,这次该如何是好?也即是说……”
“也即是说读者好不容易想到的真相本来就是对的,但是或许遇到了阻碍,导致读者自认这个诡计行不通。但是么,实际上,这个诡计有另一种可行的方法,这就要求读者具有更高级的推理能力了,不,不光是需要推理能力,还要有全新的思想方法。如果,让诡计‘消失’这是运用了读者的盲点的话,那么‘再次消失’便是运用了读者更强的盲点和读者的自信匮乏……”御手洗浊在台上似乎也没什么自信,站的东倒西歪的,根本就不敢看台下的社员——其实除了新见和鲇川漂马,没人在听御手洗浊的枯燥的推理小说理论课。
“他的意思是,真相的确如此,可是我们一定要拆穿凶手的最后一个把戏才行!”新见对着鲇川漂马道,“那么……那件案子,你有什么想法了吗?按照御手洗浊的理论……我们且来试一试吧。”
“古峨根本、的确是使用的‘相似的房间’的诡计吗?”鲇川漂马小心翼翼的问道。
“假设、假设如此。虽然根据我的调查,没有地点让古峨施展此诡计,但是我们‘知道’,古峨的确是用了该诡计的。那么问题就是:如何使用?在哪里有这种相似的房间?”
一阵沉默,不过和刚才不同,两人各自思考着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喂,你的调查不会漏过了什么显而易见的地方吧?”鲇川漂马推醒了埋头苦思的新见。
“怎么可能?我的排查是很仔细的……等等,你说什么?”新见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是说,漏过了……什么显而易见的地方吧?”
“是的……显而易见的地方……显而易见,我是说,也许那个房间就在我们的面前,但是我们……”鲇川漂马也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开始惊呼。
御手洗浊的脸涨成了个超大的番茄:“喂,你们干什么?不想听的话,给我滚出去!”
鲇川漂马和新见答非所问:“那个房间就是……就是……”
6、大野的真面目
古峨左手捧着他的推理处女作《挑战岛田》和《挑战京极》,右手拎着一箱果汁,用脚敲响了《纯本格》编辑部的大门。
“你是……古峨?”东一愣在那里。
“谁谁谁?”鸦城、江岛和草野一窝蜂的冲了出来。
“是这样的,我最近写了两篇推理小说,感觉相当不错,几乎可称得上是岛田庄司的水准了,所以特地来投稿。这箱果汁送给你们吧,辛苦了哦!呀,东一兄,日后还须你多照顾啊,恐怕我也要靠写推理小说谋生了呢!”
“你不是当上IT经理了吗?钞票应该很多吧。”东一没好气的问道,他心想: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杀人凶手……“我所谓的谋生,有两重含义,一个是经济上的谋生,一个是思想和兴趣上的谋生。诚然,当个IT经理,是可以满足基本的温饱问题了,可是自己的志趣却并不在此上呢!我还是梦想当个推理作家,说实话,自从自己亲身经历杀人事件之后,我大约看了超过三万本的推理小说呢……”
东一没好气的背身走进了屋子。
江岛皮笑肉不笑的道:“嘿嘿,你还认识我吗?我在那杀人事件中的分量可不轻哟!”
古峨盯了江岛半天,可是也没回忆起他是什么人。
“真健忘,我是门卫江岛呀!哎呀,看谁来了,也是来投稿的?”江岛兴奋的向门口招手。
“是的,我叫作木子……”很柔美可爱的女生。
半年之后,木子成为了日本国内知名的推理女王,名作有《校园十大惨剧》和《盲人、聋子和狗》,今天木子是来送她的处女作《光明馆记之蝶梦》的。
真相注定要在这一刻被揭开,古峨回头望向木子,然后惊呼出声,手中的一箱果汁也不觉的掉下,正砸在了鸦城的脚上。
“哎呀!”两个男人的尖叫回荡在楼层。
“你干嘛呀?”鸦城蹲下去揉他的脚趾。
“水……”古峨的嘴唇颤抖着,咽了数口口水。
“水?你要喝水呀?我来倒。”草野应道。
“水子!”古峨指着木子惊呼出声,“水子!怎么可能?你是水子?你已经死了呀!难道,当初死的人不是你?奇怪,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你呀?你躲在哪里了?还是,你有什么阴谋?还好,我留了一手,不然……这么说来,我干的全部都是徒劳了?”古峨双目圆睁,手中的两份手稿也不觉散落在地。
“是的,”木子不慌不忙的替古峨捡起他的手稿,“我是你的水子,可是那女人——那个水子——不是我杀的,杀她的人么……是大野,是大野!”
