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兴奋直到死》 前言 两个月前,第三本小说出版,一朋友闻讯打电话给我:“你的书是不是出了,快给我一本,我家厕所没纸了。” “气愤”之余,将他的名字用在了小说之中,名曰吴士明。 和朋友聚餐,一朋友说:“在小说里把我写进去吧,这顿饭我买单。” 我看看桌上的菜:“再加一份鲍鱼。” 他咬咬牙,说了两个字:“成交。” 于是他的名字也被加进了小说里,名曰毕林森。 某日酒瘾忽发,寻不到朋友,只好将一刚下夜班的朋友叫起:“出来,陪我喝酒。” 他迷迷糊糊中也不忘勒索一下:“把我名字加进去!” 于是小说里的高个子警官叫张广文。 又过几日,狐朋狗友聚会,这三人询问:“第四本书什么内容?” “体育悬疑推理小说。” 三人面露难色:“感觉好难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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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厕所明年能不能收到纸?” 我笑答:“已经快写完了。” 如果把作品比作孩子,这部《兴奋直到死》就是我这几个孩子中最喜爱的一个孩子。99lib?t> 为了让这个孩子更加完美,从小说的构思到动笔,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说起写作,我不喜欢重复过去的写作套路,那样的结果充其量只是一本本叠加起来的小说,就如同一个厨师始终做一道菜,哪怕做得再好也不会是好厨师。所以,每一部作品我都选择从未接触过而且和前作反差强烈的题材,而这次我选择了将体育和推理结合起来。挑战是快乐的,如同体育的挑战带给人更健壮的体格、推理的挑战带给人更智慧的大脑,而对于作者来说,只有不停地99lib?挑战才会有更多的写作动力,这也是这部小说最令我满足的地方。 而在写这部小说的过程中,让我时刻都感觉幸福的是读者们的支持和帮助。 很多读者给我发来了体育的相关资料,这让我如获至宝,因为穷一己之力搜寻相关的信息是何等之难,每个写作的人都会有体会。当这些资料、建议九九藏书、意见映入眼帘的时候,我心中充满了无比的感动。只是这些资料融会到小说里,因为故事的需要可能只是一段话,甚至只是一句话,这让我又觉得辜负了朋友们的一片热心。 不过,当尽心将这部小说写完的时候,心中又很释然。因为我能将心中最完美的作品奉献给读者,不论是相识的还是未曾谋面的,这对于我来说都是最快乐的事情。 而同时,因为我喜爱这部《兴奋直到死》,也就期待着读者能从中感觉到快乐,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一种幸福。 所以,如果将前言精简到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感谢体育,感谢推理,感谢读者。 楔子 当王振华穿过斑马线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车祸。因为在他左手边只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红灯前。然而几秒钟之后,他却倒在了血泊里。 那辆轿车在红灯的闪烁下突然杀出,碾过王振华的身体,又猛地退回去,而后又是一次剧烈的冲撞,这之后才带着轰鸣声风驰电掣地遁去。 王振华的手指着车的方向,但藏书网却只是下意识地抽搐,甚至疼痛感都随着抽搐慢慢消失了。 他不知道这辆车为什么开得如此迅猛,似乎不置他于死地就不罢休。 他只是感到遗憾,因为对那种药物的研究即将迎来曙光,而此刻他却坠入黑暗。 任何一个濒死之人都会睁大双眼,试图留住最后一线光明;也会张开嘴,把心底最后的一丝秘密吐露出来。王振华也不例外,他竭力睁着失神的双眼,张着嘴,但却吐不出半个字,随着嘴唇的翕动只有血色的泡沫溢出。 遗憾在他脸上闪过,但随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没有知..觉的手抬起来,抓向自己的脸,又慢慢地滑向自己的耳朵…… 谁也不知道他做这个动作的目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 然后他忽然觉得有一种幸福感随着黑暗包绕住全身,虽然那很短暂,但对于即将死去的人来说,那又是最长久的幸福。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然后尸体会停留在冰冷的太平间,会被投进炙热的熔炉,最后会变成一抔灰烟消云散,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再也没有关联。 但他却不知道,很多人的命运将因为他的死而改变。或变得幸福,或变得凄惨,有的人会莫名其妙地走进陷阱,也有的人会痛苦地跌进死亡的深渊。 马凯和普伊莎就是这其中的两个人。 第一章 噩梦降临 西城区星海大道2号,体育俱乐部联盟。自从退役以后,马凯已经七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他没想到,当自己的身份由有名的足球运动员变成了私家侦探以后,还会走进这幢大楼,而且是坐在体育俱乐部联盟主席何洪达的对面。 “请你来是想让你帮忙调查一件案子,关于体育界的。”乒乓球运动员出身的何洪达打球时以凶狠的直拍快攻闻名,说起话来也是直截了当。 “即使是不方便公开调查,体育俱乐部联盟也有下属的专门机构,怎么会找到我这样一个私家侦探呢?”马凯礼貌地笑问,同时尽量抬起眼皮。他的眼皮较常人要肿很多,如果不抬高一些,很容易被人认为没有仔细聆听。 “选择你自然是因为信任。你以为我只知道你球踢得好,就不知道你开的侦探社协助公安机关破获了很多起大案吗?”何洪达笑着说,同时将几张照片递给了马凯。 第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一个交通事故现场。在十字路口,一个男人仰卧在一滩血迹之中。这和普通的交通肇事现场没有什么区别。马凯很快便抽出了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死者被碾压部位的特写。照片分辨率很高,能清楚地看到尸体被碾压以后的创伤痕迹。 “这是故意杀人。”马凯肯定地说,“从轮胎痕迹以及被碾压的部位看,至少有三次致命的碾压。这分明是想致人于死地,绝对不是意外肇事。” “是的,这也是公安机关的结论。你再看看第三张照片。”何洪达很满意马凯的分析。 当看到第三张照片的时候,马凯疑惑了。 ——被害人的左手搭在脸上,右手抓着耳朵,而脸上竟没有痛苦的神情,除了给人无助的感觉以外,竟似乎还有欣慰的含义呈现在脸上。 “这个人的胸廓被压扁了,骨盆也碎了,但脸上并没有伤。人在死之前都会下意识地将手放到最疼痛的部位,或者是无意识地随便摊着,这个被害人为什么在死之前把手放到脸上呢?”马凯又拿起第二张照片仔细观看,不解地自语着,然后抬起头问何洪达,“这人是谁?” “是兴奋剂检测中心的王振华博士。去世前他正进行一个新型违禁药品的检测研究工作,他对这种新型兴奋剂的研究要比国外兴奋剂检测机构的研究更有成效,可以说已经接近成功了,但目前不得不停滞下来。”何洪达叹着气说道。 “新的情况是什么?”马凯问。 “你怎么知道有新的情况?”何洪达看了一眼这个貌似无精打采的私人侦探。 “王振华被害已经接近一个半月了,您要是找我破案不会这么久才找,现在一定是有了新的情况。” 何洪达笑了,这个马凯头脑确实很灵活。 “是有新的情况,而且暂时还不能动用公安机关公开调查,所以我找到了你。”说着,何洪达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马凯,“她被人举报服用了兴奋剂。” 当看到照片上的女人时,马凯呆住了。 “普伊莎?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他诧异地看着何洪达。 普伊莎是个美丽性感的女人。 她的照片上过很多时尚杂志的封面。 她也是个知名度很高的女人,高到成为十多个产品的代言人。从内衣、食品到汽车、楼盘,各种行业的广告中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成为广告界的宠儿不仅仅因为她知名度高,更主要的是因为普伊莎在公众心目中的印象。人们喜欢普伊莎,因为她不像别的名人那样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在这个二十四岁的女人脸上永远挂着纯真开朗的笑容。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她已经疲惫不堪,但只要你把笔记本递到她手里,她一定会微笑着签上自己的名字。当然,前提是你能穿过拥挤的人群将笔记本递过去。 虽然这样出名并惹人喜爱,但普伊莎并不是歌星、电影明星,也不是模特。 她是一个在宝石般美丽的球台旁跳舞的女人。 就比如现在。 ——能容纳两万人的体育馆里座无虚席,人们的视线都在聚光灯的牵引下投向场地中央。虽然是如此偌大的体育馆,但场地中央..只有一张天蓝色的乒乓球台。远远望去,在棕红色地板的衬托下,兵乓球台宛如一块长方形的蓝宝石。 在球台的两旁,两名乒乓球运动员正在挥拍激战。 紧瞄着银白色的乒乓球,胳膊扬起,小臂带动着大臂挥拍猛击,球台一侧的运动员将球狠狠地扣了过去。 而球台另一侧的普伊莎不慌不忙,轻盈地跟随来球移动着脚步,像芭蕾舞演员的舞蹈动作那样舒展。乒乓球飞快地冲来,砸到球台上又急速地下坠,而普伊莎右手紧握的球拍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乒乓球将落地的一瞬间迎击上去。 也就在球拍和球即将接触的那一瞬间,普伊莎的手忽然拧动一下,球拍也在刹那间转了几圈,原本是正面胶皮迎击来球,一下子变成了反面的胶皮。而那个凶狠地砸过来的乒乓球像是遇到一个柔软的回力,轻飘飘地被削了回去。而这时,普伊莎身着的超短裙也像是芭蕾舞演员的舞裙一样美丽地飘舞起来。 没有掌声,因为观众都在紧张地看着对面运动员的回击。 依旧是瞄准来球,小臂带动大臂,在球的上升点狠狠地挥拍一击,十分标准的拉弧圈球的姿势。 但伴随而起的是全场的轰然叹息声。 ——乒乓球没有击过网。 “普伊莎一定又使用了倒拍的技术,她的球拍两面贴着不同性能的胶皮,刚才她回球的时候一定使用了生胶的那一面,这样回球就变得下旋力特别强。” 体育解说员蔡蒙喋喋不休地评述着,而且意犹未尽。“各位观众,现在我们为您转播的是中国乒乓球公开赛女子单打决赛,对阵的双方是中国运动员普伊莎和韩国运动员金英美。在前几轮的比赛里,普伊莎可谓是如履薄冰,四轮比赛都是惊险地以4:3取胜,但是今天的比赛却完全呈一边倒的局面。现在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第四局,前三局普伊莎以3:0领先,三局的比分是11:5、11:4、11:6,现在第四局的比赛打到了10:9,韩国运动员金英美只落后一分!她的发球被誉为是当今女子选手里最好的,希望这个发球能够得分,金英美加油啊!” 蔡蒙的解说一向是错话连篇,经常让人贻笑大方,但这次他没有说错。 他确实在为韩国运动员金英美加油,观众们也是。 不仅仅是同情弱者,更主要的是他们想多看一局普伊莎的比赛。如果金英美再输一分,那么比赛就将结束,想要再看到穿着超短裙,在乒乓球台旁“舞蹈”的普伊莎就要等到下一项赛事了。 于是,当金英美准备发球的时候,体育馆内响起了有节奏的掌声。 普伊莎笑了,?t>她喜欢这种感觉。不是有掌声的感觉,而是比赛到赛点时的那种兴奋。她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动作——抛起银白色的小球,球拍抖动着干扰着普伊莎的判断,胳膊似乎无意地在拍子前晃动了一下。普伊莎笑了,她知道这是对方在遮挡着自己的视线,虽然现在的乒乓球规则禁止遮挡发球的动作,但是运动员仍然会用快速隐蔽的动作遮挡一下。 但这些不重要,因为普伊莎对来球的旋转已经了然在胸——对方发的是侧上旋球。 当对方的球刚刚在自己的这半边球台跳起的一瞬间,普伊莎右手轻舒,轻巧地一拨,乒乓球像是受了指挥一样急速地奔向金英美另一侧的空当。 普伊莎笑着击出这最后一球,她知道金英美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个球了。 赛场内静了一秒钟,然后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而蔡蒙的喋喋不休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真是奇妙的一击!一年半以来,普伊莎囊括了世界锦标赛、世界杯、职业巡回赛总决赛三项女子单打世界冠军,另外还包括八个职业分站赛的单打冠军。这一击,给她带来了第九个分站赛的金牌!” 不过蔡蒙的声音被淹没在观众的掌声之中,他们不光关注这些金牌和冠军头衔,因为普伊莎还有更特别的地方。 ——她是国家队的队员,但是却不在国家队训练,而是在康达体育俱乐部由自己的私人教练训练。用她的话来说,这名私人教练更能指导好她的削球打法。 ——她每次训练后回到家都会像练瑜珈那样在花园的小亭子里静坐半小时。用她的话来说,这种安静不但很享受,还能听到蚂蚁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她不穿运动短裤进行比赛,而是穿着款式新颖别致的超短裙。当每一次击球或者飞奔的时候,超短裙都在翩翩飞舞,这对于观众来说无疑是美的享受。而超短裙内白皙、匀称的大腿更是吸引了许多眼球。 于是当她第一次穿超短裙进行比赛以后就立刻引起了关注,当时就有记者问她:“你为什么穿超短裙比赛呢?” 普伊莎笑着回答:“因为这样你们记者就会有新的报道内容了,否则你们光写比分多单调。” 于是记者们知道,这个名字很特别的乒乓球运动员不光长得漂亮、球技出色,而且头脑也不简单。 而随着普伊莎声名鹊起,记者们了解到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包括普伊莎喜欢看推理小说,喜欢蹦极、攀岩这样刺激的运动,也因为听力特别好而喜欢听淅沥的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总之,无论是观众还是记者,甚至包括对手都十分喜欢这个性格开朗、独特的女孩子。 不过,就在此时,有四双眼睛却是在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普伊莎。 “这些我来料理,你先去做兴奋剂检查。”普伊莎的教练毕林森一边帮她装比赛用具,一边提示着,“那几个人已经等半天了。” 每每在赛后看到教练忙碌的样子,普伊莎心里就涌起感激之情。如果不是这个四十五岁的男人慧眼识珠,自己的削球打法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现在世界第一的水平。而且虽然现在已经成了知名教练,但毕林森仍然如以往一样事必躬亲,就像父亲对女儿一样,生怕女儿多干一点累坏了身体。 但现在普伊莎却没有工夫和教练员一起收拾比赛用具。顺着教练的视线,普伊莎看到两男两女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四个人的脸色严峻甚至于冷酷,如果在电影里就纯粹是杀手的面目,但他们胸前佩戴的徽章表明,这四个人是赛后执行尿检的官员。 “像气势汹汹的四个杀手。”作为运动员,对于赛后的尿检早已经习以为常,但普伊莎还从没见过表情这么严肃的尿检官员。 毕林森摇了摇头,“别管杀手不杀手的。咱们一起去尿检室吧。”作为尿检的必要程序,被检测的运动员可以要求同行人一起进入尿检室,所以自从经历尿检开始,普伊莎都是由毕林森陪同的。 “一会儿的记者招待会,我应该告诉记者,我不喜欢什么。”普伊莎一边跟教练开着玩笑,一边向那四个人走去。 记者曾经问过普伊莎,不喜欢什么,不过却没有得到答案。 这一点只有普伊莎和她的教练毕林森知道。 ——普伊莎不喜欢卫生间。 当然不是一般的卫生间,而是她现在进入的这间。 十多平方米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坐便,坐便周围还没有隔板,反而在对面摆放了两把折叠椅。卫生间的四壁也不是贴着瓷砖,而是亮晶晶的镜子。除非闭上眼睛,否则无论看哪里,视线里都是自己上厕所的样子。 这并不是她不喜欢这里的全部原因,让她反感的是被对面的人看着小便。 而且是在身体近乎于全裸的情况下。 就比如现在,她已经将胸罩解开,把T恤短衫拉到了胸部以上。 坐在折叠椅上的两个女人紧紧地盯着普伊莎的身体,其中一个还略微皱着眉头,似乎视线钻进普伊莎的体内她才能真正满意。 “这两个人应该练射击,盯着看这么久也没眨眼睛。”普伊莎郁闷地想着,将超短裙褪到了膝盖以下,然后坐到了坐便器上。 虽说不喜欢,但普伊莎不能拒绝。 她其实已经习惯了在监察员面前留尿,因为随着药检次数的增多,以及百分之百的通过率,监察员已经不再盯着她赤裸的身体了,甚至在留尿的时候还经常和她聊天。 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的超短裙又换款式了呵。” 然后普伊莎就会笑着回答:“是呵,我喜新厌旧的。” 但是这次,那两个监察员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只是紧紧地注视着她。 两个女人注视着一个女人小便,这让卫生间内除了寂静之外又多了尴尬的气氛。 普伊莎坐不住了,被女人盯着比被男人注视还让她不自在。她站起身提上超短裙,将运动T恤衫拉下来向门口走去。 “我去喝点饮料,要不然尿不出来。” 一个监察员点了点头,看着普伊莎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对同伴轻声说:“或许是她的身材太好了,才招惹这场是非也说不定。” 同伴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对普伊莎印象一直很好,也因此而为这个漂亮的女运动员默默担心。因为今天这次赛后药检任务来得十分突然,她们也是在早上才接到了命令,而且电话中的声音十分严肃:“赛后立刻对康达体育俱乐部的乒乓球运动员普伊莎进行药检。严格执行药检程序,严格保密。” 职业的敏感让她猜测普伊莎一定惹上了兴奋剂的麻烦,但是她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一年多以来对普伊莎的十多次药检都是阴性。而且乒乓球项目是以技巧和灵敏为特点的,而大多数违禁药物的作用是增加肌肉力量、增强耐力以及加速消除疲劳,对于乒乓球运动员来说,服用这些药物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当两个监察员暗自揣测的时候,普伊莎的心里也充满了疑问。因为刚才关上门以后,听力超常的普伊莎听到了监察员的那句话:“或许是她的身材太好了,才招惹了这场是非也说不定。” “身材好还有错吗?”普伊莎苦笑着想,不过苦笑很快就变成了愉快的笑容。毕竟女人都是喜欢被人称赞的,哪怕这称赞背后带着悬念。普伊莎就是这样,无论怎样不开心的事情她都会找到一个轻松的念头来解脱,就比如现在她更多的是想着那两个女人的表情,“不但严肃,而且神经兮兮,像是谁欠了她们多少钱似的。”普伊莎嘀咕着走到尿检室。 尿检室里坐着三个人,都面色凝重。其中两个是和卫生间里的女人一样神经兮兮的取样官员,另一个是她的教练毕林森。 看到普伊莎出来,毕林森急忙问:“结束了?” “没,我再喝点儿水。”普伊莎简单地回答。她一向和毕林森有说有笑,但今天这几个严肃异常的尿检官员让她没了说话的兴趣。而且普伊莎能感觉到,从卫生间一出来这两个取样官员就一直盯着她,甚至每走一步都盯在眼里,以往普伊莎常常为自己走路的婀娜姿势而自我陶醉,但是此刻却尽量避免着扭动腰肢。 “这两个人不做药检官员肯定能做出色的流氓。”普伊莎白了那两个人一眼,走到摆在毕林森身旁的冰箱前。 冰箱是药检室必备的物件,因为运动员如果尿量不够就要在这里进行液体的补充。不过这个冰箱里只装有矿泉水、碳酸饮料和果汁三种类型的饮料。因为按照规定,供应的饮料中不能含有咖啡因和酒精等成分,所以含有咖啡因的可乐不在供应之列。 虽然冰箱就在毕林森身边,但他没有起身帮普伊莎拿。这是个常识——在兴奋剂检测过程中,运动员如果需要饮水只能自行去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和运动员有接触。 普伊莎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瓶芬达大口地喝着,因为比赛或剧烈的运动之后如果只补充矿泉水会使失水的运动员“水中毒”,而饮用甜味饮料是必需的。作为经历了很多次药检的运动员,普伊莎对于这些细节了如指掌。 她一边喝一边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尿检瓶和尿检杯,在这些前面放着一个深蓝色的标志牌,上面写着“请运动员自行领取”。为了保证运动员的“清白”,检察官不能碰一切取样用具,这些只能由运动员自行领取。 这些普伊莎自然都清楚,她是在回忆着刚才拿尿检瓶的时候自己有没有检查。因为尿检杯和尿检瓶都有层层密封,运动员取用具后,首先要检查其是否完全密封好,而且尿检瓶的密封包装外还有编号,拆封后要认真核对A、B尿检瓶、瓶盖和包装上的编号是否一致。 “刚才的检查应该没有问题。”普伊莎确定了以后将目光又投向桌上的检查表。 检查表共有四份,上面详细地记录着检查号、运动员身份和检察官身份等信息,而最后一张要递交检测中心的表格纸上,特意把运动员及检察官的信息“挖掉”了,上边只留有运动员的性别。这是为了在检测专家测试时,不会被其知道运动员的信息。 “填表的时候也没有错误。”普伊莎回忆完毕,将芬达一口气都喝进了肚子里。“这些过程如果没有错误我还担心什么,我真是有点庸人自扰了。” 心情放松,脚步也变得轻快,当普伊莎款款地走进卫生间以后,便意也很快地就来了。 当普伊莎的心情放松下来的时候,有两个人的心中却始终忐忑不安。 她的教练员毕林森是一个,另一个人则是康达体育俱乐部的老板吴士明。 此时,这个45岁的男人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自己的“王国”——康达体育运99lib?动基地。 这座多功能的体育运动基地位于城市的南郊,占地面积约五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二万平方米。基地内空气清新,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虽是体育基地,却布置得如同公园一般。 基地分为A、B、C三个区。A区为体育训练区,有草坪足球场4块;两块标准400米炭渣跑道田径场;1座乒乓球馆;1座举重馆;1座室内滑冰馆;6块灯光网球场(其中室内软塑胶标准网球场2块、室内沙地标准网球场1块、室外硬塑胶标准网球场3块);游泳训练馆1座;室内篮(排)球馆2座;室内专业健身房1座;此外还有一个攀岩会馆。 而对外开放的综合馆建筑面积达到一万平方米,馆内设有室内足球、保龄球、台球、乒乓球、羽毛球、壁球、模拟高尔夫球、健身房、棋牌等运动、娱乐健身活动场所以及4个大小会议室、1个语音训练室、4个舞厅等配套设施。每到周末、节假日的时候,这里便成了体育度假的绝好去处。 B区是住宿区,有接待楼4幢,其中1幢为宾馆,3幢为标准客房楼,床位达到600张。中、西餐厅各一座。西餐厅主要以单间雅座为主,而中餐厅除了这些还有一座能容纳500人就餐的大餐厅。此外,咖啡厅、酒吧、茶室、小型购物超市在这里应有尽有。 至于C区,则是办公区。办公区没有太多的建筑,只有一幢办公大楼,但16层的高度足以令其在基地内鹤立鸡群了。康达体育俱乐部的各项目组织机构成员都在这里办公,包括康达俱乐部最知名的四大支柱项目:乒乓球、花样滑冰、举重和足球,也包括为了方便进行兴奋剂检查而建造的尿检室,就是普伊莎现在光顾的这个地方。 吴士明的办公室就在第16层,每当身体疲惫的时候,他就站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自己经营了5年的这个王国,然后便会在心旷神怡之中得到满足感。 但是今晚,吴士明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美景却没有丝毫惬意之感。夜空虽然漆黑一片,他却仿佛看见大片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他的王国上空,让他觉得周身阵阵寒意。因为刚才比赛结束后他接到了毕林森打给他的电话。 ——“那几个药检官员看起来来者不善。” 正当他紧锁眉头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吴士明急忙掏出来看,果然是他等待的来电。 “林森,药检结束了吗?情况怎么样?”没等毕林森开口,吴士明就急忙催问。 “结束了,就等着药检结果了。不过,我看这几个药检官员的脸色都很严肃,而且操作程序一丝不苟,看起来对这次检查极为重视,不像是常规的赛后药检。” “你的意思是这次药检有更深的含义?” 电话里静了片刻,然后传来毕林森肯定的声音:“我觉得是。因为常规的赛后尿检都是检查前三名的,大家都在一个尿检室里接受尿检,但这次,这几个药检官员是让普伊莎单独在一间尿检室。按常规来说没必要这样谨慎的。” 吴士明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那个神秘电话所说的确有其事? “你确定普伊莎没有服药吗?”他下意识地问。事实上自从接到那个神秘电话以后,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毕林森好几次了。 “当然!对于这个,我打一百个包票。” 毕林森的回答自然是让他放心的。因为这名乒乓球教练员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从来不会说出口。 但这次,吴士明听了毕林森的回答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他看着桌上的台历——5月23日,星期五。“真是个黑色星期五。”他郁闷地嘀咕两句以后,又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马凯,我是舅舅。过几天有可能需要你来调查一件事情,先跟你打个招呼,别到时候你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放心吧舅舅,那我这几天等您的电话。”马凯慵懒地回答着,如果单纯听这声音似乎他还躺在床上没睁开睡眼。 其实他就是这样,无论什么紧要的事情都不会让他的声音激动起来,顶多是抬抬那双略微发肿的眼泡,这就算是注意力集中的表现了。 此刻,马凯又抬起了眼皮,瞅着对面的何洪达。“我舅舅刚给我打来电话,要我过两天帮他调查一件事情。” “估计就是普伊莎的这件事。” “难道普伊莎真的服药了?”马凯的眼皮又抬起了一些。 “如果过两天你舅舅给你打电话,那就是了。”何洪达若有所思地说。 “您认为普伊莎的这件事和王振华之死有关?” “这个就需要你来调查。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王振华在生前很关注、也可以说怀疑康达俱乐部运动员的药检,也包括普伊莎。而这次普伊莎又被人举报服用兴奋剂,我确实怀疑这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何洪达凝视着马凯。 何洪达说的没错,马凯在第二天的傍晚就接到了舅舅的电话。 “马凯,立刻到我这里来一趟。” “舅舅,出什么事情了?” “俱乐部的一名运动员的兴奋剂检查呈阳性,但这事情很蹊跷,我要你来调查这件事。”吴士明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办公桌上那份普伊莎的药检报告。 尿样中的表睾酮(epitestosterone)浓度318毫微克/毫升(正常范围:低于200毫微克/毫升) 睾酮、表睾酮比例为39:1(正常范围:低于4:1) 结论:表睾酮含量超标。 吴士明放下电话后,阴着脸看着对面的毕林森。“普伊莎怎么样了?” “情绪自然是有些消沉,不过总体来说还算稳定。刚才体育俱乐部联盟兴奋剂调查部门的官员对我们进行了调查,核实了一些情况,普伊莎的应答很得体。” 吴士明稍微放心一些:“嗯,等马凯过来以后,我们三个好好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否则不但普伊莎的运动生涯可能就此被毁掉,而且我们俱乐部的声誉、经济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这些话仿佛耗尽了吴士明的力气,说完之后他颓然跌进沙发里,眉头紧锁,目光呆滞。 他仿佛能看见不久以后那些可怕的场面:报纸的头版会登出震撼性的新闻——“美女乒乓冠军普伊莎服用禁药”;电视台的摄影记者会死缠烂打地不停拍摄;康达体育俱乐部会名声扫地;普伊莎带来的一系列赞助费、广告费都将烟消云散,而且根据合同还会额外赔偿;最可怕的是,作为上市公司,康达体..育集团的股票会跌得一落千丈。 “或许真应该给那个人钱。现在的损失一定比五百万元多很多。”吴士明郁闷地自言自语着。但很快,这个久经风浪的男人恢复了理智:“一会儿我们去体育俱乐部联盟,和何主席面谈一次,一定要争取到最好的处理结果,至少在事实没调查清楚以前一定要封锁消息。” 毕林森皱眉点头。 老板心中的那些事情他并不是很关心,他在乎的是普伊莎,这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世界冠军。一想到普伊莎此刻的处境,毕林森就一阵阵心痛,仿佛有把刀子在一点一点割着他身上的肉。 在以往,每每一提到爱将普伊莎,这个中年男人就会满脸欢喜,脸上是像看着宝贝女儿一样的表情。但此刻,他露出的却是茫然无助的表情。“怎么会表睾酮含量超标呢?这根本不可能的啊!”他瞅着老板嘀咕着,但也知道吴士明此刻差不多也是这个心理。 但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舒服,他准备等马凯来了以后再大倒苦水。或许这个私人侦探真的能让真相水落石出。 第二章 马凯的推理 马凯本来叫马宇文,十年前他改成了和那名荷兰著名前锋相同的名字。 并不是因为崇拜,而是因为很多人说马宇文是中国足坛的马凯。 马宇文不喜欢这个称谓,他不想做马凯第二,于是干脆就叫马凯了。 他没有辜负这个名字,改名的当年就成为了联赛的最佳射手。他也曾入选国家队,出场32次,19个国际比赛进球。然而正当马凯的足球生涯处于巅峰的时候,一场重大的伤病——膝关节十字韧带断裂,让他在七年前告别了足坛。 很多人都十分惋惜,但马凯却不在意。当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就睁着那双睡眼笑道:“我做别的行业可能比踢足球还要出色呢。” 许多人不信,以为他这是强作笑颜。 但当他经过5年的专业学习,开办了私人侦探社,而且两年的时间就将规模扩大一倍以后,一些人开始信了。 不过还是有些人不以为然,毕竟马凯有一个事业如此辉煌的舅舅。如果谁有这样一个舅舅的话,开什么公司都会生意兴隆的。 每当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马凯也不辩解什么,只是抬着那两个肿眼泡嘿嘿一笑,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吴士明知道这个外甥是完完全全地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打拼,甚至在资金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张口向他要过一分钱的。 也正因为如此,吴士明在危急关头第一个想到了马凯,他觉得这个外甥既然凭自己的能力将侦探社办得红红火火的,那就一定有过人的本领。 但普伊莎并不这么看。 在她的感觉里,侦探都长着一双目光如炬的眼睛,而马凯这双眼睛显得太没有精神了。即便是面对着普伊莎一双秀腿的时候,马凯的眼睛也似乎没睡醒一样。这让普伊莎觉得有些失望。 虽然不喜欢流氓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秀腿,但是正人君子的眼神还是需要的。哪个女人不喜欢异性关注的目光呢? “吴董事长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做完这节操就过来。”普伊莎将马凯引到花园的小亭子里,示意他先喝茶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前她接到吴士明打来的电话,说马凯将过来调查兴奋剂这件事情。不过,当马凯来到她的别墅时,普伊莎每天必做的这套瑜伽还没有做完。 马凯笑着点了一下头,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草坪上的普伊莎做瑜伽。 他早就听说这个美女冠军个性十足,但在俱乐部的聚会上见过两次以后,除了..美丽和孤傲以外,普伊莎却没有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甚至于孤傲,马凯也觉得很正常,毕竟大多数的美女都会给人这种感觉的。 不过,现在马凯却从普伊莎身上看到了她的淡定和特别。 至少他还没见过哪一个运动员被兴奋剂事件缠身的时候还能如此休闲,更何况是一个声名显赫的世界冠军。 于是当普伊莎做完瑜伽,向他走过来的时候,马凯没有立刻谈论兴奋剂检查的事情。既然当事人对此都泰然自若,那么自己太过于急切就显得毛躁了。 “你本人比照片上要苗条。”马凯呷了一口茶后说道。 “那是因为你们男人看照片都看丰满的地方。”说完,普伊莎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白皙的肌肤微微渗着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娇艳欲滴。 马凯不置可否地一笑,瞅了几眼普伊莎裸露的大腿忽然道:“有腰伤的话练习一下瑜伽确实不错。” “哦?你怎么知道我有腰伤?”普伊莎觉得奇怪。 马凯抬了抬肿眼泡。“你的腿上有针灸后留下的印记,没错的话应该是足三里、阳陵泉、委中、承山四个穴位。这几个穴位都有治疗腰痛的效果,再加上你刚才做瑜伽时腰部有些不便的表现,我自然就知道你有腰伤了。” 普伊莎看了马凯一眼,然后笑了一下。现在她觉得马凯的眼睛还是蛮有精神的。 “我看你似乎对兴奋剂这件事情不太放在心上呢。”马凯言归正传。 普伊莎将头发向后拢了拢,幽幽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光愁有什么用呢?将问题想清楚就行了。生活总归是要继续的,我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也是一天,在阳光下做着瑜伽也是一天,何苦不好好享受生活呢?” “听你的口气,你对这件兴奋剂事件有了自己的判断了?”马凯问。 “是的,侦探想听我的推理吗?”普伊莎笑问。 “当然,其实当事人是最有发言权的。” “但你好像饿了呢,我听到你肚子在叫。”普伊莎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马凯。 “你怎么听到的?”马凯接了过来,脸上显出一丝诧异,因为自己的肚子刚才确实咕咕叫了两声,不过声音很轻微,连自己都勉强才听到。 “因为我的听力要比一般人敏锐。”普伊莎笑道,然后说起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我被查出服用兴奋剂有四种情况。第一,我确实服药了;第二,我是意外服了含有违禁成分的药物;第三,我的表睾酮含量超标是因为个人体质差异的因素;第四,我是被人陷害的。” 马凯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点头,既好像觉得巧克力味道不错,又像是示意普伊莎继续说下去。 “第一种情况肯定能排除,因为我确定自己没有服用过兴奋剂。”普伊莎用十分肯定的口气说。 马凯打量了对面的这个美女一下,然后赞赏地点点头:“你要是服用了睾酮制剂,就会有男性性征,身材就不会这么好了。” “第二种情况也能被排除,因为我吃药都很注意的。就连感冒的时候需要吃药也都事先经过队医的许可。如果不能确定安全,我是绝对不会吃的。而且从上次药检到这次检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没有服用过任何药物。” “嗯,这是运动员必知的常识,作为你来说更不会出错。”马凯继续赞同。 “至于表睾酮含量超标是因为个人体质差异这个情况,我还不敢肯定,这就只有依靠连续药检进行对比分析才能确定了。” “这个应该也能排除。”马凯冒了一句。 “怎么说呢?”普伊莎又惊又喜。 “表睾酮超标可以是外源性的,也可以是内源性的。外源性的就是服药,内源性的就是人体内正常产生的。内源性的增多有两个因素:一个是个人体质不一样,有的人含量就高;再一个就是剧烈运动的情况下有可能会出现内分泌的异常,使得表睾酮分泌增多。但这两种情况你似乎都不符合。 “首先,如果是因为体质差别的因素,那么以前的药检就应该能查出来,绝不会单单这次才超标。其次,我来之前查看了你的训练日志,你这一个多月的训练量和比赛量不是很大,完全在正常的范围内,虽然有中国公开赛的比赛,但这种强度对运动员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剧烈运动。” “那么就只剩下第四种可能了。”普伊莎盯着马凯的眼睛。 “是的,你是被人陷害的!”马凯抬起眼皮,缓缓地说,然后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了普伊莎。 当普伊莎仔细地看马凯的笔记本时,在体育俱乐部联盟的主席办公室里,吴士明和毕林森也聚精会神地听着李子彬对兴奋剂检查的报告。 办公室里坐着四个人,另外两人是体育俱乐部联盟主席何洪达以及反兴奋剂委员会的主任李子彬。何洪达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士明和毕林森,似乎没有注意听李子彬的长篇大论。 “表睾酮不是兴奋剂,而是掩蔽剂。所谓掩蔽剂就是虽然没有兴奋剂的作用,但是能够遮掩兴奋剂,所以这也属于违禁药物。 “表睾酮的作用就是掩饰睾酮。 “睾酮是体内主要的同化激素之一,它的主要作用是维持男子性功能和副性特征、维持雄性攻击意识,同时还刺激组织摄取氨基酸,促进核酸与蛋白质合成,促进肌纤维和骨骼生长,刺激促红细胞生成素分泌,促进机体的合成代谢,促进肌肉和力量的增长。” 吴士明和毕林森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对于这些,他们早已经熟知。而李子彬似乎没有注意到,继续兴致勃勃地讲着。 “由于体内自身合成的睾酮和睾酮制剂中的睾酮的分子结构完全一致,其质谱图也完全相同,因此用常规的质谱仪难以区分体内自身合成的睾酮和睾酮制剂中的睾酮。同时,运动员个体之间,同一个体的不同时间、不同的生理状况之间变化较大,尿样中的睾酮浓度可以从1ng/ml~100ng/ml以上的范围中变化,所以也很难用一个统一的浓度指标来判定这个运动员是否使用了睾酮制剂。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使用睾酮制剂是难以被查出的,这就使得睾酮成为很多运动员的首选兴奋剂。 “经过很多学者的多年努力,发现睾酮和表睾酮的比值在尿液中是比较稳定的,一般运动员的这个比值,小于4则可能表明运动员使用了睾酮制剂。所以,常常用这个比值来检查运动员是不是服用了睾酮制剂。 “而运动员如果服用睾酮以后,睾酮和表睾酮的浓度比值会增高,为了使它降低就会使用表睾酮制剂作为掩蔽剂,以保持这个比值仍然小于规定值,从而逃避兴奋剂检查。为此,国际药检部门规定了尿样中表睾酮浓度的上限为200ng/ml。如果这个超标,就意味着运动员服用了兴奋剂,检查会呈阳性反应。” “这些我们完全清楚,现在的问题是普伊莎不可能服用违禁药物,这点我们完全信得过。而且从以往的药检来看,每次都是通过的。”毕林森打断了李子彬的长篇大论。 “那你们认为普伊莎的表睾酮超标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李子彬有些不高兴。 “我认为很可能是内源性因素。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过,像前乒乓球大满贯得主刘国梁就曾经出现过这种情况。” 李子彬眨巴了一下眼睛,因为毕林森所说确有其事。 ——1999年10月22日,正在参加奥地利公开赛的刘国梁突然接到国际乒联的通知,说他在荷兰举行的世乒赛单项赛上尿样检测中表睾超标。经过将近半年的调查,包括美国洛杉矶大学实验室在内的多家国际一流的兴奋剂检测中心对刘国梁的尿样进行了多次检测,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刘国梁表睾超标是自源性的,即其自身内分泌的结果,与违禁药物无关,终于还给了他清白。 “这只是以往的例子,至于普伊莎的表睾酮超标是什么因素造成的,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李子彬说道。 吴士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何主席,我们俱乐部的态度是,一方面从内部彻底调查这件事情,另一方面呢,也希望体育俱乐部联盟慎重对待此事,在事实不清的情况下不要轻易下结论。”吴士明说得很委婉,也很诚恳。这两年以来,因为运动员的归属、广告赞助问题,康达俱乐部和体育俱乐部联盟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经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态度问题引起何洪达的反感。 而毕林森的口气则没有这样委婉,一来是因为他的性格使然,他从来就不擅长与人交流,要么像个闷葫芦,要么说起来就口无遮拦;再一层原因,他和何洪达是70年代的国家队队友,交谈起来就更随便一些。 “何主席,你我以前都是乒乓球运动员,对于这个项目是不是需要服用兴奋剂,你也应该心中有数。乒乓球是个强调技巧性的运动项目,需要的是反应速度、灵敏、技术,并不需要健壮的肌肉。相反,服用兴奋剂还会影响灵敏性和技巧性,难道你认为普伊莎会傻到这种程度吗?” 何洪达微微一笑,作了一个让大家都冷静一下的手势,然后才开口。 “林森,你说得没错。吴总的态度我也很欣赏。我代表联盟郑重地表态,这件事情一定会细致严格地调查,绝不会冤枉一个运动员。但同时也不会让每一个服用违禁药物的运动员逍遥法外,总之一切都要靠事实说话。” 吴士明暂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件事情有缓冲的余地,他就相信一定能够调查得水落石出。 何洪达看了他们一眼,缓缓地开口:“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古怪,因为在这之前我接到了举报!” 吴士明心中一惊,暗道:果然如此。虽然心中已有预料,但他仍露出惊讶的表情。 “就在四天前,我接到一个举报电话,在电话里那个人很肯定地告诉我普伊莎服用了违禁药物。虽然这个人是匿名,但是从他的言谈来看,他十分熟悉体育界的情况,而且他所描述的情况也言之凿凿。正因为如此,这次的赛后药检才会格外严格。” 吴士明用几秒钟的时间来持续一个惊呆的神色,然后气愤不已地说:“这肯定是陷害!” 何洪达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同情的神情。“暂且不说是不是陷害,至少这个人说的是准确的——普伊莎的药检确实呈阳性。” “那没有对这个电话进行调查吗?”毕林森急忙问。 “我已经委派相关部门对这个电话号码进行调查了,除了查出是个磁卡电话以外,其他还没有什么进展。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你们俱乐部更要加紧配合,尽早将普伊莎的这件事情查清。如果普伊莎是被陷害、被冤枉的,那就能早些还给她清白,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对她本人、对你们俱乐部的声誉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带着重重疑问,吴士明和毕林森离开了体育俱乐部联盟。 “吴总,你怎么不向何主席说明被勒索的事情呢?”毕林森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问吴士明。 吴士明看了毕林森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个毕林森除了一门心思抓训练,其他的什么也不关心,也不善于人际交往,更不用说思考这些盘根错节的问题了。 他摇头道:“这件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说,如果我们自己能调查出来岂不是更好?否则公安部门一旦介入,事态就大了,而且还很容易泄露出去。而这种事情即便最后澄清了,在社会上也会闹得沸沸扬扬的。” 说完,吴士明紧锁眉头,沉吟不语。 这几年他统率着康达体育俱乐部一直顺利前行,虽然和体育俱乐部联盟有过很多的摩擦和纠纷,但是他从来没有丧失向前的信心,但是这件事情却让他觉得遇到了事业上最大的麻烦。 这个打勒索电话的人果真举报了,现在看来当初给他钱就好了。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当初的做法也没有错,换了谁也不会仅凭对方的一个电话就乖乖地奉上五百万元的。 但问题是,现在的事情发展证实这个人的勒索是有把握的。 而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人没有勒索成功,肯定不会甘心,他下一步会有什么举动呢? 他到底是谁?他是用什么办法使得普伊莎尿检呈阳性的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吴士明,他觉得头更疼了。 “一定要尽快查清楚这件事情!”吴士明忧心忡忡地嘀咕着,也更加盼望马凯在普伊莎那里的调查能有突破。 普伊莎打开马凯的笔记本后笑了。 在翻开的那一页上用潇洒飘逸的字体写着四行字: 1普伊莎服药。 2意外服用含有违禁成分的药物。 3表睾酮含量超标是因为个人体质不同。 4普伊莎被人陷害。 这四点和自己分析的完全一样,而且在前三句的后面都打上了叉号,在最后一句的后面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看来这个睡眼惺忪的马凯早在来之前便已经将情况摸得很清楚了。 “你的字不错。”普伊莎笑着看了马凯一眼,却发现马凯努了一下嘴,示意她再翻一页。 普伊莎翻开了另一页,笑容变成了惊诧。 这一页上写的是“勒索电话”,而在标题下面写了三个电话号码。 “勒索电话?这是怎么回事?”普伊莎急忙问。 “这也是我刚刚知道的。在我到你这里之前,吴总和毕教练向我提供了一个情况:在执行药检的前一天,也就是5月22日,他们都接到过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电话里这个男人勒索五百万元人民币,声称如果不支付这笔钱,就会向体育俱乐部联盟举报你服用兴奋剂。” “这纯粹是无稽之谈!”普伊莎气愤道。 “是啊,吴总和毕教练也把这个电话当作一次无厘头的敲诈,甚至将其看作一场恶作剧,自然没有同意对方的条件。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这个人说的是实情。” 普伊莎默然不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思绪也乱了。 “那怎么有三个电话号码?”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是这样的,这个人是在昨天凌晨用三个电话打的,分别是在十二点、一点和两点的时候。刚才来的路上我已经查清了这三个电话号码,是磁卡电话,分别位于城市东、南、西三个方位。” “随便办理一个手机卡就可以打电话,但这个人还是用磁卡电话来打勒索电话,说明他十分谨慎。因为手机卡总归是能查出来源的。”普伊莎飞快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是的,而且这个人还用不同地点的三个磁卡电话来打,更说明他的谨慎和细心。从这两点其实就能推断出,他的勒索不是恶作剧。因为如果是凭空捏造的话,他打电话没必要用这么繁琐的方式。” “还有呢?”看到马凯的眼皮又抬起了一些,普伊莎觉得马凯的分析还没有完。 “这个人打勒索电话的时间也很有意味。按常理来说,打勒索电话的人怕被人注意,应该选在既不是人多,也不是人少的情况下打电话。午夜的时候虽然几乎没人,看起来很安全,但其实这时候打电话一旦被人看到就会记忆深刻,所以这其实不是个好的时间段。 “但他选择这个时间来打电话,有可能是因为他在平时没有时间,或者说在白天出去三个小时打电话很容易被俱乐部的人察觉。而晚上是休息的时间,用一句‘那时候我在睡觉’,就可以将整个晚上的经过遮掩过去。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这个人是单身。因为单身的人可以随便说晚上干什么了,不用担心有人揭穿他。” 普伊莎虽点着头,但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你刚才说这个人如果白天出去打电话可能被俱乐部里的人怀疑,那意思就是,这个打勒索电话的人在俱乐部内部?” “是的。”马凯十分肯定,“不仅如此,我怀疑这个人可能还是你的朋友。” 普伊莎手托香腮,小拇指勾着嘴唇,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这个打勒索电话的人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是事先已经确定你的体内含有兴奋剂。那么兴奋剂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进入你体内的呢?无外乎三种方式:肌肉注射、口服片剂和液体饮用。而根据你的回忆,从上次药检到这次药检的这段时间内你肯定没有注射或口服过药物,那么就只有第三种可能了。” 普伊莎“嗯”了一声,表示确定。她对这个马凯所说的话越来越有兴趣了,也发觉这个看似没睡醒的私人侦探头脑其实非常清楚。 “那么饮用的话,就很可能是在饮料里掺加了兴奋剂。能将兴奋剂掺在饮料里,还能让你自然而然地喝下去,除了是俱乐部内部的人以外就肯定只有你的朋友才能做到。不是吗?” 普伊莎嫣然一笑,她觉得在马凯的分析之下前景豁然开朗。 “要是不累的话,我们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分析?”马凯笑问。 “当然不累。”普伊莎说着,却站起身指了指身后的一片丁香花丛,“不过这话题说来话长,到我家慢慢说吧。” 马凯很同意这个建议,立刻站了起来。 他不禁想光顾这幢在丁香花丛后面的二层别墅,而且这样近距离地和普伊莎结伴而行也让他心情愉悦。 马凯虽然特别,但首先是男人,是男人就不会对眼前的美女无动于衷,除非这个人有更隐秘的事情要做。 在城市的一个角落,更准确地说在一个磁卡电话亭里,就有一个男人对路边走过的美女视而不见。 他正在谨慎地拨打着电话。一个打开的小本子摆在磁卡电话机旁边,上面记载了20多个号码。 这个电话已经是第18个了,再打几个就大功告成了。 男人兴奋地想着,嘴角露出了诡秘的微笑。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声音:“你好,这里是《生活晚报》,您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个重大新闻,世界冠军普伊莎刚刚被查出服用了兴奋剂!康达体育俱乐部将于今晚召开新闻发布会。” 说完,他立刻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他看了拥挤的路面上缓缓行驶的汽车一眼,打趣自语道:“恐怕这些记者现在都在抱怨车子开得太慢吧。” 不过,记者的车子开得再慢,也不会耽误这则爆炸性新闻的诞生。他知道,过不了几个小时,各种报纸、电台、电视台一定会大肆报道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今晚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定是个不眠之夜。 只不过有的人是因为苦闷,有的人是因为兴奋,就比如他自己。 但兴奋之后是祸是福? 这谁也无法预知,甚至一个小时以后是快乐还是悲伤,人都无法主宰。 作为侦探的马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更关注的是当前的情况和感觉。 此刻他刚走进普伊莎家里,心里充满了惊奇的感觉。 因为在80平方米的大客厅里马凯竟没有看见家具! ——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没有音响,总之现代家居中的任何时髦的家具在这里竟然踪影皆无。 取代这些的是在大厅里零星摆放着的却又显得错落有致的几个小靠椅。 称那是靠椅,因为它只有椅背的那一部分,实实在在是让人靠的。每个靠椅旁边都巧妙地配饰着盆栽,那些盆栽似乎都没经过修剪,可是在这些随意摆放的靠椅旁边,却又显得自然协调。而在客厅靠窗的一角霍然摆着一张床。 直到多年以后,当马凯走进过许多人的家里做客时,他仍然眷恋地回忆着这一天他所看到的摆设。 那是一张古朴风格的木床,床的四脚和床身镂空雕刻着花草的图案,一袭洁白的蚊帐在微风中随意地舒展着,像一幅动态优美的几何图案。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从床的旁边、那占据一面墙的落地窗中涌入,一直洒在他脚下这片桃红色的地板上。而窗外的绿意则是在房间里恣情地摇曳,与地板上的桃红交相辉映。 马凯能感觉到户外的微风,因为这时屋子中的色彩都在随着荡漾。他仿佛置身在一座美丽的花园里面,身边飘来阵阵花香。而这花香又是真实的,一个蓝紫色、雕刻着美丽图案的大花瓶就摆在他的身边,许多鲜花在瓶中怒放。他能叫出一些花的名字,但更多的他并不知晓。这些花儿色彩缤纷,随意又似杂乱地聚集在一起,却又配合得美轮美奂,让人目光不忍旁视。 当马凯惊奇地看着这一切的时候,普伊莎已经换完衣服,从楼上走了下来。 “如果你不做运动员,肯定是个非常出色的家居设计师。”马凯由衷地赞赏着,接着话题一转,“不过,还得言归正传呵。你回忆一下,这段时间都和谁有过交际、聚会的经历?” 普伊莎拿过纸笔,也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看着日期,回忆这段日子的经历,然后提笔在纸上写着。 马凯乐得轻闲,斜靠在靠椅上,欣赏着对面的普伊莎。 ——修长的小腿斜斜地靠在地板上,那随意的姿势似乎让人感到对面是一个相熟的老友。没有丝毫的做作,也没有半点轻浮的味道。一袭墨绿色的长裙将她美丽地包绕着,配合着桃红的地板底色和她白皙的面颊,像是一幅绚丽的油画。 “能想起的都写上了。”普伊莎的声音打断了马凯的欣赏过程,他紧紧地眨了两下眼睛,让眼皮抬得更高一些,似乎这样才能看得更仔细。 普伊莎的字如其人,娟秀漂亮,看起来赏心悦目,而且日期、事件、人物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归纳得也十分有条理。 ——4月29日,和陈娟(花样滑冰双人滑运动员)聚会,上岛咖啡厅。 ——5月4日,观看中超足球赛,在包厢内。李海峰准备的食品。 ——5月11日,俱乐部聚会,香格里拉饭店。参与者:吴总、毕教练、陈娟、朱平(花样滑冰双人滑运动员,陈娟的男友)、孙连朋(花样滑冰教练员)、李海峰、方明亮(足球队教练)、张威(举重运动员)、王国栋(举重教练员)、赵菁(我的队友)。 ——5月17日,下午和陈娟游泳,晚上和陈娟、朱平、李海峰一起吃火锅。 ——5月20日,国家队教练员宋佳来俱乐部检查指导,晚上和毕教练、赵菁一起用餐。 马凯看了一遍,发现这些人他大部分都认识,几乎都是康达俱乐部的成员。像陈娟就是普伊莎要好的朋友,她和朱平也是花样滑冰双人滑项目的世界冠军;张威则是屡次打破世界纪录的举重运动员。 而对于李海峰,他就更熟悉了。七年前他退役的时候,李海峰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但是七年之后他已经是国内足坛最著名的前锋了。甚至国外的几家知名俱乐部都有意购买,只是因为康达俱乐部的要价太高而一直没有达成协议。 不过,马凯仍然对李海峰十分感兴趣,这是因为他和普伊莎的绯闻。 关于李海峰和普伊莎的绯闻,不光是马凯,只要关心体育的人几乎都知道。两人都是著名运动员;男的潇洒英俊,女的妩媚动人;而且两人都追求时尚、前卫,个性十足。这些特点综合到一起,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俩将成为体育界的金童玉女。然而事实却让众人大跌眼镜,两个人虽时常传出拍拖的绯闻,但伴随的也经常是分手的消息。最近的一次是两个月前,在一次访谈节目中,两人否认了拍拖的传闻。 “你和李海峰又开始拍拖了?”马凯注意到普伊莎的纸上写着:“5月4日,观看中超足球赛,在包厢内。李海峰准备的食品。”而且在5月17日那一天,是他们两人和朱平、陈娟一对恋人一起用餐。 普伊莎努了一下嘴,顺手把手机关上,免得有人打扰。“本来都结束了,可因为一次广告的机会又有联系了。可能应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句话吧。” 马凯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而是将目光投向宋佳这个名字。而且他也注意到,5月20日的这次晚餐正是在执行药检的前两天。 “宋佳是国家乒乓球队的女队教练,因为我是在俱乐部训练,所以她有时候会到俱乐部了解我的训练情况以及状态。”普伊莎看到马凯的眼神在扫这一行字,便解释了一下。 “在这几次聚会中,你有没有发现谁有反常的地方呢?” “没有啊,这些人我都很熟悉的,要是有什么反常的表现我应该能感觉出来。”普伊莎一口否定。 “别那么早下定论,要是谁想陷害你,肯定会不露声色的。”马凯说道,然后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普伊莎写的名单。 “俱乐部聚会那天,你们的座位是怎样坐的?” “除了吴总的座位基本固定以外,其他的人都是随机坐的。这种情况下没办法事先就知道我坐在哪个位置上的。”普伊沙明白马凯问话的意思。 “那么这几次聚餐,你们的饮料是饭店提供的还是……?” “都是我们自带的,作为运动员就怕在外面随便喝东西。”普伊莎说。 马凯点了一下头,问下一个问题:“你和陈娟经常单独出去吗?” 马凯发现这几次聚会,4月29号的这一次是陈娟和普伊莎两个人在一起,而5月17日的下午也是她们在一起游泳。 “以前经常是,但最近两个月只有这一次是我们俩一起的。因为下周就有花样滑冰世界锦标赛,她们现在的备战很忙的。” “5月17日那天晚上,你们四个人一起吃的饭,但两个男的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去游泳呢?”马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普伊莎微微一笑:“很简单,因为他们两个男的都是旱鸭子,不会游泳。” “那宋佳以前来俱乐部,也是你、毕教练、赵菁和她一起吃饭吗?”马凯提出了第三个问题。 “不是的。以前她不在俱乐部吃饭,但这次我的训练时间比较长,她看完我的训练已经到了晚上,所以这次毕教练留她一起吃饭了。也因为毕教练和她的指导思想不是太一样,所以毕教练不大喜欢单独和她一起吃饭,所以就叫上了我和赵菁。” “那5月4日那天你观看中超足球赛,李海峰给你准备的食品是什么?” 普伊莎回忆了一下,“有两罐咖啡饮料,有两听可乐,还有一个塑料瓶的橘子汁,此外就是巧克力、小食品之类的。” “你喝的是什么?” “就喝了橘子汁。” 说完,普伊莎看着马凯的眼睛,“你怀疑这里面有问题?” 马凯刚要开口,忽然间皮包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他掏出电话,刚听了几句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我们得马上回俱乐部一趟,有些紧急事情。”马凯放下电话对普伊莎说。 “出什么事了?” “我们回去做个尿检。”马凯只说了这句话便闭口不言。 他其实撒谎了,电话里吴士明并不是要普伊莎回去做尿检。但马凯决定等到了俱乐部以后再告诉普伊莎实情,免得这个深陷噩梦之中的女孩子又添紧张。马凯觉得,对于普伊莎来说,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十分钟的轻松也是好的。 第三章 勒索电话 “5月26日,也就是今日下午,本市诸多媒体接到自称是康达俱乐部的神秘电话。该人声称康达俱乐部的著名乒乓球运动员普伊莎涉嫌服用兴奋剂,康达集团将召开新闻发布会。但当媒体记者赶到康达训练基地以后,却被告知并无此事。此后,媒体记者又就此事电话采访了相关人士,但并没有得到确切答复。值得注意的是,两方都对此事三缄其口,似乎另有隐情。同时,记者也试图联系该事件的焦点人物普伊莎,但她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女主持人略显兴奋的声音随着吴士明狠狠地按动遥控器的动作戛然而止。 室内的空气也仿佛随着声音的消失而变得凝固。 吴士明点燃一支香烟,一边吸一边看着办公室里的三个人。 ——毕林森气愤地喘着粗气,马凯若有所思地默不作声。至于普伊莎,她仿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眼睛仍然看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 抽完一支香烟以后,吴士明仿佛恢复了精力,眼神中又充满了果敢的目光。如果被这点风浪弄得慌乱,他就不配统率康达集团了。 “林森,你下午准备一下,我打算明天召开新闻发布会说明普伊莎这件事情。”他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用不用再等等看?”毕林森征求着老板的意见。 吴士明断然否定了这个提议,“既然这个神秘人物已经向媒体散播了消息,那我们就没必要隐瞒下去,否则就显得欲盖弥彰了,对我们反而不利。我们现在已经清楚普伊莎是被陷害的,那么就索性大大方方地向媒体公布,否则风言风语传播得会更厉害。” “这件事情公布以后,几家大的广告商以及证券市场那边肯定会有连锁反应,应该及早做准备才好。”毕林森提醒着老板。 “这个我已经安排好了。”吴士明缓缓地说,这件事情也已在他的准备当中,但随即又长叹一声,“损失肯定是比较大的,但这也没办法,我们只能尽力将损失控制到最小的范围吧。”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马凯,“现在最主要的是尽快查出真相,你有什么进展没有?” 马凯揉了揉眼皮才开口,似乎刚才困意又涌上来了。 “现在来说,我们只能等那个神秘人物继续出招了。武术中有个说法,叫‘无招胜有招’,意思就是只要出招,就一定会有破绽。我们等的就是这个破绽。”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你的意思是,那个神秘人物的阴谋还没有结束?”毕林森惊问,而吴士明默然不语,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是的。而且我认为,他的阴谋才刚刚开始!”马凯睁开睡眼,继续说道,“我们来看看这个神秘人物的四步棋:先是暗中给普伊莎下药,然后向俱乐部勒索,勒索不成随即向体育俱乐部联盟举报,到了今天就向媒体散播这个消息。这四步棋不但相互关联,而且火候拿捏得非常准确,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么,这个人下这么大的工夫进行勒索,还没有达到目的,他怎么会罢休呢?” 室内一片沉静。 “或许他是因为勒索不成,恼羞成怒之下便向媒体爆料?”毕林森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是这样倒还好了,因为既然普伊莎是被陷害的,那么经过持续药检之后肯定能证明清白,无非是花费时间多一些而已。他现在对媒体爆料,就等于把自己继续勒索的道路封死了。这个人这么精明,怎么会办这样的傻事呢?” “那你的看法是什么呢?”吴士明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外甥了。 “我认为这个人的目的不仅仅是勒索钱财,他可能还有更深的意图。我猜想,或是针对普伊莎,或是针对毕林森教练,更甚至是针对康达俱乐部。但不论他的目的到底是哪一个,从现在他出的这四步棋来看都还没有达到目的。 “如果说针对普伊莎或者毕教练,他的目的就应该是使他们俩身败名裂。但是目前兴奋剂事件并没有调查清楚,还达不到他的目的。 “如果是针对俱乐部,那么他目前的手段力度还不够,仅仅凭一个兴奋剂事件就想让俱乐部伤筋动骨,有点天方夜谭了。 “所以我认为,这个神秘人物一定还会有后续的手段。” 听完马凯的分析,吴士明露出了笑容。虽然还没有什么进展,但他觉得以马凯这样清晰的思路,自己足可以放下心来。 他转向普伊莎:“伊莎,这几天你就不要回家里了,这些记者消息灵通得很,估计现在你家门口就围了很多记者呢。现在这种局面,你开口也是错,不开口也是毛病。只要你露面,他们看你脸上的一个表情就能写出上万字的报道来,你现在只有先避避风头了。” 马凯很赞同舅舅的这个决定,立刻接过话来:“如果没什么不方便的话,就去我那里吧,正好还有一些细节问题我要再问问你。” 普伊莎依旧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如果不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很像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毕林森看了普伊莎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直到三人走出吴士明的办公室,毕林森才对普伊莎说:“一会儿给海峰打个电话吧,让他陪陪你。” 普伊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似乎脑海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毕林森看着普伊莎的样子忧心不已,他拽过马凯小声道:“你多照看着她,或者让李海峰来陪陪她,她现在很需要朋友的劝解。” 当毕林森叮嘱马凯的时候,吴士明正在办公室里给李海峰的教练员方明亮打着电话。 “马上就是中超联赛了,这几天你一定要调整好队伍,特别是李海峰的状态,这个冠军对我们俱乐部来说十分重要!” “我已经开始封闭训练了,状态肯定没问题。”听到方明亮肯定的回答,吴士明满意地放下了电话。紧接着,他又拨通了举重队教练员王国栋的手机。 “国栋吗?张威的状态怎么样?” “状态调整得很好。” “后天就是亚洲锦标赛,冠军自然是必须拿到的,我要求的是还要打破世界纪录,而且破纪录的幅度越高越好。” “明白,吴总放心吧。”王国栋简短地回答,他知道老板做事情一向雷厉风行,所以回答得也简单明了。 打完这两个电话,吴士明心里轻松了一些,眉头也舒展开许多。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命令没有下达,只有最后一个电话也听到好消息的时候,眉头才能完全展开。 “连朋,朱平和陈娟的情况怎么样?”这个电话他打给的是花样滑冰教练员孙连朋。 “这几天训练状态不错,以现在的能力卫冕冠军很有希望。” “我要的不是‘很有希望’,而是必须!世界锦标赛的这个双人滑冠军对我们俱乐部很重要。而且你要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广告合同快要到期了,下一份合同金额的大小全仰仗这次比赛了。” 吴士明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然后听到了孙连朋肯定的表态声,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他点燃香烟,看着办公桌上的台历。这不是一般的台历,而是俱乐部自制的,一年之中重要的赛程安排都印在了上面,查阅起来很是方便。 吴士明紧紧盯着这一周日期下面的标示,在三个日子下面写着: 5月28日亚洲举重锦标赛。5月29日花样滑冰世界锦标赛。6月1日中国足球超级联赛的收官之战。 这三项比赛极其重要。 亚洲举重锦标赛虽然级别稍低一些,但每逢张威参赛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是他打破世界纪录。此番如果也是他打破纪录,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而足球超级联赛的最后一战,更是关系到冠军归属的关键性比赛。至于花样滑冰的比赛,仅凭世界锦标赛的级别就足以说明它的重要性了。 现在,吴士明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饥饿的野兽,无比迫切地用三场胜利来填饱肚子。因为普伊莎的兴奋剂事件一定会使俱乐部的形象一落千丈,而这个时候各项比赛的胜利则是最好的回应。 吴士明缓缓地抽着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有些庆幸,因为这三项比赛都是康达俱乐部的优势项目,用他的话来说都是俱乐部的招牌项目。 ——蝉联两届世界锦标赛冠军的花样滑冰双人滑、12次打破世界纪录的56公斤级举重、三年内夺得两次全国冠军的足球队,至于另一个招牌项目自然就是普伊莎的乒乓球。 “普伊莎已经深陷危机了,这另外三个支柱绝不能也倒塌下去。”吴士明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在烟灰缸里狠狠地碾灭。 “到了。” 马凯将车停稳之后才叫醒普伊莎。 其实马凯知道普伊莎并没有睡,她是在琢磨事情。因为开车的时候,马凯好几次侧过脸,发现普伊莎的眉头忽而紧锁,忽而舒展,嘴唇也微微翕动着。 “你的侦探所怎么开在这里?”普伊莎睁开眼睛,借助路灯的照射她发现轿车停靠在一条小街的街面上。 “这是后门。”马凯一边解释一边开门下车,“侦探所是两层楼,我住在楼上。白天的时候一楼的办公区会有很多人,你进进出出会不方便。这个后门直通楼上,进出都很方便,所以带你熟悉一下后门的路径。” 普伊莎笑了一下,跟随马凯走进了侦探所。她发现马凯不但眼睛很小,心也很细。 马凯的家布置得很特别,无论是卧室、客厅还是书房的窗户处都拉着厚厚的窗帘。 “难道你起床以后不拉开窗帘吗?”普伊莎十分纳闷。 “拉窗帘干什么?阳光一进来,我就睡不着觉了。”马凯很自然地回答,紧接着就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回家就是为了睡觉。 “你不喜欢阳光,那你还要窗户干什么?干脆封上多好。” 马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瞅了普伊莎一眼,“可我还要呼吸新鲜空气的。” 普伊莎无话可说了。 她怀疑马凯的大脑思维和正常人不一样。 刚发现马凯的这个问题没几秒钟,她又发现了房屋的问题。 “灯的开关在哪里?”普伊莎看到门口的墙壁上只有一个电灯开关,刚才进屋的时候马凯已经打开了,但只是壁灯亮了起来。这么微弱的灯光远远不能让屋子明亮起来,反而使房间处在朦胧的暧昧色调之中。 “这不是开关吗?”马凯指着墙壁上唯一的那个电灯开关,奇怪地看着普伊莎,似乎被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可是、可是这个光线太暗了啊。” “要那么亮的灯干什么?那么亮我就睡不着觉了。” 普伊莎叹了口气。 屋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仍然是这个男人的脑子。 “你要是觉得光线暗,那里还有台灯。”马凯指着卧室床头柜上的台灯,顺便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普伊莎,“需要的话给朋友打个电话吧,你的手机一打开,电话肯定会蜂拥而入的。” 说完,马凯从卧室的衣柜里取了一条毛毯回到客厅,栽到沙发里,一边调整着睡姿一边对普伊莎叨咕着:“99lib.我得睡一会儿,要不然我的眼睛会更肿的。” 普伊莎撇了一下嘴说:“就说你觉大不就得了,还非说为了眼睛。” 不过马凯睡觉也有一个好处,普伊莎就可以轻松地打电话了,毕竟马凯在场她有很多悄悄话不方便说。 人在危难的时候,往往只给两个朋友打电话:最要好的同性朋友和恋人。 普伊莎也是这样。 她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陈娟。 其实她并没听清陈娟在说什么,或许说陈娟的话并没有进到她的心里。她并不是不喜欢听陈娟说话,而是在这个时候她需要的只是朋友的声音。不需要安慰、不需要理解,她要的只是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于是,她和陈娟嘻嘻哈哈地聊着、笑着。虽然挂上电话以后都忘了说了什么,但心情却好了很多。 她的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李海峰。 刚一接通还没等她说话,李海峰就急切地问:“伊莎,你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这是实话。普伊莎虽然心情不好,但她知道这一切总会过去的,最坏的可99lib.能就是不能再在赛场拼搏了,但除此以外还会有很多生活的乐趣。 “我想你过来陪我。”这也是实话。虽然普伊莎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开,但此刻孤单的感觉确实是摆脱不掉的。 电话里传出李海峰犹豫的声音,“伊莎,我这边有点忙。过两天就有一场关键的比赛,队里封闭训练,我没法出来。再说,再说现在兴奋剂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记者一直都盯着我呢,我怕我过去的话会给你带来不方便。” “好了,我知道了。那我睡觉了。”普伊莎甩下一句话后挂了电话。 普伊莎根本没有睡意,她只是不想再和李海峰说话了。 普伊莎在卧室里转了几圈,然后走到了卧室门口,实在憋不住心中的郁闷了:“怕给我带来不方便,屁。是怕我给你带来不方便吧!”普伊莎撅着嘴嘀咕了一句,然后拉开卧室的门,冲躺在沙发里的马凯嘟囔起来:“还说帮我洗清冤屈呢,就知道睡觉,真是个‘教主’!” 话音刚落,马凯慵懒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你真能冤枉人,我明明睁着眼睛呢。” 普伊莎定睛细看,一下子笑了。马凯果然睁着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那双肿眼泡在暗淡的光线下如同没睁开一样。 “不是我冤枉你,要怪只能怪你的眼皮太厚了。”普伊莎取笑着马凯。 马凯也不分辩,嘿嘿一笑坐起身来,“电话聊得这么短,我以为能多睡一会儿呢。怎么,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你怎么知道?”普伊莎白了马凯一眼。 “恋人之间哪有说悄悄话说这么短时间的?”马凯虽说没有女朋友,但分析起来却像很有经验一样。 “我倒想多聊,可人家要比赛,抽不出时间。”普伊莎没有否认,撅着小嘴继续道,“开始倒还挺关心我的,没等我说话就问寒问暖,谁知道我让他过来陪我,他的借口便一个接一个地来了。” 马凯愣了一下,似乎普伊莎的某句话触动了他的一根神经,但愣神一闪而过,看着普伊莎蹙眉的俏样笑道:“别想太多了,海峰那边就要比赛了,队里一定控制得很严,可能也是没办法吧。” 劝解完普伊莎,马凯话题一转:“睡不着就一起聊聊,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呢。” 普伊莎点了下头,口中却道:“我先问问你吧。刚才在我家里,你问我5月4日那天看中超足球赛的时候喝了李海峰给我的什么饮料,你怀疑这里面有问题?” 马凯笑了笑,“你不会怪我怀疑你的男朋友吧?要知道我们做侦探的都是这样,六亲不认的。” “当然不会怪你,只要最先把他排除就好,免得我胡思乱想。”普伊莎直截了当地回答。 “起初我有一些怀疑,但很快就排除了。”马凯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普伊莎坐下,“李海峰给你拿来很多饮料,而你只喝了橘子汁,如果说他在橘子汁里面下了药,那么你喝橘子汁的概率太低了,他怎么就知道你一定会喝橘子汁呢?” “他也可以把所有的饮料里都放药啊。”普伊莎说完,看到马凯摇了摇头。普伊莎再一琢磨,忽然间明白了,“是不可能,塑料瓶的饮料里可以注射进药物,但那些听装的饮料没办法注射进去的。即便是强行注射进去,外观会有些改变。因为漏气,口感也会有变化,我肯定不会喝的。” 这次,她没有看到马凯摇头,“我问完了,该你问了。”普伊莎说。 “刚才在吴总办公室里,我看你一直没说话,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是吗?” “肿眼泡观察得还挺细呢。”普伊莎揶揄着马凯,不过她不担心马凯会生气。虽然只是几个小时的交往,她却觉得和马凯已经像好朋友一样了,说话自然也随意了许多。 “我是在想,这个勒索的人的目的真的是为了金钱吗?如果他是要钱,为什么不管我要钱,而是向吴总和毕教练勒索呢?” 马凯又愣了一下,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翻了两下眼皮以后才开口:“或许这个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要让你们身败名裂。你想想看,有没有仇恨你的人。或者换个说法,就是你危害到了这个人的利益。” 普伊莎笑了,“这简直太多了,我随便就能举出几个人来。例如向我求爱,被我拒绝的男人;被我抢了某个广告机会的演员、歌星;甚至国家队里和我竞争参赛名额的队友都有可能。要知道目前为了竞争主力阵容,队内的竞争是相当激烈的。这你应该有感触,你以前踢球的时候,被你挤到板凳上的队友心里都巴望着你出事情的。” “这几次聚会的人当中有没有谁和你有利害冲突呢?” 普伊莎笑着摇摇头,“陈娟和朱平都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是不同的项目,根本就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我和举重的王教练以及张威虽然平时交往少,但也没有什么矛盾的;我和李海峰,虽然有几次分手,但也是很友好的,没有闹得不愉快的经历;至于国家队的宋教练对我也一直很好,她只是在训练方式上和毕教练有些分歧,其他的就再没有什么矛盾了。” 普伊莎瞅了马凯一眼,又加了一句:“而且这些人谁也不缺钱啊,五百万元虽然是个大数目,但是凭着比赛奖金和广告收入很容易就拿得到的,他们谁也不会为了五百万元冒这么大的风险呵。” 这确实是个很充分的排除理由。 马凯沉思了片刻又开口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陷害你的人其实目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教练毕林森!” “哦?是因为他不善于与人沟通交流,得罪了很多同行吗?”普伊莎皱起了眉头。对于自己的事情她一向看得很开,但是如果有人针对她敬重的教练员毕林森,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的性格可能会得罪很多人,或许招人反感,但是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被人恨之入骨。我猜想,毕教练独特的训练方法几乎颠覆了传统的乒乓球理论,而且他还用这套独特的训练方法培养出了你这么个体育明星,这才是招人嫉恨的真正原因。而将你陷害进兴奋剂的风波里,毕林森就会身败名裂了。” 普伊莎默不作声。但马凯看得出,这一席话让普伊莎脸色紧张起来。 “可以讲讲你师从毕教练的经历以及他独特的训练方法吗?”马凯问。 普伊莎点点头,将毛毯披在身上,讲起了这几年的经历。 “我和毕教练认识是在三年前,那时候我刚刚被国家队退回到省队,因为我的削球打法没有再提高的余地了,即便在国家二队的队内循环赛都排在末尾几名。”说起这些惨淡的往事,普伊莎并没有觉得难堪,反而津津有味。 “也或许那段经历让她现在对什么事情都很淡然吧。”马凯想着,忽然也联想到了自己因伤退出足坛的经历,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于是更专注地听下去。 “我当时已经准备退役了,因为再练下去也没什么发展,还不如趁早学点东西,但就在这时毕林森教练发现了我。当时他在康达俱乐部担任乒乓球教练员,他认为我很适合乒乓球运动,如果按照他的方法训练一定大有前途。于是,我们商定了一年的期限,如果在一年之内我能排进世界前30名,我就接着再练下去。我就是这样加入康达俱乐部的。” “结果你那年的年终世界排名排到了第12位。”马凯笑着补充。 “是啊,我当时兴奋极了,简直比拿冠军都要开心。”普伊莎笑盈盈地看着马凯,仿佛回到了当时。 “毕林森的训练方法到底特别在哪里呢?”马凯对这个十分感兴趣。 “简单地说,毕教练不主张我苦练削球技术,他提倡的是以巧取胜。” 看着马凯有些不解的样子,普伊莎解释道:“从乒乓球的打法来说,削球打法在上世纪中期曾风靡一时,但随着弧圈球技术的出现,弧圈球旋转强、速度快、弧线低、冲击力大并能连续冲拉的特点使得削球只能处在被动防御的地步。虽然现在的削球打法已经提高了很多,并且加入了很多新的技术,比如咱们国家的丁松、韩国的朱世赫这样削中反攻的打法,但仍然难以和攻球打法抗衡。而女子运动员因为力量、速度比不上男运动员,削中反攻的技术就更难以体现出来。” “但从削球打法来说,稳健的削球技术是最基本的啊。就像足球守门员,如果不练好守门技术怎么能做得好?呢?”马凯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普伊莎微微一笑,“我当初的想法也和你一样。但毕教练认为,削球和攻球对抗实际上就是旋转的对抗,如果削出的球旋转超过对方拉出的弧圈球,那么胜算就会增大。 “但从理论上讲,削球旋转不会强于弧圈球。这里有三个原因,第一,削球离球台远,有相当一部分作用力用于球的平动,这样会分散用于转动的力量;第二,由于离球台远,速度相对较慢,球到对方台面时,转速已不如出手时;第三,削球与空气阻力作用后,球体下部产生的压力大于上部(弧圈球正好相反),所以下旋旋转越强,越容易形成高球或出界。 “而毕教练的研究数据也表明,实际中,削球也没办法在旋转上和弧圈球抗衡。 “用我国最好的削球运动员丁松做例子,他削出的球平均转速为1030转/秒,最高转速是1207转/秒,接近正胶的弧圈球转速(平均1216,最高1368),但大大低于反胶弧圈球转速(平均1372,最高1550)。 “所以,在同等条件下削球的下旋与弧圈球的上旋相对抗存在着一定的先天不足。所以毕教练传授给我的取胜法宝不是削球的技术,而是倒拍和接发球抢攻。” 普伊莎这么一说,马凯的脑海里马上显现出普伊莎赛场上的英姿。 ——每当对手发球的时候,普伊莎便像猎人盯着猎物一样死死地瞄着对方。对手的球拍和球接触的一刹那,普伊莎的脸上就会露出不易被察觉的微笑。不论对方发的是侧旋球、下旋球还是上旋球,?也不论是近台短球还是长球,普伊莎仿佛已经判断出了这个发球的旋转性质。紧接着就是根据对方发球的旋转选择相应的迎击方式,每每都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马凯虽然不是乒乓球运动员,但他也知道,判断对方发球的旋转是相当困难的,很多情况下因为判断不清只好放弃进攻的机会,这就等于把主动权交给了对方。而像普伊莎这样几乎能百分之百准确地判断对方的发球,简直是乒坛的神话。 而这还仅仅是她的一个法宝,另一个法宝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当对方进攻的时候,普伊莎远离球台稳健而优雅地将球削回去,而当对方再猛攻一板的时候,普伊莎右手的球拍突然之间在手中飞快地转动数次,然后在众人都眼花缭乱的时候又将球削了回去,除非用慢镜头才能看清她到底用球拍的哪一面将球削回去的。而对手在这个时候往往露出惊诧的表情,她无法判断普伊莎削回来的这个球是什么旋转。因为普伊莎的球拍正反两面分别贴着反胶和生胶,这两种胶皮性能不同,削出来的球旋转正好相反。 而观众每每看到这个情况也都知道了结果——普伊莎肯定又会添上一分。于是便不再去看比分牌,而是将目光投向普伊莎——伴随着她飘逸的动作,超短裙也灵动地飞舞,再加上修长白皙的大腿,宛如在赛场上翩翩起舞一样令人赏心悦目。 想到这里,马凯既是不解又是赞叹地道:“真是不简单,倒拍的技术自从国际乒联禁止两面胶皮一样颜色以后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毕教练确实很有独到之处啊。” 普伊莎嫣然一笑,“是呵,倒拍技术的先决条件就是两面胶皮需要一样的颜色,这样倒拍以后对手就不知道你是用哪面胶皮击球了。我看过蔡振华和瓦尔德内尔比赛的录像,蔡振华的拍子倒得眼花缭乱的,老瓦都直摇头呢。所以后来为了抑制中国选手,国际乒联出台了新规章:必须两面贴不同颜色的胶皮。这样一改革,对方就能看清你用的是哪类的胶皮了,倒拍技术也就失去了威力。” 马凯笑问:“那你的倒拍技术死灰复燃的诀窍是什么呢?” 这句话着实把普伊莎噎住了,她咽了好几口唾沫后瞪了马凯一眼,“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怎么叫死灰复燃呢,这叫推陈出新好不好!” 马凯哈哈大笑,能让普伊莎发出笑声,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而看着这个女孩开心的样子,马凯也如同陶醉在美景中一般舒服。 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轻松的时刻总是短暂,马凯的电话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铃声。 “到我家里来一趟。”吴士明的声音传了出来。 “出什么事情了?” “勒索电话又打来了。” 马凯赶到舅舅那幢豪华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吴士明的卧室在二楼,宽大的半弧形落地窗在白天里格外醒目,显示出主人生活的气派和奢华,而在夜晚则透着威仪和森严。 但在今晚又增添了一丝怪异。因为在一片黑暗之中,二楼这间大卧室却灯火通明,如同黑夜的一只眼睛在虎视眈眈地瞪着。 透过窗帘,马凯看到卧室里隐约有两个人。他知道另一个是谁,因为毕林森的那辆福特F系列皮卡就停在楼下。 如同毕林森的训练方法独特一样,他的座驾也很独特。他不喜欢轿车,而是喜欢皮卡。用他的话来说,皮卡才是真正的家用汽车,既能满足出行需要,必要时还可以拉物品,而且在路面适应能力、高速行驶性、载人载物功能上都远远超过了轿车。 果然,当马凯走进舅舅的卧室时,看到毕林森正在沙发里坐着,呼吸还不是很均匀,看来也是匆匆赶到不久。 吴士明的卧室分为三间:卫生间、睡房和一个小客厅,此刻吴士明正裹着睡衣在客厅的地毯上走来走去。 “什么时候打来的电话?”马凯脚步刚踏进客厅就急忙问舅舅。 “半个小时前,也就是凌晨左右。这次他是勒索一千万元!” “他都说了什么?”马凯知道这个数额对于舅舅来说不算什么,还不至于让他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一定是这人的勒索理由让舅舅心慌意乱了。 “如果不往他瑞士银行的账户上打入一千万元的话,我们俱乐部就会有运动员继续被查出服用兴奋剂。” “他这次没有指明是对谁吗?” “没有。他还说一个小时以后给我打电话,听我的答复。”吴士明狠狠地说,似乎多用些力气就能将这个神秘的勒索人撕碎。 马凯看了一下手表,离1点还有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冷静地分析一下了。 他揉着眼皮,开始沉思。 “从这个人的勒索金额来看,他选择下手的人肯定是知名运动员,用普通运动员勒索没什么必要。而他选择的第一个人是普伊莎,这就说明他选择的第二个人至少在知名度上要和普伊莎能媲美。这样的运动员在俱乐部里没有几个人。” “只有四个。”毕林森报出了四个名字,“李海峰、朱平、陈娟、张威。” “从普伊莎的事件看,这个人肯定有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现在的关键就在于,我们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给这四个人之一下药了。如果他已经动手了,那么如果我们现在检查兴奋剂的话,就能够查出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他的勒索了;而如果他还没有下手,那么我们就可以守株待兔,严密地监视这四个人周围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这个人动手下药,我想我们应该能找出他的蛛丝马迹。” 伴随着马凯的分析,吴士明的脚步停了下来,脸上也显出轻松的神色,他瞅了毕林森一眼笑道:“我们真是当局者迷呵,照马凯这样分析,我们还是很乐观的。不过,你就要辛苦一下了,你负责联系这几个人以及他们的教练,今晚连夜给这几名运动员采取尿样,明天一早就送去药检。” “去哪里药检?”马凯纳闷。 “是这样的,一个运动功能型饮料厂家是我们俱乐部的赞助合作企业,他们有独立的药品实验室,而且有相关的设备能检测兴奋剂。”毕林森替老板向马凯解释着,然后又问,“那一会儿那个人再打来电话,我们怎么回应呢?” 马凯沉思一下,问:“那个药品实验室明天什么时间能检验完毕?” “明天下午三四点钟就应该能得到准确的结果。”吴士明看着手表盘算了一下时间。 “那我们的策略就是拖延。”马凯冲舅舅笑了一下,“商场上延期付款的办法多的是,这点您比我有经验。” 随着马凯的笑声,原本沉默的会客厅里增添了几丝轻松的气氛,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也显得不那么刺耳了。 三人不时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静等那个神秘电话的到来。 当时针和分针重叠在1的位置时,在国际歌的伴奏下,吴士明的手机响了起来。 马凯刚才还半合的睡眼一下子睁开了,他抢先两步将手机调到免提状态,然后递给了舅舅。 几乎同时,一个男人阴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吴先生,你考虑好了吗?” 马凯凝神细听,但电话的背景里没有任何声音,汽车行驶声、音乐声、过路人的声音等一概全无。而他转头看毕林森的时候,毕林森也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这个男人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听到过。 “我考虑过了,只要你以后再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这次可以答应你。”吴士明缓缓地说。 “好的,既然吴总这么爽快,我答应你。那么什么时候将款打到我的账户上?” “明天下午5点。” 嘿嘿两声干笑之后,电话里传出那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吴总,你这么做就没有诚意了,这么大的一个集团,难道要等这么久才能支付吗?明天中午之前我必须要见到这笔款。” 吴士明笑道:“这位先生,你可能没有从商的经验,无论哪个大集团要在几个小时以内提出一千万元的巨款都是不现实的。你要在中午之前见到这些钱,这就是强人所难了,我绝对办不到。” 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马凯急忙走到舅舅身边,贴耳道:“可以先给他一点甜头。” 吴士明会意地点头,轻咳了一下后冷冷地道:“我所能做到的就是在明天中午之前,给你的银行户头上打入两百万元,剩下的在下午5点左右付清。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一番话甩过去后,电话里传出了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几秒钟之后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吧,那就一言为定。但如果明天下午5点的时候吴总爽约的话,后果你是知道的。” 电话随即被挂断,嘟嘟的声音响了几下以后,吴士明才将电话关掉。他张了几下嘴似乎要骂出某个脏字,但最后还是觉得无趣,深吸了两口气以后转头对毕林森说:“就按刚才说的,你赶快去准备吧。” 毕林森闻言,站起身来,不过并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对马凯交代了一句:“明天新闻发布会上你多提醒普伊莎尽量冷静,记者肯定会提尖锐刁钻的问题,我担心以她的性格会按捺不住。” 看着马凯微笑着点头,毕林森憔悴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 但他转身离去以后,马凯的笑容却渐渐消失,毕林森所说的事情也是他所担心的。不知怎么,马凯忽然感觉让这个女孩子开心、快乐竟是他最关心的事情,相比而言勒索电话反而并不是最重要的了。 第四章 离奇的举重比赛 马凯的担心在第二天见到普伊莎的时候就消失了。 “你没有女朋友啊?”普伊莎劈头就问。 “没有啊?怎么了?”马凯被问得莫名其妙。 “我说呢,你家里连个睡衣都没有,害得我只好穿着衣服睡了一晚上。你看,我这衣服上都是褶子!” “你可以裸睡的,我又不在家,你担心什么?”马凯一脸无辜。 普伊莎狠狠地瞪了马凯一眼,她发现这个肿眼泡的侦探如果不分析案情的话实在是很贫。 不过马凯倒没在意瞪过来的那一眼,他反而放心了。因为普伊莎有心情说这些,就证明她没有把新闻发布会放在心上。 果然如此,新闻发布会进行的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普伊莎始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时常在回答记者提问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直到结束的时候,马凯也没从这个美女的脸上看到一丝的局促和愁苦。 相比而言,吴士明的脸色却一直阴沉难看。 直到新闻发布会进行到了一半,他看到一条手机短信的时候才有了笑模样。 ——尿样已送到。毕林森。 但笑容是短暂的,随即他的心里却充满了不安。 尿样的检查到底有没有问题呢? 这个疑问缠绕着他。吴士明觉得不仅仅是如坐针毡的感觉,几乎是在忍受煎熬了。 但普伊莎倒是比昨天更轻松了。 除了刚才新闻发布会上发泄了郁闷以外,在>回去的车上,马凯的一番话也让她舒心不少。 “从昨天的那个勒索电话看,这个陷害你的人似乎不是针对你。” “是针对康达俱乐部?”普伊莎一边平整衣服上的皱褶一边说。 “你怎么猜出来的?”作为侦探的马凯开始佩服普伊莎的判断了。 “这只是我的推测。因为康达体育俱乐部这几年以来声势浩大,难免会引来其他俱乐部的嫉妒和敌视。而且康达集团对优秀运动员的垄断方式太过分,不但在训练上我行我素,不考虑国家队的整体安排,甚至运动员的广告都自行安排,不经过上级部门的批准。” 马凯沉默不语。 “比如我的情况就是如此。但这也没有办法,因为加入康达俱乐部的时候,合同条款就写得明明白白——康达俱乐部负责运动员的培养及训练,而运动员各种形式的广告,从策划、签署到利益分配,康达俱乐部拥有决定权。这使得俱乐部和体育俱乐部联盟之间有很多矛盾的。” 普伊莎自己说完,忽然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瞅着马凯:“不会是体育俱乐部联盟对俱乐部的一个阴谋吧?” “不好说。”马凯一本正经地看着普伊莎,然后缓缓地道,“有可能还会是恐怖组织!” 普伊莎一愣,但马上看到了马凯忍俊不禁的样子,忽然间明白,这个肿眼泡的侦探在逗自己,于是狠狠地瞪了马凯一眼,“到前面商场停车,替我买套运动服去,我这衣服上都是褶子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我又不是你男朋友。”马凯将车慢慢停靠。 “因为你的名字不好,我不喜欢马凯踢球的样子。”普伊莎指的是和马凯同名的那个荷兰球星。 马凯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什么道理,“原来你不喜欢马凯。” “是的。我爱齐达内。” 马凯哈哈大笑着下车,他觉得普伊莎越来越可爱了。 马凯不但给普伊莎买了套运动衣,还给她买了一套睡衣。 圆领棉织睡衣,上面绣着红花绿叶。 于是换来了普伊莎多看了他几眼。 “不喜欢?”马凯睁着肿眼泡问。 “没有,很喜欢,很有乡土气息。”普伊莎笑盈盈地回答。 马凯于是觉得眼皮肿得更厉害了。 回到家,马凯又栽到沙发里,闭目沉思。不过这在普伊莎看来更像是睡觉。 百无聊赖地换了几个电视频道以后,普伊莎坐不住了。 “马凯。”她走到沙发前叫着肿眼泡侦探。 “什么事?”马凯看着身着睡衣的普伊莎,暗暗叹了口气,这套睡衣穿起来确实很像村姑。 “你家电视频道怎么没按顺序调整?我看起来不方便。”说着,普伊莎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各个频道的名称,并且依次标注了数字顺序。 “你自己怎么不调台?看起来你应该会的。”马凯没有起来。 “这事情都应该是你们男人做的,再说我有事情要琢磨,没时间。”普伊莎走近了一些,俏手摆弄着遥控器,眼睛却盯着马凯的耳朵。 “你能有什么事情?”马凯口中虽强硬着,但屁股已经离开了沙发。 普伊莎吃惊地张大嘴,“我要对这件事情进行推理啊!这难道不重要吗?” 马凯呆了几秒钟,愣愣地点了下头,“是很重要。” 然后他快步走进卧室,开始专心地调电视频道。他知道,只有尽早让普伊莎看上电视,自己的侦探工作才能夺回来。 马凯没有白忙,当他把电视频道调好的时候听到了普伊莎叫他的声音。“那个球星,过来吃饭吧。” 58f0." >声音来自厨房,而餐桌上也摆着三样美食。 “看你表现不错,犒劳犒劳你。”普伊莎又道,“蘑菇肝酱拌面,外加豆皮火腿卷和凉拌芹菜叶两个小菜。别怪我做得简单呵,谁让你家里没有别的东西了。” “不简单,不简单。”马凯傻笑着说。也不知道说的这句“不简单”是指这三样美食还是指普伊莎的厨艺。 普伊莎笑了笑,坐在马凯对面。“马凯,刚才我做饭的时候想了想这件事情,你一边吃我一边说啊?” 马凯嗯了两声,头却未抬,只顾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着面条和小菜。 “马凯,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啊,怎么了?”马凯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普伊莎。 “可我怎么觉得你吃饭的吧唧声比我说话的声音都大呢?” 马凯愣了一下,然后生平第一次闭上嘴咀嚼了。 普伊莎满意了,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我琢磨了一下,给我暗中下药的人无外乎就是这些天和我一起用过餐的人,我们挨个儿排除就可以。现在已经有两个人能够被排除了,第一个是你舅舅。” “嗯,这个显而易见,如果是他,那他精神肯定有问题了。”马凯说着,主要是想借这个机会吧唧几下嘴,因为刚改过来的吃饭动作让他品不出香味。 “第二个人就是毕教练。”普伊莎接着说。 “嗯,这个也显而易见。虎毒还不食子呢,毕教练对你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仅凭这点就能排除。何况昨天勒索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和我都在我舅舅家里。”马凯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往嘴里塞着面条,顺便又多吧唧了两声。 普伊莎笑着摇摇头,没再说马凯,既然这家伙一时半会儿改不了这个毛病,那就不再勉强他了。 “剩下的人就是举重教练王国栋、举重运动员张威、花样滑冰教练员孙连朋、花样滑冰运动员朱平和陈娟、李海峰、足球队的教练方明亮、国家队的教练员宋佳以及我的队友赵菁。” “女的怎么不排除呢?这两个勒索电话可都是男人打的。”马凯插了一句。 “变声器很容易就能买到,所以女人不能排除。” “继续。”马凯笑着点头说,像是老师听到学生准确的回答以后满意的样子。 “既然这个勒索者都是在午夜时分打的勒索电话,那么我们就从这里入手,你吃完饭就开始调查这些人在5月22日和5月27日这两个晚上的行踪。” 马凯抬起头,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普伊莎的下属,“那你干什么?” 普伊莎看了马凯好几眼,似乎奇怪马凯怎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我干什么?当然是看电视啊,要不我让你调台干什么?我需要休息,进行推理分析很消耗脑细胞的。” 看着马凯愤愤不平的样子,普伊莎笑嘻嘻地又加了一句:“对了,我还要收拾碗筷呢。” 当这两个人一边拌着嘴一边分析的时候,吴士明却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办公室里。 他刚刚将下属们打发出去,因为不想让手下人看见他愁容满面的样子。 这个下午,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几家运动厂商提出了解约,接着又有几家提出了索赔。这都是合同规定的——非伤病的原因,如果运动员在三个月内不能参加正规比赛,这些赞助商有权中止赞助,并且俱乐部要支付赔偿。而普伊莎的这种情况,需要持续的兴奋剂检查以证明清白,半年的时间都算是短的。 吴士明也没有太好的对策,只有一面在心里咬牙咒骂着“奸商”,一面笑脸解释,争取将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但粗粗一算,到目前为止已经损失了二千万左右的资金,这还不算勒索电话里的那一千万元。 而刚才,他刚刚又承受了一个更沉重的打击——康达股票今天以跌停收盘。 吴士明面前的烟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但他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嗓子很疼,使得他不敢往里面吸烟,但这个疼至少要比心疼好。他现在已经不考虑证券市场的损失金额了,那会让他的心一阵阵疼痛,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今早送去的尿样上。 ——这四份尿样到底是什么结果?这个神秘之人是不是已经下手了呢? 这些问题在烟雾的缭绕下紧紧纠缠着吴士明,此刻他觉得不是度日如年,而是度分如年了。 突然,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将吴士明的手震得哆嗦了一下。他急忙拿过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正是那家药品实验室的。 “我是吴士明,药检结果怎么样?” “吴总,这四份尿样都没有查出兴奋剂的成分。”药品实验室的负责人说道。 吴士明又确认了一遍后才放下电话,心中既喜又忧。喜的是神秘勒索人还没有下手,而忧的是自己一旦拒绝对方的条件,就会面临着一个大难题——能不能粉碎对方的阴谋? 他看了手表一下,已经是四点一刻了。顾不得多想,吴士明急忙拨通了马凯的手机:“药检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问题。你赶快到我这里来一趟。” 马凯走进这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时已经是4点55分了。 吴士明对马凯只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没有紧张,吴士明反而轻松了。 因为他知道只有拒绝。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当面临两个选择的时候总是犹豫不决,而当只有华山一条路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变得果断。 “吴老板的款什么时候能打过来啊?”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对不起,你的要求我没办法满足。”吴士明冷冷地道。 “哦?看来吴老板是胸有成竹了?” 吴士明哼了一声,表示回答。 “哈哈,那好,既然吴老板不给面子,我也就不强求了。”神秘之人不怒反笑,又道,“不过,明天吴老板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电话在对方的嘿嘿声中被挂断。 而马凯则皱起了眉头,“明天不会有好日子过?潜台词就是,今晚会下手?” 他喃喃自语着分析这神秘之人的最后一句话。忽然间,他翻起眼皮:“舅舅,他的目标是张威!” “你怎么知道的?” “今晚是亚洲举重锦标赛,有张威的项目!” “比赛是在今晚六点进行,现在他们已经在体育馆的训练场里了。”吴士明说道。 “那么这个人如果下药的话,只能在体育馆的运动员休息室和练习室寻找机会,因为在比赛期间运动员和教练员不能去别的地方。”作为退役的运动员,马凯很熟悉比赛的程序。 吴士明沉思片刻,立即拨通了一个电话:“立即准备一个举重锦标赛的官员证件,姓名是马凯。”交代完毕,吴士明对马凯说:“一会儿你以俱乐部官员的身份去赛场,守在张威身边,绝不能让对方的阴谋得逞!” 张威是一个25岁的小伙子,虽然身材不高,只有一米六零,但肌肉健壮,被举重界的人士誉为56公斤级的施瓦辛格。 马凯赶到赛场内的训练场地的时候,张威刚刚做完了一组热身训练。教练员王国栋将浴巾披在张威身上,顺手递过一瓶矿泉水。 “放心,今天的水都是我带来的,绝对不会出问题。”王国栋走到马凯身边小声地对他说。在马凯到之前,王国栋已经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自然知道这次比赛最重要的是什么事情。 “你们带来的物品在哪里?有没有人动过?”马凯问王国栋。虽然王国栋说得很肯定,但马凯仍然要亲自查验一番才会放心。 “都在这里。”王国栋指了指身旁的一个背包,“其他的都是比赛服、相关用具了。” 马凯打开背包,里面放着三瓶自带的功能饮料、一盒饼干,都没有打开包装。此外还有两根香蕉,马凯知道这是很多运动员补充能量的最佳水果。他拿起香蕉仔细检查了一番,也没有发现问题。此外还有一个小包,打开后只见里面装着创可贴、一条小毛巾和两个小耳塞。 检查完这些,马凯松了一口气,问道:“比赛进程怎么样了?” “这次比赛是计算总成绩的金牌,比赛分为抓举和挺举两部分。现在进行的是抓举比赛,大约进行了三分之二了。” 马凯一边听一边敏锐地察看着周围的情况。 他们所处的地点是举重馆的训练、休息场地,聚集了很多运动员和教练员,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因为不论是前往举重台比赛,还是去更改试举重量,都要经过这个休息场地。在张威身旁就有三名运动员在做着赛前练习,杠铃的起落声、运动员和教练员之间的说话声、更改试举重量的报告声、进出人员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这还不算从远处的比赛馆传来的呐喊声、欢呼声。 “真希望比赛早点结束。”马凯郁闷地皱了一下眉头,也顺便抬头看了墙上的时钟一眼,已经是晚上6点45分了。 “这个不可能啊。”王国栋摇摇头,“以张威的实力,在亚洲水平的较量中基本都是最后一两个出场,而且你舅舅的意思是这次比赛要打破世界纪录,看情形我们只有等到最后一个比赛结束了。” 马凯点了点头,他明白举重比赛的出场规则:这是根据运动员所要的重量、事先抽签顺序和举过的次数来排定的。试举时所要重量轻的先举。如果第一次试举重量相同,签号小的先举。如果第二、三次试举重量相同,试举次数少的先举。如果试举次数也一样,则上次先举的仍先举。 按照这个顺序,要的重量越重的运动员越在后面出场。 对于张威,毫无疑问肯定是最后出场的。 ——自从两年前出道以来,张威先后12次打破56公斤级的举重世界纪录。将我国举坛宿将陈镜开先后9次打破世界纪录的战绩抛在了身后。更令人瞠目的是,56公斤级的原世界纪录是土耳其的名将穆特鲁保持的:抓举1385公斤,挺举1680公斤,总成绩3050公斤。这可是在数年之内都无人能企及的纪录。可是在两年前就被张威轻松地打破了,而且以后每次都以最少提高2公斤的幅度打破。到现在为止,张威的成绩已经达到了抓举150公斤,挺举184公斤,总成绩334公斤。仅凭这些数字,张威就已经成了比肩举重神童苏莱曼诺尔古的传奇人物。 想到这里,马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想要尽快结束比赛只有寄希望于前面的运动员试举多失败几次了。 但事情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赛场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让马凯知道,刚才那个伊朗举重运动员成功了。 这是倒数第二个出场的运动员,也是对张威威胁最大的一个人。 现在,这名伊朗运动员还剩下两次试举机会,他第二次所要的重量是140公斤。如果举起来的话,张威就将出场,因为他要的开把重量是141公斤。 马凯紧张地看着休息室墙壁上的电子表,电子表的上方显示着此时的时间:18点50分,而下方则是显示着倒计时的时间:120秒、119秒…… 这显示的是距离这名伊朗运动员第二次试举的时间。 按照规定,运动员的试举时间为1分钟。从点到运动员名字或场上加重员加重结束,以两项结束的时间为准开始计时。如某个运动员连续试举则为2分钟。这名伊朗运动员就是这个情况,因为要连续试举,所以所剩的时间是120秒而不是60秒。 吴士明在办公室里也通过电视直播看着这场比赛,不过因为有马凯在现场,他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但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吴士明心中一寒,难道又是那个勒索者吗? “吴老板,考虑得怎么样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了啊。”果真是那个阴恻恻的声音。 除了马凯,王国栋也紧张地盯着电子表。每当交锋得犬牙交错的时候,教练员反而是最紧张的。 60……59……58……57…… 电子表上的数字飞快地变化着,众人的心也跳动得越来越剧烈,当剩下50秒钟的时候,伊朗举重选手站起身向举重台走了过去。 马凯集中注意力,定睛向举重台看过去。 只见那名伊朗运动员站到了杠铃前面,深吸一口气以后缓缓地蹲下,双手握住杠铃杆,反复调整着姿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作为运动员,马凯对于运动员赛场的神态和心理变化清楚得很,他看得出140公斤的重量对于这名伊朗选手来说是比较困难的。 而旁边的伊朗教练员紧张的神情也印证了马凯的判断,这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疯狂地呼喊着为弟子打气。随着教练的一声呐喊,伊朗选手猛地将杠铃从举重台上举至两臂,挺到了头上,而脸上的血管似乎都要迸出来了。他尽力挺直双臂,因为如果胳膊打弯的话就会被判定失败,随着教练的又一声怒吼,他咬住嘴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虽然是张威的竞争对手,但是拼搏的精神都是相通的,马凯在心里也禁不住为这名运动员加油。粗大的双腿在沉重的杠铃压迫下艰难地挪动了一步,紧接着又是一步,马凯的心猛然间揪到了一起。因为只有两足站在与杠铃和躯干的平面相平行的同一横线上来完成动作才能算作成功。 台下的加油声、教练的呐喊声,还有杠铃压迫的嘎吱声交汇到一起,突然之间,这些声音都被这名伊朗运动员的一声怒吼盖了过去,而随着这一声喊叫,他终于站稳了! 马凯松了一小口气,但他马上将视线投向裁判席,因为成功的标准掌握在裁判的手中。 举重比赛有三名裁判,他们的判决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成为最终判决。裁判长坐在举重台前方,其左右各坐有一名裁判员。每名裁判控制一盏红灯和一盏绿灯——红灯表示试举失败,白灯表示试举成功。 随着灯的亮起,马凯又松了一大口气,似乎自己也筋疲力尽了。 ——两盏白灯,一盏红灯。 虽然有一人判定试举失败,但另两名裁判还是判定成功了! 此情此景让王国栋连锁反应一样站了起来。 “马凯,你照看着这里,我去更改一下我们的试举重量。”说完,没等马凯反应过来,王国栋已经向裁判席跑去。 当电视中传出观众的欢呼声时,吴士明也对着电话另一端的勒索者发出了一声冷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绝不会被你要挟住的!” “好的,那吴总就趁现在多休息一会儿吧,今晚你肯定睡不着的。”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吴士明愣了半天才把视线投到电视屏幕上,但却心乱如麻。 他不由得抓起电话,拨打着马凯的号码,他迫切要听到马凯说出的平安信息。 他没有失望,马凯的回答很令他满意——“没有意外的情况,我始终在这里看着,寸步不离的。” 但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马凯却不由得心中紧张。 而这时,王国栋也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怎么更改的重量?”马凯急忙问。 “改到了151公斤。” 闻听此言,马凯一愣。 “151公斤?是不是有点高了?”马凯征询着王国栋的意见。 他个人感觉这个重量要得有些不妥。因为举重比赛每名运动员只有三次试举的机会,所以要的重量十分有学问。 一般来说开把重量,也就是第一次要的重量是运动员平时训练时的正常重量,目的是先确保有一个成绩;第二次所要的重量一般是运动员在平时训练时相对稳妥的最好成绩;至于第三次试举,则是一个极限重量。三次试举,每次所加的重量一般都是5公斤左右,这样运动员也有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像这次比赛,给张威预先设定的三次试举重量就是141公斤、146公斤和151公斤。这样,在确保冠军并且逐步适应了前两次的重量以后,第三次试举的时候向150公斤的抓举世界纪录发起冲击。 王国栋笑了一下,指了指那名伊朗运动员说道:“他还有一次试举的机会,等他举完了我们再举。” “可是,我看那个伊朗运动员刚才第二次试举的时候已经到了极限,他第三次试举是肯定举不起来的。让张威举一次141公斤就可以先保证了冠军到手,而且还有一次适应的机会,这不是很好吗?” 王国栋自信地道:“不用这么谨慎。张威的实力摆在那里,而且我们原本就是奔着纪录去的。这个重量早举晚举都一样,没必要在141公斤上浪费一次机会。”说着,他看了大屏幕一眼,伊朗运动员第三次试举的重量已经出来了——142公斤。 “去试举两下热热身,再过两分钟就该你上场了。”王国栋提醒完张威之后向休息室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马凯不再申辩了,毕竟王国栋是举重教练,自己插话太多反而不好,只要关注着张威身边的人就是了。 他跟随着张威走向训练场地,小声道:“到时候你可要加油啊。” 张威露出了一丝犹豫,看起来像是信心不足的样子。 “怎么了?”马凯关切地问。 “我感觉今天的状态不行。”张威摇了一下头,“这次比赛状态调整得不好,没有以前比赛时的兴奋感觉。以前我有激情的时候,甚至觉得视力、听力都超乎寻常地敏锐,可今天总感觉无精打采的。” “不用担心,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的。”马凯笑着说。他知道有些运动员在紧张的时候会怀疑自己的能力。拍了张威的肩膀一下以后,马凯向一旁的椅子走去,打算坐在那里看张威热身。 但就当他的屁股刚刚挨到椅子的一瞬间,突然间眼前一片漆黑! 停电?!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马凯脑海里,他耳旁就传来众人的惊呼声!紧接着是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叫嚷声此起彼伏地在休息室响起。 马凯的神经一下子绷紧,急忙站起身用力推着周围的人,向记忆中张威的位置跑去。 但刚迈出三四步的时候,马凯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那声音极为熟悉,赫然就是张威发出的! 马凯心中一寒,觉得神经都要绷断了。“张威!你怎么了?”他大声喊着,冲了过去…… 吴士明没有经历这场黑暗,他正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 但他却觉得比在黑暗中还要无助。 因为他正听着马凯传来的噩耗。 “舅舅,刚才休息室里意外停电了。然后张威说,在黑暗之中有人用锐器扎了他一下。”马凯考虑了一下措辞又道,“我怀疑张威是被人用注射器注射了药物。” 吴士明觉得头一阵阵变大,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他几乎想张口训斥马凯了,可还是没有说出来。不是因为说不出口,而是突然间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舅舅,你在听吗?” “我在。”吴士明强打精神。 “马上就要轮到张威上场了,我认为还是不要比赛的好。如果刚才真的被注射了兴奋剂,那么赛后的药检肯定就会被查出来。” 吴士明点了一下头,过了几秒钟才想起马凯看不到,于是又费力地张开嘴:“好的,让张威退赛,但要自然而然地退赛!” 说完,他撂下电话,颓然无力地栽进了沙发里。 当马凯和吴士明被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普伊莎却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津津有味的原因并不是电视节目好,而是柠檬肉片的味道很香。 刚才她用柠檬、肉片和辣椒酱做了一盘柠檬肉片,然后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吃一边看着举重比赛的现场直播。肉片蘸着柠檬和辣椒酱调拌好的汁,送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还有些辣,这让普伊莎吃得很惬意。 正在这个时候,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张威的身影。 普伊莎将柠檬肉片放到了一边,盯住了屏幕。 “这个小号施瓦辛格。”普伊莎嘀咕着,心也怦怦地跳着。 她对张威很熟悉,不单因为俱乐部的乒乓球馆和举重馆挨得很近,时常能看到张威,而且还因为张威那一身健美的肌肉让她很是欣赏。有时候她训练结束以后,就会顺路在举重馆驻足几步,观赏一下张威训练状态下展示的更有型的肌肉。 每当这时候张威总是故意冲普伊莎皱起眉头,“你要看肌肉男,就回家看施瓦辛格的片子好不好?” 而普伊莎总是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可施瓦辛格的片子里没有举重的镜头。” 和张威熟悉以后普伊莎也就知道,每当走上举重台的时候张威总是习惯性地耸肩、吸气、收腹,让肌肉在瞬间更加有力。可是今天,当张威站在杠铃前面的时候,这些动作却全都踪影皆无。 “看样子是举不起来了。”随着普伊莎的嘀咕,张威已经提铃在胸,紧接着翻腕上举。但杠铃刚举过头顶,两个胳膊就吃力地打了一下弯。 普伊莎心里一沉,脱口而出:“完了。” 果不其然,张威吃力地上挺了一下,但谁都看得出那已经是徒劳的努力了。随着双臂剧烈地抖动,杠铃也像坍塌的大厦一样骤然倾斜,紧接着砰的一声,杠铃落到了举重台上。 而张威手捂着右臂痛苦地喊叫了一声,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普伊莎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王国栋跑到举重台上,扶着张威慢慢地下场。又过了一会儿,电视解说员传出了令人遗憾的消息:“张威因为右臂受伤,不得不退出今晚的比赛。” 普伊莎坐不住了,也没有了吃柠檬肉片的心情,她急忙拿起座机拨打着马凯的电话。 “马凯,你在哪里?你看举重比赛了吗?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啊?”普伊莎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是不对劲儿,我刚才就在赛场,现在在吴总这里正商量这件事情。”马凯也依次回答,不过是从后往前。 “那你啥时候回来?” “商量完事情就回来。” “这不是废话吗?”普伊莎气鼓鼓地说。不过这句话是她挂了电话以后自言自语的,因为她从电话里听到马凯那边有好几个声音,所以猜想这个肿眼侦探一定是在忙了。 第五章 九次问话 普伊莎猜得不错,马凯此时正忙着。 举重比赛一结束他就接到了舅舅的电话,“立刻带着王教练和张威到我这里来,今天晚上我们务必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等三人赶到吴士明办公室的时候,马凯发现很多人已经在等他们了。 ——毕林森、方明亮、孙连朋、朱平、陈娟,再加上怒气冲冲的吴士明。 “善后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一看到马凯三人走进房间,吴士明急忙催问。 马凯和王国栋交换了一下眼色,回答道:“我们已经向组委会提出了口头和书面的质疑,并且详细说明了现场张威遇到的突发情况。这样,如果这个勒索者向体育俱乐部联盟举报‘张威服用兴奋剂’,我们就能有力地反驳了。” 吴士明略微松了口气,脸色也柔和了一些。他看了看王国栋和张威,安慰道:“让你们以受伤为理由放弃这次比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继续比赛,如果获得了前三名,那肯定会进行药检,而一旦药检出现问题,张威的运动生涯就毁了。” “吴总的用心我明白。”王国栋表示理解,张威虽然脸上显出不情愿的神色,但还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安抚完这两个人,吴士明把马凯叫到了办公室里面的套间。 “舅舅,对不起,现场我没照看好。”马凯内疚地对吴士明说。他并不是担心舅舅会责备他而抢先说这番话,而是确实觉得自己失职了。 “没什么。”吴士明拍拍马凯的肩膀,“这事情不怨你,只能说这个神秘之人太狡猾了。更何况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这本来就是不对等的较量。” 说完,吴士明又看了外甥一眼:“你和我说过,通过普伊莎的事件你怀疑这个神秘之人就在和普伊莎有过接触的人当中,今晚我把这些人都找了过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不过在调查之前还有三件事需要办。”马凯对舅舅说。 “什么?” “第一件就是张威是不是被注射了兴奋剂,这个要确认一下。”马凯看了舅舅一眼,“您不是有药品实验室的合作伙伴吗?能不能现在就把他请来,然后检查张威的尿样。” “没问题,我马上联系。”吴士明一口答应。 “第二件事情,就是李海峰和赵菁怎么没来?得让他们俩也过来。” 吴士明郁闷地摇了一下头。“李海峰今天没参加训练,现在正从家里往这边赶呢。至于赵菁,因为毕教练下午给她放假回家,她也是正从家里往这里赶。” 马凯哦了一声。“第三件事情,就是把您下午接那个电话的时间和电话号码告诉我。” 吴士明掏出手机,翻到了那个电话。“就是这个。”他指给马凯看。 ——84396×××,晚上6点50。 “6点50?”马凯琢磨着。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好是那名伊朗运动员第一次试举结束。我刚刚靠在椅子上打算休息两分钟的。”吴士明补充说。 马凯又哦了一声,然后拿出电话打给侦探事务所的下属:“立刻替我查一个电话号码的位置,号码是84396×××。” 见马凯放下了电话,吴士明问:“先从谁开始调查呢?” “有些人我不是很熟悉,先从熟悉的人开始。”马凯似乎早有准备,“先让毕教练进来吧,他是我最熟悉的了。更何况完全能够排除他勒索的可能,我让毕教练介绍一下其他人的情况,然后就让他回去休息吧。” 吴士明点头应允,出门去叫毕林森。 不大一会儿工夫,面容疲惫的毕林森走进了房间。 “你要多注意休息啊。”马凯看到他的眼圈已经发黑了,看样子似乎这两天都没怎么合眼的样子。 毕林森苦笑了一下,“没办法啊,遇到这样的事情能不上火吗?而且想休息也休息不了。” “下午的训练课不是停止了吗?正好可以休息一下啊。”马凯想到刚才吴士明对他讲的毕林森下午给赵菁放假的事情。 “训练是停了,但我还是休息不了啊。”毕林森摇了一下头。 “这话怎么讲?” “我担心伊莎这两天心情不好,于是下午我和足球队的教练员方明亮谈了两个多小时,和他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李海峰少上两次训练课,去陪陪普伊莎。” 马凯看到毕林森说话的时候皱着眉头,料想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我估计很困难,马上就是中超联赛的最后一场关键之战,赛前的准备一定很周到细致,如果打乱了对比赛肯定会有影响的。” 毕林森苦笑着摇了一下头:“还真不是这个原因。方教练跟我说,李海峰最近身体不舒服,已经缺了好几堂训练课了。” 马凯同情地看了毕林森一眼,言归正传:“有几个人我还不是很了解,您给我介绍一下吧,比如普伊莎的队友赵菁。” “赵菁是个很有天赋的运动员,一年前是我从省队把她招到俱乐部来的。她弧圈球拉得相当不错,力量大,冲击力强,做普伊莎的陪练再合适不过了。”说起这些,毕林森兴致上来一些,毕竟也是自己手下的弟子,介绍起来如数家珍。 “她和普伊莎之间的关系怎么样?”马凯问。 “她俩虽然不是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是也还相处得很不错。” “但你既然觉得她有天赋,怎么还把她定位为陪练呢?”马凯问得直截了当。 “天赋是有,但实力是要一点一点积累的,我不喜欢拔苗助长。就像前几天国家队的教练员宋佳想要征调她去国家二队,我就拒绝了,我觉得现在她还不适合去那个环境。”毕林森也明确地回答。 “她接受你的这个决定吗?”马凯追问。 毕林森犹豫了片刻,轻声叹了口气道:“我想,肯定会有些意见吧。我原本打算和她谈谈心的,但遇到了普伊莎的这件事就没有时间了。而且最近她也很忙的,我猜测可能处了男朋友。因为我听其他的队员说赵菁最近经常和一个男人通电话,而且说话的语气很像在谈情说爱。” 毕林森的话让马凯想到了另一件,也是他关心的一件事情。“普伊莎和李海峰这次拍拖多久了?” 马凯问完了便紧紧地盯着毕林森的嘴,他其实是想问李海峰和普伊莎的关系是不是十分密切,但忽然间萌生的一种感觉让他没有那么问——因为如果听到了肯定的回答,那么他的心里一定会有些发酸的感觉。 “这个我没细问,但李海峰最近一个多月确实时常到我们乒乓球馆来。我看伊莎的态度不是很明确,李海峰倒是有点剃头挑子的意思。” 这句话虽然没让马凯心里发酸,但至少也有些怅然若失。想到问题也问得差不多了,马凯便适时地结束了话题。 看到毕林森走出了房间,吴士明走进来问马凯:“下一个找谁?” 马凯考虑了一下,“请孙教练进来吧,马上就是花样滑冰锦标赛了,早点结束也好早点让他们休息。” “我也这么想的,这两天他为了比赛的事情一直忙碌,而且还身患糖尿病,应该早点让他休息。”吴士明说完走到门口,喊了一声“连朋”。 不过这之后他并没有出去,而是回身坐进了沙发。马凯明白,舅舅肯定在外面也是心神不宁,索性进来一起探究答案来了。 正等待孙连朋的时候,马凯的手机响了。 是下属打来的。“那个电话我刚刚查清,是举重馆对面400米处的一个磁卡电话。” “知道了。”马凯放下电话的时候,伴随着鞋子拖地的声音,孙连朋也挪了进来。 “孙教练,你的脚怎么了?”马凯看着孙连朋的右脚。他右脚光着,只穿着一只拖鞋,而脚踝处肿胀得异常明显,比左脚踝粗了将近一半。 “昨晚洗澡时崴了一下。”孙连朋简单扼要地说完,坐到了马凯的对面。 马凯虽没有面对面地和孙连朋交谈过,但通过电视屏幕已经很熟悉这名金牌教练的性格了。孙连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身材有些臃肿,看似慢慢悠悠的性格,但实际上他做起事情来干脆利落,决不拖泥带水,甚至交谈的时候也是惜字如金,绝不多说废话。 “大概多长时间?”孙连朋先开口问马凯。 “慢的话也就十多分钟。怎么,您有事情?” “那倒不是。我刚打了胰岛素,打完之后半个小时必须进餐。” “您的病控制得还好吧,我听说仅仅是这胰岛素就很贵的。”马凯关切地问候。 孙连朋苦笑一下,“是啊,这不全靠胰岛素顶着嘛。不过还好,我的血糖还不是很高,这一管进口胰岛素可以用一个礼拜。但即便这样,一个月下来光这药钱就四五千块。” “那咱们长话短说,问完了您抓紧时间进餐。”马凯简单扼要地说,“我只有三个问题:5月22日、27日的晚上和今天来之前你都在做什么?” 马凯问得明确,孙连朋回答得也清楚:“我都在睡觉。” “一个人?” “是的,我离婚七年了。” “好了,没问题了。麻烦让陈娟进来好吗?”马凯微笑着说。 看着孙连朋的背影,吴士明小声问:“怎么不再问得细一点?他这三个晚上都是独自一人,都有打勒索电话的时间。” 马凯淡淡地一笑。“前两个晚上是有可能,但刚才肯定不可能。” “怎么?”吴士明纳闷地问。 “你接到勒索电话的时候是那名伊朗举重运动员刚刚第一把试举结束,从这个时候到第二次试举有2分钟的时间,从第二次试举到第三次试举也有2分钟的时间,加上这两次试举当中各1分钟的更改重量的时间,总共有6分钟,停电发生的时候伊朗运动员还 6ca1." >没有第三次试举,也就是说还没到6分钟。 “那个磁卡电话是在体育馆外面400米,如果一个人打完电话再赶到体育馆内,再到举重运动员的训练场地关闭电源……想要在6分钟之内做完这些那都需要小跑才行。而孙连朋现在有脚伤,行进速度估计只能有正常人的四分之一,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6分钟之内完成这些。再者说,当时断电只有30秒钟的时间,而且场面混乱,要在30秒钟的时间内完成寻找张威、针扎、撤离这一系列的事情,以他的伤脚肯定不行。” 吴士明恍然大悟,但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因为陈娟已经走进来了。 陈娟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同普伊莎一样婀娜多姿,但是性格却迥然不同。马凯在同她说第一句话以后就感觉出来了。 “你们还要准备过几天的比赛,我就长话短说。我只是问一下5月22日、27日的晚上和今天来之前你都在做什么。” 随着马凯的问话,陈娟羞涩地垂下了头。几秒钟之后瞅了一眼吴士明以后,她小声地回答:“今天我和朱平一直在训练,前两个晚上我们、我们也在一起。” 马凯禁不住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在一起”的含义,不过他并不是笑这个,他只是忽然间想:普伊莎要是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该是怎么回答呢?他猜不出来,因为普伊莎的脑子里似乎有数不尽的稀奇古怪的回答。不过马凯知道,普伊莎肯定会大大方方地说,而不是像陈娟这样扭扭捏捏。 扭捏不是错,是性格使然。马凯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再追问。“没事了。你把朱平叫进来吧。” 陈娟点了一下头刚要起身,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伊莎怎么样了?她还好吧?她电话关机了,我也联系不上她。” “她挺好的,放心吧。”马凯微笑着告诉她。 陈娟松了一口气,飞快地出门。不大一会儿工夫,一个帅气英朗的男人走进了房间。 马凯打量着朱平,从形象上看果然和陈娟是天生的一对。 “5月22日、27日的晚上我和陈娟在家里,刚才我们在一起训练。”朱平的话让马凯哑然失笑,“我还没问你呢。” 朱平憨厚地一笑,“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你问陈娟的问题了,我以为你还要问我同样的问题。” “你耳朵也很尖的呢。”马凯打量着这位双人滑的世界冠军。 朱平忙道:“我可不是故意听的。” 马凯微微一笑,问起了正题:“你们俩和李海峰、普伊莎经常一起聚会吗?” 朱平摇了摇头,“其实很少的,大多时候是陈娟和普伊莎两个人聚会。我不大喜欢和李海峰在一起,有时候为了热闹,四个人聚bbr>..会一下而已。这也是陈娟要求,我才这么做的,我从没主动请过他。” “为什么呢?”马凯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朱平犹豫了一下,似乎想再找一个恰当的词句。“怎么说呢,李海峰这个人好摆谱,每次聚会都铺张得很,有时候一个晚上没有万八千的下不来。朋友之间都是有来有往的,今天他请客,明天就得我请客,像他那样大手大脚我一者不喜欢,再者也没他那么多的钱。” 马凯笑着点了点头,“陈娟也肯定不喜欢你铺张浪费的。”说完,他又对朱平道:“没什么事情了,回去好好休息。顺便请方教练进来吧。” 吴士明抽这空当在旁边告诉马凯:“这个方明亮脾气不好,说话像吃枪药一样,你要有思想准备。” 舅舅不说,马凯也知道方明亮这个人的特点——一向孤傲得很。毕竟七年前马凯还没有退役,同是足球圈里的人,马凯对方明亮多少了解几分。 吴士明话音刚落,足球教练员方明亮就昂着头,大踏步地进来了。 方明亮这走路的姿态马凯早就知晓,一向是迈着大步且从不低头。七年前如此,七年之后马凯发现方明亮的头抬得要比以往更高了,如果站立不动的话,别人一定以为他是因为流了鼻血才仰着头的。 马凯冲方明亮笑笑,“方教练,好久不见了。” 方明亮冲马凯快速点了一下头,“你比以前发福啦,要多锻炼呢。”说完,又将脸仰了起来。 “长话短说,问几个问题。今天下午你和毕教练在一起?” “是的,准确地说是5点到7点之间。” “5月22号和27号这两个晚上你在做什么呢?” “在家里。” “这么确定吗?”马凯注意到方明亮的回答十分迅速,根本没有回忆的过程。 “我天天晚上都在家里。”方明亮稍低了一下头,补充一句,“在家里看比赛录像。” “自己吗?” “是的。我老家是南方的,爱人和孩子前两年已经先回去了,我准备干完这个赛季也回去。”方明亮回答得很清楚。 “为什么呢?你的事业正处在辉煌时期啊。”马凯听出方明亮的回答不是虚言。因为如果是随口说说就不会说“干完这个赛季”,而是“再干几年”这样的词语。 “我坚持到赛季结束无非就是想再夺一次全国冠军,这样就是三连冠了,好歹也算是功成名就。至于其他的,我没什么可留恋的,这个队伍已经不是我所希望的样子了。真是一条鱼搅了一锅腥!” 方明亮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但还没说完就被吴士明打断了:“明亮,这不是发牢骚的时候,现在我们都要配合马凯的工作,其他的事情没必要在这里说。” 马凯眨巴了两下肿眼泡,等舅舅的声音落下去,方明亮的嘴刚刚开启的时候插了一句:“好了,其实我问的也就这么多,没其他的什么事情了。”说着,他冲方明亮善意地一笑。 也正在这时,吴士明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这让方明亮蠢蠢欲动的嘴唇又闭了起来。 “好的,我这就让马凯和张威过去。”放下电话,吴士明对外甥说:“药品实验室的袁先生来了。李海峰和赵菁还没有到,就利用这个时间给张威采取尿样吧。” 马凯点头,他知道舅舅让他陪着张威去是因为对别人似乎都不放心了。 当马凯、张威和王国栋来到俱乐部的尿检室时,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已经在等他们了。 “你就是马凯吧,我叫袁海文,吴总委托我来办理这件事情。”来人向马凯伸出了手。 客套两句之后,在张威喝水利尿的工夫,马凯问袁海文:“袁先生,冒昧地问一下,你们实验室的检验水平能达到什么程度?因为这次尿检非常关键,不容许有丝毫的纰漏。” 袁海文笑道:“这个你们可以放心,基本上能达到国家一级的标准。1毫升的尿液中哪怕只含有2纳克的兴奋剂我们都能够查验出来,这就相当于在5个标准游泳池的水量中检查出一小勺糖的水平。” 马凯放心了,也着实佩服,“袁先生,你以前肯定在专业的兴奋剂检测部门做过,否则技术不会这么强。” 袁海文点头承认,“三年前我在体育俱乐部联盟兴奋剂检测中心工作过。”然后神气十足地笑道:“后来这家公司给我出了大价钱……” 马凯嘿嘿一笑,没有听完就向张?99lib.威走去了。他十分讨厌这样的男人,虽然有才学,但却一身铜臭。 “怎么样?有便意了吗?”马凯问张威。 张威急切地点了一下头。从比赛结束之后马凯就叮嘱他不要小便,再加上刚喝下去的两瓶水,他现在感觉体内已经开始膨胀了。 马凯冲王国栋打了个招呼后,带着张威走进了卫生间。 “在我的这个瓶子里也留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马凯对张威说。 “为什么?你的瓶子是哪里来的?”张威莫名其妙,而且他看到马凯手中的瓶子和药检留尿瓶一模一样,不知道这个侦探是什么时候搞到的。 “这个你就别问了。而且这件事情对谁也不要提起。你只要知道,这是对你负责就行了。”马凯严肃地说。 张威沉思片刻,点头应允。 十几秒钟之后,任务完毕。但马凯并没有让张威立刻提上裤子。 “还有件事情请你协助我一下。” “好的,什么事情?” “看一下你的,你的后面。” 马凯看着张威疑惑的表情,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被针扎的地方。” 张威耸了一下肩,将臀部展现了出来。 ——在右臀正中有一个微小的刺入口,表面略微有点红,并没有破溃和糜烂的迹象。 马凯半蹲下身子,仔细察看了几分钟后又站起身用手比量着这个刺入口,又过了几分钟才结束了对臀部的检查。 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后,和张威一起走出尿检室,将尿样交给了袁海文。 看着袁海文将A、B两瓶尿样放置好,马凯又松了一口气——很快就不用再看到这个男人了。 不过,讨厌归讨厌,礼节还是要有的。马凯、张威和王国栋将袁海文送到办公楼的大门口,看着铜臭男人驾车离去后,马凯对张威师徒二人说:“你们也不用上楼去了,今天一定很累,快回去休息吧。” 张威嗯了一声,而王国栋则满脸愁容地问马凯:“张威的伤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马凯同情地看了这位举重教练一眼,刚才的一路上他就不停地在嘴里嘀咕着什么,中间还夹杂着叹气声,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国栋茫然无措了。 “没事,我刚才看了,没什么问题。而且在赛场也作了消毒处理,没问题的。”马凯安慰着王国栋。 正说话之时,一辆出租车疾驶而来,在离马凯几步远的地方颤抖着停下。 马凯定睛细看,只见车里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此时正用纤纤玉手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出租车司机。 “她就是赵菁。”张威在旁边告诉马凯。 说话之时,赵菁已经从出租车里出来了。马凯扫了车号一眼以后,又打量了普伊莎的这个队友几眼。 ——模样俊俏自不用说,单单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就使她显得亭亭玉立,十分引人注意了。 “你好,我叫马凯。吴总委托我调查普伊莎兴奋剂的事情。”马凯向赵菁伸出手。两秒钟之后马凯发现了两个情况:赵菁的手心里汗津津的,脸上显出仓促的神情。 “事情比较紧,不得以把你从家里折腾过来,不好意思啊。”马凯一边向里走一边向赵菁解释着。 “啊,嗯。没什么,这我能理解。”赵菁支吾着回答时,电梯门开了。 马凯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女士先请的手势。 狭小的空间令人紧张。电梯间不但符合这个条件,而且还有过之,因为它还是封闭的空间。马凯很快就发现这个有着模特身材的美女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给。”他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出租车里是比较闷,为了省钱很多司机都不开空调的。”马凯理解地说着,顺便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这辆出租车肯定一直没开空调吧?” 赵菁擦了擦汗,“哦,是啊,从我家出来就一直没开。” 马凯笑了笑,注视着楼层指示灯,没再说话。 再次走进吴士明的办公室时,马凯轻松了许多。因为现在房间里不像刚才那样人满为患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和吴总说点事情。”马凯对赵菁说完,拉着舅舅又走进里面的套间。 “尿检顺利吗?”吴士明很关心这个。 马凯点了点头,但却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赵菁家在哪里?” 吴士明愣了一下,不明白外甥是什么用意,但也没再多问,而是走到电脑前,用鼠标点开了一个档案文件。 “哦,是在葵花小区F213栋。”吴士明看着档案里的文字,念给马凯听。 马凯眨巴了一下眼睛。“葵花小区?从那里开车到俱乐部至少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呢。”他喃喃自语了几遍后掏出了手机,“替我查一下车号是E84030的出租车,一会儿把车主的联系方式用短信告诉我。” 吴士明一直看着马凯,此时见外甥打完电话,急忙问:“你觉得赵菁有问题?” 马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现在下结论还早。” “现在让赵菁进来吗?”吴士明很想早点查出线索来。 “不着急,等李海峰到了再说吧。要不然问完了赵菁还得等。”马凯说完,给舅舅倒了杯茶水,然后合上双眼,闭目养神起来。 没容他多休息片刻,敲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马凯心里忽然酸了一下,他知道一定是李海峰来了。 “就等你了,都进来吧。”马凯走到门口,招呼着李海峰和赵菁。 对于李海峰,马凯很熟悉,甚至闭上眼睛也能想出他的样子——一米八五的身高、健壮的肌肉、轮廓分明的四方脸,典型东北人的模样。以前,他很喜欢李海峰,虽然这个足球明星时常有绯闻传出,但马凯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赛场上的李海峰。每当看到李海峰过五关斩六将之后将球送入对方球门的时候,马凯就热血沸腾,有一种自己又重新在赛场上驰骋的感觉。 但是从前天起,他不怎么喜欢李海峰了。马凯知道,这不是李海峰的原因,而是普伊莎的因素,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自己的心理作祟。 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喜欢上普伊莎了。 马凯用力闭了几下眼睛,用这个方式提醒自己现在不能胡思乱想。 “都请坐吧。这么晚把你们找来,原因你们也知道,最近俱乐部遇到一些麻烦,必须调查一下。”马凯解释了一下,马上进入主题,“你们分别说说5月22日、27日和今天下午都做什么了。” 李海峰和赵菁对视了一眼,似乎谦让着不知道谁先说好。 马凯笑了一下,递过去两张纸,“要不就写下来吧,例行公事。” 这个主意很好,至少看起来李海峰是这么认为的。他立刻就把纸接了过来,拿起笔快速地写了起来。赵菁见状,也接过了纸笔。 没到1分钟的时间,两人就都写完,将纸交给了马凯。 “好了,没问题了。耽误了你们休息,不好意思呵。海峰,赵菁今天没开车,你送她回家吧,要不然这里不好打出租车的。”说完,马凯笑着站起身,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不过,当两人将将走到门口的时候,马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海峰,我们留个电话吧,以后联系起来方便。” 李海峰怔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他掏出手机问:“你的电话是多少?” “1361365××××。”马凯微笑着告诉了李海峰。 看着两人关门出去,马凯也长出一口气,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向窗口走去。 “你不看他们写的东..西了?”吴士明提醒他。 “不看了。”马凯打开窗户,一边向外张望着一边回答,“他俩肯定都没有时间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的?”吴士明看着手上的两张纸,搞不明白马凯的推断为何这么准确。因为赵菁的纸上写着这三天都是在家里,且有家人证明。而李海峰的纸上写着两次聚会的地点、参与的人以及“今晚在家休息”的字样。 马凯嘿嘿笑了两声,“这就是你外甥的本事。” 说完,他打起了哈欠,“我得回去了。” “可今天的调查到底有什么结果?”吴士明不甘心就这么让马凯回去,至少外甥还没说出个侦破的倾向给他。刚才马凯依次盘问众人的时候,吴士明也在不停地琢磨、归纳。 ——5月22、27日两天没有时间打电话的人:毕林森、李海峰、陈娟、朱平、赵菁。 ——今天没有时间打电话的人:毕林森、方明亮、陈娟、朱平、张威、赵菁、孙连朋。 这样看下来,竟然所有人都排除在外了! “难道勒索人不在他们中间?”吴士明又追问了一句。 “在这些人中间!”马凯肯定地说,“在普伊莎被查出兴奋剂以后,我认为肯定是在外就餐的这几次被人投了药。但是还不能完全肯定就是俱乐部内部的人亲自下手,因为如果和酒店的服务员、厨师串通好了的话,这些人完全有可能、有机会投药。但是如果是厨师或者服务员下药的话,肯定就是在菜里,因为饮料酒水是我们自带的。而如果在菜里的话,菜是大家吃的,就绝不会只有普伊莎一个人吃了含兴奋剂的食物。换句话说,其他人的兴奋剂检查也会出问题。但是,刚刚的药品实验室的报告说,这几个人的尿液中都没有查出兴奋剂。所以,这个勒索人肯定就在这些人中间。” “可是,这些人都没有时间打这个勒索电话啊?”吴士明更疑惑了,又低头去看自己的归纳总结。 “很简单,这里面有人在说谎。”马凯又向窗外看了一眼,笑呵呵地对舅舅说,“不用着急,谎言自然是能被戳穿的。现在没戳穿,但我回去以后肯定就清楚了。” 马凯收拾停当将要出门的时候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我忘了一点:还有那个国家队的教练宋佳我们没调查,这件事请毕教练侧面问一下就好,因为国家队现在正封闭训练,我估计十有八九宋佳也可以被排除了。” 马凯说完,兴致勃勃地走出房间。 他确实很高兴,因为刚才他收到了下属发来的短信,那辆出租车司机的联系方式都打在了上面。 还有一件事情他也很高兴,那就是李海峰并没有问及普伊莎的情况。 这让马凯体内的酸碱度保持得十分平稳。 第六章 马凯和普伊莎的夜谈 马凯从舅舅的“王国”里出来,并没有直接开车回家。 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寥寥几句之后,马凯就和那个出租车司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这种用某某借口约人的做法马凯早已不屑去做,因为实在没有技术含量。不过这次他要亲自出马,因为这个出租车司机口中的话可能是非常有价值的。所以马凯驾车赶到见面地点以后,先准备了五百元钱。 十多分钟以后,那辆车号是E84030的出租车停在了马凯的车前。 “你这不是有车吗?”出租司机下了车,疑惑地看着马凯。 “不用租车的理由,您也不能来啊。”马凯笑着说,同时将五百块钱递了过去,“不会让您白跑一趟的,我只是想打听一件事情。” 出租车司机瞅着马凯手中的五百元钱,犹豫了一下没有接。“你只是打听一件事?” “当然,就是今天晚上你拉的那个女孩子,然后去了康达体育俱乐部,就在两个小时以前。” 司机松了一口气,打量马凯几眼,心里猜测这恐怕又是一个私人侦探,被雇佣调查婚外情的。“你想知道什么?”他说着,又看了看马凯手中的钞票。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女的是从哪里上的车。”马凯将钞票放进了司机张开的手里。 “哦,就这个问题啊。那个女的是在迎宾路和泗水路交口,就是靠近立交桥的地方上的车。” 马凯知道,这个地点离康达俱乐部很近,而离葵花小区倒是有相当一段距离。“那她上车之前和上车之后有没有反常的举动?”马凯又问。 司机琢磨了一下:“没有,她上车以后只说了句‘去康达运动基地’,就再也没说话。至于上车之前,我就不知道了。” “OK,谢谢了。”告别出租车司机以后,马凯又打了一个电话才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他心情很好,司机的只言片语之中让他发现了一个很耐人寻味的情况。他决定回去考考普伊莎,因为大半天都没见到普伊莎撅着小嘴的样子,他着实有些想了。 马凯看到普伊莎的时候呆住了。 她变了样子。 披肩秀发变成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再配上自己给她买的那套睡衣,马凯还以为乡下来了一个漂亮的表妹。 “你瞅什么?这样打扮和睡衣不是很相配吗?”普伊莎瞥了他一眼,继续做着通心粉沙拉。 “哦,哦,我,我只是想唱歌。”马凯支吾着。 “哦?你想唱什么歌?”普伊莎有些吃惊,“你的眼睛就让我昏昏欲睡了,唱歌不会也给人这个感觉吧?” “我洗澡的时候给你唱,要不唱不出来。”马凯带着一脸坏笑走进了卫生间。不大一会儿,在水声的伴随下,马凯的歌声传了出来,“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她有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 普伊莎叉着腰呆了几秒钟,然后笑了。她觉得马凯虽然审美有些土气,但歌声还是很可爱的。 可爱也可以传染,普伊莎一边听着马凯的歌,一边在马凯的那盘通心粉沙拉里倒了两勺醋。 不过没过一分钟,她打量了半天后觉得不妥,又把马凯的那份通心粉沙拉和自己的混在了一起,然后重新分成了两份。 当马凯洗完澡,端着那盘夜宵吃的时候,普伊莎一直盯着。一时间她竟说不清到底希望看到马凯的什么表情。是酸得皱眉头的样子,还是津津有味的样子? 不过不管怎么样,有马凯在自己身边,普伊莎就觉得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虽然和马凯仅仅相识没几天,但却如同相识已久的朋友一样亲切自然。 她甚至觉得,这次的兴奋剂事件反而是件好事,否则她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和马凯这样亲近自然地吃夜宵。 不过,一想到兴奋剂的事情,普伊莎还是难以心安。 “举重赛场到底出什么事了?”等马凯吃完了最后一口,普伊莎问。 “张威即将出场的时候突然停电了,黑暗中他被人用注射器刺了一下。” “那没有抓到那个人?”普伊莎急切地问。 “恢复供电以后我立刻就报警了,现场的公安机关也进行了调查,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在现场也没有找到针刺的物品。而且我们对现场的人员都进行了搜查,但就是找不到注射器之类的东西。”说着,马凯摊开手挥舞了一下,“不翼而飞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停电了呢?配电室一般人也进不去的啊。”普伊莎开始分析起来。 “现场调查来看,是有人将休息室的漏电保护开关关掉了。那个开关是在卫生间旁边,很少有人注意到的。” “那当时谁去卫生间了?”普伊莎发现了问题。 马凯摇了摇头,“这个事情没法调查了,那里也没有摄像头。我只是知道王教练在停电之前去了。” “王国栋?”普伊莎瞪大了眼睛,用探求的眼神看着马凯。 “但是他肯定可以被排除。”马凯明白普伊莎的心思,继续解释道,“停电以后王国栋一直在卫生间里,这一点有同在卫生间的三个人作证明。” 普伊莎不吱声了,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怎么了?”马凯问。 “本来还有一点开心,因为这说明那个勒索者的目的不仅仅是我,应该是有更大的企图,但是一想到张威也处在麻烦当中,我怎么能高兴起来呢?” “他是不是被注射了兴奋剂还没有确定,要等到明天才能有确切的消息。”马凯安慰着普伊莎,“而且,今天经过依次盘问之后,还有不少令人疑惑的地方呢。”马凯觉得用这句话能转移普伊莎的注意力。 “哦?说来听听!”普伊莎果然对这个很感兴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我说一个细节。我让某个人写下打勒索电话的这三天都在做什么,结果不到一分钟就写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既然这么快就将这几天的情况写得一清二楚,显然是早有准备了。”普伊莎脱口而出。 “那我再说一个细节,你帮我分析一下。”马凯拉了把椅子,坐到普伊莎的旁边,“如果一个人在迎宾路和泗水路交口叫出租车,也就是靠近立交桥的地方,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里有市区交通图吗?” 马凯立刻就到外屋将地图拿了过来。普伊莎将地图摊在床上,盘膝而坐,一边用手挽着麻花辫一边仔细看着地图。 “立交桥这里没有人行横道线,也没有过街天桥,根本没有人在这里步行,也是禁止步行的。更何况这里都是过往的机动车辆,根本不会有人在这个地方打车。一般人打车应该是在距离这里四五百米的公交车站,这个人怎么舍近求远,到立交桥这里打车呢?” 马凯嗯了一声,又给了普伊莎一个线索,“而且这个人说,她是从家里出来的,然后乘出租车到达俱乐部。但是她的家离这里还很远。” 普伊莎抬起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在另一辆车里下来,然后再打车的。” 说完,普伊莎疑惑地自言自语:“可他(她)为什么这么做呢?他(她)肯定不会从一辆出租车下来,再换一辆出租车,这没有必要啊。那么他(她)乘坐的就只有私家车了。” 普伊莎的眉头更加紧蹙,但马凯却露出了微笑,他知道普伊莎离答案越来越近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个人说她一直坐的出租车。” “那就是他(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她)乘坐过私家车。”普伊莎思索着,“也或许他(她)不想让人知道开私家车的人是谁。再可能就是,他(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她)和这个开私家车的人之间的关系。” 马凯这次完全满意了。 bbr>“这个人是谁?”普伊莎很好奇。 马凯摇了摇头,“这个以后告诉你。” 然后,他看到了一直想看的——普伊莎撅起了嘴。 “那你得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她)换过车。” “很巧合,她下出租车的时候,我看到她给了出租车司机十元钱。然后我查了她的家庭住址,如果她从家里打车到俱乐部的话,没有三十块钱是下不来的。” “我以为多复杂呢,原来就这么简单。要是我也能看出来。”普伊莎撇了一下嘴,将脚往里面搬了搬。刚才她随意之间把两个脚丫露在了外面,正对着马凯,此时发现之后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有什么发现?跟我讲讲。”普伊莎将话题岔开。 马凯伸了个懒腰,挑着肿眼泡看着天棚,似乎在回味刚才的经历。“发现嘛,倒真不少。比如张威遇刺的时候停电只有30秒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断电、针刺、撤离的行动,这人的速度真的很快;比如孙连朋教练昨天洗澡的时候脚崴了;比如方明亮似乎满腹牢骚;比如我查看了张威的屁股,发现针是从上往下大概呈六十度角刺入的,这说明这个人的身高比张威高10公分左右,也就是一米七零左右。” “这个不见得吧。”普伊莎打断了马凯的话,“这个人可能个子要高很多,是弯着腰扎的呢?也可能个子矮一些,跷着脚扎的。” 马凯翻了一下眼皮,“那么短的时间,你觉得他还有空调整身体姿势吗?而且现场漆黑一片,找到张威都很困难,这个人会考虑那么多吗?肯定会不顾一切,扎了就跑。” 普伊莎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要是我,我肯定会想办法隐瞒自己的形体特征。” 马凯眨巴一下肿眼泡,“我要是你,就不会喜欢齐达内,而是喜欢马凯。” 说完,马凯咧开大嘴笑着向门口走去。 “你干吗去?”普伊莎不想放过狠狠瞪他一眼的机会。 “你没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吗?”马凯奇怪地问,“你的耳朵一向很尖的啊?” 普伊莎愣住了,她确实没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这个时间会有谁来呢? “难道马凯和我待了几天就青出于蓝了吗?”普伊莎纳闷地想着,翻身下地,打算看一看是不是确实来人了。 果然来人了。 不过普伊莎并没有看见,因为那个人只是在门外小声说:“是我。” 然后普伊莎就看到马凯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门递了出去。 等那人快速下楼的声音消失以后,普伊莎奇怪地看着马凯:“你刚才的尿检瓶是怎么回事?”普伊莎看出马凯拿出的是正规药检所用的尿检瓶。 马凯嘿嘿一笑,“刚才给齐达内作了一个尿检,委托我一个朋友查一下。你既然那么喜欢齐达内,我得为你负责呵。” 普伊莎刚翻起白眼,马凯已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件事情等过几天我再告诉你,现在还不到时候。” 听马凯这么说,普伊莎自然也不再追问,返身回房,看那样子似乎是要休息了。 马凯眨巴一下眼睛,感觉和普伊莎聊得意犹未尽,躺到沙发上又翻了几下眼皮之后,他冲卧室的方向开口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停电的时候你要是在就好了,以你的耳朵肯定能听出线索来。对了,刚才那人上楼的声音你怎么没听到呢?” 卧室里传出翻身的声音,然后普伊莎犹豫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想可能是我这几天没在家住的关系吧。” “这和在家住有什么关系呢?”马凯纳闷。 “我家地下室有一个隔音的房间,每天我都要在里面待两三个小时。那屋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长时间这样锻炼以后,我的听力就比别人好很多了。”普伊莎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啊。”马凯恍然大悟,“这个办法倒是不错,谁教给你的啊?” “当然是毕教练了,我接对方的发球接得那么好全仰仗这个了呢。” “哦?”马凯大感兴趣,“说来听听?” “接对方发球最主要的是判断对方发的是什么旋转的球,比如对方发的是上旋球,你以为是下旋球,一搓的话肯定就会很高,那剩下的事情就是被对方一拍打死。所以好的运动员发球也都特别好,这样就等于占了先机。反过来说,如果能洞悉对方的发球,那就等于成功了一半。”普伊莎说到专业知识,滔滔不绝起来。 “那毕教练锻炼你的听力,目的就是为了接好对方的发球了?” “是的。发球的关键就是用球拍的什么部位击打和摩擦球的什么部位,这些就决定了发出的球是什么旋转。而最主要的就是球拍和球接触的那一刹那,有时候即便用眼睛死死盯着,也很难判断出来,因为这个过程太短暂了。但是不管发什么旋转的球,都会发出不同的声音,这个声音是无法掩盖的。” “所以,你的秘诀就是用听力来判断?”马凯吃惊地问。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以前也有人用过。因为发不同旋转的球,球拍和球接触时的声音不一样,如果听力很好的话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所以以前发球的时候,运动员经常在球拍和球接触的一瞬间跺一下脚,用跺脚的声音来掩盖发球的声音,免得对方听出来。不过后来国际乒联修改了发球规则,禁止运动员在发球的时候跺脚了。” “那你倒拍的技巧在什么地方呢?”马凯越听越好奇。 卧室里传出普伊莎嘿嘿的笑声,“你快用心琢磨案情吧,等你替我洗清冤屈了,我自然就告诉你。” 黑暗里,马凯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睡,而是闭目沉思。 今天的调查虽然没有什么突破的进展,但有好几个地方很耐人寻味。 ——赵菁为什么撒谎呢?开车送她的bbr>人到底是谁呢? ——方明亮好像话里有话,他没有说出的是什么呢? ——从打勒索电话到张威遇刺,只有不到6分钟的时间,而断电的时间只是30秒钟,这人的速度怎么如此之快呢? ——李海峰在一分钟之内就把三 5929." >天的经过写了出来,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快速了呢? 想到李海峰,马凯突然睁开了眼睛,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将李海峰到来之后的情景在脑海里又温习了一遍,找出了根源——李海峰竟没有问及普伊莎的只言片语。他是普伊莎的男朋友,怎么似乎漠不关心呢? 想到这里,马凯的嘴嚅动了几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普伊莎,忘了一件事情,海峰说过两天比赛结束了就过来看你,他最近一直在封闭训练。”说完,马凯迟疑了一下,又加上一句:“我看他挺疲劳的,应该是训练太苦了。” 马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他只是觉得这样说了,普伊莎的心情就会好些。 