什么意思?在场的人恐怕除了木子,连古峨也不明白这背后的秘密。
“喂,鸦城大哥,他指的大野难道是写推理的大野?”江岛悄声问鸦城,“前几天,大野因为心脏病英年早逝,我们正策划弄他的专题呢!”
“谁说不是呢?真复杂,乱七八糟的……”鸦城也晕了。
东一在里面听到了门口的争吵,料想大家似乎在讨论那件命案的事情,便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你们是在说水子的命案吗?哼哼,古峨!我已经破解了你的手法,你所用的正是‘相似的房间’,只不过我们都被你刻意弄出来的‘时刻表诡计’和‘时间错觉诡计’给搞晕了!怎么样,你砸晕我的地点不是A地,而是在水子房间的附近吧?”
“古峨是凶手的推理有太多的漏洞!所以你只说对了一半,”木子突然面向东一,不知为何抢先回答,“那个‘相似的房间’根本不在水子房间的附近呀,实际上,那个房间就是水子的被害现场呀!”
“呀!你……”东一在那时,只感到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怎么样,听到这里,你明白了吗?”石冈次郎博士吸了一口可乐,问眼前目瞪口呆的御手洗浊,他已经从鲇川那里听到了事件的真相。
“这样啊?还真想不到,原来那个房间就在水子家里?嘿嘿,太有意思了、太大胆了!但是这样的话,古峨必须先要得到水子的同意呀。你想想,古峨用‘相似的房间’的诡计是要来杀死水子的,水子怎么会同意?”
“但是水子的确同意了呀,因为水子想借‘古峨的诡计’来除掉某人呢!这就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你是说,水子一开始就知道古峨弄出这么个诡计是要来杀死自己的?”
“当然。”
“所以……”御手洗浊开始搔自己的头发,这个动作是跟鸦城学的,“该事件中的人物关系便是:古峨因为水子的背叛而想杀死水子,接着水子又想借古峨之手杀掉某人?”
“说实话,这个案子太没意思了,一开始我们就不知道还有个未明人物参与其中。”
“不,不,不,那个未明人物不就是水子吗?”
“是的,死者的确是水子,那套房子也是水子的。可是一直和古峨以及东一交往的女人,则根本不是水子,而是木子。”
“身份替换诡计呢!不过既然她不是水子,为什么一直住在木子的屋子里?”
“同性恋呗……后来这个木子自己都承认了,当年,她在同时和水子、古峨、东一以及大野交往。”
“等等,什么时候,又扯出来个大野?”御手洗浊简直无法忍受这个故事的叙事方法。
“你管大野是怎么和木子认识的呢!总之,木子大约是个性欲旺盛、性欲变态的人吧。在她和水子的同性恋关系中,水子一直扮演着依附方的角色,而在和大野的交往中,却是她扮演依附方的角色。总之,那个时候大野大概发现了木子和水子的关系吧。”
“就像古峨发现她和东一的关系一样?”
“很不一样哦!古峨发现了她和东一的关系后,便想方设法要杀死‘水子’,但大野不一样,大野觉得问题出在水子的身上,他想杀的人是水子,而不是木子。”
“妈的,真是忽悠人的案件……”
“嘿嘿,然而整件事情中缺一不可的便是:古峨和‘水子’都有杀死东一的欲望。”
“嗯?这又是什么情况?”
“古峨在借用‘水子’屋子的时候,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只是跟‘水子’说这是杀死东一的必要诡计。而且‘水子’在那时也有除掉东一的欲望,不,其实‘水子’没有这种欲望也不要紧,只要能让古峨相信她有就行了。”
“于是,她们俩便算计着如何干掉东一?”