过了几秒钟,卧室里传出了哦的一声,然后再无声息。 马凯张了几次口,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叹口气后合上了双眼。 第七章 吴士明的反击 马凯被叫醒的时候觉得只睡足了六七成的觉,看到普伊莎的脸以后他似乎又有几秒钟的思维空白,直到耳朵觉得疼了才彻底睁开眼睛,但大脑仍处在迷糊状态中。 “才几点就叫我?”马凯嘟囔着推开普伊莎的手。 “张威的事情上电视了!”普伊莎在他耳边嚷着。 这句话让马凯清醒了过来,急忙来到卧室。 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体育脱口秀的节目,马凯知道这个节目一般都是晚上热闹,那个胖乎乎的主持人滔滔不绝地侃着新发生的体育事情。至于早上也就是播报一下最新的体育新闻。而这个早上却是不然,一看那个胖主持人兴奋的样子,马凯就知道张威这件事情肯定又横生变故了。 “昨天亚洲举重锦标赛的赛场发生了一件耐人寻味的事件——举重神童、被誉为苏莱曼诺尔古二世的我国著名举重运动员张威在抓举第一次失败以后,以受伤为理由退出了本次比赛。 “体育比赛,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本不奇怪。但怪就怪在张威这次失败莫名其妙,这本是亚洲级别的比赛,可以说没有一个人的能力能同张威抗衡,而且几天前记者还曾采访过张威以及他的教练员王国栋,他们均表示这次比赛准备充分,没有伤病。可偏偏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据业内人士透露,张威这次受伤大有疑问,更像是因故退赛。联想到前几天刚发生著名乒乓球乒乓球普伊莎的禁药风波,同隶属于康达俱乐部的张威这次离奇的举重比赛不免令人浮想联翩。” “这帮记者就知道断章取义,体育馆停电、张威被刺的消息怎么不报?单单就拿退赛说事!有个理由就往兴奋剂事件上套……”普伊莎愤愤不平。 马凯倒没关心这个。 ——据业内人士透露? 他揣摩着这句话,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是什么样的业内人士呢?既然分析得这么透彻,怎么会故意省略停电、遇刺的细节呢? “十有八九这个消息又是那个勒索人散布的。”马凯对普伊莎说。 “这次他是不是又要向国家体育部门举报呢?”普伊莎问。 马凯摇了一下头。“我猜测他不会举报,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这样做了。他只要散布一些兴奋剂的传闻,众多媒体就会蜂拥而上,为了澄清事实,国家体育部门自然会插手其中。他要是举报,不但画蛇添足,还有可能会暴露自己。这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想到这些利害关系的。” 说完,马凯又躺回沙发里,似乎要睡个回笼觉的意思。 “你的心怎么这么大?还有心思接着睡觉啊?”普伊莎气鼓鼓地看着马凯。 马凯将手指向墙上的时钟。“现在才七点钟,我的工作是从八点开始。”然后闭上了眼睛,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普伊莎拿马凯没办法了。“八点就八点吧,至少现在看这懒家伙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普伊莎在心里嘟囔了几句,回了卧室。 马凯其实不懒。刚到八点,普伊莎就听见马凯从沙发里翻身起来的声音。接着,洗脸、刷牙、换衣的声音快速地依次响起,听得普伊莎直眨巴眼睛,她难以相信一个人竟能用这么快的速度完成出门前的准备工作。 当马凯拉开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普伊莎叫住了他:“马凯,昨天体育馆停电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在休息室啊。怎么?”马凯被问的莫名其妙,这经过昨天已经告诉过普伊莎了。 “我看你刷牙洗脸的速度真是够快的,难不成昨天就是你黑暗中针刺张威的吧。”普伊莎嘿嘿笑着说。 马凯愣了一下,翻了两下肿眼泡一本正经道:“很有可能。”说完,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但马凯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李海峰打来了一个电话。 “马凯吗?伊莎在你那里吧,我找她有些事情,她手机关机了,我不知道你家里的电话。” 将电话号码告诉了李海峰,马凯站了两秒钟,有些莫名其妙。 ——李海峰就要比赛了,这时候应该是加紧训练啊,怎么还有闲心找普伊莎? 两秒钟之后马凯自嘲地笑了一下。人家两个人的事情,我干吗这么关心?还是忙自己的事情要紧。 马凯嘟囔着,绕到前门去了侦探所。 他将最得意的一名助手叫到身边,递给他一张照片,然后又在纸上写下了一串地址。“从今天开始跟踪这个人,有什么发现立刻报告给我。” 交待完这件事情,马凯才出门钻进车里,飞速地向康达俱乐部驶去。 他不是着急去见舅舅,而是去见另外一个人。 马凯在家里最喜欢的是床,而到了户外他最喜欢的就是脚下的这片绿茵场。 这片绿油油的场地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从最初的顽皮踢球的少年,到飞奔驰骋的一员足球健将;进球时的兴奋,失败时的沮丧,受伤倒地时的痛苦,黯然离场时的失落……纷纭的情感似乎和这场地上绿草一样,数也数不清。 他有时候会独自一人来到足球场,特别是孤单失落的时候。不过,不是来踢球。因为对于他这样一个在绿茵场上辉煌过的前锋来说,在场地上再踢几脚球已经没有了快乐,因为伤病和年龄让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潇洒自如地做出漂亮的动作。 就像失去的恋情一样,如果回忆只是带来痛苦,那么就不要再去尝试。 他每次来,都是躺在场地上小憩片刻。闻着熟悉的绿草清香,听着足球落地的怦怦声,这会让他心起涟漪,这种淡淡的,微波荡漾般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幸福。 不过今天他并没有躺在绿茵场上,而是迈步向那个昂着头督导训练的足球教练员走去。 “方教练,昨天休息的还好?”他远远地和方明亮打着招呼。 方明亮将头低下一些,看到了马凯,顺势将脚下的一个足球踢了过来。 马凯脚尖微沉,足球顺着来势滚到脚面,然后脚弓轻轻抬起,轻垫了两下以后换到了另一只脚上,左右交替着一边颠球一边走到了方明亮面前。 “现在的足球要比以前速度快了很多。”马凯这十几步走过来已经将足球的性能摸个清楚。 “还不错,虽说发福了,不过球感还在。”方明亮笑着说。 他对马凯很熟悉,说话也不用客套,这从十多年前就是。那时候方明亮还是一家球队的助理教练,马凯经常攻破他所在的球队球门。这让方明亮每次见到马凯都要先故意白他几眼,然后大声告诉他:“下个赛季你要转会到我们队来!” 不过两人中就没有合作成功,因为没过两个赛季马凯就因为重伤告别了足坛。而退役以后马凯一门心思扑在了侦探设上,两人也只是偶尔才碰面。 “找你有点事情聊,我们去阴凉的地方说话吧。”马凯看了一眼球场上的运动员,知道他们正坐着放松训练,这种训练不用方明亮这个主教头身体力行的。 “说吧,什么事?”方明亮说着,向远处树荫下的木椅走去。 “昨天我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对这个足球队已经厌倦了?而且那句‘一条鱼搅了一锅腥’似乎还话里有话。” 方明亮看了马凯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足球场地上训练的队员。“你没发现今天的训练队伍里少了谁吗?” 当马凯和方明亮交谈的时候,吴士明也坐在一个人的对面。 刚才他走进何洪达的局长办公室时,觉得轻松了很多。 虽然面对的是国家体育局的质疑,然后就会是解释、调查等一系列缠人的事情,但他反而觉得痛快。 “调查吧!调查个水落石出!免得再活受罪!总比面对那些广告商要好。”这是他的心里话。 临出来之前,他刚刚又接待了一批广告商。不是普伊莎签约的那些,而是张威签约的一批广告商。其实这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自从看了早上的新闻,吴士明就已经有了准备。 一顿焦头烂额的谈判之后,他又打开电脑看了一眼股市行情,结果映入眼帘的又是深绿的颜色——虽然只开盘了一个小时,但康达的股票又跌停了! 紧接着,财务部门的负责人又带给他一系列的坏消息,诸如广告暂停造成的损失金额、赞助商撤出造成的损失金额、相关企业的赔付造成的损失金额,等等。这让他的大脑里充斥的全是带负号跳动着的数字和向下的箭头。而且,为了摆脱目前的困境,他已经将持有的康达俱乐部的股份转让出了一些,这已经离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权底线相距不远了。 这些烦心的事情几乎一股脑地涌上案头,让他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如果张开嘴,那肯定就像个街头小混混那样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可哪有七八十岁的小混混呢?吴士明虽然只有五十二岁,但这几天他却像是衰老了几十年。以前,他连续几天熬夜工作也不会觉得怎样累,只要踏实地睡上一晚上就会精力充沛,可是这几天他却始终觉得透不过劲的疲乏。 但此时,面对着何洪达,他却必须要摆出一幅精力充沛、宠辱不惊的样子来,甚至话语也要铿锵有力。他知道,在这个危难时刻,即便牙咬碎了、只剩下牙根也要挺下去。 “何局长,昨天比赛一结束我就让王国栋教练将赛场中发生的情况作了口头和书面的报告,您想必也看了。我认为,这纯粹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我请求国家体育局严格调查这件事情,否则众口铄金,我们俱乐部的声誉会受到相当大的影响。” 何洪达同情地看着吴士明。“发生这种意外的情况我们肯定会严格调查的。事实上,昨晚我们就联系了公安部门进行调查。首先对当时在场的人员都进行了详细的检查,没有人携带锐性物品;现场勘查也没有任何线索;至于停电的原因,现在看来是休息室的漏电保护开关掉了下来,并没有发现指纹等有人动过的痕迹。至于张威是不是被注射了兴奋剂,这要等药检检查以后才能确定。” 何洪达看了一眼吴士明。“这么急请你过来,一个是针对贵俱乐部昨天的书面报告作一个初步的答复。再一个就是通知一下,我们将派相关部门前去进行药检。” 吴士明点了一下头,这自然是他预料到的。他叹了口气道:“我来也是这个目的,早点查清事实,俱乐部也早步入正轨。毕竟这几天还有好几项比赛,我很担心这些谣言会影响了运动员的发挥。” “是的,今晚就是花样滑冰世界锦标赛了,可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啊。”何洪达提醒着吴士明。 其实不用他提醒,这就已经是吴士明心中最重要的事情了。 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他立刻就打了一个电话。 “连朋,今晚就是比赛了,你一定要时刻盯住了。除了我们队里准备的饮料、食品,不能让朱平和陈娟吃其它的任何东西。这个神秘的勒索人神通广大,千万不能再被他钻了空子!” “放心吧,我脚再有伤也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俩,绝不会出意外的。” 听了孙连朋的保证,吴士明放下一点心。但这样周密的措施以后,能不能万无一失呢? 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没底。 坐进车里,他皱眉沉思了良久,突然心生一计。 这次,吴士明笑了——我这样布置下去,看这个神秘勒索人还有什么招数?! “李海峰没有参加训练?”马凯发现训练的球员里没有这位声名显赫的前锋。 方明亮无奈地摇摇头:“这段时间他经常缺席训练课。他本来耐力就不足,很多时候只能踢半场比赛,我真不知道6月1号的那场比赛他的体能能不能跟得上。” 马凯知道,6月1号是中超联赛的收关之战,康达俱乐部的对手是广厦足球队,而且这场比赛关系到最后的冠军归属。目前在积分榜上,广厦足球队积58分排名联赛首位,而康达足球队积56分排名第二。只有在最后一场的强强对话中战胜对手,康达足球队才能在积分上超过对手,夺得联赛冠军。而在这紧要时刻,足球队的正印前锋、联赛射手榜首位的李海峰如果状态不好的话,前景确实不容乐观。 “我舅舅不知道这个情况吗?”马凯提醒他。他知道李海峰在足球圈里素以桀骜不驯著称,教练员要是没有办法,那就只有老板出面了。 方明亮听出了马凯话中的含义,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治不了李海峰吗?依我的脾气,早就将他下放到预备队去了。足球是集体的项目,水平再高的球员要是不遵守纪律我也照样不用。只不过这个李海峰有你舅舅撑腰,每当我要有什么举措的时候,你那位老板舅舅总是替他说话。” “或许告别是最好的选择。”马凯忽然间很同情方明亮的处境——作为球队的主教练,却不能行使自己的权利,这确是很件苦恼的事情。 “是的,等拿了这个冠军我就离开。”方明亮仰头看着天空,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可不要大意了,咱们队现在可是落后两分,最后一场必须取胜才能拿到冠军的。而且对手广厦队实力非常强,这个赛季我们在客场输了个1:4。”马凯提醒着方明亮。 方明亮闻听,脸上忽然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要是我估计得没错的话,李海峰这场球又会大放异彩了。” 马凯狐疑地看着方明亮。“既然还担心他的状态不好,怎么还认为李海峰会有出色的发挥呢?” 方明亮刚要开口,正巧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走吧,你舅舅有请我们过去。”方明亮口中说着,已大踏步向前走去。不过在马凯跟上来以后,方明亮神神秘秘地甩了一句:“你要是有空看看以前的比赛录像,或许就能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吴士明的办公室里坐满了人。 开会历来是政府机关的光荣传统,但是在这个现代化的公司里,现在也不得不实行这个办法了。 这是吴士明刚才在车里想出的办法。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毕林森、方明亮、马凯、王国栋、张威、孙连朋、朱平、陈娟、赵菁。发现普伊莎和李海峰还没有到。 “马凯,普伊莎去哪里了?我刚派人给你家里去过电话,却没有人接。” 马凯耸了一下肩,也在纳闷。 “老方,李海峰呢?打他手机也不接。”吴士明越发没好气了。 方明亮正要开口,毕林森接过了问话:“李海峰陪普伊莎出去了,可能没有听到铃声吧。” 顿时好几个人的目光一齐汇聚到毕林森身上。也包括马凯。 毕林森尴尬地笑笑。“我怕普伊莎在家里闷,所以给海峰去个电话,让他抽空陪陪伊莎。” 马凯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早上李海峰给他打电话找普伊莎。 但还容不得他多想,吴士明责备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林森啊,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李海峰陪什么普伊莎!我让普伊莎在马凯那里就是不想让?她出去抛头露面。这倒好,李海峰肯定带着普伊莎出去了,要不怎么家里没人接电话?” 毕林森哑口无言,沉默了几秒钟才好不容易挤出句话:“这个我倒是没想到,我马上再给李海峰打电话。”说着赶忙又掏出电话。又连着拨打了几次以后,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毕林森的表情才轻松下来。 “海峰吗?你和普伊莎赶紧回来,董事长有会议要召开。”毕林森忙不迭地说,放下电话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马凯看了毕林森一眼,心里着实同情他。本是一番好心,却做的不是时候,难怪吴士明会大发雷霆。不过马凯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舅舅,他更关心的是吴士明把大家又召集在一起要做什么? 听到已经联系上了李海峰,吴士明脸色缓和了一些,环顾了一下四周后缓缓开口:“先通报一件事情:刚才王先生给我打来电话,张威的尿检结果已经出来了——尿液中检测出了雄酮。估计兴奋剂检测中心很快也要通知我们了。” 办公室一片沉静。 马凯也没有吱声,他正低头看着一条刚发来的手机短信。 ——尿检雄酮超标。 作为曾经的体育界人士,马凯知道雄酮是兴奋剂的一种,属于类雄性激素。主要作用是促进运动员恢复、提高人体承受负荷和运动能力,不过它属于比较低级的兴奋剂,很容易就能检测出来。 “看来那个王成悦的检验是真实可靠的。”马凯沉思着。但思绪马上被王国栋的声音打断。 “这个从道理上就说不通!”王国栋站起来气愤不解地说。 看样子他似乎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而此时更是瞪得通红:“雄酮这种兴奋剂现在根本没有人使用,因为太容易被检测出来了,用这个药就是直接等着挨抓一样。要是谁还用这种破药,都会被同行笑话死。国家体委难道会认为我们傻到用这么低级的药物吗?” 吴士明摆了摆手,示意王国栋冷静一下。然后道:“你们放心,该申诉的我一定会向体育部门申诉,我也相信他们会考虑这一层的。现在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勒索人用这种药物,目的就是方便药检查出来,而再深层次的目的就是勒索俱乐部。按照这个思路的话,他上次没有得到勒索的全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他下一个陷害对象就是——” 说着,吴士明把目光投向朱平和陈娟。“下一个陷害对象就是你们。因为今晚就是你们的花99lib?样滑冰比赛。” “吴总放心吧,从前天开始我就寸步不离了,也没有让他们两人接触任何的外来食物、饮料。我就不信这个勒索人还能有什么办法?”这回轮到孙连朋站起来说话了。 吴士明摇了摇头。“你别忘了,张威的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孙连朋无语了。而朱平和陈娟则紧紧握着手,似乎被有可能到来的危险惊骇住了。 吴士明见状,笑着拍了拍朱平的肩膀。“没事的,我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了。” 马凯一直半睁着肿眼泡,远远望去像是睡着了一样,此时听舅舅这么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许离开我这间办公室。当然,除了连朋、朱平、陈娟。直到比赛结束,大家才可以自行活动。”吴士明瞅着众人,嘿嘿笑着:“我就不信这个勒索人能有分身术?我看他还怎么打电话,还怎么投毒!” 吴士明这一番话说完,在座的人无不面露喜色。 马凯也禁不住暗中叫好,原本他还以为舅舅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有点抵挡不住了,但是现在看来舅舅的思维依旧敏锐,反击的力度并没有削弱。 但马凯的思索没有维持几秒钟,随着门被打开,马凯的眼睛派上了用场。 普伊莎和李海峰出现在门口。 “我刚陪伊沙上街了,刚刚听到电话就赶过来了。”李海峰向吴士明解释着。 吴士明收起笑容,狠狠瞪了李海峰一眼。“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上街?你还嫌记者找不到你们是不是?” 李海峰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似乎要开口反驳,普伊莎忙拽了他袖口一下,李海峰的嘴这才闭上。 不过虽然气氛有点沉闷,但马上就活跃开了。 “伊莎,快过来坐,我想死你了。”普伊莎的到来让陈娟非常高兴,招呼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朱平将身子向沙发边缘靠了许多,给普伊莎让出地方。而张威则笑呵呵地冲普伊莎作了一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 不过,李海峰的到来却没引起热情话语。 方明亮将脑袋又昂起了一些,而且扭向了窗外。朱平也只是简单地和李海峰点了一下头。至于别人,除了吴士明依然有些怨气的模样以外,都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吴总,快到中午了,要不大家吃完饭再回来?”毕林森小声向吴士明请示着。 “好吧。”吴士明点头应允。刚才发表完自己的计划,这让他一身轻松,此刻确实也觉得饿了。 见到老板点头,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压抑了一上午的精神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这是谁都喜欢的。陈娟拽着普伊莎的手站起来,但嘴巴仍贴在普伊莎的耳旁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朱平站起身,寻找着李海峰的位置,然后叫着他:“海峰,中午一起吃饭吧,很久都没聚了。” 孙连朋则在一旁皱起了眉头。“自己吃自己的吧,我们晚上就要比赛,还是别乱吃了。” “乱吃?”李海峰惊讶地看着孙连朋。“我们也就是在一起吃个午餐,怎么成乱吃了?” 看到普伊莎也面露不悦,毕林森忙走过来向孙连朋说道:“他们朋友之间好久没见了,小聚一下而已,再者说是在俱乐部的餐厅用餐,你就别草木皆兵了。” 说着,毕林森冲马凯使了个眼色。“马凯,你中午和你舅舅一起吃还是和这几个朋友聚会一下?” “人多自然热闹,我喜欢。”马凯微笑点头。他明白毕林森的意思。如果他能在场的话,孙连朋就会放心了,毕竟侦探的眼力要比普通人敏锐的多,有异常情况也能及早发现。 见马凯同意了,毕林森脸上露出了笑容,拉着孙连朋的胳膊道:“行了,老孙,这回你不用担心了吧,让几个孩子轻松一下吧,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别凑热闹了。”说着,把孙连朋拉向王国栋和方明亮的位置。看样子是打算和这几个备受压力的教练一起也放松片刻。 随着众人向餐厅走去,虽然一路上鸟语花香,但马凯的脸上却不见笑容,低着头一边走着一边发着手机短信。 “你怎么了,我怎么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呢?”普伊莎放慢了脚步,回头笑盈盈地问他。 马凯看着普伊莎一身靓丽的衣服,料想是刚刚上街买的,本想打趣两句,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不是,我是在看天气预报,总感觉风雨欲来啊。” 普伊莎不禁随着马凯的目光看了眼天空,然后醒悟过来。“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就说你不放心今晚的比赛就得了。吴总的办法很好啊,我觉得这次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但愿吧。但我总觉得这个勒索人不一般。或许吴总的反击手段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了呢。” “乌鸦嘴。”普伊莎笑道。 “乌鸦嘴经常是很灵验的。”马凯挑着肿眼泡回了一句,然后加快了脚步向餐厅走去。 “你饿成这样子?”普伊莎问。 “我不饿。” “那你走得这么快?” “早去早吃饭,我喜欢观察别人吃饭时的样子。” “秀色可餐的道理?”普伊莎精灵古怪地看着马凯。 马凯笑道:“那是指看你吃。我喜欢看别人吃饭是因为人在吃饭的时候是最自然的,也最容易显露出秘密来。” “歪理。”普伊莎说着,又加快了脚步。因为马凯的步子迈得实在是大。 “怎么是歪理呢?”马凯这时已经赶上了前面几个人,瞥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人后,放慢了脚步故作高深地对普伊莎道:“这是有道理的。人在最本性的时候才能去掉伪装,我也就最容易发现隐藏的秘密。那么人最本性的是什么时候呢?孔老夫子说过:食、色,性也。就是说,食和色是人最本性的东西。色嘛,不方便观察。我就只有在饮食的时候注意观察了。” 马凯这一番歪理邪说讲出来,还没等普伊莎说话,一旁的陈娟已经掩嘴笑了起来。 马凯瞅着陈娟,哈哈大笑道:“看你样子文文静静的,其实感觉你也很开朗的呢。而且还很有组织能力的,今天这次小聚是你安排的吧?” 陈娟摇头笑道:“这你可说错了,朱平要是不张罗这事,我还想不到呢。” 马凯嘿嘿笑了两声,似乎在为自己的错误判断找个台阶下,也瞅了瞅周围的几个人,发现李海峰、朱平、张威和赵菁并没有注意他们之间的说话,于是释然地走进餐厅。 康达俱乐部的中餐厅很有气派,几百平方米的宴会大厅自不用说,楼上包房的古典拜占庭风格的布局更是使环境显得豪华气派。 对于俱乐部的重点人物,宴会厅也是不敢怠慢,众人落座不久,冷盘热菜便依次上来,酒在这场合是不能喝的,不过饮料倒是供应齐全。而马凯也果然如他刚才所说,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随意地打量着这几个人。 普伊莎也似乎听信了马凯刚才所说的话,时不时地瞧马凯几眼,似乎想在他的脸上找出什么有趣的话题。 几分钟之后,普伊莎终于忍不住了。她端起酒杯向马凯伸过去,“‘食色性也’的那位侦探,发现出什么来没有?要是没有的话,以饮料代酒你自罚一杯吧。” 当普伊莎好奇地向马凯提出问题的时候,在另一间包房内,俱乐部的几个头面人物也在用餐。 吴士明自从宣布完命令之后他的心情就很不错,此刻见了美酒佳肴更是胃口大开,兴致勃勃地大饱朵颐。而孙连朋吃着这些美食则如同嚼蜡,勉强吃了几口以后便将筷子放到吃碟上。 “吴总,我想等他们吃过午饭以后,我就带领朱平和陈娟赶赴赛场,赛场那里没有比赛的证件外人是进不去的,应该更安全一些。我总是有点担心,他们在那边吃饭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吧?要不你打电话给马凯询问一下?” 吴士明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好,我给马凯打个电话,顺便让他通知朱平和陈娟。” 听了普伊莎的问话,马凯一愣,先瞅了眼普伊莎旁边的李海峰,发现这名球星并没有不开心的表现,于是笑着对普伊莎道:“这杯饮料是罚不了我的了,你不说我也正要说我的发现呢。” 说完,马凯换了郑重的脸色问在他旁边的赵菁:“我看你似乎不怎么舒服,是不是病了?” 听马凯如此说,普伊莎再细看赵菁的脸,果然有些反常。天气并不热,赵菁的吃碟里也只有几样冷菜,但她的额头却冒出了一层细汗。 赵菁闻听,强笑着摇摇头:“可能是上午训练得累了,觉得有点乏。没事的,我休息一下就好。” 马凯刚要再说,手机忽然响起铃声。低头看去,是舅舅打来的。马凯起身离席,到门口去接听电话。 “这里一切正常,您就放心吧。”马凯听完了舅舅的指示后放下了电话。 但就在这时,包房内突然传来“扑通”的一声! 紧接着,杂乱的桌椅晃动声和七嘴八舌的呼喊声响了起来。 “赵菁,你怎么了!?” “赵菁,醒醒!” …… 马凯愣了一秒钟,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赵菁口吐白沫栽倒在地上,陈娟抱着赵菁,而普伊莎则用力地按着她的人中。 马凯三步并作两步抢过去,手搭住赵菁的手腕。而这时赵菁也在普伊莎的按压之下缓缓睁开眼睛。 “觉得怎么样了?”众人焦急地询问。 “就是没劲……”赵菁疲惫不堪地回答。 “看起来像是运动性晕厥,现在脉搏有些微弱,但呼吸还算平稳,先送到俱乐部的医疗门诊观察一下吧。” 突发的事件让吴士明的饭没有吃好,不过医生的诊断让他放下了心。 “没什么大碍,运动性晕厥。输液休息两天就没什么事情了。” “没大问题就好。”吴士明松了一口气,看看周围的人,然后道:“孙教练,你带着朱平和陈娟去赛场吧,全力备战不要分心。” 说完,吴士明又瞅了一眼病床上的赵菁。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后对普伊莎说:“你留在这里照顾一下赵菁。” 他确实也找不出别人,在场的只有普伊莎一个女性,让男人照顾赵菁毕竟不方便。 “那我也留下吧,有什么事情也容易处理。”李海峰加了一句。 吴士明点点头,多一个人照顾就更稳妥一些。 交待完这些,吴士明带着其余的人也回到办公室。 这件突发的事情让众人一时都没什么兴致交谈,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沉默,似乎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吴士明的办公室里慢慢酝酿着。马凯也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像是发着短信的模样。 当沉默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以后,随着吴士明将电视打开,办公室内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 体育频道正转播着花样滑冰世界锦标赛的冰舞比赛,再过三个小时,晚上六点的时候就开始进行朱平和陈娟的双人滑项目。现在,因为冰舞项目没有俱乐部的运动员参赛,让众人观看比赛的心情也轻松许多。 “要是没别的意外的话,朱平和陈娟这次比赛夺得冠军的几率是很大的,那样的话就是三连冠了。”毕林森一边欣赏一边预测着晚上的比赛。 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都知道朱平和陈娟的双人滑水平在世界上是数一数二的,只要没有大的失误,特别是能完成那个惊世骇俗的抛跳五周,那冠军就肯定不会旁落。 抛跳五周的这个动作就是在滑行中,男运动员将女运动员腾空抛起,女选手在空中完成五周的旋转动作并成功落到冰面继续滑行。 说这个动作惊世骇俗一点也不为过,完成这个动作不仅需要绝妙的配合、良好的空中位置感、身体的柔韧性和灵敏性,更需要男运动员有惊人的力量,否则就没有一个动力能让女运动员在空中有足够的时间完成旋转动作。即便是著名的前双人滑世界冠军申雪、赵宏博也只不过能完成抛跳四周半,而那就已经让花样滑冰界为之瞠目了。而抛跳五周,曾被认为是人体的极限,是不可能完成的。然而这个说法却在两年前被朱平和陈娟打破了。当时,在世界锦标赛上他们完美地完成这个动作并夺得冠军。 自此以后只要他们参加的比赛,冠军就没有旁落过,因为到目前为止世界上还没有第二对选手能完成这个动作。而在艺术表现分数都相差无几的情况下,这个惊世骇俗的五周抛跳让他们的动作评分高出其他选手一大截,其他的选手只能是望之项背了。 人的内心很怪,很多事情虽然自己心中明白,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才会彻底放心。吴士明的感觉就是这样,随着毕林森的分析,他脸上的表情也轻松许多,而身体在心情的支配下也变得自然起来,仰卧在老板椅中悠闲地看着电视屏幕。 但就在此刻,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众人先是下意识地看自己的手机,但马上就抬起头齐齐地向吴士明看去。而心中都不免忐忑不安——难道这又会是勒索电话吗? 吴士明掏出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接。 “固定电话号码?”马凯问舅舅。 “不是,是手机号码。”吴士明说道,然后表情也放松了一点。至少不是固定电话,这就让他心中不是那么紧张了。 “你好,哪位?” 众人紧紧盯着吴士明的表情,因为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老板的表情成了最直接的晴雨表。 马上,众人的心便凉了。 吴士明不光是脸色阴沉难看,连声音都变得生涩嘶哑,充满着愤怒。 “你简直是白日做梦!用这种伎俩来勒索,休想!” 吴士明说话的时候,马凯早已抢到跟前,急促地对舅舅指着手机的免提键。 吴士明醒悟过来,将免提键按下。立刻,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吴总,不要大动肝火嘛。如果你认为我说的都是无稽之谈,决意不支付这笔钱的话,那我绝不打第二遍电话。但在您决定之前,我可以再说一遍——你们的运动员陈娟体内已经含有违禁药物了,我可以提供给你一种遮蔽剂,能够保证赛后药检不会被检查出来,但前提是你支付一千万元。” 说到这里,电话里发出狡黠的笑声,然后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当然可以选择不给,继续让运动员中途退赛,这样也能避过赛后药检。但是明天,那些赞助商就会找上门来要求赔款、康达的股票肯定又是一个跌停板。不用说别的,仅仅是证券方面的损失就会超过一千万元。孰重孰轻,吴总想必心中一清二楚。此外,你可能以为我这是虚张声势,因为你可能还认为自己的那些部署万无一失。如果你这样以为的话那就错了,当然你也可以不信我的话,但很快你就会知道结果了。” 这一番话骇得众人哑口无言,而电话里也传出轻微的乐曲声,似乎在配合着勒索人的心情嘲笑着众人。马上,那人又缓缓地说了最后一句:“现在是六点三十分,距离朱平和陈娟的比赛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七点半的时候如果我的账户上多了一千万元,那么你的运动员就会得到遮蔽剂。否则的话。” 刚说到这里,电话听筒里突然传出隐约的“扑通”一声,紧接着电话便被挂断。 嘟嘟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地在空气里飘荡着,仿佛象严冬里的冷风一样刮得吴士明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众人都默不作声,似乎都在思索着一个问题——一千万元,付还是不付? 第八章 冰场惨剧 吴士明看了一下手表,六点三十分。然后点燃一根香烟,缓缓地吸着,偶尔扫几眼在座的这几个人,但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知道,目前的这个局面只有自己才能拿得了主意,问这些人等于白问一样。 不过除了马凯。 “你的看法呢?”吴士明问外甥。 “看来赛场那边,孙教练他们还没有察觉异常。”马凯看着电视屏幕,对舅舅说。 吴士明顺着马凯的视线看过去,电视屏幕上孙连朋正在接受记者的现场采访,因为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已经将电视音量关闭,所以听不出他们在谈什么,但是看孙连朋的表情却是很轻松的。 “但是,我感觉这个勒索人所说的并不是虚言。”吴士明缓缓地说。 马凯明白舅舅口中虽这么说,但心里并没有肯定,实际也是在征求自己的看法。“但目前来看,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赌博。而我们的赌注其实不是一千万,而是我们一旦拒绝,而他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们的承受力有多大?” 吴士明点点头,这些利弊关系他已经在抽烟的时候思量了很多遍。此刻他似乎下了决心,将马凯叫到办公室里面的单间,小声说道:“集团再也经受不起打击了,如果这次再退赛,确实如那个人所说,明天仅仅股票的损失就远远超过一千万,这个赌我们赌不起。现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这里了,如果用一千万元换来暂时的平安,你能利用这段时间查出真相,这笔钱就值得!” 说完,吴士明看着马凯,眼神中似乎在问:“你是不是已经有线索了?” 马凯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道:“今天这件事情大有文章,我隐约看见狐狸尾巴肯定已经露出来了,只不过这只狐狸东躲西藏,尾巴总是一闪而过。” 吴士明惊喜道:“除了这些人,你还有新的发现?” 马凯笑着摇摇头:“我认为还是在这些人当中。” 吴士明疑惑了。“可经过我的布置,没有人有这个时机去打勒索电话啊?” 马凯翻着眼皮嘿嘿一笑:“别忘了那个勒索人在电话中提到一句‘你可能还认为自己的那些部署万无一失’,这句话的意思自然就是他知晓你布置的这一切。想想看,你的部署是临时下达的,如果是外人,他怎么会知道的呢?所以说,勒索人肯定在我们中间。此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次勒索是两个人合谋,我们中间的某个人在向外面的人通风报信。” “但不管他怎么通风报信,他是如何下药的呢?赛场那边我们有专门的休息室,绝对不会有外人进入的,而如果有意外情况发生,孙教练肯定会向我通报的。”吴士明不解道。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赛场下手,而是在我们没有注意的某个环节。不过您放心,哪怕我只看到了狐狸尾巴的毛,我都会抓住他的。”马凯缓慢而肯定地对舅舅说。 听了马凯的话,吴士明下定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这一千万块钱算是诱饵,我们齐心合力将这条狐狸揪出来!” 虽然是用肯定的语气对舅舅说了这番保证,但在转过身的时候马凯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从事私人侦探的这些年他经历过上百个案子,但从没有一个像这件事情一样茫然无序。他隐隐觉得是哪个环节出了偏差,让他出现了盲点。 但这个盲点在哪里呢? 在马凯冥思苦想的时候,吴士明已经向财务主管下达了命令。然后吴士明掏出手机,向那个神秘的手机号码发着短信。 看着舅舅忙碌地按着键盘,马凯喃喃自语着:“这次勒索人怎么不用磁卡电话,而是改用手机了呢?” “你说什么?”吴士明没有听清马凯在说什么。 “没什么。”马凯并没有琢磨清楚,索性也就不告诉舅舅自己的疑惑,转而问道:“舅舅,我有个要求,想查看一下这几名运动员的训练记录。” 吴士明虽不知道马凯的用意何在,但点头应允。撕下一张便笺,写下账号、密码,递给马凯。“用这个帐号登陆集团的局域网,可以查看所有运动员的训练记录。” 马凯将便笺收好,对舅舅笑道:“我去外面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否则我的大脑细胞会罢工的。” 从办公楼出来便是一条布满着丁香花的林荫小路,闻着清新的花香,马凯向远处的一幢白色楼房走去。他说是去散步,但实际上,他的目的地是这座俱乐部的小型医院。 “赵菁好些了吗?”马凯在单间病房门口看见了李海峰。 “基本没什么事了,伊莎陪她去卫生间了。”李海峰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似乎很不习惯医院的这种安静。 正说话间,普伊莎陪着赵菁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看气色好多了呵。”马凯看到赵菁的脸色已经比刚才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上已见了血色。 “没什么事的,休息一下、再输些液就好了呢。”赵菁的声音也比刚才清脆了很多。 “你那边没事了?”一边向病房内走去,普伊莎一边问着马凯。 “不是没事,而是事大了。那个勒索电话又打来了!”马凯垂头丧气地说着,但眼睛却仔细地盯着赵菁和李海峰。 三人闻听,顿时都睁大了眼睛齐刷刷地看着马凯,似乎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不会吧?布置得这么周密,怎么还会出意外?”普伊莎最清楚吴士明这番布置的良苦用心,也就最难以置信这件事情还会发生。 马凯无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膀。“但事实就是如此。” 说着,他瞅了一眼病房里的电视机。“你们没看现场直播?” “还没有到朱平和陈娟的比赛呢,再说怕打扰赵菁休息就一直没有打开。”普伊莎纳闷马凯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 “这医院里也不放点音乐?我的神经都快绷断了。”马凯也似乎象李海峰一样不习惯医院里的安静。 “你以为这是贵宾医院啊,还给你播放音乐。”普伊莎笑道,但马上又想起勒索电话的事情,忙着追问事情的原委。 马凯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后伸手摸向皮包,“我得出去抽一根烟,这几个小时憋坏我了。”口中虽说着,但眼睛却向普伊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像个瘾君子一样疾步走了出去。 普伊莎心领神会,几分钟之后找了个借口也走出了病室。 “赵菁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马凯见普伊莎出来,将她拉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问道。 “以前没有过运动性晕厥,你是怀疑这其中有问题?”普伊莎立刻就明白了马凯问话的含义。 马凯并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你们来了以后又没有反常的情况?你们三人一直都在一起吗?” 普伊莎看着此刻表情严肃的马凯,忽然笑了:“你现在很象侦探。” “别打岔,问你关键问题呢。”马凯更加严肃。 “去卫生间的时候我们三个没有在一起,还有就是海峰像你一样抽烟的时候我们也没在一起。”普伊莎边说边用手扇着面前的烟雾。“怎么?你怀疑这期间李海?峰打了电话?” 马凯瞅了普伊莎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怀疑李海峰而露出不悦的神情,“来之前有些怀疑,但现在否定了。” “按理来说,怀疑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大家都在吴总的办公室,谁也没有机会打电话。而现在看来,只有陪赵菁来医院的我和李海峰有这个机会。”普伊莎脑筋转得很快,立刻就说出了马凯心中的推测。 “但你为什么又否定了呢?”这个原因普伊莎并不知道。 “那人在打勒索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背景里有隐约的音乐声。”面对这个聪明的女人,马凯知道说这些就够了。 果然,普伊莎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刚才问我们看没看电视,又问医院里有没有播放音乐。” 马凯赞许地点点头,“所以那个勒索电话就不是李海峰或者赵菁打的。” 普伊莎闻听松了口气,如果这样一个阴险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那么她肯定连觉也睡不踏实的。 但普伊莎的心情没放松几秒钟,马凯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神经兮兮的了。 “虽然排除了打勒索电话的可能,但并没排除他们通风报信的嫌疑。” 普伊莎索性不问了,瞅着马凯听他下面的解释。 “吴总的部署只有这几个人知道,也都在场,那个勒索人是怎么知道的呢?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这简单得很,只要在趁人不备的时候发条短信就可以了。你说不是吗?” 正说到短信,马凯的手机就响了。 “已经谈妥了,对方把放遮蔽剂的地点告诉了我们,就在体育馆顶层看台的座椅底下。你快去取出来交给孙教练。他现在在比赛区,如果去取太显眼了。”电话里吴士明的声音焦急迫切。 放下电话,马凯看着普伊莎兴奋的表情,知道刚才她已经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 “和男朋友在这里看电视转播还是和我去现场看比赛?”马凯故意逗普伊莎。 普伊莎反戈一击:“你不是怀疑李海峰吗?我要是去了,他不是更有机会?” 马凯哈哈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普伊莎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刺激的机会,见马凯胸有成竹,自己就更不用牵挂。戴上墨镜,甩了甩头发:“那你还愣着不去开车?我可没你的车钥匙。” 普伊莎很感激这个勒索人的藏药地点。 体育馆最上层的看台座位一向是没有人的,在这个距离即便是用望远镜来观看比赛也麻烦得很,因为在镜头里基本上都是无数个人的脑袋,更准确地说是无数根放大的头发。 不过这对于普伊莎来说倒是很不错的地方,戴上一幅宽大的墨镜以后就将她的脸遮去了三分之一,再加上空旷的后排座椅,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在最后排的女人就是当前体育界的风云人物普伊莎。 但普伊莎的心情也就是好到这个程度,因为几乎没怎么搜索,马凯就找到了藏在后排座椅底下的一个小药瓶。 “看起来就应该是这个了。”马凯说着,拧开了药瓶。 普伊莎扫了一眼,里面有两片白色的药片。 “我还以为有什么惊险的故事呢。结果我们就是邮递员的角色。”普伊莎深感失望。 “呵,你以为看美国惊险电影还是看福尔摩斯侦探小说?”马凯看了眼带着大黑墨镜的普伊莎,低下头拨通了孙连朋的手机。 “我送完药马上就回来,你可别乱走啊。”马凯打完电话,叮嘱普伊莎。 普伊莎嗯了一声,乖乖地坐在了座椅上,将目光投向冰场。准备比赛的运动员已经开始在冰场上练习了,不过还没有出现朱平和陈娟的身影。刚才进入体育馆的时候,她心里涌起很多兴奋的感觉,但是此刻坐在座椅上,看着赛场上的运动员,她忽然间感到无比的失落。 “怎么了,不高兴了?” 马凯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的时候普伊莎才回过神来。 她叹了口气,看着赛场中央悠悠地说:“我不应该是坐在这里的,我的舞台应该是在场地的中心。我本应该是那个穿着超短裙跳舞的女人,但现在却是一个带着副大墨镜的孤单看客。” 说着,普伊莎向马凯看了一眼。虽然是带着墨镜,但马凯似乎能看到普伊莎脸上的那幅失落,他张了几下嘴,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女人。 “我没事,只是触景生情罢了。”普伊莎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以往,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是输球以后,我都会有一副轻松的心态。因为胜败乃兵家常事,今天输了,明天又会赢回来。但是自从沾上这起兴奋剂风波,我的轻松心情也快被消耗尽了。你知道吗?我刚才看你的背影,特别羡慕。” “羡慕我?”马凯眯着眼睛笑问。 “是啊,你看你从足球场退役以后,能找到这样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每天能为了一个目标而奔忙着,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想到马凯,普伊莎不禁忽地笑了。这个肿眼泡的侦探那幅昏昏欲睡的样子在最初看来的时候总是觉得别扭,不但谈不上英俊,而且总给人无所事事的感觉。甚至一看到他那幅睡眼惺忪的样子,普伊莎都禁不住要打哈欠。但是现在,这副肿眼泡里却似乎蕴含着很多快乐,一看到的时候就会觉得轻松不少。 看着普伊莎嘴角在微微翕动,马凯侧着头看了半天。 “你这么看我干吗?色迷迷的样子。”普伊莎撇嘴说道。 马凯嘿嘿笑了两声。“谁让你带着副大墨镜?我看你嘴在动,但看不出来你是哭是笑,所以侧面看看你的眼睛。” 马凯如此一说,普伊莎的脸红了,被人注视着眼睛总是让女孩子不自然的,虽然带着墨镜,但普伊莎还是禁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你以前踢球的时候肯定是捡漏型的射手。”普伊莎故意愠怒着说。 “你怎么知道的?”马凯奇怪地问。因为普伊莎说得确实如此,当初马凯有三分之一的进球都是在捡漏的情况下打进的。以至于很多前锋都愤愤不平,说马凯的金靴奖是捡来的。但马凯嗤之以鼻的一句话就让他们都闭上了嘴:“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出现在球的旁边?那就是捕捉战机的能力,有这个本领球砸到脚后跟都能进。” “因为你的眼睛鬼鬼祟祟得像贼一样,所以我猜你踢球的时候也肯定贼眉鼠眼地找空子。”普伊莎笑着说。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愿意和这个侦探斗嘴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觉得压力被释放得一干二净。 现在也是,随着和马凯开着玩笑,普伊莎的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这次陈娟和朱平要是能顺利地拿到冠军,朱平这个大孝子又可以为家里分忧了,他一定特别高兴呢。” “哦?朱平的家里很困难吗?”这个倒是个新的发现,马凯很有兴致。 “他家挺惨的,爸爸前几年癌症去世,欠了不少钱。去年她妈妈又是尿毒症,每周好像要进行两次血液透析呢。幸亏这两年朱平的成绩不错,有很多奖金,要不然他们家就完了。” 马凯哦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喂,大侦探先生,你不会以为他家里困难,就怀疑他有勒索金钱的企图吧?”普伊莎猜出了马凯的心思,赶紧继续讲述朱平的情况:“这个绝对不会的,朱平虽然家里困难,但为人很正派,甚至都老实巴交的,绝对不会有这个胆子。” 说话之时,花样滑冰双人滑的比赛已经开始,第一对运动员已经在冰面上翩翩起舞了。由于还有一段时间才轮到朱平和陈娟上场,马凯和普伊莎边看边聊着。 对于普伊莎的解释,马凯嘿嘿一笑,并未和美女争辩,只是道:“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朱平才不愿意和李海峰聚会吧,向李海峰那样铺张的消费朱平肯定承受不起。” 听到李海峰的名字,普伊莎撇了一下嘴。“他那消费方式纯粹就是一掷千金,有几个运动员能像他那样生活?” 马凯微微一笑,反问道:“难道那样的生活不好吗?”说完,他又侧脸看着普伊莎,很关心普伊莎口中说出的话语。 “我喜欢那样的生活。”普伊莎并没否认,这让马凯微微有些失望。 “每个女人都喜欢安逸舒适的生活,这没错啊。”普伊莎仿佛看出了马凯的心思。不过接下来她话题一转。“我只是不喜欢李海峰那种暴发户般的做法,太自以为是了,似乎这些都是应该的。其实现在能有这些成绩,无非是比别的运动员幸运一些而已。” 说到这里,普伊莎叹了一口气,看着马凯:“你也是做过运动员的,有多少人拼搏奋斗了十多年,结果没有得到回报,..太多了啊。他们付出的甚至比我们多,能力甚至也比我们强,有的时候无非就是机遇不好而已。想想这些运动员,从小就开始训练,文化知识少得可怜,要是没有成绩,退役以后的出路很窄的,生活甚至比下岗工人都困难。 “我们乒乓球还好,打不出成绩的退役以后当个业余体校的教练很容易的,毕竟乒乓球在基层开展得也普遍。可别的项目呢?前两天我还看到一篇报道,几名田径运动员退役以后一身伤病,都可以划归到残疾人的行列里了,现在竟在街头支个摊子卖烧烤……” 普伊莎说着,摘掉了墨镜。马凯看到,她那双明眸里已经闪出了泪花。 马凯默默地将纸巾递了过去。 普伊莎的这番话大出他的所料,他虽然知道普伊莎是个有头脑的女人,但却真的没有想到她竟然想到这么深的地方。 “是啊,体育圈子的竞争太残酷了,站在金字塔的塔尖上的真可以说是幸运儿。我现在离开这个圈子,反而觉得生活很轻松了呢。”马凯深有感触,不过另一个问题也冒了出来:“你退役以后打算做什么?” 普伊莎眨巴了两下眼睛,忽然笑道:“我想把你的侦探社买下来。” “干嘛?那我岂不是失业了吗?” “所以你要想不失业就得听我的。”普伊莎笑意更浓。 “还要怎么听?”马凯故意问。 “我就是看你那些窗帘别扭,到时候必须得把窗帘全部撤掉。” 马凯大笑,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要我改名叫齐达内呢。” “改名叫齐达内?”普伊莎愣了一下,立刻醒悟过来,顿时面颊绯红,刚要开口反驳就被马凯的手势止住了。 原来朱平和陈娟已经手牵着手滑向了冰场的中心,即将开始他们的比赛。 只见朱平以一袭黑装出场,黑色长裤外系着一条宽腰带,胸前有一排红色的中国结。而陈娟则身着红短裙,后背被设计成深V形领。领口和袖口同样有中国结,同男伴的装扮互相映衬。 淡粉色的聚光灯将两个人衬托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华丽的服饰、顾盼生姿的表情,再加上健美、婀娜的身材,使得两人如同王子和公主一般。 普伊莎远远地看着朱平和陈娟,脸上尽是羡慕的神情。 而马凯的神情却不轻松,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尽力看清两人的脸。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怎么这幅猴急的样子?”普伊莎问道。 “我是觉得他们的脸色不对。”马凯依旧伸着脖子看。 “脸色当然不对了,你要是知道被人下了兴奋剂也会紧张的。”普伊莎不以为然。 “我说的不是紧张,而是……”马凯琢磨着如何形容。 当音乐声缓缓响起,朱平和陈娟开始优美地滑行时,马凯找到了用词。“我是觉得陈娟的精神头不足,你看她无精打采的,像是刚生过场大病一样。” 普伊莎瞪大了眼睛,但紧接着摇了摇头:“我眼睛没你的贼眼好使。”说完,她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比赛,不打算让马凯的话打扰自己的欣赏了。 悠扬的乐曲已经节奏加快,随着几圈舞蹈般的滑行之后,第一个高潮就要到了。只见朱平揽住陈娟的腰,随着滑行带来的加速度,在乐曲曲调高扬的一瞬间将陈娟高高地抛起。 观众们都微笑地看着,因为这是一个三周跳,对于朱平、陈娟来说是手到擒来的动作,大家似乎只等着当陈娟落在冰面上、顺势优美地滑行时鼓动双掌。 但他们失望了。 陈娟在空中只翻转了两周便落在了冰面上,紧接着的一个弓步滑行也踉跄了一下,原本优美的身姿在这一刻似乎不堪重负一样扭动了几下,这才勉强继续滑行。 重重的叹息声盖过了零星的掌声,而看到这一场面,普伊莎也禁不住站了起来。 “怎么看起来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的感觉呢?”马凯说的时候顾不上看普伊莎,目不转睛地盯着冰场上的朱平和陈娟。 又是一个回旋动作,然后在音乐曲折变调的过程中,两人加快了滑行的速度,当朱平再一次揽住陈娟的腰时,全场观众都屏住了呼吸,因为那个惊世骇俗的抛跳五周的动作即将上演! 兴奋、紧张、期待……无数种情绪都在两人的冰刀和冰面的交汇声中酝酿,“擦擦”的滑冰声越来越响,而**曲高亢到顶点的时候,朱平的双手在陈娟的腰间牢牢地擎了一下,然后奋力将美丽的公主抛向空中! 婀娜的身姿在空中优美地旋转着…… 陈娟的红短裙也在灵动地飘舞…… 宛如一朵在空中盛开的玫瑰。 马凯张大了嘴,紧张地看着。但瞬息之间,紧张就变成了惊恐! 因为那朵盛开在空中的玫瑰只旋转了三周便像遇到一股强风一样摇曳起来。 纤细的腰肢在扭动,竭力找着平衡;原本舞蹈着的手臂下意识地拧动,似乎在寻求一个支撑;而交错盘绕的两条腿也斜斜地分开。。。。。 陈娟变成了一朵在风中凋零的玫瑰。 但这之后马凯看不到玫瑰了。因为前面的观众都站直了身子,将马凯的视线完全遮挡起来。 他只是听到了人重重地摔在冰面上的声音,很脆又很闷。 脆,是冰刀划破冰面发出的声响。闷,则似乎是硬物重重砸到冰面上的声音。 马凯已顾不得多想什么,猛地跳到座椅上向场地看去。 他一下子呆住了! 陈娟倒在冰面上,一动不动。 更可怕的是,在她的头旁,一摊鲜血已经将冰面染得血红! “不要在这里了,快跟我下去!”马凯跳下椅子,拉起普伊莎的手便向下面冲去。 事后马凯想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握着普伊莎的小手,但却怎么也感觉不到普伊莎的柔软,只是觉得许许多多的冷汗将他们两人的手隔开。 隔开的不只是手心中的冷汗,还有赛场的保卫人员。 还没等马凯和普伊莎冲到冰场四周的广告牌,数十名保卫人员已经拦起了一道人墙,将观众席通往冰场的通路隔离开来。 “朱平,陈娟怎么样了!?”普伊莎再也顾不得被别人认出,大声地喊着冰场里单膝跪在陈娟身旁的朱平。 朱平只匆匆抬头看了一眼,马凯看到他眼里噙满了泪水。但朱平随即又低下了头,他不敢随便乱动陈娟的身体,只是哭泣着大声呼喊女朋友的名字。 “我马上就过去看!”一个身影匆匆跑过,对马凯和普伊莎甩下一句话。 这是孙连朋的声音,他急切地跑着,跑出十几步才发现披在身上的外衣掉了,返回身捡起外衣时又叮嘱了普伊莎一遍:“别紧张,应该没事的!” 但这个时候,谁的劝解也不会有什么效果。马凯看到普伊莎的眼泪不停地流淌下来,而那双小手也在自己的手掌里抽搐着。 “救护人员已经到位了。别看了,那样你会更紧张的。”马凯抽出一只手拍着普伊莎的肩膀。普伊莎嗯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将头埋在了马凯的怀里。 虽是不再去看那幕惨剧,但哭泣声却在马凯的怀里大声响起。 而马凯依然紧紧盯着躺在冰面上的陈娟。 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看样子完全失去了知觉。救护人员将氧气罩、颈椎保护装置给陈娟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只有在这时马凯才看到陈娟的手动了一动,但马凯并没有心宽,谁都能看出陈娟的手只是下意识地在抽搐而已。 “陈娟到底能不能脱离险境呢?”这个担心让马凯脸上布满愁云,而与此同时他的心中还升起一团迷雾。 虽然他没有看到陈娟受伤倒地的场面,但通过之前的动作马凯可以肯定,陈娟是因为动作失败造成的身体失去平衡,而后头部摔到冰面上。 可按照常理来说,像陈娟这样的运动员做三周跳、四周跳绝对没什么问题的,五周跳虽然难度极大,但失误的时候也会有自我保护,至少出于本能都会保护头部,可陈娟怎么会失误到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呢? 马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不着急。在他的兜里有一个小纸袋,这个能帮他解决心中的疑惑。但现在不是时候,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陈娟的安危。当然,还有在他怀里嘤嘤抽泣的普伊莎。 第九章 药物的骗局 女人的眼泪并不意味着软弱,它只是让女人坚强的一种催化剂。 普伊莎的表现正是如此。 当一个小时以后,站在医院手术室外面的时候,普伊莎脸上没有了泪痕,展现出来的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微笑。 “坐下休息一会儿吧,离手术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李海峰在一旁劝着普伊莎。 普伊莎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依旧站在手术门前,看着那盏闪亮的手术示意灯。 “让她这样陪着陈娟吧,这样她反而会好过一些。”毕林森说道,止住了李海峰正要再说的话语。 “看来还是毕教练理解普伊莎的心思,这个时候让普伊莎独自呆一会儿反而更好。”马凯虽是如此想着,但自从半个小时之前李海峰到来的时候,马凯就远远地闪开了位置,没有再和普伊莎说话。 其实,手术室前等待区的座位已经被坐满了。赛场意外发生之后,吴士明为首的康达俱乐部的人员就迅速赶到了医院,都面色凝重地等待着手术结果。至于朱平,现在正由孙连朋教练陪着在手术室外的一间贵宾休息室休息。当陈娟被推进手术室的一瞬间,朱平这个俊朗、英武的小伙子就再也控制不住悲痛的感情,晕厥了过去。 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以后,马凯知道这里暂时没有自己的事情了。手术交给医生、普伊莎交给毕林森和李海峰、朱平有孙连朋照看着,而舅舅则在愁眉苦脸,自己此时正应该去为他排忧解难了。 于是马凯和舅舅打了招呼以后向医院外面走去,他的脸上也挂着和普伊莎一样的无可奈何的笑容。 “这些人里面谁是那个勒索者呢?”马凯嘀咕着这句话,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的耐人寻味了。不过他现在更多的不是考虑这个问题,而是兜里的那个小纸袋里装的东西。 那里装着一小块药片,是他将“遮蔽剂”送往孙连朋的路上悄悄掰下来的。 现在,他就要将这块药品残片送到一个人的手里去检查。 马凯坚信,检查之后陈娟意外受伤的原因就一清二楚了。 因为运动员出身的马凯看得出,陈娟在赛场上的状态绝对不是正常情况下的反应。如果除去精神、心理因素以外,那么剩下的就是外界因素了,而这个外界因素最直接的就是陈娟在赛前服用的这种“遮蔽剂”。 “这次又让我化验什么?”王成悦见马凯急匆匆的样子便想到了他的来意。否则这个马凯这么急地找他这个兴奋剂检测中心的研究员干什么呢? 在何洪达局长委托马凯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将这位兴奋剂检测中心的研究员介绍给了马凯。用何洪达的话来说:“这个王研究员足可值得信赖,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找他帮助。” 所以,这已经是马凯第二次找王成悦了。虽然只是两次见面,但马凯却很欣赏这个头发有些谢顶的年轻人。 马凯曾琢磨,是什么原因让他对王成悦一见如故呢? 有一次当他早上起来洗脸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肿眼泡,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相貌丑的男人是不愿意和英俊的男人做朋友的,所以说谢顶的王成悦才让马凯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也因为一见如故,使得马凯和王成悦交谈的时候没有什么客套话,像老朋友一样随便自然。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到王成悦的家里。 “化验这个药品。”马凯将纸袋里的药片碎片递给了王成悦。 “我以为还是尿呢。”王成悦指的是上次去马凯家的事情。 马凯笑道:“第一次是大半夜让你登门取尿,这一次不好意思再让研究员亲自上门了,我便主动上门送药。” 王成悦哈哈一笑,用手指了指房间里的沙发示意马凯自便,而自己则埋头开始工作。 “你家里怎么也弄得像实验室一样?”马凯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发现王成悦的家里除了简单的家居用品之外,剩下的空间都被各种各样的实验器材占据了。 “我搞这个的,家里不象实验室象什么?难道象侦探所?”王成悦嘿嘿笑着,将药片残片用镊子夹出一小块放到一个试管里,然后又将试管内滴入了几滴液体。 “大概多长时间能检验出来?”马凯对于这些纯粹就是外行,所以也就有问就问,不在乎说错什么。 “这个不一定,不过有现成的药品,只是分析它的化学成分就行。这要比检验尿液中的兴奋剂成分容易多了。就象上次检查出来的那个雄酮,那属于很低级的兴奋剂,检查也比较容易,但也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呢。”王成悦回答着,不过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依旧专心地工作。 “雄酮……雄酮……”马凯喃喃自语着。“这个人怎么用这种低级的兴奋剂呢?” 王成悦抬起头笑道:“你还琢磨这个呢?别琢磨了,一检查出雄酮我就知道张威肯定是被冤枉的,这年头谁还用这种兴奋剂呢?十年之前都快被淘汰的了。” 王成悦口中说着“别琢磨了。”,但马凯的脸上却依旧若有所思的样子。“雄酮被淘汰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他继续问道。 “原因多了去了,例如副作用太大、检查比较容易等等。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用药不方便。”王成悦一边将药液切片放到显微镜上一边继续说道。“现在兴奋剂的发展有一个趋势,都是越便捷越好。最理想的就是用药以后有最快的速度起作用,而后呢,有最快速地排泄出去。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逃避药检了。而雄酮这种药物显效很慢,至少需要在比赛前一天服用,这样到比赛的时候才有作用。” 马凯哦了一声,没再开口,而是返身卧进沙发里闭目沉思起来。 忽然,他睁开厚眼皮。“成悦,那么雄酮在服用后多久能被药检检查出来呢?” “至少六个小时。”这问题对于王成悦太简单不过了,他随口答了一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显微镜。 但这句话却让马凯又深深地陷入了沉思。直到王成悦喊了他两遍以后马凯才回过神来。 “结果出来了!” “哦?是什么药物?!”马凯忙问。 “我检测出这里面含有Baclofen这种物质,它是神经传导物质GABA的β—相似物。” “我知道你的头发为.什么这么少了。”马凯笑着打断了王成悦专业性的分析。“那些头发也肯定厌烦你说这些稀奇古怪的名称,你说那些我也不懂,你就直接说是什么药就好。” “呵,好的。”王成悦被马凯说得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简单地说,这是一种肌肉松弛剂。” 马凯一下子愣住了:“不是某种兴奋剂的遮蔽剂吗?” “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一种兴奋剂用它来做遮蔽剂。”王成悦肯定地回答。 “那这种药物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什么地方?” “这种药物是治疗肌肉痉挛、肌肉强直的,顾名思义就是使肌肉松弛、无力、缺乏肢体反射。同时还可以引起疲倦、眩晕、意识模糊这些症状。” “那它的剂量呢?”马凯催问。 “单次服用40毫克的药物约在半小时内起效。成品的话,就是一片的剂量。”王成悦发现马凯的眼睛睁得比任何时候都大。“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马凯苦笑着摇摇头。他心里明白,那个勒索者的阴谋又一次得逞了。 ——这个人所说的什么遮蔽剂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他用这个幌子将肌肉松弛剂自然而然地送进了陈娟的口里。而当陈娟服用药物以后,产生的肌肉松弛,乃至疲倦、眩晕的症状让她在做三周跳的时候都是勉励支撑才能完成,而到了那个要求能力极高的五周跳时,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而这个时候,陈娟也因为药物的作用处于眩晕、甚至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原本能>99lib?有的自我保护动作也无法做出来,也因此造成了头部砸到冰面上的惨剧。 马凯呆坐了几分钟才想起来揉他那双肿眼泡。 每当遇到难缠的事情时他就会下意识地出现这个动作。而每次进行按摩之后,虽然眼皮更肿,但换来的却是思维的清晰。 这次也不例外。 “对了,你认识袁海文吗?他原来也在药检中心。”马凯是十足的跳跃性思维,转眼间他的念头已经由药品转到了袁海文那个铜臭男人的身上。 “哦?你也认识他?交际挺广啊。”王成悦瞅了马凯一眼,说道:“我当然认识他了,我们俩都是王振华教授的学生。” 马凯闻听,来了精神。“就是前段时间因车祸去世的那位王教授吗?” “是的。我们两个人可以说是王先生最得意的门生,而且王先生更器重袁海文一些。”说着,王成悦自嘲地笑了一下。“可能是我比较笨吧。不过袁海文确实聪明,很多研究课题都是他协助王先生完成的。不过他这人一向自负的很,觉得在这里发挥不了他的特长,所以跳槽走了。” 马凯若有所思地又问:“对了,王教授生前的那项药品研究你了解吗?” “不,那时候我在负责别的项目。而且据我所知王教授的这项研究很秘99lib?密,都是他一个人在进行。我只是知道王教授研究的这种兴奋剂是目前最新的一种,目前世界各国的实验室都在抓紧研究这种药的检出方式,但进展都没有我们快。不过具体的内容我就不清楚了。” “那袁海文呢?他对这个项目了解得多吗?” 王成悦不清楚这个肿眼侦探怎么突然问到这个话题,不过他知道的是,马凯肯定不是漫无目的地问这件事。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因为那个时候袁海文已经离开国家药检中心了,按理来说他不会接触这些的,但是。”王成悦口气一转。“但是,他和王教授的私交很好,而且都是搞这一行业的,知道一些相关的信息也是可能的。” 马凯点了点头,似乎从王成悦这些话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他的跳跃性思维并没有结束活动,转身离开之前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将剩余的药品碎片重又放进小纸袋里马凯才告辞而去。 王成悦被马凯刚才的问题弄得摸不清头脑,马凯走了好几分钟后他还琢磨着马凯的用意。不过,当他又下意识地抚摸头顶的时候马上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再琢磨下去的话,自己的头发会更少的。 马凯永远也不会担心这个问题,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头发更好,免得这些杂草吸取他更多的大脑营养。 从王成悦家里出来,挂了两个电话以后马凯先回了一趟侦探所,将他的助手带到了车上。 马凯并不是为那一小块药品而找助手,那个药他自有安排。将助手叫到车上的目的只是不想在去目的地的时候浪费时间。 “她训练的时候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马凯一边开车一边问。 “没有什么,我是在俱乐部外面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的,一切都还正常。但是训练到中途的时候她就出现体力不支的状况了。”助手回答。 “那你注意到她喝或者吃了什么吗?” “她只是饮用了训练室的矿泉水,其它的没有。”助手简明扼要地回答。 “那去俱乐部的医院以后呢?”马凯更关心的是这个。 “看样子她是真的病了,去了医院以后一直躺在床上输液。” “打过电话吗?” 助手摇摇头。 “那么李海峰呢?”马凯不甘心。 “在病房里的时候我没见到他打过电话,至于在其它地方打没打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有几次他出去了,但那个位置我看不到。”助手虽没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脸上却很兴奋。 “我和普伊莎走了以后呢?李海峰和赵菁两个人有反常的举动吧。”马凯一边问,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怎么知道的?”助手很奇怪马凯的判断。 马凯白了他一眼。“你要没发现什么你脸上能那么眉飞色舞的?说说吧,都看到什么了?” 助手嘿嘿一笑,诡秘地说道:“头儿,你猜你们走了以后,李海峰和赵菁干什么了?” 马凯皱了一下眉头。“你以为我未成年人啊?你那么色迷迷的口气,他们又是一男一女单独在一起,还能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他们就在病房里做爱了吧。” “呵,我倒是想看,不过他俩还没那么开放。不过可是搂在一起接吻了。”助手瞅了眼马凯,又加了一句:“法式的。我可没添油加醋啊,我看得仔细,他俩接吻少说也有五分钟。” 马凯虽然早有预感,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心里竟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短短几天之间,在他心中普伊莎已经成了很亲密的人,甚至当他想起普伊莎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微笑。而这种感觉也化作一种期望——期望李海峰不是那么优秀的人,更进一步地说就是他和普伊莎不会幸福、快乐。可是当这个期望向着现实发展的时候,他又觉得一阵阵心疼,他禁不住想普伊莎如果有一天得知这个事情以后,该会是怎样的难过和痛苦? “头儿,你好象有先见之明,你怎么怀疑赵菁和李海峰有状况呢?”助手自然不知道马凯的心思,好奇地问。 马凯的思绪被助手的话带回到现实,他禁不住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这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普伊莎,而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办案的过程中怎么懵懂地就陷入了情网? “从昨天开始我就开始怀疑赵菁了,她乘出租车明明没有从家里过来,为什么一口咬定说是从家来的呢?而且她乘出租车的地点显然不是打车的常见地点,很有可能是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那这个人是谁呢?” 马凯将车拐向另一处路口,这里车流量少了一些,他的语速也放慢了。“当然那个时候我只是好奇,并没有过多的往李海峰身上想。因为李海峰和普伊莎是恋人的关系,很难让人想到李海峰和赵菁会有这种情况。你觉得赵菁和李海峰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这种关系呢?”马凯把问题抛给了助手。 “我猜想李海峰是脚踩两条船。普伊莎和赵菁都是美女啊,特别是那个赵菁,皮肤那个白啊,水嫩嫩的。”助手正要兴致勃勃地形容下去,突然看到了马凯的白眼仁,忙将准备好的形容词撇掉,继续说道:“换作我是李海峰的话,也肯定想都吃到嘴里。而那个赵菁,因为从地位到球技都比不过普伊莎,显然没有资本去明争,只好暗抢了。” 马凯微微点着头,将车驶进一处小区。看不出他是赞同助手的分析还是到达了目的地的意思。 “等我一下,马上就出来。”马凯将车停到一幢楼房前面,告诉完助手以后拿着那个装着阿司匹林的小纸袋下了车。 “我什么时候也能每天都蹦出别人不知道的念头呢?”助手瞅着马凯的背影嘀咕着。他不知道马凯这次又要见什么人,就像他不知道马凯为什么要他盯着赵菁一样。 给马凯开门的时候,袁海文并没有惊讶。因为半个小时前马凯给他打过电话,说有事情要来找他。 但袁海文的脸上却写满了疑惑——马凯找他有什么事情呢? 马凯只是站在客厅门口,并没有进去。急切地对袁海文说:“有一件紧急的药品检验想请你帮忙。” “怎么回事?”袁海文问。 “刚才花样滑冰锦标赛上,康达俱乐部的一名运动员受伤了,而在比赛前她服用过这种药物。”马凯说着,将那个小药袋拿了出来。“所以我想请你尽快化验出这个药的成分。” “没问题,结果出来我就立刻通知你。”袁海文松了一口气。 “对了,一定要得出最准确的结果。”马凯将要出门之时又叮嘱了一句。“这是一种兴奋剂的遮蔽剂,我想知道它遮蔽的是什么种类的兴奋剂。” 马凯出门以后,脸上没有了急切的样子,而是浮现出一丝笑意。 但是这个笑意没有维持很久。 当他上了车以后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普伊莎打来的。 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马凯……陈娟……她……她死了。” 放下电话马凯愣了足足五秒钟,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急忙又拨打起电话。 “我已经知道陈娟的事情了。”体育总局局长何洪达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我是请您介入一下,现在立刻调查陈娟的体内有没有兴奋剂的成分。”马凯原本想陈娟伤势稳定以后再进行这个调查,但现在只有借助体育总局的力量了。 第十章 闹剧和温情 这个夜晚对于众人来说无比黑暗。 这是从医生的那句宣告开始的——“外伤导致颅骨破裂,继而引起脑干出血,经抢救无效死亡。” 吴士明觉得头变得无比硕大,医院里那种白色的氛围更加让他压抑。于是留下相关工作人员料理善后事宜之后,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此时,总经理办公室里灯火辉煌,在座的人却都阴沉着脸,似乎再足的灯光也抵挡不了黑惨惨的夜空。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普伊莎嘤嘤的哭泣声在房间里回响。 或许这是最好的声音。 当死亡活生生地降临到身边人的身上时,哭泣也许是最能宣泄情感的方式,任何语言在这个时候都显得多余。因为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片刻之间就香消玉陨,这让任何人的大脑都处在了混沌状态之中。 但大家又都盼望着某个声音的出现,任何声音都好。哪怕是斥责、怒吼、暴跳如雷。只要能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就好。 马凯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吴士明的办公室的。 “吴总呢?” 他环顾了四周,在座的有普伊莎、毕林森、赵菁、方明亮、王国栋和张威。舅舅、孙连朋和朱平并没有在场。 “他们去体育总局汇报去了。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毕林森抬起头说。 “今晚大家都不走了?”马凯看了一眼普伊莎,却没说话。因为李海峰正给他递着纸巾。 “走什么走?吴总吩咐过,今天开始谁也不能离开俱乐部,今晚就都在俱乐部的宾馆住下了。这倒挺好,像是大聚会了。”方明亮的声音在办公室空中响起,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昂着头。不过这次的声音中夹杂着许多怨气。 马凯然后就后悔了,因为他的问话就像是打开了堤坝的口,随着方明亮的声音,怨气、牢骚在这个时候就像是冲开堤坝的洪水,纷纷从几张嘴里发出。 也正在这时,走廊里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接着,吴士明暴跳如雷的声音盖过了屋子里所有的抱怨。 “真是不知道你的眼睛是干什么用的!明明看到陈娟的状态不好,为什么还要继续比赛!” “我也是在他们上场前才感觉不对的,但也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啊。当时我想,即便是状态不好,顶多也就是动作失误而已。”孙连朋唯唯诺诺的声音跟随在老板之后,但即便这样仍然招起吴士明的斥责。 “顶多是失误而已!?哈哈,这个失误可是惊世骇俗,出了人命了!不用说,明天这肯定是头条新闻!我们康达俱乐部这次在世界上都出名了!” 吴士明在咆哮的声音伴随下跨进了办公室。而孙连朋和朱平悄然找了远离老板办公台的位置坐了下来。孙连朋的脸上尽是无奈,而朱平则木讷地睁着眼睛,失神地盯着空气,似乎满屋子的人都化在了空气之中。 冷眼扫了一遍众人后,吴士明将目光投向了马凯身上。 因为他看到外甥的嘴唇蠢蠢欲动,似乎有话要说。 “有什么事?”吴士明的音量虽然小了一些,但仍带着怒气。 “我刚刚找专业人士检查过陈娟服用的那种遮..蔽剂。”吴士明立刻聚精会神起来,但马凯的声音并没有压低。“检查结果表明,陈娟服用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遮蔽剂,而是肌肉松弛剂!这也就能解释陈娟没有完成动作、甚至受伤致死的原因了。因为她的体力和身体根本就支撑不了比赛。” 马凯的这一席话顿时让办公室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马凯。 吴士明脸上显出古怪的神色,嘴角和鼻翼剧烈地抽动着,分不清是要笑还是要哭。 但还没等吴士明的声音发出来,已经有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紧接着一个身影扑到马凯身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朱平瞪着血红的眼睛冲马凯喊着。 马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生怕再说一遍会让这个小伙子栽倒在地,所以紧紧地握着朱平的两个肩膀。 “哈哈,肌肉松弛剂,肌肉松弛剂。”朱平浑浑噩噩地笑着,嘴里哆嗦地念着这六个字。 马凯轻轻拍着朱平的肩膀,试图让他平静下来。而这努力看起来也似乎要成功了,马凯看到朱平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在扑簌地往下流淌。一个人悲伤欲绝的时候,不怕他哭,就怕他压抑自己的感情哭不出来。 但这次马凯的感觉错了。正当他想要再劝说一句的时候,朱平突然甩开了马凯的双手,转过身发疯了一样向孙连朋奔去。 马凯的双臂被震得生疼,他不由得甩了两下胳膊,等他再将视线投过去的时候只见朱平已经扑到了孙连朋的身上,双手抓着教练的脖领声嘶力竭地喊着:“你明明说过那是遮蔽剂的,怎么变成那个药了!你说啊!”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愣了几秒钟以后王国栋和毕林森抢先奔过去掰着朱平的手,其他人也忙围拢过去不停地劝解。 但朱平仍死死地抓着孙连朋的衣领,脸上青筋暴露,口中怒吼着:“你这个骗子!你这个伪君子!你明明知道……”话还没说完,孙连朋的怒吼声也响了起来:“朱平!你疯了吗?你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怎么样!” 这句话很管用,朱平叫嚷的声音一下子停住了。但他仍恶狠狠地盯着孙连朋,双手也在剧烈地哆嗦着。 “好了,朱平,冷静些!陈娟已经不在了,我们都知道你难过,但你还有母亲啊,你要为你身边的人负责任。”孙连朋一边说着一边呼呼喘着粗气,但脸上的惊恐和紧张却慢慢消失了。因为朱平的手在慢慢松开。 随着王国栋和毕林森的手再次拍到朱平的肩膀上,朱平终于放开了双手,颓丧无力地瘫坐在沙发里。 “伊莎。”毕林森见争吵已经平息下来,拉过普伊莎:“你和张威安慰一下朱平,你们都是年轻人,沟通起来更容易一些。” 普伊莎点点头,和张威交换了一下眼色后,将朱平劝出了房间。 少了三个人,室内的紧张空气也舒缓了许多。孙连朋这才抽出空整理一下衣服,刚才他被朱平推搡得已经衣服凌乱不堪了。 “别怪朱平,他这个时候失去理智了。”孙连朋苦笑着对大家说,顺手拿出了一个针管。“我要不收拾衣服还忘了打胰岛素呢,今天忙的都忘了打了。”说着,他从兜里取出一管针剂,熟练地拆卸着针管将针剂安装了上去。 “吴总,您不是说今天大家都在宾馆住吗?天都很晚了,是不是去吃点东西,明天再商讨这件事?”毕林森小心翼翼地征求着吴士明的意见,又指了指孙连朋。“孙教练打完胰岛素半个小时后就要进食的,否则身体受不了。咱们还是身体重要,别陈娟出事弄得大家身体都跟着遭殃啊。” 吴士明点了点头。在体育总局的汇报就让他几乎筋疲力尽,刚才的一番争吵更让他没有了精神。不过,点头之后他仍然声色俱厉地道:“今晚这些人谁也不许走,都老老实实呆在宾馆里,再也不能出任何意外了!” 马凯一直在旁静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似乎目前他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 果然,当一行人向宾馆走去的路上,马凯手机响起的时候,他一下子兴奋起来。 “袁海文吗?药品检验结果出来了?” 电话里传出袁海文犹豫的声音:“马凯,你给我的药物没错吧?” “没错啊,怎么了?” “可化验结果表明,这个药物根本就不是什么遮蔽剂,而是一种肌肉松弛剂。” “可以肯定吗?这个不能马虎的。”马凯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肯定没错,我可以打包票。你要是信不过,那就找国家药检中心的再去看看。”电话里传出袁海文有些不高兴的口气。 “呵,那就好。这事情很关键,所以我要确定才行。谢谢你了!”马凯笑着解释了一下。但挂断电话以后,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殆尽。 这个电话内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将他之前的判断完全颠覆了。直到坐在餐桌旁,马凯的思绪仍然沉浸在这个电话当中,对于桌上的菜肴丝毫不感兴趣。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是如此。 如果单看包房的环境和餐桌上的菜肴,你会以为这是一场盛大的宴会。虽然吴士明并没有、当然也没有心思叮嘱大摆宴席,但因为就餐的都是俱乐部的头面人物,所以餐桌上摆放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名贵菜肴。 但大口喝酒、大口吃菜的只有一个人——朱平。 他坐在李海峰和张威中间,旁若无人地喝着酒,不大会儿工夫已经喝了两杯白酒。而放下酒杯的时候手也没有闲下来,不时转动着餐桌,将筷子夹到可心的菜肴上。 吴士明白了朱平一眼,但却没有吱声。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在吴士明看来,此时的朱平就是一个冲动的不要命的人,任何一句话都可能点燃他脑海中的导火索。于是他将目光投向毕林森和王国栋,眼中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你们俩去劝劝朱平,别让他再喝了。 这两个人无疑是最佳的人选了。朱平刚和孙连朋争吵过,孙连朋99lib?的话肯定不会起作用;而方明亮自从坐下以后就像有一肚子怨气一样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任何事情都不想参与。但吴士明的眼神却没有起到作用,王国栋和毕林森虽然看到了,但却为难地摇摇头,似乎在说:“我们也劝不动他。” 吴士明见状,真的有些忍无可忍了。“朱平,你少喝点酒,身体要紧。” “哈哈,身体?”朱平看了一眼吴士明,眼睛里却没有往日的恭敬。“要身体干什么?活生生的人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你说我还要身体干什么?” 说完,朱平一仰脖又是一杯酒下了肚,这次他把脸冲向了马凯。不过,在迷醉状态下他晃了好几次脑袋才看到马凯:“马侦探,你过来,你陪我喝点酒,我想和你说说话。” “你少喝点吧。”马凯一愣,心道朱平没来由地找我说什么呢? 就像所有酒醉之人说的话一样,朱平嘿嘿笑着:“我没醉,不过我有罪。”他颤抖着端起酒杯向嘴边凑去,添了半天才发现杯子是空的。“哈哈,你们更坏!把陈娟害死了不算,连酒也不让我喝!” 说着,朱平努力向马凯瞪着眼睛,并不是仇恨,而是寻找。“马凯,我就喜欢和你喝酒。别人都他妈的是凶手!来,陪我喝酒,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马凯正欲起身,普伊莎拦住了他。“你还喝什么啊,都等着你查明事情真相呢,你保持点清醒大脑吧。” 说完,普伊莎冲吴士明道:“吴总,他都醉成这样了,而且心情也不好,别人劝肯定劝不动的。干脆就让张威和李海峰陪他喝吧,要不闹得更厉害。” 吴士明看了朱平一眼,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顺手将面前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似乎酒瘾也被朱平勾起来了。 有了老板的同意,李海峰和张威也各自倒上酒,和朱平推杯换盏起来。 闷酒总是属于一个人的,当很多人一同喝酒的时候,再闷的气氛和感觉也会被冲淡。有了李海峰和张威相陪,朱平的脸色好转了很多,眼睛也不再向马凯这里看,而是钻进了酒杯之中。 但马凯现在的注意力却是全放在了朱平身上。看到朱平又喝了一杯酒,马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朱平,别喝了。你不是说有事请跟我说吗?” 朱平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是吗?什、什么事情?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笑话啦?” 马凯叹了口气——这个朱平不但已经醉的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而且连理解能力也出现问题了。 “他这个样子了你还想问他什么啊?”普伊莎一边扇着荡漾在空气中的酒味,一边小声对马凯说。 马凯皱了下眉头。“他刚才不是说有事情要告诉我吗?可不能让他再喝了。”说着,马凯站起身向朱平走去。 不光是马凯这么认为,方明亮此时也将昂着的头低下,冲着李海峰没好气地嚷道:“行了,别喝了!你不知道马上就要比赛了吗?你还想不想上场了?你要是这个样子,下场比赛替补阵容里我也不会安排你上场!” “你说什么?”虽然是问话,但随着酒气喷过来的还有质问的口吻。李海峰满不在乎地看着方明亮。 “我说,你要是这个态度,下场比赛你就不用参加了!”方明亮站起身狠狠地瞪着李海峰。 “你没说错吧?没有我,球队还能赢球?”李海峰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一眼方明亮,然后将酒倒进了嘴里。 “能赢球怎么样?赢球那也是你赌球的结果!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方明亮大声斥责着。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不屑的话,方明亮的这句话让李海峰勃然变了颜色:“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别以为你是教练就可以随便栽赃!” 但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地响起。 ——方明亮忍无可忍地扇了李海峰一巴掌。 李海峰愣住了,在场的人也都愣住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方明亮脾气不好,但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场合动粗。 就像球场上的暴力事件一样,在寂静了一秒钟之后,李海峰挥舞着拳头怒吼着扑了上去。 容不得作出反应,盘碟酒杯的摔落声、桌椅被掀翻的声音顿时响作一片,而普伊莎和赵菁的惊叫声还有几个男人拉扯劝阻的声音也混杂在了一起。 只有三个人没有做出反应。 吴士明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抽动着,似乎想要张口说什么,但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马凯也瞪大了双眼,不过却是在寻找另一个没作出反应的人——朱平。 朱平正醉笑着看着眼前的撕斗,似乎这要比杯中的酒更令他兴奋。 但醉笑只持续了几秒钟,随着方明亮的一拳反击,两个人的身子也扭抱着摔倒在地,将朱平从椅子上嗖地一声撞到了地上。 朱平笑不出来了,原本的模糊神志再加上这剧烈地一撞,让他咧着嘴趴在墙角哇哇地呕吐起来。 “别再打了!”马凯大喊着冲入殴斗现场,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奋力将李海峰和方明亮拉扯开。“先别争执这些了,快点扶朱平回房间休息吧!”马凯顾不得斯文,大声喊着。 “是啊,都心情不好,就都体谅一下吧。”普伊莎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人也跑到朱平身边,不顾地上和身上肮脏的呕吐物,努力搀扶着朱平。 女人的温柔在此时反而作用更好,众人看着忙碌的普伊莎,都露出了汗颜的神色。 “都十点半了,大家都休息吧。”毕林森看了一眼手表,继续说:“连朋、国栋,你们陪方教练回房间吧。海峰、赵菁,你们和伊莎帮着把朱平扶回去休息。张威帮我把这里收拾一下。”毕林森恢复了常态,一一布置着。最后,瞅着马凯道:“马凯,你陪吴总去休息吧,他累了一天再经过这些争吵,一定累坏了。” 不用毕林森说,马凯也看到了舅舅疲惫不堪的神色。作为外甥,陪着舅舅自然是义不容辞的。马凯回头看了一眼被搀扶着走远的朱平,叹了一口气,陪着舅舅回了房间。 说实话,马凯不愿意到舅舅的房间,因为他此刻更关心的是朱平。不完全是他的身体,更主要的是他的那句话——“马凯,来,陪我喝酒,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这是他的醉话还是真话呢? 马凯对此念念不忘,也就更快地将舅舅送回了房间,安慰了几句以后返身向朱平的房间走去。 朱平的房间在宾馆三楼的尽头。当然整个三楼在今晚或者是以后几个晚上都被俱乐部的这几位高级人员所占用了。在楼梯的左侧,由朱平的房间依次向外分别是赵菁、普伊莎、马凯、李海峰、张威这几个人的房间。而在楼梯的右侧则是几名教练员和吴士明的房间。 当马凯正向朱平的房间走去的时候,朱平的房门开了,李海峰和赵菁走了出来。 赵菁手掩着鼻子,看了马凯一眼就匆匆从他身旁走过,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而李海峰手里正拿着朱平换下来的衣服,一幅极不情愿的样子。 “告诉你去洗,你怎么还不去洗啊。”当马凯看的时候,普伊莎也走了出来,冲李海峰吩咐着。 李海峰撇了一眼普伊莎,欲言又止,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只剩下普伊莎气鼓鼓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对李海峰的态度不满意。 见到马凯仍然要向前走,普伊莎叫住了他:“嗨,我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儿你愣没看到啊。” 看着普伊莎嗔怪的表情,马凯急忙道:“我不放心朱平,过去看看。” “不够你忙的了,朱平没事啦,躺床上呼呼睡呢。”普伊莎白了马凯一眼,摊出双手。“眼前就有你要关心的人,你眼睛里怎么看不见?” 马凯看着普伊莎伸过来的手,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原本洁白的小手上沾满了污秽的呕吐物。 “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帮我去开门?”普伊莎将腰向马凯扭了一下,示意马凯钥匙在她的裤子兜里。 马凯这才反应过来,忙帮普伊莎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 听着卫生间传来的阵阵水声,马凯禁不住道:“难为你了,这些事情本来该是我们做的。” 卫生间里,普伊莎叹了口气:“谁做还不都一样,再说谁做也赶不上陈娟来照料,只可惜……” 正说到这里,响起了敲门声。马凯打开房门,李海峰正站在外面。 “伊莎的手不方便开门,我帮她把门打开了。”没等李海峰询问,马凯抢先说明了原委。 “哦,我是告诉伊莎一声,我回房睡觉了。”李海峰狐疑地瞅了一眼马凯,说道。 “嗯,那你去吧,可千万别再闹事了啊。”普伊莎从卫生间出来,叮嘱着李海峰,然后又问:“朱平没事了吧?” “没事了,我帮他把衣服换了。这家伙一躺下就睡着了,比死人都沉。”李海峰说完,又瞅了马凯一眼才关上房门。 “那我也回去了。”马凯感觉李海峰刚才的眼神里分明有着很重的敌意。 “怎么?你害怕孤男寡女在一起会惹事生非啊?”普伊莎笑问。 马凯嘿嘿一笑,“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海峰在这里,我要在你房间里不大好。” 普伊莎歪着头看了半天马凯,然后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最后坐到床上笑盈盈地看着这个侦探。 马凯被看得有些发毛,“你倒是说话啊,什么也不说还把窗帘拉上了,我可真有点紧张。” 普伊莎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几秒,才揶揄道:“在你家的时候,你窗帘拉得那么严的时候,我怎么没感觉你紧张呢?” 马凯哈哈大笑,和这个女人逗嘴是占不到上风的,于是他赶紧转移了话题:“找我有什么事?”他知道普伊莎留他在房间里肯定是有事情要说。 “还能有啥事情?想和你一起推理呗!你以为会有什么艳遇呵。”普伊莎笑着,用手指了指窗户前面的沙发示意马凯坐下,自己则盘腿坐到了床上。 “有什么推理的,现在可以说是一团乱麻呢。”马凯不想把自己脑海中纷乱的东西告诉普伊莎,免得这个好奇的女人也跟着大伤脑筋。 “那我帮你梳理梳理。”普伊莎将头发向后梳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 马凯笑着点了点头,也顺便扫了几眼普伊莎翘动着的白净的脚丫,觉得有美人作伴确实是件快哉的事情。 “现在很明显的是这个勒索人的胃口大得很,他肯定还会继续勒索。”普伊莎十分肯定地说。 “何以见得呢?” “如果他的目的仅仅是一千万元,那么他已经达到了目标。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再用肌肉松弛剂来节外生枝了。那么他让事态进一步扩大的目的就是他还没有打算结束勒索,这次事件无非是他下一次勒索的砝码。” “那么你认为他下一次的勒索对象会是谁呢?” “毫无疑问,下一个目标就是李海峰。”普伊莎看着马凯,继续分析着,那幅严肃的样子似乎表明她才是侦探。“你看啊,这个勒索人这几次的目标都是康达俱乐部有声望的运动员,剩下的就只有李海峰了。” 马凯没有惊讶,而是思索着道:“现在我关心的却是这个勒索人到底用什么办法来暗中下毒的呢?第一次是针对你,这个暂且不管,因为我们都没有堤防;第二次是张威,当时我还守在现场,却仍被他得逞了;这一次呢,我们是在一起吃饭,也没有和外人接触,怎么就能下毒了呢?” 普伊莎的脚丫停止了晃动,似乎也被这个问题所难住了。 “对了,马凯。袁海文的这次药物化验准确吗?”普伊莎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是袁海文化验的?”马凯扬着肿眼泡问。 普伊莎得意地笑了笑:“俱乐部的一些药品化验历来都是他做的啊,难道你还另辟蹊径了?” “说起这个,还真是让我大出所料了。”马凯皱着眉头,眼睛显得更小了。“这次药品化验,我找了两个人来做,一个是袁海文、另一个是我的一个朋友。” “哦?你怀疑袁海文有问题吗?”普伊莎立刻就猜出了马凯的用意。 “是的。而且我对袁海文还特意强调——这是兴奋剂的遮蔽剂。如果他是勒索者的话,一定会隐瞒这个药物的真实情况的。因为勒索者的目的肯定是不露声色地让陈娟的比赛失败,如果我们知道他用肌肉松弛剂来蒙骗我们,那么下一次他再勒索,我们就不会相信他所说的话。” “是这个道理。”普伊莎若有所思地说。 “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袁海文得出的结论和我那个朋友的结论完全一致。这就排出了他是勒索者的可能。” “那会是谁呢?”普伊莎也陷入了沉思。良久,她提起头看着马凯,却欲言又止。 “你好象有什么话要说?” 普伊莎的两只脚下意识地蹭了几下后才犹豫地开口道:“可能只是我的第六感觉,我似乎觉得赵菁有点反常!” 普伊莎说完这句话,马凯并没有立刻吭声。普伊莎定睛再看,脸一下子红了。“马凯,你盯着我的脚干什么?你有恋足癖啊?”说着,没等马凯回话,将脚伸了过去。“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偷偷摸摸的再把眼睛累得更小了。” 马凯嘿嘿笑道:“不错。” “你什么意思啊你?得寸进尺啊,不光看还评论上啦!”普伊莎瞪着马凯,脚几乎伸到了他的鼻子前面。 马凯忙向后闪了下身,故作委屈道:“我不是评论你的脚,我说‘不错’是指你的第六感觉。” “哦?你也认为赵菁有些反常?”普伊莎不生气了,为和马侦探有着同样的感觉而露出了笑容。 马凯点了点头。“不过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普伊莎收回了脚,向马凯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她在张威出事的那一天没有训练,从时间上来说她有打勒索电话的时间;而且前来开会的时候还隐瞒了路上的经过;在今天吃饭的时候又奇怪地晕倒,送到医院以后的这段时间她同样有打勒索电话的可能。”普伊莎说到这里,瞅了瞅马凯。“我要是你,就仔细查她开会的路上到底做过什么车,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马凯仔细地听着,不时抬眼看一下普伊莎。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的大脑真是不简单,和自己所想的几乎完全一样。 不过他只有用微笑回答普伊莎说的话,因为他还没想好怎样将李海峰和赵菁的暧昧关系转述给普伊莎。 “好啦,别想太多了,早点休息。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去想好了。”马凯思忖半天后觉得该是告辞的时间了。 “你回去这么早干什么?不愿意在我这里待了?”普伊莎看着墙上的石英钟,然后冲马凯撇着嘴。 “难道你还有新的发现?”马凯站起身瞅着普伊莎。 “礼尚往来你知道不知道,我分析完了,你就哑口无言啊?”普伊莎不依不饶地看着马凯。 “我、我没啥分析的,你都替我说完了。”马凯撒着谎。 但普伊莎继续撇着嘴。 马凯知道瞒不过这个精明的女人,笑道:“我的推理不是说的,而是做的。” “那你做吧。”普伊莎笑盈盈地看着他,脚尖又勾了起来。 “你也不问我要做什么?”马凯坏笑。 普伊莎噗地笑出了声,拉过毛毯盖在身上,不过将两个脚丫露在了外面。“你顶多也就是看看脚丫,你还能做什么啊。” 开完玩笑,普伊莎一本正经地说:“我自己一个人害怕,你等我睡了再走吧。” 马凯于是觉得脚挪不动了,屁股也变得发沉,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后又跌落回沙发里。 不过一分钟之后他还是强迫自己又站了起来,但这次不是向外走,而是拉过椅子坐在了电脑前面。 “怎么,不看脚丫了?”普伊莎嬉笑着问。 “不看了,再看就该犯错误了。我还是打会儿游戏的好。”马凯没回头,一边说一边按动着鼠标。 普伊莎嘿嘿笑了两声,没再打扰马凯,翻身闭上了眼睛。 不过脚丫仍是不时地翘动几下,似乎在提醒马凯自己还没有睡着。 其实马凯顾不上看普伊莎翘动的脚丫,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 他也并不是玩什么电脑游戏,那样说只不过是为了让普伊莎安心睡觉,如果她知道马凯在上网寻找破案的线索,那一定会整夜都不合眼的。 马凯上的是康达俱乐部的局域网,按照吴士明所给的用户名和密码,马凯很快就打开了管理人士才能直通的网页。 他要查找的是运动员的训练记录。 网站做得很好,分门别类规划得一目了然。鼠标点击了几次以后,马凯就找到了赵菁的资料。 从资料上显示,赵菁是两年前加入的俱乐部,在毕林森的指导下成绩稳步提高,在近两次的国内锦标赛中都闯进了单打的前十六名。这个成绩虽然没法和普伊莎相提并论,但是作为一个年轻运动员也是很值得称道的了。 马凯关心的并不是这些,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赵菁的日常训练计划以及日志上。 虽然不是乒乓球运动员出身,但体育的很多训练程序都是相同的,对于这些马凯耳熟能详。看了半个小时之后,马凯将赵菁的界面关闭。 ——这两年的训练计划都非常完美,训练量合适,从没有造成赵菁的运动性伤病。 马凯沉思了片刻,又将点动了鼠标。 这一次他打开的张威的资料。 与赵菁相比,张威的资料多了许多。看着显示的上百个页码的标志,马凯不但没有觉得累,眼睛反而睁得更大了。 他一边搜索着资料,一边拿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训练成绩平均统计。 2007年第一季度:抓举135公斤,挺举170公斤。 2007年第二季度:抓举140公斤,挺举168公斤。 2007年第三季度:抓举138公斤,挺举165公斤。 2007年第四季度:抓举142公斤,挺举170公斤。 马凯一边看着一边皱起了眉头。翻到2008年的资料时索性略过,而是直接看亚洲锦标赛前几天的训练日志了。 在比赛前三天的训练日志上标示着:抓举最好成绩135公斤,挺举最好成绩165公斤。 看完这些,马凯若有所思地盯了半天电脑,然后又飞快地点击开朱平和陈娟的训练日志。 这次在他脸上疑惑的表情更加浓厚,而且很多东西都越来越深地印在了脑海里。 ——从两年前开始练习五周跳的这个超难度动作到现在,除了在历次世界大赛上均成功完成以外,在训练中,这个动作的成功率不足10%。甚至于四周半跳的成功率也只有25%,训练中完成更多的则是三周半跳和四周跳。 半个小时以后马凯关上了电脑,墙上的石英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二点,但马凯却毫无倦意。他轻轻走到窗户前,点燃一根香烟,一边吸着一边看着宁静漆黑的夜空,但烦躁的心情却仍然难以舒缓。 刚才在寂静之中他收到一条短信,是何洪达发来的。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但却让马凯陷入了迷茫之中。 ——陈娟体内查出兴奋剂成分。 “果真被人下毒了,这人是用什么办法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做到的呢?”马凯郁闷地想着,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大脑并不是那么聪明。 床上的普伊莎已经睡去,均匀地呼吸着,在她脸上看不出愁苦和烦恼,而且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这是马凯转过身以后看到的,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十分温馨,那些烦恼和疑惑在这一时刻似乎烟消云散,他甚至庆幸有这些烦恼的事情,能让他有机会在普伊莎身边享受这片刻的温馨。 马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离开普伊莎的房间。不过临关门的时候他又禁不住看了一眼普伊莎的脚丫。 然后他忽然笑了。 “我是不是真的有恋足癖呢?”他揣着这个念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飞快地脱了衣服钻进被窝。不过,马凯直到两个小时以后才合上双眼,这之前他满脑子里都是朱平。 他打算等天亮以后去找朱平。马凯有种预感,在朱平那里一定能得到一些收获。 但他的希望落空了。 当马凯翻了一个身,准备再清晨的阳光下再睡上一阵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恐怖的喊叫声。 是男人的声音,似乎从走廊传来。 马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但只一秒钟之后他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萦,而是切实的喊叫。 紧接着,仓促的脚步声、狠狠地砸门声依次响起。 “出什么事了?”马凯拉开房门,一边系着衬衫纽扣一边大声问。同时也看清了在门口的是惊慌失措的张威。 “朱平、朱平好象死了!” 第十一章 第二个死者 朱平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在熟睡中。但和睡梦中的人不一样的是,任凭别人怎么叫他,他也永远不会睁开眼睛了。 马凯将手指搭在朱平的颈动脉上,查验他是否还有颈动脉的搏动。 其实当他查验完朱平的鼻息时就已经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走了。