“是的,古峨的理由本来就很不充分,突然想借用‘水子’的房子,说是弄一个能使自己脱身的诡计什么的,我想‘水子’肯定会察觉背后的阴谋的。”
“但是,最后那个冒牌水子同意了呀,这怎么解释?”
“那只是虚假的同意罢了。‘水子’料想到古峨的最终目的是要杀死自己,于是伙同大野要陷害古峨,并且也可以同时除掉真水子这个障碍——当然,这是大野的想法。在大野心中,能一举除掉水子、古峨、东一这三个情敌,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对了,木子干嘛非要扮成水子的样子和东一、古峨交往?”
“哦,那期间大野正好有事情出国去了,木子寂寞难耐呀。先是变态的缠上了水子,然后借用水子的名义缠上了东一和古峨。这样的话,等大野回来,她的事情也不会被拆穿。”
“……”
“木子同意借房间之后,古峨便要求木子自己弄一个不在现场证明。不过因为木子——作为水子的身份——是个自由撰稿人,平时也不大出门,所以古峨提议在自己动手杀东一之前‘水子’再出门制作不在场证明。”
“但其实,古峨的计划根本不是那样的咯?”
“是的,古峨在计划好的‘谋杀东一’的时间之前就砸晕了东一,然后开展自己的真实计划。”
“这么说来,那天东一醒来之后(被古峨硬拖在卧室),木子也和他们在一个屋子里?”
“是的,不过并不互相妨碍。古峨等到九点一刻——注意,这与他和‘水子’约定的‘谋杀东一’的时间提前了很多——砸晕东一,然后立即冲出卧室,准备趁其不意杀死‘水子’。”
“但是……事情发生了变化,不是吗?难道古峨之后砸死的人不是假水子,而是真水子了?”
“如果是真水子,古峨就不会砸了。实际上,那天古峨冲出卧室之后,木子根本就不在水子的屋子里。古峨一时傻了眼,‘看来自己低估了这个女人’,便立即收拾好现场……”
“等等,古峨是不是立即要把‘相似的房间’变成‘不相似的房间’?怎么可能在数分钟之内办到呢?”
“很简单,水子死在了屋中,事后我们只关注尸体,根本就没关注房间的布置。所以古峨只需要略微改动房间的布置就行。”
“这样……不也很困难吗?”
“不困难,女人的房间,小饰物总是很多,古峨在卧室中多添几样饰物,就会立即变得不一样。何况水子的卧室中还有一面大镜子,而古峨的卧室中并没有,这个不同便会造成视觉上的巨大差异。”
“难道古峨要把大镜子搬到卧室中吗?这也会费很多时间吧?”
“不,镜子本来就在墙上呀,只不过被窗帘给遮住了呢!然后把镜子移动到窗帘邻侧的墙边就行。变换房间布置的过程大约也就在五分钟左右吧。”
“可是妖子亲眼见到在九点二十五分之时,有一个男人进了水子的房间呀!这男人是谁?不会是古峨吧?那个时候,他估计正和被砸晕的东一在车上呢!”
“当然不是古峨,那个男人是大野。大野的背影和古峨蛮像的,所以大野故意的走楼梯而不用电梯,正是要让别人看见,让别人作证说古峨曾经在命案发生时到过这里。”
“嗯,明白了。那么你说古峨离开水子的屋子时,屋子中根本就没有尸体咯?”
“没有。当然没有,否则鲇川漂马通知新见发现水子尸体的时候,古峨根本不会如此之惊愕,一下子晕了过去。嘿嘿,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杀死水子,但却会在现场发现水子的尸体!”
“那么,后来那具真水子的尸体是哪里来的呢?”
“木子在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离开,实际上,木子、水子和大野三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妖子不是说‘水子’在七点多钟的时候就显得不耐烦,要赶妖子走了吗?嗯,她担心的不是古峨怎么杀死东一的事情,而九九藏书是在考虑后面和大野以及水子的事情。整件事情中,水子完全是无知的,而大野么……据木子后来的证词,他扮演的是她的哥哥。”
“你的意思是,他们三个人躲在一旁,看到古峨开着东一的车走了之后,便分头行动:大野走楼梯上楼,而木子和水子则一起乘电梯上楼。而汇合点便是水子的家?”