但职业的习惯还是让他再检查一下颈动脉的搏动,毕竟这是最准确的判断死亡标准。 “马凯,朱平、朱平他怎么样了?”普伊莎在门口紧张地问。而其余的人也都在门口睁大了眼睛瞅着马凯。当马凯走进朱平的房间前就已命令谁也不要再进入屋子。此刻,众人都无比焦急地看着马凯。 马凯摇了摇头,示意朱平已经死了。然后掏出手机翻出了一个电话,递给张威:“打这个电话。这个探长负责我们这个区域,是我的朋友。” “天啊!”普伊莎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惊愕地掩住了口,呆呆地看着床上的朱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愣着了,快去打电话!你第一个看到现场的,赶快把详细情况告诉公安机关。”王国栋催促着身边的张威,然后看着朱平的尸体顿足道:“不让你们喝,非喝那么多……” “谁也没想到他昨天酒量那么差,以前他喝个一斤八两的都没问题啊。”李海峰嘟囔着,但马上被方明亮冷冷的话语打断了:“以前能喝是不假,可昨天呢?他心情那么差你还和他喝那么多,那不是要他的命是什么?” “你别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我害了他?!”李海峰狠狠瞪着方明亮,火气又要一触即发。 “都别吵了,等着公安局的人来吧!”随着吴士明厌烦的声音响起,这两个人的争执才平息下来。 “马凯,这里交给你了。我得先处理一些事务。”吴士明阴沉着脸对马凯说。转身离去之前又加了一句:“千万不能让事态扩大,特别是先别让记者知道消息!” 说罢,吴士明掉头离去。 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再关注朱平的善后事宜,因为还有一大堆讨债鬼在等着他。如果事态继续向坏的方向发展的话,他这个康达集团的领航人只有用转让部分股份的方式来继续维持局面了。 他的这些事情马凯是不关心的,他所关心的是朱平的尸体和房间的情况。 朱平到底是不是自然死亡呢?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萦绕在马凯心头。 他自然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所以朱平的尸身、周围的物件等等他都丝毫没动。他只是用眼睛近距离地仔细查看。 朱平的面部光滑完好,并没有切割伤和其他的类型的伤口,也就更谈不上出血了。脸上的表情也很安宁,似乎正在睡梦中一样,看起来在死前根本没有感受到痛苦。 马凯又将目光投向朱平的双手和双脚,四肢也自然地摊垂着,没有扭转,并没有呈现出挣扎的姿态。总之,朱平躺在床上的姿势看起来一切都很自然。 马凯将目光从床上移开,环顾着房间。 晨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让人感觉凉爽舒适。房间里也是这样,处处都透着干净整洁。如果不是朱平的尸体躺在床上,就和没人进来过一样。电脑键盘和鼠标藏在电脑桌的抽屉里面,不像是使用过的样子;电视遥控器也摆在电视机的上面;沙发茶几上的杯子都规整地摆放着;浴室里面也是干干净净,毛巾、浴巾、洗涑用品都完好无缺。 最后,马凯又走到窗户前,伸出脖子看着窗户周围的情况。 窗户上没有灰尘、窗台上没有脚印,如同室内一样清洁。 “马凯。”普伊莎在门口小声地叫着他。“检查得怎么样了?” “看起来像是意外死亡。但最后结果还要等公安机关来认定。”马凯皱着眉头说。虽然经过肉眼观察他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但他总觉得朱平死得很蹊跷。 “昨天晚上朱平大概喝了一斤白酒,虽然很多,但对于他来说也并不算什么,顶多是喝醉而已。怎么突然就死了呢?”马凯心里嘀咕着,也盼望着公安机关及早到来,那样就能利用技术手段彻底检查一番现场。 当刑警队的探长张广文带着手下的警员和法医赶到时,只剩下几个运动员和马凯在现场等候。刚才吴士明的一个电话打来后,几名教练员都匆忙地赶了过去。 马凯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约听到毕林森的回答声中提到股市、股份几个词。 “想必又是俱乐部资金周转的问题吧。”这个念头在马凯脑子里略微转了一下,便马上又集中到了朱平的身上。 他一言不发地呆在房间里,直到张广文叫他的名字时才“哦”了一声。 “马侦探架子是越来越大了呵。我不问,你就不向我汇报现场情况是不是?”张广文的声音在马凯头上响起。 马凯笑了一下,抬头看着这个身高一米九的探长。 他们两个人很熟悉,自从在学校的时候起就是好朋友。甚至马凯还有望成为张广文的亲戚,但张广文妹妹的一米八五的身高最后让马凯望而却步了。 “我等你半天了,怎么才赶过来,白长那么长的腿了。”马凯口中虽揶揄着张广文,但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说完,他冲床上朱平的尸体怒了努嘴,然后道:“我先回房间了,等你检查完了咱们再谈。” 马凯虽然和张广文是好朋友,但在这个时候也是要尽量回避,免得打扰张广文的正常工作。而且马凯也深知张广文的业务能力,他是很信得过这个大个子的眼力的。 和马凯一起回到房间的还有普伊莎、赵菁和李海峰,张威因为是第一个发现朱平的尸体,所以留在现场接受询问。 “这事情赶得真不是时候,上午我还要训练呢。我们还要待多久?”李海峰一边用手理着长发,一边郁闷地问着马凯。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看起来早上刚洗过澡还没有来得及擦干。 “你要是觉得你的训练比调查朱平的死因重要,那你现在就可以走。”马凯白了一眼李海峰,毫不客气地回答。 说完之后马凯就后悔了。对于这样自私的男人,根本就不应该回答他什么,不予理睬才是最好的回答。想到此处,马凯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搭理李海峰。甚至马凯也没有看一眼普伊莎,只是在心里嘀咕着:“普伊莎怎么看上这么个人呢?” 马凯的心情直到张广文走进来的时候才好转。 “俱乐部的负责人呢?”张广文问马凯。 马凯指了指自己。“我全权代表。” “个子没长,官职倒是长了。”张广文也揶揄了马凯一下,然后严肃道:“死者的死因还需要进一步核实,我们要将朱平的尸体带回去,必要时需要尸体解剖。通知你们一下。” “没问题,关于朱平的事情我能作主。还有什么需要配合的?” “其他几个房间我也要看一看,也有些问题要问你们。” 张广文说完,马凯就向屋子里的几个人做了一个向外走的手势。有李海峰在场,马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说了。 “这是赵菁的房间。”马凯将张广文领到朱平隔壁的这间客房。 女人的房间永远都有香气,赵菁的也是。虽然只是住了一个晚上,但房间里荡漾着苹果香味,似乎是香水味,也有沐浴液的清新味道。 “以后我也买这样的沐浴液,味道不错。”张广文笑着瞅了一眼赵菁,然后走了出去。而赵菁倒是被这个大高个子的男人的话语弄得脸红了。 “这个房间是谁的?”走到下个房间门口时张广文问。 “我的。”普伊莎说着,替张广文打开了房门。 或许是赵菁房间里的香味让张广文喜欢女人房间的味道,他转悠了一圈,然后吸了两下鼻子,忽然问普伊莎:“你抽烟吗?” 看到普伊莎摇头的动作,张广文冲马凯挤了一下眼睛小声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呵。” 马凯知道张广文一定闻出了房间里的烟草味道。这个家伙是狗鼻子,特别是对自己抽的烟敏感度特别高。不过马凯什么也没说,耷拉着肿眼泡装作没有听见,慢吞吞地向外走去。事情总是越描越黑,什么也不说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知道张广文只是随意打趣,他留着嘴巴和这个大高个谈论正经的事情要紧。 “这是我的房间。”从普伊莎房间出来,马凯介绍完自己的房间后快步又往前走,因为他看到张广文丝毫没有参观他房间的意思。 “这是李海峰的房间。”随着马凯的介绍,张广文走了进去。 室内干干净净,被褥叠的平平整整。 “你什么时候变得勤快了?起床还知道叠被子。”普伊莎看着平整的被褥笑道。 这话虽然是对李海峰说的,但马凯听了禁不住一愣。他瞅了一眼李海峰,然后装作随意地走进了浴室,耳边也传来李海峰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就说我的缺点,我难道不能勤快吗?” 马凯听了微微一笑,扫了几眼浴室,顺便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毛巾很干燥,这让马凯的?99lib.t>手受了不少的摩擦,也让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了,升官以后手也变得娇贵了??”随着张广文的声音,毛巾也被他拿了过去。马凯白了好朋友一眼。“我猜你也会过来凑热闹。” 张广文哈哈一笑,并没分辩什么,将毛巾挂好走了出去。不过在走出去之前向马凯使了一个眼色。 这其中的含义马凯懂得。果然,张广文向这几个人问了一个问题以后就将马凯单独叫到了房间里。至于张威的房间,在最初进行询问的时候张广文已经去过了。 问题都是一样的:“今天凌晨一点左右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于是马凯知道,朱平是在凌晨一点左右死的。 不过张广文的问话没有得到有意义的回复。这几个人的回答都一致:“没有,那时候我在睡觉。” “我那个时候没睡觉。”当马凯和张广文单独在房间里的时候,马凯对他说。“不过我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你没睡觉,那普伊莎怎么睡觉了?”张广文白了马凯一眼。 “我在她那里待到两点就会自己的房间了。”马凯不得不解释一下。“少说没用的,现场检验的结果怎么样?” 张广文收敛起笑容。“法医检查后确定,朱平是在凌晨一点到一点半之间死亡的。现在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但具体死亡原因还有待查明。” 马凯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房间里有六个人的足印,张威、李海峰、普伊莎、赵菁、朱平,还有你的。这些脚印都比较凌乱,结合昨天晚上你们几个人搀扶朱平回房间,所以这些脚印没有什么价值。至于房间里的其他用具,也都没有指纹留下。” “那阳台呢?朱平房间里的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马凯不甘心。 “也同样没有脚印和指纹留下。如果有人从阳台翻进房间作案,那不光是老手,而且是绝顶高手。因为即便从阳台翻入,那么多少会有些动静。如果你在这期间都没有听到异常响动的话,那么更可以排除这个可能了。更何况,目前调查显示朱平并没有仇家,杀人动机目前是找不到的。” “随身物品都在?”马凯的问题没有停止藏书网。 “是的,没有失窃的迹象。” “都有什么?”马凯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发现你越来越像我的上司了。”张广文白了马凯一眼,将自己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马凯打开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只见上面记载着:房间内只有手包一个。内有钱包(含3200元人民币、银行卡)、身份证、驾驶证、参加比赛证件、照片三张、小耳塞一副。 当马凯看这个清单的时候,张广文发现他的好朋友眉头仍然紧锁着。“怎么,你认为这是谋杀?” 马凯若有所思地道:“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朱平是被谋杀的,但我总觉得他死得很蹊跷。从目前看,最有可能的死因就是饮酒过量引起的酒精中毒死亡。但是据我所知朱平的酒量很大,一斤八两的不在话下,昨天他顶多也就喝了一斤左右,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到饮酒过量的程度。再有,他昨天在喝酒的时候说过,要对我说一件重要的事情。这句话是醉话还是真话呢?如果是真话,那么会不会因为这一点被人杀害了呢?” “你的意思是朱平的死有可能是杀人灭口?” 马凯点了点头。“而且他的搭档陈娟刚刚在比赛中莫名其妙地受伤致死,这两件事情难道只是巧合吗?” “如果朱平是被谋杀的话,那么凶手肯定参加了昨晚的晚餐。” “而且凶手也应该就在楼梯的左侧。因为我的房间里楼梯很近,而且在四点之前我都没有睡,如果凶手在楼梯右侧的房间,那么他到朱平的房间会很远,即便是脚步再轻我也会能听到。楼梯左侧的这几个房间只有朱平、李海峰、赵菁、普伊莎、张威和我六个人住,除去我,就只剩下四个人了。至于普伊莎,也不会有作案时间。因为二点钟的时候我才从她的房间离开。”马凯说完,看着张广文脸上露出的坏笑,忙又补充了一句:“聊天而已。” 张广文坏笑不减。“没事,不管你们做什么,只要能排除嫌疑就好。” 马凯没兴致和他抬杠,正言道:“剩下的三个人里面,从举止来看,我觉得张威也似乎不大像凶手。凶手的心理应该是朱平的死越晚被发现越好,因为时间越晚,判定死亡时间、做相关检查的难度就越大。而张威又是第一个发现朱平的死,从凶手心理上来说不大可能。” “那你的怀疑目标就是赵菁和李海峰两个人了?” 马凯嘿嘿一笑:“你不是也怀疑吗?否则你也用李海峰浴室里的毛巾擦手干什么?而且还在赵菁的房间里警犬一样地闻了半天。” 见马凯道破,张广文也不再装糊涂。“李海峰是撒谎了。他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在自己的房间睡,而是在赵菁的房间。但也仅此而已,男女偷情历来都是司空见惯的,你难道就凭这个怀疑他们俩是凶手?还有一个重要的证据,那就是宾馆的监视录像设备,虽说房间里没有录像装置,但是走廊里安装了。我刚才看过,昨天晚上自从将朱平扶进房间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从窗户进入了。”马凯愁容不减。因为刚才他也查看过阳台和窗户,并没有发现足迹、指纹等等线索。 “先别胡思乱想了,一切等验尸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吧。”张广文善意地安慰着马凯,站起身准备离去。 马凯看了好友一眼,欲言又止。 虽然没有丝毫线索,但是李海峰和赵菁却越来越令人怀疑了。李海峰和普伊莎相处之时还保持着和赵菁这样隐秘又暧昧的关系,这仅仅是用情不专吗?李海峰和赵菁两个人都有时间和机会来打勒索电话,甚至两人可以互相作不在场的证明,这是不是他们保持隐秘关系的原因呢?至少从现在来看,在所有涉及人里面李海峰和赵菁身上的疑点是最多的。 不过这些思索他暂时还不能对张广文说,起码也要等到朱平的死因查清以后,马凯虽然在心里怀疑李海峰和赵菁,但是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他不想搅乱张广文的办案方向。 送走了张广文一行人,马凯正准备去舅舅的办公室汇报情况,但经过普伊莎的门口时,却站住了脚步。 普伊莎的房门开着,这个一向开朗的女人低着头坐在床尾,似乎正忧伤地落泪。 “怎么了?”马凯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普伊莎抬起脸看了下马凯,欲言又止。 这让马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是不会劝人,但遇到流泪的女人他便没了语言。而眼前的普伊莎正是泪眼涟涟的。 “怎么了?”马凯动了好几下嘴,结果还是问出了和刚才一样的话。 不过这次普伊莎回应了。 “我忽然间觉得人都是不可相信的。”普伊莎幽幽地说了一句,然后抬头看着马凯。“就像李海峰。” “李海峰怎么了?”马凯很纳闷,不知道普伊莎提到李海峰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苦笑,普伊莎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昨天晚上李海峰是在赵菁的房间里睡的。” “你怎么知道的?”马凯吃惊。 “他房间里的被子叠得平平整整,这就说明他昨晚上没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因为李海峰在家里都从不叠被子,在宾馆里就更不会这么勤快了。而他头发湿湿的,一定是刚洗过头,甚至刚洗过澡,但是他浴室里的浴巾、毛巾却都是干的,这就证明他不是在自己的 6d74." >浴室洗的。而他头上的那种沐浴液的味道只是在赵菁的浴室里才有。所以我知道,昨天晚上他是和赵菁在一起。” 虽然知道普伊莎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当她说出这番推理之后马凯仍然惊讶不已。而更令他佩服的是,说完这些话以后普伊莎抬头冲他笑了笑,脸上的忧伤也在这一笑之间仿佛一扫而空了。 “怎么这么快就笑了?”马凯担心地问。他总觉得人在难过的时候露出笑容不是什么好兆头。 “难道我应该郁闷很久你才满意?”普伊莎笑道,但马上就张大了嘴巴。 马凯莫名其妙:“你又怎么了,不会是突然又难过了吧?” “我知道了。”普伊莎兴奋地看着马凯。“我知道赵菁那次坐谁的车了,一定是李海峰的!” 马凯服了。 这个女人不但聪明,而且反应还相当快。 “你吃惊啊!”普伊莎冲马凯掘着嘴,那意思是:“你怎么不吃惊?” 马凯耸了一下肩膀小声说:“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告诉你。”然后马上补充一句:“我是担心你会难过。” 沉默了片刻,普伊莎抬起头看着马凯:“他要是有你这样的心就好了。” 声音很细微,却很温柔,马凯不禁心里一荡,几乎想伸出手抱住这个女人。不过手虽动了一下,但还是止住了。 “怎么了?”象马凯瞅着自己的脚一样,普伊莎瞅着马凯的手,笑了。似乎猜出了马凯的心思。 “忽然之间想抱你。”马凯发觉,在这个女人面前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 “其实我早该知道李海峰不是真心喜欢我的,他喜欢的只是我的钱。”普伊莎又想到了李海峰,神色也暗淡下来。而马凯却眼睛一亮。“这话怎么说?” “前一个多月他跟我说手头紧,向我借了一百万,后来又借了二百万元。” “你都借给他了?” 普伊莎点头。“那段时间他对我特别好,我也就没想太多,谁没有难处的时候呢?不过现在想来,可能他对我那么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借钱。” “他借那么多的钱干什么?他有公司?资金周转不开?”马凯追问。 “他哪有什么公司。”普伊莎撇了一下嘴。“谁知道他把这些钱用在什么歪门邪路上了。” “歪门邪路”这四个字从普伊莎嘴里冒出来的时候,马凯一下子楞住了。他忽然想起昨天晚餐的时候,方明亮和李海峰争吵时提到的一句话——“能赢球怎么样?赢球那也是你赌球的结果!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而大脑飞速运行之间,方明亮的另一句话又萦绕在了耳边。 那是马凯在足球场和方明亮交谈的时候,当提到下一场比赛时,方明亮说:“要是我估计得没错的话,李海峰这场球又会大放异彩了。” 马凯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狐疑地看着方明亮,问:“既然还担心他的状态不好,怎么还认为李海峰会有出色的发挥呢?”然后方明亮神神秘秘地甩了一句:“你要是有空看看以前的比赛录像,或许就能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这两件事情让马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问你一件事情,关于李海峰的。” “问吧,还弄得那么神秘。”普伊莎笑道。 “李海峰赌球吗?” “这个我不大清楚,他的事情我一向不过问。不过……”她迟疑了一下说:“不过,似乎方教练是这么认为的。好几次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李海峰有打假球、甚至赌球的嫌疑。” 普伊莎的这番话更让马凯陷入了沉思,他决定事不宜迟,立刻去找方明亮。 方明亮很好找,当马凯从电梯间出来,向吴士明的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方明亮爽朗的笑声。 “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高兴呢?”马凯疑惑地敲门而入。这才发现,不光是方明亮,室内的另外四个人——吴士明、毕林森、王国栋、孙连朋也都露着兴奋的神色。 “解决了一个资金运转的大难题,危难时刻这四大金刚为我分忧了呵。””见马凯进来,吴士明掩饰不住兴奋,大声对外甥说着。 “什么好消息?”马凯自然十分感兴趣。 吴士明瞅了一眼四个教练员,笑道:“俱乐部资金运转这几天十分困难,这个你也知道——各个赞助商的索赔、股市的损失、股东的撤股,几乎让俱乐部陷入绝境了。不过我们刚刚谋划出一个好办法,这四大金刚各自认购了俱乐部5%的股份,这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虽然现在抛售了一些股份以后,我的股份在董事会内只占40%,但依靠这四位携手,在董事大会上我仍然能够掌控俱乐部。” 马凯忽然感觉身上被寒意所包绕——朱平尸骨未寒、死因不明,而舅舅却丝毫没放在心上,甚至连句问话都没有。似乎一个生命的逝去根本无法和这些金钱相提并论,这让马凯感觉一阵阵的心悸。 “刚才公安局的人来过了。”他提醒着舅舅。 “哦?你不提我还忘了,事情怎么样?”话语虽是轻率,但好歹是反应了过来。 “目前死因不明,只有等进一步的调查之后才能作结论。”马凯如实汇报。 “那这件事情你就全权负责。”吴士明向外甥下达着指示,但谁都听得出来,那轻飘飘的声调分明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果然,说完这句话后吴士明就把笑语对向了四名教练员:“今天中午我们畅饮一番,这几天我们都焦头烂额的,应该轻松一下了。” 老板如此开心,下属的脸上自然也绽开了笑颜。毕林森收拾着皮包、王国栋和方明亮也已站起身来、至于孙连朋则拿出胰岛素的注射器,将注射器里空的胰岛素药瓶扔掉,换了一管新的,然后掀起上衣往小腹上注射了一小格的药量。 看着这些,马凯在心里叹了口气。看起来这几个人也如同吴士明一样,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开怀畅饮上了。 如果是以往,马凯肯定掉头就走,但是现在他却只能忍耐着心中的不快。因为他有些事情要问方明亮。 “方教练,问你个事情好吗?”在走廊里,马凯叫住了方明亮。 “哦?什么事情?”方明亮稍低下了点头。 “你所说的李海峰赌球是真的吗?”马凯直截了当地问。 方明亮嘿嘿笑了两声:“你以前也是踢足球的,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难道你没看过李海峰的比赛吗?” 马凯尴尬地摇了摇头:“退役以后我已经很久不看足球了,那是伤心之地。” 方明亮不以为然地道:“那也简单得很,你去俱乐部资料室找几盘带子看看不就知道了?以你这个足球运动员出身的侦探眼力,应该能看出有趣的东西出来。” “我这人不愿意浪费时间,有现成的我干吗还要去找?足球教练员手里的资历肯定比资料库里的更实用。”马凯看着方明亮,摊出手笑道:“所以快把你的宝贝送给我看两天吧。” 作为曾经的足球运动员,马凯知道一个好的足球教练家中最多的就是比赛录像带。本队的、联赛对手的、外国强队的,更细致的还包括所关注球员的比赛资料、球队防守进攻的局域比赛画面等等。而像方明亮这样的教练员手头肯定有最细致的比赛资料,管他要肯定没错的。 “谁都没你精,那你跟我来吧。”方明亮哈哈大笑,领着马凯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第十二章 录像带里的故事 马凯回到宾馆房间的时候普伊莎吃惊不小。 “你怎么大包小裹的?要搬家啊?”普伊莎笑问。 马凯将左手拎的一个装满东西的大塑料袋扔到沙发上,再将右手的拎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这才笑眯眯地说:“是不是饿了?美餐一顿吧。” 普伊莎打开餐盒,只见里面装着好几样菜,而且荤素搭配得正合自己的胃口。 “不错嘛,正好吃完午饭美美地睡上一觉。”普伊莎说着,拿起了筷子。 “美餐是可以的,睡觉是不行的。”马凯加了一句。 “为什么?你不会为了这顿饭还跟我讲什么条件吧?”普伊莎白了马凯一眼,掩嘴笑道:“要不然我睡觉的时候把脚露出来?” “露啥也不行,你得帮我分析这些。”说着,马凯将扔在沙发上的塑料袋打开,十几盘录像带露了出来。 普伊莎没胃口了,觉得头一阵阵变大。“你是要分析李海峰的比赛录像?” “是的。”马凯回答。 普伊莎明白了。“你是说李海峰打假球,甚至参与赌球?” “是怀疑。”马凯纠正了一下。 “那是你们足球界的事情,而且那么专业,我一个外行怎么能看得出来?”普伊莎一边吃一边说。 “看比赛录像的事情归我,你的工作是上网查找相关的资料。”马凯不依不饶,看起来是下定决心不让普伊莎睡觉了。 看到马凯盯着自己的样子,普伊莎知道这个差事是躲不过去了。 “那你得给我讲讲相关的知识,我也好知道上网查找什么资料啊。”普伊莎说着,放慢了咀嚼的速度、细嚼慢咽起来。 给别人讲课是很惬意藏书网的事情,马凯很喜欢,于是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从打假球来说,参与的人会采用一些方式来操纵球队。通常来讲,为了隐蔽自己,参与赌球的人员都不会直接去和其他球员打交道,他们一般会采取以下三种方式来操控球队的生死来进行赌球。 “第一种方式,俱乐部老总与领队单线联系,每场比赛之前,俱乐部老总都会把其想法授意给领队,然后再由领队出面和关键位置的球员进行交涉。虽然赌球在中超赛场已是见怪不怪,但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通常情况,领队接到上面的指令后往往会跃过主教练或队长直接与个别球员通气。当然最终获得好处的人肯定不止俱乐部老总,还有领队及个别球员。 “第二种方式,由俱乐部老总出面暗示主教练从而传达某种默契。俱乐部老总和球队主帅结成联盟是赌球比较稳妥的一种方式。一来,参与赌球的球员不会因为自己的有意失误而担心被主帅封杀;二来,一旦球队因赌球成绩下滑,主帅不会担心自己位置的动摇。所以我们常常会看到,即使一些球队莫名其妙地遭遇几连败,该俱乐部老总也会站出来力挺其主帅并言之凿凿地坚称,会与主教练一同共渡难关。而这背后的故事也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 “第三种方式,就是由俱乐部老总亲自指挥比赛,但这种方式比较冒险。会引起许多争端,所以用得比较少。” “那怎么能发现藏书网这些苗头呢?”普伊莎细嚼慢咽之中抽出空问了一句。 “打假球必然要有原因,谁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打假球是不是。而最主要的就是和经济利益联系上。那么从打假球当中获得暴利,最主要的方式就是赌球。现在在欧美、东南亚足球博彩乃至赌球十分盛行,参与者多是利用博彩公司在每场比赛之前开出的赔率、盘口来进行下注。 “所谓盘口,是流行在东南亚和我国港澳地区的一种足球博彩方式,由于大部分的足球比赛中客观上存在些许的差距,为了使得博弈更加刺激和公平,主持足球博弈的一方(通常称为庄家)常常对比赛列出某队和某队之间的人为差距。博彩公司开出的盘口,即让球,基本规则是以比分来体现差距。 “但是要注意,博彩公司开出的盘口是根据两队的实际水平开出的。这时候相对比较客观,很多参与者会根据这个来下注。 “打假球来赌球就是利用这一点来牟取暴利。比方说,根据盘口显示A队取胜的概率大,那么参与者大部分都会往A队下注,因为选择B队损失本金的几率大。但是反过来说呢,一旦B队获胜,那么选择B队的就会大捞一笔。” “所以,如果事先能操纵B队获胜,那么选择B队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普伊莎听明白了。 “是的。这还仅仅是胜负关系,真正的赌球涉及的还很多。例如进几个球也会关系到非常大的利润。所以在赛前有的参与赌球的人和机构会故意放出一些风,用来混淆视听,目的就是让公众尽量理性的去思考。公众们越是认可两支球队真实的实力对比,打假球所获得利润也就越大。” 马凯说到这里忽然看到普伊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怎么了?”马凯奇怪地问。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普伊莎像是想起了什么。 马凯关注地看着她。 “你还记得前天早上你走了以后,李海峰约我上街吗?” 这事情马凯当然记得,他点了点头。 “现在回想起来,李海峰有很多古怪的地方呢。” “接着说。”马凯好奇。 “那天我们上街以后,李海峰接到好几个媒体的采访电话。在问到即将到来的生死大战的时候,李海峰说他身上有伤,已经确定不能参加这场比赛了。而且还说,现在正和我在一起上街,准备过几天去旅游。可是昨天,当方教练斥责他,不准备让他上场的时候他却是暴跳如雷,看那架势如果不让他上场,他会掐断方教练的脖子呢。”普伊莎回忆着。 “是有些不大对劲。既然他那么想参赛,为什么还要故意露出不能上场的口风呢?”马凯翻着肿眼泡问,但普伊莎看他的表情似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于是急忙咽下了最后一口饭。 “吃完了咱们就开始工作。”马凯此刻已经把普伊莎当成了自己手下的侦探,急切地布置着任务:“这些录像带由我来分析。你呢,上网查找相关比赛前后的赔率变化、球队的新闻报道。” 说完,马凯便拿出第一本带子塞进了录像机的仓口。 作为曾经的足球运动员,马凯对于足球界的假球可以说了如指掌。他知道,从打假球的人员类型来说,李海峰是很有可能的。因为按照庄家赌球的习惯,要操纵一场比赛要搞定的最主要有三种人:守门员、中后卫和主力前锋。守门员是最容易打假球,也是最隐蔽的,因为几乎每一场球都会有进球,守门员没有将对方的射门扑出是很正常的;其次是主力中后卫,他们是除了守门员以外的最后一道屏障,在防守过程中一个隐秘的失误动作就可以让对方前锋获得射门的机会;至于前锋,则是攻城拔塞的人物,射门的时候只要脚部动作稍微变形一点,射门的方向就会失之千里。 所以刚才他向方明亮所要的录像资料都是有针对性的——李海峰这两年的进球集锦、数据统计资料、赛前赛后的身体指标记录,以及十数场完整的比赛录像。 马凯首先看的是李海峰这两年的进球集锦。对于马凯来说,射门是他以前最感兴趣、也是最擅长的事情,现在观看李海峰的射门,马凯的脚也禁不住跟着录像里的动作摇摆起来。 “想到你当初的赛场英姿啦?”普伊莎在旁笑着问,也像马凯看自己的脚一样盯着马凯的脚了。 马凯笑了一下,但注意力没有分散,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李海峰。 “他的球踢得确实不错。”马凯发表着评论。“力量、速度、跑位、射门的力量、角度,确实是一个出色的前锋。” “我怎么看不出来?”普伊莎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马凯按了一下遥控器,将画面变成了慢动作,让普伊莎看得更清楚一些。 画面上队友在中后场一脚长传,足球划了一个美妙的弧线向对方大禁区的右边飞去,李海峰从中场斜刺里杀出,飞奔向对方的大禁区。而在他身旁有两名对方的后卫如影随形地紧跟,三个人都一起拼命地争夺皮球的落点。只见李海峰在皮球将将落地的一瞬间突然一个加速,将左边的防守队员甩开一个身位,右脚尖轻巧地将皮球卸下来的同时,左脚用力在草坪上一蹬,顺势来了一个急刹车,而在他右边的防守队员根本没来得及作出第二反应,仍然按原来的奔跑速度冲到了李海峰前面好几米远的地方。等到那名防守队员收住脚,返身向李海峰跑来的时候,李海峰早已经带球杀入禁区中路,此时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对方的守门员一个人了。 剩下的过程马凯不用看也能想象出来,于是侧过脸对普伊莎说:“刚才的那一个停球动作的同时顺势甩开了两名防守队员,这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却综合了很多因素在里面。不但要有平衡性、速度、灵敏性,还要有出众的体能和力量,否则他左脚的支撑力量根本无法让他在瞬间转身摆脱。” 普伊莎哦了一声,但目光仍盯在屏幕上。“那这个进球呢?”她问马凯。 马凯回过头看去,此时屏幕上正播放着另一个进球的场面——李海峰在中场得到球,在他身边同样有两个对方的防守队员,三个人象角斗士一样纠缠在一起,甚至连传球的路线找找不出来。但就在这看似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见李海峰右脚向前一跨,左脚在后面一个轻挑,将足球挑到身前,而与此同时,魁梧的身躯象坦克一样从两名防守队员的缝隙中挤冲过去。 看到这里,马凯不由得皱了一下眉,但随即便成了惊愕的神情。 ——画面上两名防守队员虽然竭尽全力阻挡着李海峰的突破路线,但是在李海峰坦克式的冲击面前却显得弱不禁风,几个撞击之后便歪歪扭扭地丧失了抵抗力。在李海峰前面还有两名对方的中后卫,但似乎也被李海峰的凶猛吓住了,稍微一愣神的工夫,李海峰已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去。速度加速度这个理论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诠释,等到两名中后卫反应过来,拔腿追赶拦截的时候,李海峰早已将他们甩在后面有两个身位了。 马凯禁不住咂了下舌头,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比你那时候还厉害?”普伊莎笑问。 “岂止是比我厉害,应该说厉害多了!”马凯心悦诚服,指着屏幕上李海峰的身形说道:“这样的力量我肯定没有,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我肯定没办法突围出去,能将球传出去就很不容易了。” “终于有让马大侦探佩服的人了。”普伊莎笑着坐回电脑旁。 马凯一声不吭,继续观看着录像。 几乎每个进球都让他在心里发出强烈的呐喊声,甚至有的进球在他看来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在以往,马凯总是为自己在足球场上的辉煌而骄傲,但是现在看了李海峰的比赛不由得自惭形秽了。 半个小时以后,两个赛季将近五十个进球都看完了。但在录像的末尾,马凯发现还有一段方明亮编辑、整理的内容。 这是这些进球的数据统计。 ——进球类别:总进球48个。其中门前抢点、接队友传中进球12个;任意球1个;点球5个;个人突破进球30个。 ——进球时间:其中上半场进球9个,下半场进球39个。下半场所进的球中,45分钟至60分钟时间段进8球;61分钟至75分钟时间段进球10个;76分钟至90分钟时间段进球21个。 “怎么又发呆了?你倒是告诉我,让我查哪一场比赛的赔率变化呢?”普伊莎一直等着马凯的指令,此刻见他又开始发呆禁不住催问起来。 但马凯似乎没有听到普伊莎的问话,眼睛仍然盯着屏幕,而且还将刚才的数据资料倒放回去又看了一遍。 “很奇怪啊。”马凯喃喃自语着。 “怎么奇怪?你倒是说啊。”普伊莎翘起脚尖在马凯面前挥动着,试图让马凯的视线从屏幕上挪开。 “进球的时间比例以及进球的方式有些古怪。”马凯瞥了一眼在面前晃动着的白皙脚丫,又将视线投到了屏幕上。 见马凯仍不为所动,普伊莎只好又凑过来。看了一会儿,她探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李海峰下半场的进球比例高?” 马凯点了点头。 “但据我所知,足球比赛都是上半场进球少啊。上半场的时候双方队员的体力、精力都处在很充沛的状态下,阵型、组织也都很有条理,这种情况下失误也非常少,不大容易获得射门、进球的良机。而到了下半场,随着体能、精力的下降,失误率也增多了,这个时候进攻的机会就会多很多,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普伊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马凯赞许地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李海峰的进球比例,上下半场的差距太大了,这有些不正常。而且还有这个……” 说着,马凯指向李海峰的进球类别。 “你看,李海峰这两年在联赛中总进球48个。其中门前抢点、接队友传中进球12个;任意球1个;点球5个;而个人突破进球则达到30个!” 普伊莎看了看这些数字,又莫名奇妙地看着马凯。“这些怎么不正常呢?” “足球运动是一个集体的运动项目,虽然个人能力也很需要,每个球队也都有技术高出一筹的所谓灵魂人物,象德国队的贝肯鲍尔、马特乌斯;荷兰队的克鲁伊夫、巴斯滕;法国队的普拉蒂尼、齐达内;巴西队的贝利、罗纳尔多;阿根廷队的马拉多纳;意大利队的巴乔、皮耶罗等等。但是无论个人能力再怎么强,都要融合在这个队伍当中。换个说法就是,如果把齐达内放到中国队的阵容里面,他肯定不会像在法国队那样出类拔萃。因为足球是要靠是一个人来踢,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左右的。你能力再高,队友的水平达不到、没法给你传出最合适的球,那你一样也不能破门得分。所以,足球比赛大多数的进球都是靠集体配合而来,那需要几个人的传递、扯动、渗透、传中,最后才能创造出射门得分的机会。依靠个人的力量获得的进球少之又少,象马拉多纳在世界杯上过五关斩六将的进球能有几个?有几个人能有他那样的技术?但你看李海峰的进球统计——共进球48个,个人突破进球就有30个,将近百分之六十的比例!这实在是太反常,也太不可思议了!” 马凯的这一番长篇大论的分析说完,普伊莎的脚也不翘动了,只剩下频频的点头。 “那这些又说明什么呢?”普伊莎好奇地问。 马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起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普伊莎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侦探大脑一定在飞速地运转着。而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马凯决不会随便说出结论的。 果然,沉思片刻以后,马凯笑道:“现在只是刚刚揭开面纱的一角,想看清真面目还要再多掀开一些,不过只要露出蛛丝马迹就一定逃不出我的眼睛的。” 这话普伊莎信,而且她看到马凯已经在继续揭开面纱了——马凯将另一盘录像带放进了录像机中。 马凯这次观看的是一场比赛的录像,普伊莎看了一眼,是一年前的一场中超联赛,由康达足球队迎战“新东方”足球队。 不过只看了一眼普伊莎就掉转了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电脑上。 “新东方是个强队,上赛季排名第三,这场球应该很精彩的。不过来看看?”马凯问。 “不看,似乎没什么帅气的球员。”普伊莎没有回头,忙碌地点击着鼠标。不用马凯吩咐,她已经开始在网上搜索有关这场比赛前前后后的资料了。 “李海峰很帅气呵。不是有记者称他为中国的贝克汉姆吗?”马凯故意逗着普伊莎。由于比赛刚刚开始,两支队伍的球员都体力充沛,还处在激烈的中场抢断厮杀中,一时也没有精彩的场面出现,这让马凯有工夫和普伊莎聊上几句。 “我说过我爱齐达内的。”普伊莎头仍没有抬,而且注意力更加集中在网上了,似乎有了什么发现。 “其实马凯的球踢得不亚于齐达内的。”马凯郁闷地嘀咕了一声,把目光转回到屏幕上。 双方的球员像是橄榄球运动员一样在往返厮杀,但主要是身体对抗,精彩的配合基本都没有体现出来。马凯知道,这种激烈有余,精彩不足的场面在水平相当的球队交锋中是很常见的。双方都不会轻易给对方机会,更多的是彼此试探,有时候一个进球就可以决定整场比赛的胜负。特别是目前的这个阶段——上半场双方都体力充沛,更不容易创造什么好机会。 马凯熟知这些,也就更不关心比赛的场面,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李海峰的身上。 但是看了十多分钟以后他失望了。 新东方足球队的进攻越来越猛烈,慢慢地将康达足球队压迫在了半场之内,康达队的进攻少之又少,而能传到李海峰脚下的球更是寥寥无几。马凯盯了半天,也只看到三四次李海峰的身影,但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跑位、接应,这个著名的前锋更多的时候似乎游离于整个比赛之外。 马凯越看眉头越紧,而在电脑前,普伊莎的表情则正好相反。 “马凯,这场比赛很有意思呵。”普伊莎瞅着电脑屏幕,笑嘻嘻地对马凯说。 普伊莎指的肯定不是比赛的场面,这点马凯知道。这样的比赛要 80fd." >能让她觉得有意思,那一定是没看过足球赛的人了。 “有什么发现了?”马凯问。 普伊莎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给马凯念起了网上的一则报道:“康达足球队三名主力球员因为累计红牌,将在本场比赛中停赛,再加上两名中场球员因伤不能参赛,使得康达足球队在本场只能排出半个主力阵容。主教练方明亮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表示,本场比赛康达足球队面临着重大困难,保平或尽量少输球是比较现实的目标。而据记者观察,在赛前的训练中康达足球队的主力前锋李海峰并没有出现,有消息称他因为膝关节扭伤也很有可能错过本场比赛。” “怪不得场面这么被动。”马凯又看了一眼电视屏幕,这个时候康达足球队已经被攻破了城门,0:1落后了。 “但你想知道最后的比分吗?”普伊莎兴致更浓。 “难道是康达赢了?” “不是胜了。”普伊莎卖个关子,然后提高了声调:“而是大胜——4:1。” 马凯愣住了,又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钟才不可思议地说道:“这真是不可想象,瞅现在的形势危急的很啊,不被对方踢个4:0就不错了,竟然还能反败为胜?” 马凯张了几下嘴,马上脸上惊讶的神情变成了一丝微笑。“我没猜错的话,是李海峰进的球吧?” “是的。下半场二十五分钟到四十分钟之间独进三球,上演帽子戏法。外加助攻队友进了一个球,最后的比分定格在4:1。”普伊莎眨巴着眼睛,似乎意犹未尽。 “是挺有意思。好像你还有有趣的事情要告诉我吧?”马凯读懂了普伊莎的表情。 “比赛前一天的博彩公司赔率是1赔3,看好新东方足球队获胜,但在比赛前两个小时忽然变成了2赔1,变成了看好康达足球队获胜。而且东南亚赌博公司的盘口也很有意思,前一天还看好新东方足球队能赢一个球以上,但比赛前两小时忽然将盘口改为康达足球队让两球,也就是说康达足球队赢三个球庄家才不亏本。而最后的结果恰恰是康达赢了三个净胜球!”普伊莎头头是道地说着,似乎变成了专业分析员。 而马凯的眼睛也睁大了,刚才看比赛录像时的无聊一扫而空,他翻身站起,拿出另外一盘比赛录像带,继续观看。这个时候,他也忽然想起方明亮在给他挑选录像带的时候,很有深意地对他说:“好好看看,这些带子都很有意思。” 他现在越来越明白方明亮话中的含义了。 这些录像带确实都很有意思——比赛的进程、结果和双方展现出来的实力根本不相吻合。单独看这些比赛,不但是蹊跷无比,而且是令人琢磨不透。但是当普伊莎将相关场次的资料从网上查找出来以后,便又都象做几何题引出的辅助线一样,使得所有令人困惑不解的问题迎刃而解——每场比赛前后的赌博公司赔率都大幅度地变化不已。而李海峰在这些比赛中的表现也出奇的英勇,很多场次中他在上半场还默默无闻,甚至没有几叫传球、射门,但是到了下半场就好像马拉多纳附体了一样,过人、摆脱、冲刺、射门,经常三四个人在他前后左右也无法阻挡他的冲锋,而剩下的事情无一例外就是射门得分以后奔跑欢呼的场面。 以往,马凯一看到这样的场面便会热血沸腾,有种重回赛场厮杀的感觉。但是,几盘录像带看下来,马凯看到李海峰破门得分的时候露出的却只有苦笑。 到后来,马凯已经没有兴趣将视线投向电视屏幕,他只是将比赛日期和对手告诉普伊莎,然后就等着普伊莎从网络上搜寻出相关的资料。 这份差使让马凯很惬意,原本他还以为这个下午自己的眼睛会被电视屏幕弄得疲惫不堪,但实际上这个下午却正好相反——普伊莎妖娆的背影、敲击键盘的秀手、找到资料后的回眸一笑……等等这些让马凯大饱眼福。 不知不觉之中,马凯竟也靠在被子上,舒舒服服地欣赏起来,偶尔脑海中还闪出一个念头:怪不得当领导的都喜欢漂亮的女秘书,单不说会有什么暧昧的事情,仅仅这份养眼的感觉就足够舒服了。 “你倒是挺优哉啊!”普伊莎的声音打断了马凯的遐想。“是你负责调查还是我负责调查?你要是政府官员肯定就是公款旅游、不干正事的那种人。” 随声音飘过来的还有普伊莎带笑的眼神,这让马凯既想坐起身接着看录像,又打算继续这样靠着听普伊莎的嗔怪。不过笑了两下之后,马凯终于还是起身了。女人被男人盯着会不好意思,男人被女人盯着也同样如此。 将视线从普伊莎的身上移开,马凯换上了一盘新录像带。 这盘录像带是个集锦,不过并不是李海峰的射门集锦,而是他和对手拼抢的画面。 看了几分钟以后,马凯不得不开始揉搓自己的脸,因为从第一眼盯住屏幕开始他的脸就一直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动作,和让他的面部肌肉都有些麻木了。 “有些匪夷所思吧?”普伊莎看到马凯的样子,笑着问道。 马凯嗯了一声,但仍继续看着。 普伊莎说得没错,马凯觉得用匪夷所思来形容此刻的感觉再适合不过了。李海峰带球突破的场面几乎可以用横冲直撞四个字来形容。他从没有看到哪个足球运动员能有这样健壮的体魄,在两三个人、甚至三四个人的夹击下仍然能游刃有余,而最后的结果无外乎只有两个:被李海峰突破进去或者不得不采用犯规战术将他放倒。 画面上一个又一个的飞铲、一个又一个的拦腰搂抱,总之都是恶劣的犯规动作,但也只有用这样的犯规才能阻挡住李海峰的突破。 看着李海峰一次次被狠狠地摔在草坪上,脸上露出的痛苦的表情,马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作为运动员他知道那种痛苦有多大,但同时他也知道对于李海峰这种匪夷所思的力量,防守队员也只有出此下策。 “我不想再查资料了。”普伊莎悠悠的声音打断了马凯的沉思。“没什么必要了,我发现只要是他进球多的比赛,赌博公司的赔率变化都特别大。” 普伊莎凝视着马凯,继续说,而且是肯定的语气:“李海峰在打假球!” 马凯并没有惊讶,从刚才靠在床上欣赏普伊莎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这一点了。他思索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而现在随着普伊莎的判断,马凯也缓缓地说出自己的另一个猜测:“而且,我怀疑李海峰服用了违禁药物。” 普伊莎瞪大了眼睛,却没有说话,满脸的不相信。 “很难让人相信,至少我不相信——一个人仅凭锻炼就能有这样健壮的身体和力量。”马凯摇着头。但不论头怎样转,眼睛依然看着屏幕。 “你别主观判断,这可是要真凭实据的。”普伊莎虽然口中反驳,但语气却极为犹豫。 “话虽如此,但李海峰……”马凯不说了,他要用眼睛再肯定一下自己的判断。而这次,他将画面调到了慢放,每个动作都更加清楚无比地展现在面前。而当李海峰被两名防守队员放倒的一个画面出现的时候,马凯一下子呆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新的发现! ——当李海峰摔倒在地的一瞬间,从他的耳朵里掉出了小耳塞一样的东西。 “怎么啦?不会是有裸奔的吧?”普伊莎笑问,因为在她看来,马凯此时的样子就象是看到了一个裸体美女一样。 “没有。”马凯怔怔地说,然后不再看电视屏幕,而是闭上了眼睛。似乎他已经不需要再看什么了。 “今天下午的工作结束了?”普伊莎用手扇着风,刚才的一番忙碌让她热坏了。 马凯答应了一下,但眉目之间的意思是说:我在思索一件事情。 普伊莎笑了一下,转身去了浴室,不大一会儿从浴室里传出了水声和轻快的歌声。但马凯的脸色却并没有随着悦耳的歌声柔和下来,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半个多小时以后,当普伊莎从浴室冲凉出来的的时候,发现马凯正睁大着眼睛看着她。普伊莎的脸一下子红了。 “你怎么总色迷迷的样子?” “我不光看美女的时候这样,发现线索的时候也是这样。”马凯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但换上的不是笑容,而是急切的表情。 马凯正说着,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手机看去,是张广文打来的。 “马上来我这里,朱平的亲属已经到了,我们就要进行尸体解剖了。” “我得去公安局一趟。”接完电话,马凯匆匆说了一句就起身就向外走。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普伊莎顾不得梳理湿漉漉的头发。 “验尸。” 普伊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也要去!” “很恐怖的!”马凯做出个恐惧的样子。 “还会有你的长相恐怖吗?”普伊莎没有被吓到,反而借此机会揶揄了马凯一下。 马凯不吱声了,为自己忘了普伊莎伶牙俐齿的特点而后悔。 “好啦,开玩笑的啦。我想跟着你马大侦探学学知识呢。”普伊莎笑着催促道。 马凯笑了,打开门的同时作了一个女士先请的手势。 男女搭配对于做任何事情都是最好的选择。马凯不知道女人会不会这么想,但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第十三章 尸体解剖 张广文对普伊莎的到来很是意外。 不过他能确定一件事:就是马凯和普伊莎的关系不一般。 所以他先冲马凯暧昧地笑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朱平的血液化验已经出来了,血中酒精浓度达到0.4%,接近致死量。” 马凯晃晃脑袋:“这只是理论上的数据,酒精中毒致死的剂量还要因人而异的,至少朱平的酒量是常人的一倍,这我是很清楚的。” “我知道你不进行细致调查就不会甘心的。走吧,别耽误时间了,赶快去进行尸体解剖。”张广文说道。 马凯熟知公安机关进行尸体解剖的程序,在法医解剖检验尸体时,除了法医检验人员以外,还要有现场指挥人、检验记录人、检验见证人、死者的家属和亲友参加。 现场指挥人是负责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的指挥官员,一般都是由办案负责人或者领导担任,张广文自然就是这个指挥人。 死者的家属和亲友一般是由死者亲人商定后推荐一到两名代表参加,检验完毕以后可以对法医的检验提出疑问,如果没有异议需要在检验记录上签字。所以朱平的亲属是必须要到场的。 “前面带路吧。”马凯对这个高个子朋友说话随便得很,虽然这是在他的地盘上。 “那我们现在就去。”不过说完了以后,张广文看了一眼普伊莎,又道:“不过,死人本来就很可怕,如果是进行尸体解剖的时候那样子是更加可怕的。” 普伊莎当然明白张广文的意思,笑道:“死人固然可怕,但我身边不是还有两个大活人吗?放心吧,我能承受得了的。” “那两位随 6211." >我来吧。”张广文特意将语气放轻松,虽然普伊莎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害怕,但张广文知道没有哪个人在第一次看到被解剖的尸体时不胆战心惊的,更何况还是个女人。 三个人走进尸体解剖室的时候,尸体解剖的准备已经就绪,相关人员也已经到场。紧靠着墙角坐着两个中年女人,满脸悲戚,其中一个女人更是泪流满面。普伊莎拉了下马凯的袖子小声说:“那是朱平的母亲。” 马凯不忍心再去看,将头转向屋子正中央的解剖床,蒙着白单的朱平的尸体就摆在床上,在无影灯的强烈照射下,能看到微微的白气在尸体的上空漂浮,看起来朱平的尸体刚刚从冷藏室取出来不久。 而法医正站在解剖床的旁边,在他身旁摆放着两个医用推车,一个推车里面摆放着各种医疗器械,另一个则摆放着几瓶液体以及一些空的容器。 “那些都是干什么的?”普伊莎小声问马凯。 马凯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普伊莎了。“那几瓶液体分别装着甲醛、酒精、生理盐水等等。至于那些空的容器,一会儿将要把朱平的内脏器官放进去。”马凯的声音虽然很细微,但仍将普伊莎激得哆嗦了一下。 而这个时候,张广文见人员都已经到齐,已经向法医点头示意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一起聚向法医,随着法医将朱平尸体上的白单掀开,朱平裸露的尸身白惨惨地显露了出来,带着青色的尸体让众人都不忍再看,朱平的母亲看了一眼以后禁不住就痛苦地垂下了头。 普伊莎此时开始同情法医了。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会觉得法医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却谁也没有办法阻止法医的动作。因为此时的冷酷无情代表着正义和公正。 法医并没有立刻进行解剖,而是将一个大号的注射器针头刺进了尸体的大腿内侧。看着注射器内逐渐增多的红色液体,普伊莎悄声问马凯:“抽血化验吗?” 马凯点了一下头:“血液标本收集是必需的。” 说话之时,抽血的工作已经完成。法医这次拿起了手术刀,锋利的刀刃沿着尸体下颌的正中部位切进皮肤,然后直线划下来,一直到肚脐左侧。顿时,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怪异的味道。马凯不由得看了普伊莎一眼,生怕这个极爱清洁的女人会受不了。不过目光所到之处,普伊莎虽然皱紧了眉头,但脸上并没有恐惧的神色,反而还有些兴奋的样子。 马凯放下一些心,尸体的味道虽直扑扑地冲进鼻腔但也不觉得特别难闻了。他禁不住拍了拍普伊莎的肩膀,继续观看。 不过对于朱平的母亲来说,映入眼帘的事情越来越让难以承受。 ——剪断肋骨、掀开胸廓、法医的手伸进尸体的胸腔探查、摘除胸腔内的器官。 马凯看到朱平的母亲已经扭过了头,再也看不下去了。但他知道那些声音仍然撞击着、刺痛着这位母亲的心。 ——牵拉皮肤、肌肉的声音,向外掏出器官的声音,还有尸体内液体的搅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而普伊莎这个时候虽然仍是表情坚定,但手已经紧紧地抓住马凯的胳膊,甚至于是在掐了。但突然之间,马凯使劲晃动了一下胳膊,竟要将普伊莎挣脱开的意思。 “马凯?”普伊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马凯拍拍她的肩膀,将胳膊慢慢抽出。“我有点事情。” 说完,他走向张广文。 “我忽然想到一个细节,想让法医暂停一下。”马凯面色凝重地说道。 “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法医的检查,只信任自己的眼睛?”张广文白了马凯一眼。 马凯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高个子的朋友不是生气,而是揶揄。这个家伙对自己不说揶揄的话便会不舒服。“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细节,而这个细节法医有可能会遗漏。” 虽是时常和马凯打趣,但张广文知道这个肿眼泡的私家侦探做事情一向严谨认真,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非常重要的线索,他绝不会提出这个要求的。 想到这里,张广文走到法医跟前耳语了几句,然后冲马凯点了下头示意他过来。 “马凯,你有什么问题和王法医说吧。” “我想请您检查一下尸体的腹部有没有针眼。”马凯客气的说道,但脸上的表情却极为认真。 “哦?”王法医愣了一下,猜不出马凯的用意。不过既然马凯是张广文的朋友,所提的要求也是在自己职责范围之内,他也就不再多问,埋头仔细检查朱平尸体的腹部。 马凯所说 7684." >的话普伊莎也听到了,好奇地走上近前一起观看。 王法医俯下身子,用带着手套的手将尸体腹部肌肉摊平仔细观看。不大一会儿,他抬起头吃惊地看着马凯。 “果然有一个针眼!”不过他的另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疑问也存在张广文和普伊莎心头,两人都疑惑地看着马凯,等着他的解释。 但马凯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俯身下去按照王法医所指的地方仔细察看。 普伊莎紧紧盯着马凯的脸,她知道脸上的表情是会说话的。 果然,马凯笑了。虽然笑容在这个地方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诡异。 “王法医,我想请你把针眼周围五厘米范围内的皮肤、肌肉组织都切下来化验检查。”马凯依然是征询的用词,但语气却比刚才更加坚定了。 法医的工作历来都是个人操作性极强的,没有哪个法医喜欢别人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但这次,王法医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从找到腹部的针眼开始,他就明白这个叫马凯的人虽然眼睛不大,却是火眼金睛,而这样的人所说的话也决不会是废话。 王法医重又拿起手术刀,飞快地沿着针眼周围五厘米的范围切割着,一边切也一边想着马凯的用意。当切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冲着马凯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什么?”马凯没有吱声,发问的是张广文和普伊莎。 “你怀疑死者是被注射过量的胰岛素引起死亡的。”法医笑问马凯。 马凯点点头,还了一个笑容。 普伊莎向张广文瞅了一眼,还没有明白。而张广文这个时候也恍然大悟,轻声对身旁的美女说:“过量胰岛素能使人血糖迅速降低,无法提供细胞正常代谢的能量。轻则引起低血糖昏迷,重则引起死亡。特别是饮酒以后,能使药物的致死量缩小到原致死量的1/20~1/60。而人死以后肌肉会产生乳酸,而这种酸性环境有利于胰岛素的存在,所以注射了胰岛素部位的肌肉应该还保有高浓度的胰岛素。” 普伊莎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又看了一眼马凯。但转头再看朱平的尸体时,普伊莎却忍受不住了——原本就已经开膛破肚的尸身就已经令人不敢直视,而现在在小腹上又是一个血淋淋的方洞! 普伊莎捂着嘴靠到了马凯身上,又大口地喘了几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干呕欲吐的感觉,转身急忙向门外跑去。等到马凯追赶出来的时候,普伊莎已经顿在地上哇哇地吐了起来。 “不让你来你偏来,尝到苦头了吧!”马凯拍着普伊莎的后背。 “你这破嘴里说不出安慰的话啊?就知道挖苦讽刺。”虽是吐得一塌糊涂,但损马凯的话普伊莎依然没忘。说完,普伊莎站起来向走廊两侧看着。 “卫生间在左边。你自己能行?”马凯指示给普伊莎看。 “假惺惺的。别借这个机会进女厕所啊。”普伊莎又说了马凯一句,才慢慢地向卫生间走去。 看着普伊莎的背影,马凯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在普伊莎面前永远都说不过她。 “谈恋爱就是这样,以后结婚就更有你受的了。”张广文走到马凯身边。 “你又有幸灾乐祸的机会了是不是?”马凯虽然说不过普伊莎,但对这个大高个还是胜算很大的。 “改天再和你理论,先说说你的发现吧。” “什么发现?”马凯故意莫名其妙。 “装什么糊涂?当然是胰岛素的事情啊!把你掌握的线索快点说出来。”张广文低头看着马凯,这个时候身高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没什么具体线索,我只是怀疑。因为有个人一直使用胰岛素治疗糖尿病,平时一管胰岛素他能够用一周。但我刚刚意外地发现,他昨天刚换的胰岛素,今天却用光了。” “哦?这人是谁?”张广文头压得更低。 “检验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说着,马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张广文。 “放心吧,肯定比别的检查结果先出来。一旦确定胰岛素含量超出正常,那么他就绝对跑不了。”张广文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名片,然后冲着走廊的左侧怒了努嘴:“这事情交给我,你快陪你的俏佳人去吧。” 随着张广文的示意,马凯看到普伊莎已经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觉得自己立刻变成了笨嘴笨舌的人,原本想反驳张广文几句,但却说不出话来了。 第十四章 美女的大脑 “你怎么不说话呢?”普伊莎看着聚精会神开车的马凯。 “看你挺疲惫的,想让你休息一下。”这是实话,但马凯说出来却觉得心里有些跳。他心中纳闷:为什么和普伊莎唇相互打趣的时候觉得自然亲切,可真正说关心体贴的话时却心慌意乱的呢? “是挺难受的,早知道不看尸体解剖了。”普伊莎看着马凯。“你还回俱乐部吗?” “怎么?”马凯听出普伊莎话里有话。 “我想去你家里,在俱乐部我休息不好。” “真的很难受?”马凯关切地看着普伊莎。说实话,他虽然在心里很赞同普伊莎的建议,但是还是不放心俱乐部那边,他觉得只有自己在场才能完全静下心来。 普伊莎“嗯”了一声,将车窗又摇下一些好让清爽的空气多吹进车里。“刚闻完尸体的味道,回去又会闻到酒味,你说我能舒服吗?再说吴总他们的宴会一喝起来不到半夜是完不了的,要是再有喝醉的,后半夜也没法睡了。你说咱们回去能有什么事情做?还不如去你家里,静下心分析。” 把选择扔给马凯以后,普伊莎闭上了眼睛。看她的样子是真的疲惫了。 琢磨了一下普伊莎说的话后,马凯调转了车头向侦探所驶去。 他觉得普伊莎说的确实在理——现在回去也是看着这些人喝酒,更何况等到朱平尸体的检验结果出来以后张广文就会派人去做相关的工作。这段时间能和一个美女待在一起简直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如果连这个馅饼都不要.的话,那自己一定是吃窝头咸菜被撑傻了。 “琢磨什么坏事呢?”普伊莎睁开眼睛,看到马凯似笑非笑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饿了,想回去吃馅饼。”马凯一本正经地说。 这回轮到普伊莎纳闷了,琢磨半天也没弄清楚马凯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她也弄明白一个道理:这世界上不光女人的心思难猜,男人的心思也是同样。 不过普伊莎很快就不猜测马凯的心思了,随着车子停靠在侦探所的后门,普伊莎的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等到重新走进马凯那间永远都拉着窗帘的房间时,普伊莎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幸福来形容了。 “不是不喜欢这种阴暗的感觉吗?怎么还这么高兴?”马凯明知故问。 但普伊莎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这种阴暗的环境很适合思索案情。”普伊莎鞋子也没有脱就将身体摔进席梦思床垫上,垫了两下以后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疲惫随着身体的颤动已经消失了。 “不打算休息了?”马凯看着普伊莎的鞋子,露出失望的表情。不知道怎么,没有看到玉足,他的大脑就活跃不起来了。 “休息什么?我现在满脑子是李海峰呢!” 马凯一愣,心里莫名的发酸。 “发什么呆?我说的是他身上的疑点。”普伊莎仿佛看出了马凯的心思。 马凯笑了,走向厨房。边走边甩过来一句话:“那你说说看,他都有什么疑点。” 普伊莎来了兴致,从床上爬起来,跟着马凯来到厨房。 “不是累了吗?回床上躺着说,我做完饭叫你。”马凯像个家庭妇男一样忙碌着。 普伊莎歪着脑袋看了半天,甜甜地道:“看着你我就不累了。再说,要是看不到听众,我怎么有兴趣分析啊。” 马凯嘿嘿一笑,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无论做什么,只要普伊莎在身边就是最幸福的了。而当他幸福地摘菜洗菜的时候,普伊莎的案情分析也开始了。 “从范围来看,这个神秘的勒索人肯定是在我的身边。就如你所说的,是俱乐部和我关系密切的这几个人——吴总、毕教练、孙教练、方教练、王教练、朱平、陈娟、张威、李海峰、赵菁。” 马凯切着西红柿,头也跟着菜刀的动作在点着。 “那么我们先用排除法看看——吴总肯定不会是勒索人的;朱平、陈娟已经不在了,也不会是;张威也是被勒索对象,也能被排除;剩下的就是毕教练、孙教练、王教练、方教练、李海峰和赵菁这几个人。” 这次不等普伊莎反问,马凯就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手中西红柿也切完了。 “你选择哪个?”马凯一语双关。他正拿着糖罐和鸡蛋看着普伊莎。 “我不喜欢吃凉拌的。”说着,普伊莎从马凯手里接过鸡蛋,打碎后一边搅拌一边回答马凯的问话:“我选择李海峰和赵菁。” 马凯“哦?”了一声。 对于普伊莎的选择,他并不吃惊,他关心的是普伊莎的理由。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要有原因的,就像这个勒索案件,勒索人肯定是要有什么原因才会这样的事情。” “动机。”等普伊莎将这句话说完以后,马凯更改了一下她的用词。 “对的,动机。”普伊莎抿嘴一笑。“从动机来看,这个神秘人勒索俱乐部无外乎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图钱,一个是因为有仇而报复俱乐部。既然嫌疑人是在我们这些人当中,那么就可以把报复俱乐部的这个因素去掉了。” “为什么呢?”马凯看着普伊莎,觉得她此时的确很像一个女侦探。 “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是俱乐部培养出来的,所谓一荣俱荣、易损俱损,俱乐部要是受到影响,我们这些人的利益也肯定跟着受到损失。报复俱乐部,却还损害自己的利益,有这个道理吗?” “那李海峰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他不怕损害自己的利益吗?”马凯问着,但语气更像是老师在考察学生。 “李海峰的目的不是报复俱乐部,而是为了钱。按常理来说,这个理由也站不住脚,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是俱乐部的顶梁柱,不论从比赛中得到的奖金还是广告收入都是很多的,没有理由为了金钱而犯罪。但是李海峰却不同,因为从今天我们的分析来看,他参与赌球,很需要大笔的资金。虽然我不知道他需要的金钱是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前一段时间赌球损失一定很惨重,否则他不会向我借钱,更不会为了借钱而故意追求我。”普伊莎偷偷看了马凯一眼,小声又道:“因为李海峰根本不爱我,他喜欢的是赵菁。” 话语里带着一分委屈、一分惆怅,但在马凯听起来,剩下的八分却是撩人心魄的爱恋。在普伊莎说这话的一瞬间,马凯忽然想紧紧抱住这个女人,但他马上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正将油倒进锅里。 虽然没有抱着普伊莎,但马凯却仍然觉得幸福。因为第一次在做饭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在他身旁忙碌着,给他递盐、递味精、和他一起闻着油烟、脸上也和他一样挂着忙碌幸福的笑容。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这间房子忽然变成了家。 在家里吃饭无疑是最惬意的,饭菜的多少不重要,精致与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两个人一起营造着这顿饭菜。就像此刻,在餐桌上没有红酒、没有大餐,只有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和两碗米饭,但对于马凯和普伊莎来说,却比什么美味大餐都要香甜。 虽然普伊莎的分析还没有结束,马凯也想听普伊莎娓娓动听的声音,但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似乎都觉得在这个时候吃饭的声音比任何的语言都要让他们觉得幸福、快乐。而在吃下最后一口菜的时候,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继续工作。”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这个工作马凯喜欢,既能听着普伊莎娓娓道来的话语,又能忙里偷闲地休息。而有马凯这样一个热心的听众,普伊莎的分析也更加绘声绘色。 “从一开始,我们就一直疑惑这个勒索人是怎样逃出我们的视线进行勒索。因为无论是谁,在这几起勒索事件中都有充分的不在场的理由。但是当李海峰渐渐浮出水面以后,这个问题也慢慢地解开了,因为他有帮手。”普伊莎顿了一下,然后加重了语气:“那就是赵菁!” “嗯,从各方面来说她都有动机。首先她很喜欢李海峰,为李海峰做事情顺理成章;其次她还不是出名的运动员,从金钱上来说她的渴望程度也很高;此外,她在俱乐部始终被你压制着,如果你出了事情她是最得利的一个人。”马凯说。 普伊莎露出了笑容。 “如果这一点确定的话,那么这几起事件就能清楚地串联起来了。 “先说我被人暗中投入兴奋剂的事情:在事发之前,李海峰和赵菁都曾经和我一起吃过饭,而且还不止一次,在我根本不可能有防范的情况下,他们很容易就会得手。而针对我服用兴奋剂而进行电话勒索,也是非常便利的,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任何的防范目标,他们俩都在大家的视线之外。 “紧接着的就是张威的兴奋剂事件。这件事情引起我两个疑问,第一个是为什么勒索人没有事先投毒呢?再有一个就是,勒索人针刺张威的速度怎么那么快呢?” 听到普伊莎的这两句话,马凯的眼睛睁大了许多,这两个问题也是一萦绕在他脑海中的。此刻,他对普伊莎如何解答这两个疑问很感兴趣。 “第一个问题很好解释,那是因为李海峰和赵菁没有提前下毒的时机,所以只有选择在赛场混乱的情况下针刺。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以前一直进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认为勒索人是一个人,所以很难想象勒索人如何在打完勒索电话以后飞快地进入休息室,然后关掉电源、针刺张威、迅速撤离,这一系列的速度也太快了!但现在我明白了,这是李海峰和赵菁两个人携手做的。如果一个人去关闭电源,另一个人去针刺张威,这在时间上来说是绰绰有余的。” 马凯一言未发,虽然轻轻地点了下头,但眉头却紧锁着,看不出他对于普伊莎的分析是赞同还是反对。 普伊莎正说到兴头上,并没过多注意马凯的表情,继续分析道:“至于陈娟被陷害的事情,就 66f4." >更能显示出李海峰和赵菁的嫌疑了。陈娟在赛前一直和大家在一起,但是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投毒,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细想一下当时李海峰和赵菁的举动,事情就清楚得多了——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赵菁突然晕倒,你还记得吗?” 马凯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一定是他们两个人精心策划的,而且起到了一石二鸟的作用。我猜想,在当时混乱的情况下,一定是李海峰借机将兴奋剂倒入了陈娟的杯子里。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赵菁的身上,谁也不会注意到李海峰的这个举动的。而这之后,他们的计谋还继续发挥着作用——赵菁晕倒必然要送进医院,那么必然需要一个女性在旁边照料,当时只有我和陈娟合适,但陈娟马上就有比赛,我就是唯一一个适合照料赵菁的人。而在众人面前李海峰是我的男朋友,也就能很自然地加入到照料赵菁的行列里。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躲开大家的视线,私下里打那个神秘的勒索电话!因为我虽然是和他们在一起,但是这期间我陪赵菁上厕所的时候,李海峰完全有充分的时间来打勒索电话。” “分析得不错。”但紧接着,马凯话题一转。“但现在的这些都是猜测,并没有证据表明是李海峰和赵菁做的。而且,朱平的死又怎么解释呢?” “你认为朱平的死有问题?”普伊莎盯着马凯。 “是的,我怀疑他是被人谋杀的。” 闻听此言,普伊莎却并没有露出吃惊的样子,只是短暂的沉默以后她的声音又响起:“如果朱平是被谋杀的话,那么凶手很有可能是——”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马凯一眼,然后轻声说:“孙连朋!” 马凯吃惊了。肿眼泡顿时睁开,像是不认识普伊莎一样打量了半天才道:“你怎么认为是孙连朋?” “你告诉我的。”普伊莎嫣然一笑。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马凯更加纳闷。 “朱平的尸体进行解剖的时候。”普伊莎收敛笑容。“当你怀疑朱平被注射过胰岛素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孙连朋。因为他是糖尿病患者,随身携带着胰岛素注射器和药物。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外人进入宾馆,所以说杀死朱平的一定就在我们之中,难道别人会事先准备胰岛素吗?而且每个人的房间也都搜查了,并没有发现胰岛素,那就只有是在孙连朋的身上。只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朱平的死因呢?” “昨天我看到孙连朋注射胰岛素的时候用的是一管新药,而今天他吃饭前注射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把旧药瓶扔掉了,又换了一管新药。我记得前几天他和我说过,他的糖尿病还不算很严重,一管胰岛素能够用一个星期,但为什么昨天到今天他就用了这么多呢?这从人体的正常耐受来说肯定是行不通的。那么,那将近一管的胰岛素跑到哪里去了呢?再加上朱平死得那么蹊跷,所以在解剖现场我提出察看朱平尸体的腹部,因为胰岛素肌注在腹部是吸收最快的。当发现在尸体的腹部果然有针眼的时候,我就更加怀疑孙连朋的那管胰岛素注射到了朱平的身上。” “但是,会不会是别人从孙连朋那里偷来的,然后嫁祸给孙教练呢?”普伊莎问。 马凯摇了摇头。“孙连朋今天更换胰岛素针剂时候的表情是十分自然的。如果他发现胰岛素被别人用过了,他一定会吃惊,怎么会表情自然呢?” “但你似乎还在琢磨什么。”普伊莎问。她发现马凯的语气虽然十分肯定,但脸上却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是在想,孙连朋是怎么给朱平注射的呢?他的房间离朱平的房间很远,中间还隔着我的房间,在朱平死亡之前我一直都没有睡觉,如果走廊里有走动的声音我肯定能够听到。更何况孙连朋前几天脚还扭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走路的声音更会大一些,但我昨天晚上却并没有听到异常的动静。” “只有一种解释。”普伊莎看着马凯,缓缓地说:“孙连朋和李海峰、赵菁是同谋!” “说下去。”马凯没有吃惊,似乎这问题已在他的脑海里过了很多遍。 “孙连朋将胰岛素注射器交给李海峰、赵菁,然后安心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李海峰和赵菁的房间离朱平的房间又特别近,甚至从窗户就能溜过去,完全能够在你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进入朱平的房间。你认为呢?”普伊莎说着,脸上兴奋之情越来越浓,急切地看着马凯。 “有这个可能。”马凯淡淡地说,忽然间他觉得有一丝茫然,似乎在水落石出的时候眼前又被什么东西蒙住了。 “别想那么多了,等明天张广文的化验结果出?t>来,一切就都知道了。”普伊莎反而劝慰起马凯来了。说着,她抬眼看了一眼时钟。 “十点啦。再不睡觉的话,你的肿眼泡明天就更明显了。”普伊莎提醒着马凯。 “是啊,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或许就能有好消息传来了。”马凯说着起身要走,但看到普伊莎的眼神时,马凯却愣住了。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明白女人的那种眼神。 ——带着爱恋,带着期盼,中间还夹着害羞。 “怎么了?”马凯忽然心跳得厉害。虽然他曾梦想过会和普伊莎有甜蜜,甚至暧昧的场景,但是却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突然地来临了,甚至于没有一点征兆。 “我自己不敢睡。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吧。”普伊莎小声说。 或许任何女人在这个时候都会说这样一句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这句话却又是最能打动男人心的一句话。 马凯于是坐下了,坐在了普伊莎的床头。 他曾经想过,如果哪一天能这样亲昵地挨着普伊莎,他的心会跳动得怎样剧烈。但是当普伊莎的秀发披散到他的腿上时,他的紧张竟一下子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轻松、甜蜜,似乎长久以来普伊莎就是这样依偎着他。 有一个片刻马凯曾想轻轻抚摸着普伊莎的脸蛋,但手指刚刚翘动一下就收回去了。因为他突然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正从普伊莎的眼角溢出。 “怎么了?”马凯小声问。 “没怎么,我只是在想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时候了。”普伊莎幽幽地回答。 马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普伊莎想到李海峰了。 “你们女人啊就是感性,好端端的瞎想什么。”马凯安慰着普伊莎,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女人一声轻轻的叹息。 马凯忽然不喜欢房间里的窗帘了,因为它把月光遮住,使他看不清普伊莎的脸。不过即便如此,手上被普伊莎的秀发撩拨的感觉仍然让他觉得美好、幸福。他盼望着普伊莎早些睡去,那样他觉得自己的手就能轻柔地触摸一下普伊莎的肌肤。然而,当普伊莎安稳地合上双眼,匀称的呼吸声也响起的时候,马凯的思绪却又回到了错综复杂的案情之中。 普伊莎的分析在他大脑里久久萦绕,似乎让他眼前一亮。但同时,一种疑惑也在马凯心里升起——如果说孙连朋和李海峰、赵菁是同谋,那么李海峰和赵菁为什么还下那么大的功夫给陈娟下毒呢?孙连朋是陈娟的教练,他下毒应该是最方便的,甚至于随手递过去的一瓶矿泉水里就可以完成这个事情,那样不是更不为人知吗?何苦要赵菁生病、晕倒呢? 而朱平在晚餐上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别人都他妈的是凶手!来,马凯,陪我喝酒,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这又是什么含义呢?难道他指的就是孙连朋? 如果是的话,朱平又怎么知道的呢? 如果他知道,身为陈娟的男友,他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如果不知道,在晚餐上朱平为什么和孙连朋大打出手,还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呢?难道仅仅是悲愤所致吗? 一连串的问号在马凯的眼前飞舞,但马凯并没觉得头晕目眩。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接近谜底。至少化验报告出来以后就可以辨出孙连朋的真伪了。 想到这里,马凯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保证大脑的思维。虽然身体姿势不舒服,但是有普伊莎在身边就足以让他这个夜晚睡得香甜无比。 但是当第二天清晨他接到张广文的电话时,所有的香甜感觉立刻消失了。 “怎么了?”普伊莎看着马凯惊愕的脸。 “孙连朋死了!” “死了?”普伊莎惊问。 “是的。”马凯说着,从床上站起来匆忙整理着衣裤。“刚才张广文正要去俱乐部的时候接到报案,在江边发现了一具男尸,尸体的随身物品中有身份证件,证实是孙连朋。” “怎么会这样?”普伊莎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无趣至极。任凭马凯再怎么聪明也不会猜出事情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果然,马凯苦笑着对她耸了一下肩膀,然后伸出手。“快起来吧,我们尽快赶过去。” 第十五章 嫌疑人的秘密 江滩旁围满了人。远远看去,连张广文高大的身影都淹没人从中,一时还没看到。但马凯却先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人——张威。 他正站在远离人群的一处空旷处,江风吹得他似乎瑟瑟发抖。 “怎么到这里站着?害怕了?”马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张威愣了一下,满脸愁容道:“我晕水,看到风浪就迷糊。刚才辨认尸体就让我头晕目眩的了。” 马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径直向人从聚集的地方走去。 他已经看到了张广文那张铁青的脸。 “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上六点钟,在江畔公园晨练的人报告的。” “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马凯看到孙连朋的尸体正被抬走,知道现场的勘查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关于孙连朋的死亡张广文应该有了初步判断。 “从法医的初步检查来看,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午夜时分。” “死亡原因呢?”马凯边问边仔细观察着现场。 由于尸体已经被抬走,现场围观的人已经慢慢散去,只剩下公安人员以及康达俱乐部的几个人在现场。对于吴士明、毕林森、王国栋、方明亮,再加 4e0a." >上因为晕水而远远站立的张威,马凯的视线只是一扫而过,而在看到李海峰和赵菁的时候,马凯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钟。不过在他们的脸上马凯并没有看出异样或者说不自然的表情。他们和其他人一样,茫然地看着江滩,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不知所措了。 马凯将目光转开,投向现场。 现场的环境一目了然。这一部分水域相对来说比较偏僻、沙滩的砂石也很粗糙,游人很少来这里,再加上张广文率领人员到来之后就及时进行了**,所以现场也没受到太多的破坏。马凯清楚地看到在尸体原有的位置旁有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距离江畔公园的台阶处才消失,大概一百米左右的距离。而在距离尸体十二、三米的距离则有一行车辆轮胎压过的痕迹,和脚印的方向正好相反,一直迁延到和公路相接的尽头。 看着这些景象,马凯微微蹙起眉头,而张广文的话也让他心中的疑惑更加浓烈。 “死亡原因还没最后确定,从初步检查来看是溺水身亡。死者身上并没有发现搏斗、受伤的痕迹,刚才法医从他的口腔以及喉咙里发现了水草以及水面的一些漂浮物,这些都是溺水身亡的特征。但是要想确定,就只有等到尸检以后了。” “但不论是不是溺水身亡,都不排除他杀的可能。”马凯说着,又瞅了眼沙滩上的脚印和汽车轮胎印记。他总觉得这两者有些奇怪。 “但从目前来分析,他更像是自杀或者意外溺水身亡。”张广文也把目光投向那行足迹,继续说道:“这行脚印刚才检查过,鞋底的印记和孙连朋的完全一样,应该是他从江畔公园一直走到江边。或许是他想自杀,也或许他想在这里休息一下,不料却因为酒醉发作摔倒在水里。要知道酒醉之人本来就神志不清,呛了几口水以后很容易就会出现意外。” “身上有遗信之类的吗?我不认为他有自杀企图。”马凯摇头。 “遗信倒没有,但是据他们介绍。”张广文用眼睛扫扫俱乐部的几个人,说:“他们昨天晚上一直喝酒,在酒桌上孙连朋的情绪就不好,甚至因为思念死去的队员而哭起来。宴会散了以后他就自己走了,临走之前神情也很黯然。从这点来看,他是有自杀倾向的。而且如果是他杀,凶手会想方设法隐瞒被害人的身份,象毁容、抛尸荒郊等等,目的就是尸体越迟被发现越好。但在孙连朋的随身物品里我们发现了身份证件,如果是他杀,凶手至少也会将他的身份证件拿走,那样也等于拖延了我们办案时间。” “朱平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马凯话题突然一转。 “腹部肌肉组织的样本化验表明胰岛素含量极度超标,朱平的死因应该就是注射了大剂量的胰岛素,而后引起中毒反应。” 马凯冷笑:“如果杀害朱平的凶手就是孙连朋的话,你认为他在一夜之间就会悔恨交加,以死来忏悔吗?” “但孙连朋杀死朱平,这个现在也只能成为我们的推测了。”张广文长叹一声。“死人是无法开口接受我们的审问的。” “但杀死孙连朋的人现在应该还活着。” “你还是认为孙连朋是死于他杀?” “当然!”马凯十分肯定。“否则你怎么解释这行车胎的印记?” 随着马凯的问话,张广文又瞅了一眼沙滩上的车胎印记,也显得很疑惑。“这个确实很难解释。如果是他杀的话,不管孙连朋死因如何,凶手肯定是开着车将他拉到这里,然后将他抛进水里的。但是从轮胎印记来看,汽车停在距离孙连朋尸体十二、三米远的地方,凶手是怎么把孙连朋搬到水中的呢?你看清楚了,这十二、三米的距离根本就没有脚印!而且我也仔细检查过,沙滩表面并没有被平整过的痕迹。要知道,在半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再怎么精心平整、掩盖足迹,都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的。而如果不是将尸体搬过来,那孙连朋的尸体是怎么跑到这个位置上的?” 张广文冲马凯苦笑了一下,问道:“在驾驶室里,你能将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或者是死人扔到十米开外吗?即便是两个人,在车里空间狭小的环境中,也使不出那么大的力量来。你认为呢?” 马凯默不作声,他不得不承认张广文的分析是有道理的。而他对这行轮胎印记的思索也在于此。 “现场的照片我能看看吗?”马凯征求着张广文的意见。因为他和普伊莎赶到的时候现场勘查已经结束了,关于尸体的样子他并没有看到。 张广文叫过来负责拍照的刑警,将相机递给马凯。“给,用你肿眼泡的慧眼帮我分析一下。” 马凯接过数码相机,仔细地看起来。 “你看,孙连朋的尸体匍匐在水中,并没有被迫的姿势,从形态上很象溺水身亡的表现。而从尸体侧后方的足迹来看,也很容易让人想到当时的情景:醉酒的孙连朋蹒跚着走向江边,但突然脚步踉跄了几下,身体失去平衡以后扑通一下栽进了水里。他当时正处在酒醉之中,反应肯定没那么敏锐,突然呛了几口水以后就出了这个意外。当然,也可能是他存心自杀,故意溺水的。”张广文在一旁解说着。 马凯不置可否地嗯着,一张一张看下去。 “那这里怎么解释呢?”马凯指着一张孙连朋俯卧姿势的照片问张广文。照片上尸体俯卧着,但后背处的衣服上有一处象是刮开的撕裂口。“无论是摔倒还是被刮,也不会使衣服的后面刮破啊?而且你看,尸体的后背上还有挂破的伤痕。”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还是怀疑孙连朋死于他杀,这块挂破的地方是凶手造成的。是吧?” 马凯点头。“找到这辆车是最主要的。” “放心吧,这我不是没注意到。关于出现在现场的这辆奇怪的车我也已经派人进行调查了。”张广文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一有消息我就立刻通知你。” 虽然有着好友的保证,但马凯依旧没有放弃各个细节。 “对他们都进行调查了吗?”他看着俱乐部的一干人。 “吴总在昨天宴会之后就回家了。三名教练员和张威后来在一起打麻将。” “那他们两个人呢?”马凯把视线对准李海峰和赵菁。 “他们俩各自回家了。” “各自回家?有人证明他们确实在家吗?”马凯穷追不舍。 “没有人能证明。”张广文瞅了一眼好友。“你似乎很关心他们两个人?” 马凯正要开口,方明亮走了过来。“>张警官,我来问问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带李海峰先回俱乐部,因为明天就有一场比赛,赛前训练很重要的。” “可以,手机始终开着,能随时找到你们就好。”张广文说完,向马凯挥了挥手也转身离去。 对于这个好朋友张广文随便惯了,很多次的告别都像现在这样:不用多说什么话,挥手示意一下就好。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这次马凯却有些反常。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张广文的挥手,呆呆地站在江边,目光远远地凝视着,不知道在看着江中什么东西。 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江滩又恢复了宁静,马凯仍然这样站立着。 “还在想孙连朋的事情呢?”普伊莎轻声问。 马凯没有回答,仍然注视着江面,只是江风吹过将他的头发掀动的时候才似乎点了一下头。 许久,他才张开了口,但翕动了两下重又闭上,而脸上竟显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普伊莎还是第一次看到马凯的这个样子,侧过脸瞅着马凯。“怎么啦?肿眼侦探,难道这个地方曾经是你失恋的地方?”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却激起了马凯的一下哆嗦。他瞅了普伊莎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和刚才一样又是生生止住。良久之后,马凯才不着边际地说道:“是啊,多年以后我站在这里的时候将会想起,这是我失恋的地方。” “这是什么时态呵?”普伊莎哑然失笑。“好了,别瞎琢磨了,回家休息一下怎么样?” 马凯点头,不过并不是完全赞同。“你先回我那里吧,好好休息一下。” “你去干什么?”普伊莎问。 “约会美女。”马凯看着普伊莎的脸。 “好啊,那你回来要向我汇报呵,我好给你把把关。”普伊莎笑盈盈地说,竟似乎真的很开心。 将普伊莎送上出租车以后,马凯并没有走。他掏出电话拨打着电话号码,他要等一个人来。 一个美女。 虽然比不上普伊莎漂亮,但却和普伊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找我有事?”当赵菁下了出租车,走到马凯面前的时候很疑惑地问。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马凯回答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赵菁的脸。 随着马凯的声音,在这个美女的脸上挂上了诧异,除此之外还写着隐隐的不安。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马凯看着公园林荫道尽头的树梢,轻飘飘地问。 这里游人稀少,正是马凯喜欢的地方。不光是谈情说爱或者私密话题需要安静的去处,如果一个侦探对一个女人盘问事情,这样的地点也是非常不错的。 “刚才张警官已经问过我了,昨天晚上我在家。”赵菁回答得飞快。 “有人证实吗?”马凯直截了当,而且刚才看着树梢的视线已经转到了赵菁的脸上。 “没有,这怎么了?”赵菁有些紧张。 “因为孙教练是被人杀害的。”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是马凯仍然肯定地说了出来,他十分想看看赵菁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 果然跟他想的完全一样,赵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在说:“不会吧?” 但马上她就意识到了马凯前一句话的意思,急忙道:“你不会认为我是凶手吧,我怎么会有力气杀死一个男人?” 马凯微微一笑。“有没有能力杀是一回事,有没有时间杀是另外一回事。从现在看来,只有你和李海峰有这个时间,因为昨天晚上你们去哪里了都没人证明。像其余几个人是在打麻将,至于普伊莎——”马凯顿了一下。“普伊莎和朋友在一起,也没时间作案。” 话音落下去的时候马凯看到赵菁的两只手已经开始缠绕在一起了。 马凯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这个时候眼睛的注视要比嘴里的话语更有作用。 果然,当赵菁的双手用力攥了一下以后,她开口了:“我昨天不是一个人在家的。我和李海峰在一起。” 这并没有出马凯的意料。 “但你们两个人既然能一起在家,想必也能一起去杀害孙教练。”马凯盯着赵菁。 赵菁吃惊地看着马凯。“你这是什么逻辑?怎么就认准是我和李海峰做的呢?” “很简单,因为你们两个人可疑的地方太多。”马凯冷冷道。“在张威出事的那天,你和他也在一起。而且来俱乐部的时候,也是先做李海峰的车,然后换乘的出租车,是这样吧。” 赵菁愣了一下,纳闷马凯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海峰追求着普伊莎,而同时你们俩人又保持着暧昧的关系,这仅仅是感情的事情吗?如果你和李海峰真心相爱,那么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呢?而如果李海峰喜欢的是普伊莎,那你们两个人又算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你喜欢这样偷偷摸摸的关系?你是个美丽聪明的女人,为什么会这么委屈的和李海峰在一起?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但现在暂时只能这样。”赵菁咬了一下嘴唇。 “为什么?”马凯穷追不舍。 “因为——。”赵菁犹豫了一下。“因为海峰遇到一些困难,需要普伊莎的帮助。” “资金上的吧?”马凯猜出了几分。 “是的。海峰最近一段时间资金很紧张,所以就找普伊莎帮忙。但这个时候普伊莎却也追求海峰,总让海峰陪她,所以我和海峰暂时没公开我们之间的事情,打算度过这个危机之后再挑明。” ——普伊莎追求李海峰?不是李海峰追求普伊莎吗?怎么到赵菁的口里就截然相反了呢? 马凯迷惑地打量了几眼赵菁,但从这个女人的脸上却没有看到虚言的成分。 或许漂亮的女人脸蛋会迷惑人的。马凯看着赵菁俊俏的脸蛋,想着。但转念之间不由哑然,普伊莎也是漂亮的女人,难道也是迷惑人吗? 他发现,女人要比案情更要令人难以琢磨,索性他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了。 “你既然和李海峰如此相爱,那么他资金紧张的原因想必你应该知道了?” 赵菁啜辍道:“我不知道。” 虽然否定地回答着,但马凯看到她的手指又搅动在一起了。 “不会不知道吧,难道你不知道李海峰参与赌球吗?”随着马凯冰冷的声音,赵菁的手紧紧地攥了一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海峰这两年就一直参与赌球,相关的资料我都已经掌握了,否则我会这样问你吗?”马凯加重了语气。 “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你找他好了,干吗问我?我只是和他处朋友,也没参与什么赌球。再者说,这和孙教练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不止和孙教练的死有关系,而且和俱乐部最近几天受到的勒索有关系!”马凯的肿眼泡又开始变大,直直地盯着赵菁。“因为关于勒索,李海峰是最有动机的,因为他目前急需大笔的资金来填补赌球带来的损失!而你,虽然没有参与李海峰的赌球,却参与了对俱乐部的勒索!” 赵菁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幅哭笑不得的样子。那表情似乎在说:“你的大脑是怎么长的?怎么会这么认为?” 马凯不为所动,象是回忆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在普伊莎被查出服用兴奋剂以前,李海峰和你都曾经和普伊莎一起吃过饭,而且还不止一次,在她根本不可能有防范的情况下,你们很容易就会得手。而针对普伊莎服用兴奋剂而进行电话勒索,也是非常便利的。 “紧接着的就是张威的兴奋剂事件。这件事情引起我两个疑问,第一个是为什么勒索人没有事先投毒呢?再有一个就是,勒索人针刺张威的速度怎么那么快呢? “后来我想明白了,那是因为李海峰和你没有提前下毒的时机,所以只有选择在赛场混乱的情况下针刺。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以前一直进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认为勒索人是一个人,所以很难想象勒索人如何在打完勒索电话以后飞快地进入休息室,然后关掉电源、针刺张威、迅速撤离,这一系列的速度也太快了!但现在清楚了,这是李海峰和你两个人携手做的。如果一个人去关闭电源,另一个人去针刺张威,这在时间上来说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陈娟被陷害的事情,就更能显示出李海峰和你的嫌疑了。陈娟在赛前一直和大家在一起,但是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投毒,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细想一下当时李海峰和你的举动,事情就清楚得多了——在我们吃饭的时候,你突然晕倒,这是他们两个人精心策划的,而且起到了一石二鸟的作用。 “我猜想,在当时混乱的情况下,一定是李海峰借机将兴奋剂倒入了陈娟的杯子里。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谁也不会注意到李海峰的这个举动的。而这之后,你们的计谋还继续发挥着作用——你晕倒必然要送进医院,那么必然需要一个女性在旁边照料,当时只有普伊莎和陈娟合适,但陈娟马上就有比赛,普伊莎就是唯一一个适合照料你的人。而在众人面前李海峰是普伊莎的男朋友,也就能很自然地加入到藏书网照料你的行列里。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躲开大家的视线,私下里打那个神秘的勒索电话!因为普伊莎虽然是和你们在一起,但是这期间普伊莎陪你上厕所的时候,李海峰完全有充分的时间来打勒索电话。” 赵菁的脸涨得通红,但还没容她开口,马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还不算,你们两个人还合谋杀死了朱平和孙连朋!” “你胡说!”赵菁几乎是恼怒了。 “朱平显然是被当时在场的人所害,而当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未睡,没有发现任何人从走廊进入过朱平的房间。而唯一能进入朱平的房间而又不露痕迹的就是通过阳台,而你的房间恰好和朱平的房间相邻,你不要告诉我说那天晚上李海峰没在你的房间里。 “至于昨天晚上孙连朋的死,你们两个人更是最有时间、也是唯一有时间的,因为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你们两个一起在家里,但是却没有人能够证明!” 赵菁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良久,她才艰涩地张开口:“但我们确实没有做藏书网这些事情。” 看着马凯似笑非笑的脸,赵菁近乎于哀求地说:“真的,我们真的没有做,请你相信我!” “但要我相信,你也应该对我说实话。” “实话?你要知道什么?”赵菁感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想知道李海峰服用兴奋剂的事情!” 看着赵菁犹豫的表情,马凯加重了声调:“你只有如实说出来这些,才能洗清你们两个人的嫌疑。” “这么说你并没有认为是我们两个做的?!”赵菁听出了马凯的言外之意,显得又惊又喜。 “我不这么认为并不代表着公安机关不这么认为。”马凯回敬了一句。 这句话让赵菁终于下定了决定:“好吧,我说。” 马凯做出了一幅洗耳恭听的架势。 “李海峰是服用了兴奋剂。我曾经劝过他很多次,但他就是不听。” “是什么种类的的兴奋剂?”马凯更关心的是这些。 “这个我不清楚,他也没有告诉我。” “那他是怎么得到的?” “这个。”赵菁犹豫了一下。“他也没告诉过我。” “但你似乎知道些什么。”赵菁的犹豫没有逃过马凯的眼睛。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真凭实据。”赵菁看了一眼马凯,旋即低下头。“我感觉兴奋剂是吴总、你舅舅提供的。” “具体说说你的猜测。”马凯并没有惊讶,反而露出了津津有味的表情。 “因为每次李海峰的重要比赛之前都要和吴总单独会面,而且很隐秘。这之后就会服用兴奋剂参加比赛。而根据我和他的交往,他似乎没有别的途径获得兴奋剂。所以我猜想李海峰是从吴总那里得到的兴奋剂。” “要是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这种兴奋剂一定是最新产品,不但投量很少,而且只有少数的人能够接触到。”马凯似乎是自言自语。 “我还听李海峰说,这种药物目前没有办法检查出来,所以他要利用这种药物多踢比赛。”赵菁补充道。 这个没出马凯的意料,新型的兴奋剂出现在一段时间内都不会被药检查出来。因为所谓的新型就是对抗兴奋剂检测而出现的。象短跑名将琼斯、格林等等知名运动员在打破世界纪录或者夺取奥运冠军几年之后才被查出服用兴奋剂,就是因为当初检测不出来。 “关于李海峰我还有一个问题,他比赛的时候为什么要带游泳用的耳塞?” “你怎么知道这个?”赵菁深感诧异,她觉得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马凯这双肿眼泡。 马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依旧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赵菁。 “他服药以后会有一些副作用,最主要的是耳鸣,甚至很轻微的声音他都特别敏感,所以在比赛的时候他都戴上耳塞,这样能减少声音的刺激。” 马凯舒心地笑了。 在赵菁看来,这个侦探似乎等的就是这个回答。 “这么说,你相信我了?” “说假话的人一般逃不出我的眼睛。”马凯善意地看着赵菁。这眼神让赵菁的紧张心情bbr>放松下来。 “不过关于你,我还有一个问题。你那天为什么会晕倒呢?” “这个我也纳闷呢。那天开始训练的时候身体也没觉得什么异常,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越来越无力,后面的经过你也都看见了。”赵菁皱眉。 “有谁给你特殊的饮料了没有?”马凯提示。 “没有,那天训练我喝的都是平时队内提供的矿泉水,根本没有外人进入。”赵菁十分肯定。 但出乎她的意料,这句没有答案的回答并没有让马凯失望,他反而会心地笑了。 “好了,我送你回家。” “你会帮我吗?”赵菁问。 “无辜的人我肯定会帮。”马凯笑答。 微笑永远是让人信任的,虽然和马凯没有几次交往,但此时这个侦探的微笑让赵菁最后的一丝忧郁也消失了。 “马侦探,我还有一件东西能证明我和李海峰没有作案的时间。” “哦?是什么?”这个马凯没有料到。 赵菁脸红了,但还是说了出来:“我和李海峰昨天在家里的时候,有、有录像……那上面有时间显示,能证明我们没有出去。” 马凯明白赵菁所说的含义,抱以理解的一笑,但又微微摇了一下头。“但这个不能作为证据的,因为录像显示的时间是能够人为设定并更改的。证据必须是无懈可击的才行。” 赵菁愣住了,但沉默几秒钟忽然兴奋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们录像的时候电视机还开着,电视台显示的时间和电视节目有可能会被录下来,这个证据充分了吧?” 这次马凯点了头。“你回去仔细看看,如果能在录像中发现这些就给我打电话。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必要的时候录像资料会提交上去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外传出去。” 赵菁笑了,她开始觉得马凯也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侦探。 不过马凯在最后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也包括李海峰。” 第十六章 小白鼠的证词 将赵菁送回去以后马凯掏出了手机,他要给他那个高个子的朋友打个电话。 “尸体解剖证明孙连朋的死因是溺水而亡。”当听到马凯的声音以后,张广文将最新的消息告诉了好友。 马凯并没有吃惊:“但这并不表明孙连朋不是他杀,开车的那个人将酒醉的孙连朋拉到江边,然后将他抛到江水里一样可以造成现在的表现。” “但那辆车我们还没有找到,一点进展也没有。因为那种轮胎太普遍了,很难在短时间内有突破——” 张广文还没有说完,马凯就用一个车牌号打断了他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就秘密地调查这辆车,我估计你在车上能找到孙连朋的衣服碎片,还有他伤口处遗留的血迹。” 电话里半天没有声音,像是手机信号突然中断了。当然,马凯知道中断的原因不是信号不好,而是张广文吃惊张大的嘴。 “你是怎么知道的?!”张广文吃惊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马凯嘿嘿一笑:“天机不可泄漏。你要是知道了我的法术,我还怎么开私人侦探社呵?” 伴随着电话里传出哼哼两声,马凯笑着挂断了电话。 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下一步他要去见一个他不喜欢的男人。 和喜欢的人交谈无论怎样都会觉得快乐,而对不喜欢的人则是充满了无奈。如果马凯不是侦探,他可能会选择再也不见这个男人,但是作为侦探,他只有亲身前往。 因为这个人能带给他喜欢的事情、消息。 虽然马凯在见到袁海文之前并不确认这个铜臭男人能让他欣喜。 但有一线希望马凯就要去努力,因为袁海文是最有可能了解王振华教授生前的兴奋剂研究之人。 人与人交往,不用刻意寒暄的有两种人——最亲密的人和最反感的人。 所以马凯见到袁海文之后没有多余的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 “你了解王振华教授的药品试验吗?” “那是兴奋剂检测中心的事情,我早已经离开了,既然不在其位,自然就不谋其政,他们的研究项目我一点也不知道。再者说那项药品试验十分严密的,只是王教授一个人在进行试验,我就更不会知道了。” 马凯微笑着听完,又瞅着袁海文笑了一下才开口:“你在说谎。” 袁海文愣愣地看着马凯。 “如果你毫不知情,那根本就不需要说这么些话来解释。而且你既然说一点也不知道,怎么还知道王教授一个人在做这项试验呢?” 