“是的,总之将水子骗到房间后,大野便拿起青铜雕塑——当然,他是戴手套干的——砸死了水子,然后用电线狠狠的勒水子的脖子——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让警方排除远距离作案的可能,从而进一步加深古峨的嫌疑。”
“木子不做不在场证明了吗?”
“没必要了,因为杀了水子后,她的身份就复原了。对了,忘记说了,大野是故意砸烂水子的脸庞的,目的是让古峨和东一无法辨别死者的真正身份。当然,如果警方采取被害者血液、指纹作检验的话,也调查不出这水子其实不是木子……呵呵,当然咯,死者本来就是水子嘛!”
“真厉害,木子和大野可真厉害。”御手洗浊不寒而栗。
“不厉害,一点都不厉害。木子和大野低估了古峨,他们根本就没弄明白古峨为何要借水子的房子一用,就鲁莽的开展了陷害古峨的行动。可是古峨却用‘消失的诡计’和‘再度消失的诡计’为自己作了不可能犯罪的辩驳!”
“……”
“嘿嘿,不过古峨也就砸伤了东一,他的掩盖性诡计倒全部实行了,最关键的杀死‘水子’却阴差阳错的失败了。”
“唉……有一个漏洞吧,古峨用花瓶砸晕东一一定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吧?古峨怎么肯定即是把砸东一的时间提前了,水子也不会因为听到声音而逃走呢?”
“这个么古峨早就考虑到了,实际上一切都是假的啦!东一么……根本就不是被砸晕的哦!何况,万一东一被砸死了或没有被砸晕怎么办?古峨应该不会蠢到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吧?”
“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了。东一不是被砸晕的,而是被某种毒气所熏晕的吧?”
“聪明!那个花瓶本来就是碎的,古峨只不过将它粘了起来,从外表看不出它到底碎了没有,但是只要一用劲,花瓶立马就会碎掉。而且最关键的是,扮裂一只本来就碎?99lib? 的花瓶是不会发出什么巨大的声响的。所以东一所遭受的那一击本来就是假的。弄晕东一的不是花瓶,而是扮裂花瓶之后,花瓶中泄出的毒气,诸如氯仿之类的气体。但是东一和我们大家都被骗了。”
“呵呵,这个诡计倒很巧妙了。那么古峨自己家中的犯罪现场的瓷器碎片倒是可以事先准备好的……那么血迹是怎么回事?古峨家中的瓷器碎片上可沾有东一的血迹哦!”
“那个么,太简单了。毒倒东一后,用碎片割伤东一的额头,采取东一的血液就行。而将血液涂在自己家的瓷器上的时间是在送东一去医院之后。不过,如果被医生看穿根本就没有打击伤口那就糟了,于是可能在送东一去医院的途中,古峨又小心的给东一来了一棒。”
“……”
“怎么样?够绝的吧?”
“什么呀?什么呀?简直就是乱七八糟的……”御手洗浊愠道,“古峨让诡计消失了、再次消失了,可是这些都是白费心机了、不见了;同样,大野和木子反用古峨的诡计是想让古峨成为杀人犯,但是他们的这个诡计却因为古峨的‘被隐藏的诡计’而白费心机了、不见了……这才是本案中最有意思的、最具启发性的环节呢!”
石冈点头:“诡计部分是够没有创意的了,但几个诡计一交叉,便构造出了令人难以容忍的‘极度愚弄读者’的不可能犯罪事件……”
“我的理论不错吧?听说鲇川漂马、新见和东一都是在听了我的理论课后才意识到真相的哟!”御手洗浊得意非凡。
“嘿嘿,反正大野也死了……所以这件案子呀,似乎是因为犯人们的内讧才得以解决的嘛!”石冈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不过,你的理论也很不错的……”
御手洗浊望着远处,答非所问:“但是……大野真的是死于心脏病吗?真是个……魔女。”
石冈也学着东一,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