见没有瞒过马凯,袁海文尴尬地笑笑:“只能说略知一二。” “你还是在说谎。如果你只是略知一二、不知道这个药品研究的细节,那么对你也就无关紧要,也就没必要否认你知道。你一定知道一些相关的细节!”马凯盯着袁海文的眼 775b." >睛。“我想你是打算利用王教授的试验成果谋取什么利益吧?” 袁海文这次脸尴尬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马侦探三言两语之间就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其实你错了,这根本不是一棵摇钱树,而是一个烫手山芋,甚至是催命鬼。因为这个兴奋剂的药品测试研究,王振华教授死了,这两天又有三个人因为这个而身亡,你难道想做第五个死者吗?你研究得越深,招惹的祸事就越大,只有把幕后的真凶找出来才会平安。而这其中的关键就是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你?但你只是康达俱乐部的侦探。”袁海文显然信不过马凯。 “但同时,国家体育总局也全权委托我负责调查这件事。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立刻可以给何洪达局长打电话证实。怎么样,这个身份你满意吗?”马凯笑问。 这句话说出来,袁海文不由得打量了马凯几眼,沉思一阵后缓缓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说出来,但是我知道的确实也不多。” 说完,他走进了书房,不大一会儿便拿着一个笔记本走了出来。 “我这里只有一些片段的数据记录,也仅仅是动物实验的,并且前后都无关联。我曾研究了很久,但并没有看出什么奇特之处。” 马凯并没有看。既然专业的人员都没看出什么,自己这个药品研究的外行人就更不会发现什么了。 “但既然这样,你怎么还这么关注王教授的研究呢?” “就是因为没有发现什么,我才觉得不正常。也更确信王教授的这个兴奋剂检测研究与众不同。” 袁海文说着,看到马凯眼睛一亮,便滔滔不绝地继续说道:“我最初知道王教授对一种新型兴奋剂进行检测试验是在半年之前,并且还帮着进行了一部分的动物实验,现在还有一些试验用的小白鼠在我的实验室里。虽然王教授没有告诉我具体的细节,但我多年来一直跟随他,甚至从他的表情我就能读懂他的意思,我能感觉到王教授的实验已经是接近成功了。” “所以你对动物实验没有特别之处就很怀疑?”马凯不得不承认袁海文的头脑确实很灵活。 “是的。兴奋剂检测试验离不开动物实验,如果王教授的实验接近成功的话,那么在动物实验中也会体现出来。例如兴奋剂对动物肝、肾、心脏等等重要器官的影响,都会显现出来。但是令我奇怪的是,在动物实验中的这些小白鼠却完全没有出现这些副作用和损害。而且还令我很好奇的是——” 说到这里,袁海文看了一眼马凯,诡秘地小声说:“而且,王教授最近这半年来所检验的尿样都集中在——你们康达俱乐部的运动员。” “他是怀疑康达俱乐部的运动员服用这种兴奋剂?”马凯故意反问。 “是的。”袁海文得意地回答,很为自己的敏锐而沾沾自喜。 “我猜你肯定也侧面试探了吧?”这句话是马凯猜测的,他觉得袁海文决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可能带来金钱的机会。 果然,袁海文嘿嘿笑着点了下头。“我侧面向俱乐部的几个人透露过,说一种新型兴奋剂的监测方法已经快被王教授试验成功了。不过似乎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 袁海文闷闷不乐地..说,但马凯的脸色却兴奋起来。“你都向谁透露过?” “那可多了,从吴总、那几名教练员包括几名运动员,我都有意无意地说起过。因为我不知道他们谁服用了兴奋剂,把他们都包括进去肯定不会遗漏的。” 看着袁海文得意的表情,马凯心里叹了口气:“坏就坏在你这张嘴上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候,马凯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你能带我去看看试验用的小白鼠吗?” 袁海文怎么也没想到马凯听了半天以后竟提出这个要求,愣了一下,纳闷道:“小白鼠?你看那东西干什么?” “自然是寻找答案呵。”马凯笑答。 “寻找答案?小白鼠难道会说话吗?”袁海文心中不屑,但脸上堆笑地应承下来。他倒也想看看马凯是怎样和小白鼠对话的。 当马凯走进动物试验室的时候颇有些不适应。 这倒不是因为饲养室内小白鼠分泌出醋酸氨引起的特殊臭气,而是因为门刚一打开,几个饲养笼里的小白鼠就像受到剧烈的惊吓一样乱作一团,吱吱沙沙地叫个不停。直到几分钟之后,这些小白鼠才似乎慢慢安静下来。 “怎么,小白鼠这么容易受惊吗?”马凯问。而随着他的话语声,几只小白鼠又似乎受了惊吓一样颤抖起来。 “人工饲养条件下的小白鼠胆小怕惊,受到噪音的刺激常发生互斗咬伤,甚至有可能发生吃仔鼠的现象。”袁海文漫不经心地回答,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 马凯哦了一声,围着房间左侧的这几个鼠笼转悠着观察起来,显然他并不满意袁海文的回答。 “小白鼠被饲养久了也认人的,要是看到陌生人也会很紧张。”袁海文看到,随着马凯在笼子面前走来走去,鼠笼里的小白鼠越发不安起来。 “是吗?”马凯说着竟哈哈大笑起来。 袁海文被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马凯没有理睬他,笑声反而更加爽朗了。头也不时地转动着,似乎在观察房间左右两侧鼠笼里的小白鼠。 袁海文有些气恼了,因为马凯的这副样子让他觉得,在马凯眼里这些小白鼠要比他可爱多了。 但他刚要开口的时候,马凯的笑声戛然而止。 “这些小白鼠也是王教授试验用的吗?”他指着房间右侧几个鼠笼里的小白鼠。 “这些不是,这些是做其他试验用的。”袁海文不知道马凯为何问这个。 马凯的脸上现出一份惊喜。“你注意到我刚才笑的时候,这些小白鼠的反映了吗?” “很慌乱啊,怎么了?” “是很慌乱,但只是左边笼子里的小白鼠慌乱。”马凯指指房间右侧笼子里的小白鼠。“它们并没有太惊恐的表现。” 袁海文愣住了。他曾无数次的推门而入,也曾无数次看到笼子里的小白鼠被惊扰的样子,但却从没有想过两种小白鼠会有这样不同的反映。 但他马上就摇了摇头。“你是说这两批小白鼠的神经系统在用药以后变得不同了?这个不可能,因为我对这些小白鼠做过脑部组织的切片分析,用药以后神经系统并没有异常的变化。” “有问题的不是小白鼠的神经系统。”马凯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而是这里,听觉能力。” 袁海文这次彻底地呆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马凯,不知道这个侦探是什么脑子,竟然能轻易的发现这个问题。 “怎么给小白鼠做听力试验你应该更明白的,不过我相信我的推测不会错的——这种兴奋剂对人体的最大影响就是听觉的改变,它能够让人的听觉超乎寻常的敏感。” 说完,马凯笑着走出了房间。 笑归笑,但马凯还是不能轻松下来。 他今天的行程还没有结束,马凯驱车赶往下一站的目的地——康达俱乐部的一号宾馆。 当宾馆的经理听到马凯的吩咐时很是吃惊。 “明天晚上举行晚宴?”他狐疑地看着老板的外甥,心中纳闷——俱乐部发生了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老板怎么还有心思呢? 马凯看出了他的不解,颔首道:“你就负责准备就好,菜肴一定要丰盛,而且多准备几瓶白酒,明天的晚宴一定少不了的。” 看着马凯胸有成竹的样子,经理自然唯唯称是,虽然不是吴士明发话,但这位老板的外甥的吩咐也一样有效力的。 “你去准备吧,我去总统套房看看,明天吴总肯定要在那里好好休息的。”马凯说完,转身上了楼。 经理看着马凯的背影,越发觉得蹊跷。老板的这个外甥一向不关心俱乐部的事情,今天怎么事必躬亲了呢? 当马凯从总统套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随着天色渐暗,马凯也觉得疲惫渐渐袭来,眼皮也感觉肿了许多。 但一个女人的电话让他立刻变得精神抖擞。 他开着车急速驶向目的地,但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马凯却有些拘束了。因为他见到的不光是这个女人,而且会见到她的胴体。 赵菁的感觉也是,急匆匆地对马凯说了一句“我找到录像带里的图像证据了”以后,脸就一下子红了。 “我的眼睛里只有案子和证据。”马凯微笑着对赵菁说。他知道能将自己的性爱录像拿出来,对于这个女人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更多的是如何让她变得轻松。 看着马凯善意的微笑,赵菁确实轻松许多,将马凯带到了客厅。 “看你挺累的了,进房间休息吧,看完了我叫你。”马凯依旧微笑着对赵菁说。他知道任何女人在这个时候如果留在这里都会坐立不安的。 等到赵菁离开以后,马凯才将影碟机打开,但随即就按动遥控器,将音量消掉,静静地看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以后,马凯敲响了赵菁卧室的门。 “我看完了,有一段的证据很明显,那个时候镜头里恰好有电视机的画面,时间、节目都很清楚地显示出来了。而这个时间正好是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而孙连朋的死亡时间也是在这个时间段。” 门开了,赵菁出现在门口。 “那就是说,我和李海峰的嫌疑能解除了?”她兴奋地问。这个问题是她最感兴趣的,完全可以抵得过被马凯看到性爱录像的羞愧。 马凯微笑着点头。“你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不过还是对谁也不要说。” 赵菁感激地看了马凯一眼,旋即低下了头,这个时候她才想到这个男人刚刚看过她激情的样子。 “对了,明天晚上俱乐部有个宴会,别忘了出席。到那时你就真正轻松了。”马凯叮嘱完赵菁,告辞而去。 马凯一直将表情做得自然而然,但在出了门以后,..他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觉得人实在是太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带上一个面具。这个感觉在今天尤为强烈,无论是面对张广文还是赵菁,还有袁海文和宾馆经理,都是如此。虽然这都是善意,也都是为了案情考虑,但是马凯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疲惫。 “明天赶快到来吧,我再也不想面对这个案子了。” 马凯郁闷地嘀咕了一句,又掏出了电话。 这次的通话对象是国家体育总局局长何洪达。 几分钟之后,马凯带着满意的笑容结束了通话,不过他的手机还需要继续工作。 “立刻召集侦探所的人去举重馆运动员休息室等我,最好再联系几个朋友一起去,人越多越好。”马凯给助手下达着命令。因为他的侦探所只有寥寥七八个人,离他所需要的人数还有些差距。 “举重馆的运动员休息室?能让我们进去吗?” “没问题,你们提我就好。估计现在场馆的负责人已经接到体育总局的通知了。” 助手越发纳闷。“那里有重要的案子了?” “不是,我们去那里做些跑步试验。” 马凯嘿嘿笑着发动了汽车。他想尽快把这项试验做完,然后就可以回家看普伊莎了。此时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这个美丽的女人。 第十七章 夜宴 夜晚开始降临的时候马凯回到了侦探所。 抬头看了眼窗户上映出的灯光后,马凯手里拎着大包小裹从车里钻出来,脸上还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他知道普伊莎见到他这副样子一定会吃惊,但他喜欢看普伊莎吃惊的模样。 “天上掉馅饼了?怎么给你高兴成这个样子?”普伊莎果然一脸惊异的样子。分手的时候马凯还满脸心事重重的,等到回来的时候却是笑逐颜开,这让普伊莎莫名其妙。 “天上倒没掉馅饼,不过99lib?t>这里有。”马凯说着将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里面很多好吃的,我们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普伊莎纳闷。“案子破了?” “案子倒没破,不过为期不远了。因为这几次勒索的元凶我基本上确定了!”马凯神神秘秘地说道。 普伊莎又惊又喜地瞅着马凯,似乎不信自己的耳朵。 “还愣着干什么?好消息要配合着美酒佳肴说出来才更加舒畅,是不是啊?”马凯笑着向普伊莎做了一个“请入厨房”的手势。 普伊莎也笑了,婀娜的身姿进入厨房的时候甩下一句话:“你们侦探啊,就喜欢故弄玄虚,等以后我一定那把你这个毛病改过来。” 这顿晚餐普伊莎是笑着做的,但是却笑得很不自然,因为马凯始终站在厨房门口凝视着她。于是普伊莎做饭的时候嘴也没法停下来了。 “你不怕油烟呛着呵?” “不怕,孙悟空被火烧才练成火眼金睛的。” “那你睁大眼睛做饭,把眼珠掉油锅里不是更好?” “但那样就看不到你了,那我破案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那你以后破案,我还得当跟班的不成?” “如果能那样,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普伊莎听到这句话,心中一荡,禁不住回头去看,但她却愣住了。 马凯口中虽如此甜蜜地说着,但脸上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像早上在江边的表情一样。 “你是不是又想到以前的女朋友了?”普伊莎忽然有些酸酸的感觉。 马凯愣了一下,笑道:“我长得这么惨,要是有女朋友,我还不紧紧抓牢呵,哪还能容得她跑掉。就比如你,我看上了就决不会让你跑掉的。” 普伊莎笑了,当嬉皮笑脸的马凯回归的时候,她觉得轻松多了。 丰盛的晚餐做得很快,因为普伊莎心里着急。所以她问的也很快,当马凯刚刚饮尽一杯红酒以后,普伊莎就焦急地开始催促了。 “快点告诉我勒索者是谁啊!” 马凯瞅了普伊莎一眼,不紧不慢地将红酒倒满才开口:“那么性急干什么,好酒要慢慢品,好女人要慢慢欣赏,好故事也要慢慢说才行。” 普伊莎白了马凯一眼:“说了一大堆,全是废话。” 马凯哈哈一笑,言归正传:“勒索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三个?”普伊莎放下碗筷,凝神细听。 “其实前几天你分析的时候已经猜对七、八分了。”马凯呷着酒,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哦?”听了马凯的提示,普伊莎思忖片刻道:“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这三个人就是孙连朋、李海峰和赵菁。” 马凯依旧笑着,不过是点着头笑:“没错,就是他们三个人。” 普伊莎脸上绽出微笑。“看来我这个跟班也不错的呀,那你是怎么确认他们的?快说说!” “从怀疑的角度来说,这两天我就开始怀疑他们了。李海峰和赵菁两个人从动机上来说是最有嫌疑的,而且他们两个人能够相互遮掩,达到鱼目混珠的目的。不过虽然是怀疑,但并没有切实的证据能够表明是他们两个作案。而这个时候,我也压根没有想到孙连朋是他们的同谋。可以说,朱平的死是一个转折,如果不是朱平的死,我还不会把目标固定在这三个人的身上。” 马凯看了一眼普伊莎,发现这个漂亮的女人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于是就更兴致勃勃地分析起来。 “我不知道朱平是怎样知道事情真相的,但在那个夜宴的时候他显然知道孙连朋的所作所为了。甚至在酒醉的时候要对我吐露实情,这也就导致了朱平的被杀。他们三个人很聪明,利用孙连朋的胰岛素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朱平,造成朱平酒醉死亡的假象。但没料到却被我发现了,于是李海峰和陈娟不得不又再次作案,杀死了孙连朋。” 马凯说完,笑看着普伊莎,似乎在等待着美女的夸奖。 他没有失望。 普伊莎举起酒杯,羡慕地说道:“马大侦探真是厉害,敬你一杯!” 不过在马凯一饮而进之后,普伊莎微微蹙眉问道:“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物证、人证能拆穿李海峰和赵菁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后天就会有新的进展了。”马凯冲普伊莎眨了一下眼睛,故意在逗她发问。 普伊莎崛起了小嘴,虽明明知道马凯的用意,但还忍不住央告:“你就快说嘛。” “因为后天,就会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李海峰服用违禁药物!那样的话,国家体育部门和公安机关都会介入调查,在这种情况下李海峰和赵菁的谎言肯定会一点一点被拆穿。我是很相信公安机关的办案能力的。” 如果说马凯前面的分析没有太出乎普伊莎的意料的话,马凯的这句话则让她吃惊得张大了嘴。“后天?为什么这么肯定?” 马凯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微醉笑道:“这种最新型的兴奋剂是由国外的一家药品试验室生产的,这家药品试验室前段时间一直被国际奥委会相关机构调查,现在已经被调查取证完毕,并且查获了很多重要的资料,其中就包括向各国秘密出售这种兴奋剂的清单。而据我得到的消息,该实验室向我国体育界人士出售这种兴奋剂的清单经过审核以后将在后天传送到我们体育总局。到那个时候,不但李海峰在劫难逃,李海峰的兴奋剂渠道也会暴露的一清二楚,甚至顺藤摸瓜能查出很多服用兴奋剂的运动员!”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普伊莎瞪大了眼睛。 “呵,张那么大的嘴容易脱臼的。”马凯笑着指了指普伊莎张大的嘴。他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在痛。 “那你快说啊,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我才刚刚知道呢。”普伊莎催问。 “你也知道?”这回轮到马凯惊讶了。 “是啊,刚刚毕教练给我打过电话,据他说是何洪达局长悄悄告诉他的。” 马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消息外泄了呢。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告诉另外一个秘密吧,但你可要为我守口如瓶呵。” 马凯神秘地说:“我真正的使命是受国家体育总局委派暗中调查各个俱乐部的兴奋剂现象。” “难道国家体育总局怀疑——”普伊莎紧张地停顿一下,但马凯从她的口型读出了她要发的音。 “是的。国家体育总局怀疑吴士明、也就是我的舅舅暗中和那家兴奋剂实验室有瓜葛,而后天这一切就都将真相大白。如果证据表明吴士明确实从那家兴奋剂实验室购买这种兴奋剂,那么他就罪责成立,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了。我想,对他审讯之后,经他手而服用兴奋剂的运动员也就一清二楚了。所以我说李海峰在劫难逃的。” 马凯说完,兴奋地又倒满了一杯酒,向普伊莎举起酒杯:“这下你也放心了吧,马上你的兴奋剂风波就可以结束了。” 普伊莎笑着举起杯,正待碰杯的时候马凯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对了,明天晚上不是中超联赛的收官之战吗?我打算摆席设宴,一边看球一边开怀畅饮。我已经和吴士明打好招呼了,你一会儿再和毕教练他们打个招呼,明天都一并到场呵。” “为什么?”普伊莎搞不懂马凯的意图。 “很 7b80." >简单,后天就要真相大白了,我不想明天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特别是吴士明,不能让他觉得反常,免得他有什么戒备。最好明天的酒桌上能让他一醉方休,呼呼睡到天亮才好。”马凯笑答。 普伊莎明白过来,笑着干了这杯酒:“好的,我这就联系他们。酒你就自己喝吧,别喝的醒不过来就好。” 这句话提醒了马凯。当普伊莎离席要进卧室的时候,马凯忽又叫住她:“对了,让吴士明一醉方休就好,可千万别灌得太多了,万一再来个酒精中毒那可前功尽弃了。” 普伊莎的脚步停了一下。“就属你脑子精怪。连你舅舅都不放过,我和你在一起真得多留个心眼,要不然被你卖了还得给你数钱。” 马凯翻了翻肿眼泡没有吭气,只是在普伊莎走进卧室以后才叹了一口气:“舅舅归舅舅,但如果犯罪了该卖还是要卖的。” 说着,马凯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似乎被普伊莎的这句话触痛了心事。他端起酒杯迷醉般地看着,在光滑的酒杯倒影里出现了一双忧郁的眼睛。眼睛里似乎含着泪,也似乎带着一份苦笑,而后荡漾着进入了马凯的嘴里。 马凯醉了,当把最后一杯红酒喝完的时候他颓然倒进沙发里,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已消失殆尽。甚至当普伊莎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马凯也怔怔地忘了回答。 “我打完电话了,明天大家都去的。” 普伊莎说完,半晌却没见马凯答应,不免奇怪地走出了卧室。 ..只见马凯闭着眼睛,七扭八歪地躺在沙发里,如果再加上鼾声就浑然如一个醉鬼。 “酒量挺大的,怎么这点红酒就给你灌趴下啦?”普伊莎走过来逗着马凯。 “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吧,我得好好睡一觉。”马凯迷迷糊糊地说,肿眼皮只勉强抬了一下便又耷拉下来。 普伊莎心疼地看了马凯一眼,没再打扰他,而是走到窗前bbr>将窗帘又拉了拉。在马凯家的这几天,她竟也习惯了被厚厚的窗帘遮挡住的感觉。虽然阴暗,但是却又觉得安全。而且,当马凯在的时候还有一种暧昧和温暖的滋味。 而此刻,当普伊莎看着熟睡中的马凯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后天,我就是崭新的普伊莎了。”她在心里说的时候,眼睛也爱恋地看着马凯。 马凯的睡姿不雅,但她却看得呆了。忽然,她笑了一下,禁不住轻声地说:“马凯,你说以后是把我家里的窗户都拉上窗帘好呢?还是把你家的窗户都改成落地窗呢?” 许久没有回答。 她知道马凯熟睡了,但仍呆呆地等着这个男人回答。直到马凯的鼻息里传出鼾声,普伊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但她不知道,当她转过脸的时候马凯却睁开了眼睛。如她刚才一样的眼神,呆呆地注视着普伊莎婀娜的背影,直到渐渐消失。 只不过在马凯的眼睛里却多了晶莹的泪水。 而后,马凯掏出了手机。不多时,两条短信在黑暗之中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分别是何洪达和张广文。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八个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吴士明越来越搞不懂马凯了。从昨天接到马凯的电话开始,他心里就充满了疑惑。 电话里马凯的声音很是兴奋,而且语调中洋溢着轻松和快乐,但却始终没有告诉他举行宴会的原因。 “是什么事情让马凯这样兴奋呢?难道是杀人案破了吗?”吴士明随即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如果是那样的话公安机关也应该会通知他的。 “那就是俱乐部被勒索的事情有了突破。”吴士明认为这点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到目前为止那个勒索电话再也没有打过来。李海峰和方明亮早已经随队前往赛场,如果有什么意外早就会有动静了。 想到这里,吴士明又看了一下手表,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按照比赛前的正常准备时间来判断,此时李海峰应该正在球场上做准备活动,这种情况下勒索人要是想下毒那简直是异想天开了。 “会不会是马凯已经破获了这起勒索案,故意要给我一个惊喜呢?”吴士明对这个猜测越来越确信,于是当他走进宴会厅的时候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参加宴会的人都已经到了。 吴士明环顾着这几个人——毕林森、普伊莎、王国栋、张威、赵菁,这几个人都微笑着起身相迎,而且脸上的笑容不单单是礼貌的微笑,看起来都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吴士明更想看到马凯的脸上也展现出这样的表情。 他没有失望,精神焕发、喜气洋洋的马凯马上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对舅舅还守口如瓶!现在可以说你的好消息了吧?” “您怎么猜出是好消息的呵?”马凯一脸喜气洋洋。 吴士明哈哈大笑,外甥的表情更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如果不是好消息,你肯定不会这么轻松的表情。而且你们当侦探的不是历来都要在最后才透露好消息的吗?” 说着,吴士明指着电视屏幕又道:“至少我知道这个勒索电话不会打来了。” 随着吴士明的手指,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电视屏幕。 ——比赛已经开始转播,双方的球员正在绿茵场上激烈地厮杀,而李海峰矫健的身影也不时出现在镜头之中。拿球、摆脱、过人、射门,无一不显示出良好的竞技状态,除了少一个进球以外,简直挑不出其他的缺点。而康达足球队整个队伍的表现也被李海峰的出色发挥提高了一个档次,虽然只开赛了十几分钟,但已经占据了上风。 “是啊,按照以前那几次勒索的规律,这个勒索者都是在比赛之前采取手段,看来这次他不能得逞了。”毕林森笑着附和着老板的话题,但同时也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凯一眼。 毕林森眼中的含义马凯自然读得懂,其实包括其他几个人的眼神马凯也读得懂。在这一刻,只需眼神的交流就会让大家的心交流到一起,大家也都知道这个晚宴的目的是什么,于是都在笑着。因为越是开心地笑,就越会让吴士明轻松。 “什么都瞒不过舅舅您,不过好事多磨,我们一边品酒、一边看球,再一边说着开心的事情怎么样?”马凯征求着舅舅的意见。 随着说话的声音,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但与此同时他忽然间在心里涌上一股悲悯,这悲悯是来自对舅舅的同情。 特别是看到吴士明笑容灿烂的时候。 “或许最真诚的笑容才是最可怜的。”马凯觉得有些痛苦。 虚假的笑容可以温柔地杀人,但真诚的笑容却最容易受伤。虽然他知道舅舅做了什么,为了正义他也心甘情愿用虚假的面目来欺骗舅舅,但不知道为什么,再此刻马凯却觉得吴士明纯真得像一个孩子,马凯看着其他人的时候竟不由得升起一阵阵厌恶。 “好啊,大家都入座吧,今天我们开怀畅饮,一起听听我外甥的好消息。” 吴士明的声音打断了马凯的沉思,他重又将笑容挂到脸上。 他清楚,好戏是开始bbr>上演的时候了。 “舅舅,您说得不错,这几起勒索案已经水落石出了!”马凯说着,端起了酒杯。 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吴士明仍然欣喜异常。看着马凯和众人举起的酒杯,他自然也乐于在此时一饮而进。 “那快说说吧,难道你要把我灌醉了,在梦中告诉我?”吴士明迫不及待,他很想早些知道这些天以来所受的折磨是拜何人所赐。 “其实很多事情是很简单的,只不过我们在思考的时候人为地把它弄复杂了。就象这几起勒索案。”马凯神神秘秘地说,顺便瞅了一眼普伊莎、毕林森等人。 在他们的脸上挂着和吴士明一样的神情——期待、疑惑、兴奋…… 但马凯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假象。这些人都在心照不宣地配合着他,一起欺骗着那个可怜的人。 马凯现在彻底地明白“假作真时真亦假”的道理了,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竟然觉得自己口中所说的话语是最真实的。 “这个神秘的勒索者不是别人,就是袁海文!” 四周顿时响起惊呼声,当然最真实的惊呼声发自吴士明之口。 “那个和我们俱乐部有合作关系的药品试验室的袁海文?”吴士明吃惊地问。 “是的。我们以前一直认为勒索者在我们内部,都疏忽了袁海文这个人。但其实她才是真正的勒索人。他不但有动机,而且有足够的条件使得我们运动员的药检呈阳性。” “那这几次勒索他都是怎样做到的呢?”吴士明十分好奇这一点。 其他几个人也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马凯,但他们好奇的是马凯如何将这个谎说得圆满。 马凯微微一笑,这个谎言他无法编下去,但是他有一个最好的借口。 “关于这个就不用我们操心了。现在袁海文已经坐在了张警官的问讯室里,等一会儿张警官来的时候我们就一清二楚了。现在,我们应该好好享受这个才是。”说着,马凯将酒杯举了起来。 这个提议无疑是最佳的,不论是吴士明还是其他几个人都十分赞同。而马凯看着众人笑逐颜开的脸,心里也轻松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演出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上场的就是这几名劝酒的演员了。不过马凯没有想到,劝酒的演员中多了一个人。 ——在众人纷纷举杯相庆的时候,电视屏幕上李海峰也似乎受到了感染。在接到一记长传之后,带球杀入对方禁区,利用强壮的身体将对方的两名中后卫扛到一边,顺势起脚大力抽射! “进球了!”普伊莎的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 “是啊,真可谓是好事成双,看来这场比赛我们大有希望呵。”毕林森马上附和着。 而王国栋和张威虽没有来得及插话,但手里的酒杯已经举到了吴士明的面前。 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除了赵菁。 她虽然也是笑着,但心里却充满了疑惑。在她看来,这几个人似乎配合好了一样,在刻意营造着一个无比欢畅的局面。但她却搞不明白这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在又一次碰杯以后,赵菁禁不住瞅了马凯一眼,但看到马凯的眼神以后她更加纳闷了。 马凯冲她轻微点了两下头,似乎也陶醉在这种气氛之中乐此不疲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赵菁越来越是不解。而半个多小时以后,她的不解变成了惊诧。 ——当又饮进一杯白酒之后,吴士明似乎已经不胜酒力,虽然仍努力睁着一双醉眼,但谁都看得出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一点精神。 “吴总,你先休息一下吧。”毕林森的声音拔高了几度,但即便如此也仅仅让吴士明略微嗯了一声。 而随着他迷迷糊糊地这一声回答,吴士明的头扑通一声栽到了桌面上。 “吴总今天怎么了?他以往酒量很大的啊。”赵菁奇怪地问道。 “自然是醉了。”马凯意味深长地看着赵菁一眼,似乎对这一切早就有所准备,并没觉得半点意外。而赵菁环顾了一下左右,发现其他人的脸上也都是这样的神色,好像大家都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毕教练、王教练、伊莎、张威。”马凯叫着这四个人的名字,唯独没有叫赵菁。“麻烦你们四位把吴总扶到总统套房去休息吧。我和赵菁单独说几句话。” 其实,还没等马凯说完,这四个人已经站了起来,在马凯的又一句叮嘱声中扶起吴士明向门口走去。“一定注意安全啊,吴总喝那么多酒,千万别摔了碰了。” 赵菁疑惑地看着这一切,无论怎么琢磨也想不出这其中的奥秘。 等到这几个人走出房间以后,她急忙问马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和我说?” “没什么事情。”马凯的回答让赵菁更加莫名其妙。 “那你刚才说——?” “因为我那样说了以后他们就都能出去,他们喜欢结伴而行,那我就遂他们所愿啦。”马凯翻着肿眼泡笑答。 赵菁一愣,觉得马凯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似乎是话里有话。但想要再问的时候却发现马凯已经在自斟自饮了。 赵菁等到马凯再次开口说话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送吴士明回房休息的四个人刚刚返回,马凯放下酒杯,热情地招呼四人就座。 “现在该是揭示谜底的时候了吧?”普伊莎笑盈盈地问马凯,也有意无意地看了赵菁一眼。 赵菁忽然感到一阵寒颤,因为普伊莎的目光里竟然带着很明显的敌意。她禁不住向马凯看去,她越发觉得马凯是她现在最能信赖的人了。而正当她向马凯看去的时候,马凯也开口了。 “从哪里开始说呢?”马凯虽然冲着普伊莎说,但却是自问自答。因为没等普伊莎再说话,马凯已经回答了。“那就从孙连朋教练被害开始说起吧。” “被害?”王国栋吃惊地问。“孙教练不是自杀的吗?” 马凯缓缓摇头:“他当然不是自杀的,极有可能是被人杀害的。” 此话一出,赵菁立刻成为了这几个人视线的焦点。 “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赵菁发现这几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着和普伊莎一样的敌意。 “因为孙连朋死亡的时候只有你和李海峰没有时间证人。你们自称在一起,但有谁能够证明呢?”马凯替这几个人将话说了出来。 赵菁吃惊地看着马凯,她搞不懂马凯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明明知道自己有不在场的证据的! 但赵菁张了几下嘴,却没有反驳马凯。因为她看到马凯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冲她使了一个眼色。虽然她不明白马凯说这番话的用意,但她明白马凯那眼神的含义。于是她闭上了嘴,继续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其余四人。 马凯的话显然起了连锁反应,王国栋附和着道:“马侦探说得对,昨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再加上方明亮教练一直在打麻将,只有普伊莎、你和李海峰不知去向了。” “我昨天和马凯在一起。”普伊莎看了眼马凯,弱弱地说了一句。 声音虽然细微,但足以使其余三个人的眼睛立时变得明亮起来,也都齐刷刷地瞅向马凯,等着他做最后的判定。 “是啊,在座的几位在一起打麻将。但是各位发现这样一个问题没有,你们在一起打麻将也同样没有人证实。这一点和赵菁、李海峰的处境是一样的。无非他们是两个人,而你们是四个人而已。”马凯微笑着瞅着众人,调侃道:“你们两方,到底谁说了假话呢?” 众人都愣住了。 “也或许、或许孙教练不是别人杀的,或许是他酒醉之后跌到江水里的。”王国栋和毕林森提出了新的看法。 “嗯,也有这个可能。”马凯傻乎乎地笑着。“如果你们几位昨天晚上确实打麻将,而赵菁和李海峰也确实约会的话,那么就没有人有作案时间,孙连朋的死因只能是意外身亡。” “是的,我和三位教练确实在一起打麻将了。”张威重申了一句,而毕林森和王国栋也频频点头。 马凯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山穷水尽了。“那我们就暂时把孙教练的死因放到一旁,说说这个神秘的勒索者。对于这个勒索者,我十分肯定的是他就在我们中间。” 说着,马凯自信地看了一下这几个人。“这一点想必各位都不会有不同意见吧?因为从普伊莎的兴奋剂事件就能看出来,如果是外人根本就没有机会给普伊莎下毒。” 在众人点头的时候,马凯的声音更加自信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4月29日,普伊莎和陈娟在上岛咖啡厅聚会。 “5月4日,普伊莎观看中超足球赛,吃的是李海峰准备的食品。 “5月11日,俱乐部在香格里拉饭店聚会。除了在座的以外,吴总、方教练、李海峰还有三位已经死去的人都参加了。 “5月17日,下午普伊莎和陈娟游泳、晚上和陈娟、朱平、李海峰一起吃火锅。 “5月20日,国家队教练员宋佳来俱乐部检查指导,晚上和毕教练、赵菁、普伊莎一起用餐。” 介绍完这些,马凯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些是普伊莎在被暗中投毒以前的交往经过。不可谓不细致,不可谓不具体,但是很遗憾,虽然能将勒索者的范围确定在这些人当中,但是却没有办法进一步缩小范围,因为每个人都有可能在聚会的过程中给普伊莎投毒。 “虽然暂时查不出勒索者,但我却能感觉到这个人很不一般,可以说智商是非常之高。而他接下来所作的事情也印证了我的这个判断。 “——他在第一次勒索失败以后不但向体育总局举报,而且在第一时间内向媒体大肆散布这个消息。 “我们来看看这个神秘人物的四步棋:先是暗中给普伊莎下药,然后向俱乐部勒索,勒索不成随即向体育总局举报,然后就向媒体散播这个消息。这四步棋不但相互关联,而且火候拿捏得非常准确,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预谋。 “这些举动显然不是因为勒索不成、恼羞成怒之下所作出的。 “因为既然普伊莎是被陷害的,那么经过持续药检之后肯定能证明清白,无非是花费时间多一些而已。他对媒体爆料,就等于把自己继续勒索的道路封死了。这个人这么精明,怎么会办这样的傻事呢? “我也因此认为这个人的目的不仅仅是勒索钱财,他可能还有更深的意图。或是针对普伊莎、或是针对毕林森教练、更甚至是针对康达俱乐部。但不论他的目的到底是哪一个,从他出的这四步棋来看都还没有达到目的。 “如果说针对普伊莎或者毕教练,他的目的就应该是使他们俩身败名裂,但是目前兴奋剂事件并没有调查清楚,还达不到他的企图。 “如果是针对俱乐部,那么他目前的手段力度还不够,仅仅凭一个兴奋剂事情就想让俱乐部伤筋动骨有点天方夜谭了。 “所以我认为,这个神秘人物一定还会有后续的手段。” 说到这里,马凯换了一个姿势,面向王国栋和张威。 “他的后续手段很快就施展到了张威的身上。不过,任何的诡计都有漏洞,而且做得越多漏洞也就越大。这个勒索者的漏洞在张威的这次事件中就开始暴露了。” 闻听马凯此言,众人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凝神细听。 “张威遇刺事件的始末大家都很清楚,我就不在这里细枝末节的陈述了。在案发之后我也立刻对各位进行了询问,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次事件同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预谋,几乎挑不出半点破绽。 “但是这个勒索人却忘记了一点——越是看起来无懈可击的阴谋,越是有着巨大的漏洞。当然,这个漏洞是在我们的盲区,时常被我们视而不见。就比如我,开始并没有看到这个盲区,但是也有一个疑问一直在我脑海里。 “这个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疑问就是,这个勒索人的行动为什么如此之快呢?甚至快得超出我们的想象。 “你们看,吴士明接到勒索电话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五十分,而这个时候是那名伊朗举重运动员刚刚第一把试举结束,从这个时候到第二次试举有2分钟的时间,从第二次试举到第三次试举也有2分钟的时间,加上这两次试举当中各1分钟的更改重量的时间,总共有6分钟,而停电发生的时候伊朗运动员还没有第三次试举,也就是说还没到6分钟。 “那个磁卡电话是在体育馆外面四百米,我们想象一下如果一个人打完电话再赶到体育馆内,再到举重运动员的休息室关闭电源……想要在6分钟之内做完这些那都需要小跑才行,而且还是在十分顺利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再者说,当时断电只有三十秒钟的时间,而且场面混乱,要在三十秒钟的时间内完成寻找张威、针扎、撤离这一系列的事情,这个速度也够惊人的。所以虽然孙连朋教练没有人证明是在睡觉,但他的脚伤让我将他排除了,因为他脚伤以后行进速度估计只能有正常人的四分之一,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六分钟之内完成这些,也更不用说是后面的行动了。 “但到底能不能在六分钟之内做到这些呢?为了更进一步破解这个谜题,我便亲自做了试验。我从磁卡电话的位置跑到体育馆,进入大门再穿过几个过道,最后到运动员休息室关闭电源,总共用了五分钟的时间。从这个实验来来看,六分钟的时间还是有富余的,但是我需要提醒大家的是,我这一路是飞跑过去的。 “我可以这样飞跑,那个勒索者能吗?他如果象我这样飞奔着穿过体育馆,早就被别人注意了,估计还没等跑到训练场地就会被保安人员拦住。所以我认为,这个勒索人要在六分钟之内完成这一切,除非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所有人都不会在意这样一个飞跑的人,第二就是——” 马凯停顿了一下,利用这一间隙给了众人微微一笑:“第二种可能就是这次勒索、针刺张威的行动是由两个人完成的。” 话音刚落,几个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对准了赵菁。 “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赵菁的语气里没有丝毫退让,因为她现在清楚马凯是信任自己的。 “不用这么看赵菁,我说的这两个人是王国栋教练和张威。” 马凯的这一句话象炸雷一样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包括赵菁在内,所有的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马凯。特别是王国栋和张威,相互看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质问:“马凯,你没有搞错吧?!” 马凯翻了翻肿眼泡,挤出一丝笑意,但口中的话却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 “我也曾认为自己是搞错了,但是将你们两位排除在外以后,却怎么也无法解释行刺的速度问题。 “我清楚地记得,当停电发生后没有几秒钟,以我的判断能力应该在五秒钟之内,我就听到了张威的惨叫声。这五秒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张威所处的位置距离漏电保护器足有二十米,当时休息室里人很多,而且停电以后乱作一团,这个行刺者仅仅用五秒钟的时间就能既快速又准确地奔到张威身旁,这简直不可思议。而昨天,我也在那里进行过试验,无论我事先怎样精确的准备,我都无法在五秒钟之内准确无误地完成行刺。这说明了什么?” 马凯笑着向王国栋和张威看去。 这两个人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这说明那个行刺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当时的真正情况应该是王教练关掉电源以后就躲进了卫生间里,而你——”马凯笑看张威。“而你则上演了一出苦肉计,用针头扎进了自己的臀部,造成被人注射了兴奋剂的假象。” 王国栋和张威瞠目结舌地看着马凯,而毕林森和普伊莎则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有可能,而是事实。”马凯肯定地说道:“而且我能肯定的是,你们的这个计划还出了一点意外。也正是这个意外让我开始怀疑你们两位了。” “什么意外?”赵菁发问。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已经十分相信马凯的推理了。 “这个意外来自磁卡电话。我派人调查过那个磁卡电话的通话情况,发现在那个勒索电话之前,那个磁卡电话一直在同其他的电话号码进行着通话,这说明勒索者在打电话之前,这个磁卡电话一直被别人占用着。我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勒索者打电话的时间意外地被拖后了。” “这怎么了呢?”赵菁虽然没有明白,但是她却知道马凯所说是对的。因为她注意到,当马凯说这番话的时候王国栋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他们的原计划应该是这样的——勒索者在张威进行试举之前将电话打给吴士明,而后通知王国栋和张威,这两人听到消息以后才开始进行苦肉计。大家注意,这里面的关键是要在张威试举之前进行。因为以张威的实力,这种重量的试举肯定能成功,而这个重量又肯定能获得前三名,可大家都知道前三名是要进行兴奋剂检查的。 “大家想一想,如果勒索电话和针刺事件发生在张威试举成功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吴士明既然知道张威已经被注射兴奋剂了,赛后也肯定会被查出药检阳性,那就肯定不会再支付勒索金。换句话说,勒索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针刺事件必须发生在张威试举之前,这样吴士明为了避免张威取得名次、赛后药检的事情发生,才会命令张威以试举失败为理由退出比赛、逃避药检。” 王国栋听到这里,冷笑一声。 “可我觉得你这个分析不成立的。如果这事情是我们做的,那么在张威进行第一次、哪怕第二次试举之后打勒索电话和针刺也可以啊!张威可以佯装试举失败,也一样没有成绩,就不会进行药检的。而这个时候还有第三次试举,张威依然有取得名次的可能性,吴总一样会忌惮这个勒索电话的。” 马凯冲王国栋微微一笑。“对于别的运动员来说,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别忘了,张威是什么级别的运动员?他的成绩那么突出,而当时准备试举的重量对他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况且为了麻痹吴士明,你在赛前好几次信誓旦旦地说张威的状态很好,还要打破世界纪录。如果张威连这个重量都举不起来的话,那么一点道理都没有,也一定会引起怀疑。所以,为了将戏份做足,就只有在张威试举之前采取行动。不过,这个周密的布置因为打勒索电话的时间意外地拖后而出现了问题。也正是这个偏差让我发现了你们的漏洞。” 马凯说着揉了揉肿眼泡,眼睛变得大了一些,而在继续分析的时候眼神中的笑意也更浓了。 “我清楚地记得,当伊朗举重运动员试举140公斤成功以后,按赛前报的重量就应该张威出场了,但这个时候王教练飞快地跑到裁判席去更改张威的试举重量。” “这有什么奇怪的?举重比赛的过程中根据不同的情况更改运动员试举重量是个策略,也是很常见的。”王国栋撇了一下嘴。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那是为了赢得比赛而做出的调整。”马凯冷冷地打断了王国栋。“而你在现场作出的调整确是古怪至极!张威的三次试举重量分别是141公斤、146公斤和151公斤,可以说这是很符合举重比赛规律的——每次递增5公斤,这样既能让运动员逐渐适应,也能按计划地打破150公斤的世界纪录。当时伊朗运动员虽然举起了140公斤的杠铃,但是谁都能看出来这名运动员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可能再举起141公斤了。在这种情况下,让张威在此刻出场,举起141公斤先保证有个成绩,而且这很可能就是冠军的成绩,这样安排是最稳妥的不是吗? “但是你呢?却将张威的试举重量一下子增到了151公斤!这是为什么?” “因为张威的状态很好,根本不用那么小心谨慎,直接冲击世界纪录就好。”王国栋振振有词。 马凯嘿嘿一笑。 “如果你真是这么考虑的,那么你又何必突然更改重量呢?你一开始就明确地让张威举151公斤不是更好吗?难道在那短短之间,你就忽然认为张威没必要按部就班地进行比赛了? “事实的真相是,因为勒索电话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打,你没有得到勒索者的通知,所以在这个时候你只有用更改试举重量的手段来延误张威上场的时间。因为张威不举原计划的141公斤,那就是伊朗的运动员继续试举,这样你们就增多了三分钟的时间。” 王国栋的嘴唇动了几下,但最终?99lib.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把脸扭向一边,用这副表情来表示对马凯的不屑。 倒是毕林森轻咳了一声后开口道:“马凯,先别说得那么肯定,有可能这只是巧合而已。再者说教练员的策略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是正确的,各种体育比赛临场指挥有错误的情况很多,不能用这一点来怀疑王教练和张威啊。” 马凯微微一笑。“是啊,所以在当时我尽管不解,但却没有往这一层去想。而在比赛的当晚,当我对大家进行了询问以后让我怀疑的人是李海峰和赵菁。当时我满脑子里都是他们两人的古怪表现,反而遗漏了一个更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赵菁好奇地问。 “吴总委托袁海文做的药检,在张威的尿液里查出了雄酮的成分。” “难道药检是错误的?”赵菁越发好奇。 “不,药检是正确的。因为我同时委托了另一位朋友对张威的尿液也作了检测,结果和袁海文的报告完全一致。” “这不正好证明张威是被人注射了兴奋剂吗?”普伊莎也插言进来。 马凯冲普伊莎点点头。“是啊,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两份药检报告完全相同以后我也就没有细细琢磨。直到陈娟出事以后,我再次向我那位朋友求证的时候,才发现了我的疏忽——我没有留意到雄酮这种药物的性能。 “雄酮这种药物显效很慢,至少需要在比赛前一天服用,这样到比赛的时候才有作用。而在尿液中显示出来至少在服用后六个小时以后。 “而如果按照张威遇刺的时间来分析,从他‘被人注射兴奋剂’到检测出来,还没有到六个小时。这就说明张威早在比赛之前就已经服用了雄酮,赛场上‘被人注射兴奋剂’完全是掩人耳目。” “可是当普伊莎的事件发生以后,吴总已经让袁海文对这几名运动员进行药检了,结果所有的尿液样本中都不含兴奋剂的。难道袁海文捣鬼了?”赵菁的思路开始飞转。 “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便用陈娟服用的药物试探了一下袁海文,但结果表明袁海文并没有说谎。那么为什么张威在赛前就已经服用了兴奋剂,但是却没有被检测出来呢?” 马凯向众人环顾了一下,视线最终落在王国栋和张威的身上。“只有一个可能,你们提供的尿液作了手脚。” 王国栋冷笑一声:“我真的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但是你遗漏了一个重要的人物——那个打勒索电话的人。你、我和张威当时都在举重馆里,我和张威不可能打那个电话,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呢?” 马凯嘿嘿一笑:“这就引出了本案的第三名勒索者。关于这个人是谁,我们看看事发的时候各位的行踪就一目了然了。 “——在事发的当天下午,毕教练和方教练会面,这个有人证明,两人都排除了嫌疑;陈娟和朱平在训练,也同样有队友证明;普伊莎虽然是独自在我的侦探所,但是在看到张威试举失败以后就给我打电话了,而且是用的我家的座机。当时离张威遇刺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从举重馆到侦探所即便是开飞车,也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吧。所以普伊莎也能够被排除。剩下的就是孙连朋教练、李海峰和赵菁了。 “李海峰和赵菁虽然说都在家里,但是却根本没有人来证实这个说法。而孙连朋教练的脚扭伤了,据他说是在睡觉,不过也同样没有人证实。其实在最初我并没有怀疑孙连朋,因为在张威被刺的事件中,我起初认为勒索者是一个行动敏捷的人,而孙教练脚受伤了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么迅速的事情。但是如果确定了王国栋和张威的合谋之后,孙连朋也就逃脱不了干系了,因为他虽然行动不便,但却不影响他打那个勒索电话。” “难道你认为孙教练是同谋?”毕林森小心翼翼地发问。 “是的,他就是第三名勒索者!”马凯肯定地回答。 室内顿时一片沉寂。 “这不大可能啊?!”毕林森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当时我也没有办法确定,因为这三个人都有时机去打勒索电话。不过,很快就发生了陈娟身亡的事件,也正是这件事情让孙连朋浮出了水面。 “陈娟的事件中最令我奇怪的有两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肌肉松弛剂。勒索者用肌肉松弛剂来代替所谓的遮蔽剂有两个目的,首先是起到引诱吴士明上钩的作用。其次呢,陈娟服用了肌肉松弛剂以后,比赛中肯定会出现失误,那么就自然形成退赛的现实。不过我猜测勒索者的本意只是希望陈娟受伤退赛,没有料想陈娟却出现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以至于死亡。也就是这个意外,让朱平、孙连朋激发了矛盾。 “至于第二件令我奇怪的事情,就是陈娟如何被暗中服用了兴奋剂。 “我始终纳闷,在赛前我们所有人都在吴总的办公室里,包括吃饭都在一起,勒索者是怎么给陈娟服用了兴奋剂的呢?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赞叹一下勒索者的超人智商,显然他的大脑和我是同等状态下运行的。所以他找了一个替罪羊,并且把替罪羊慢慢暴露在我的面前,让我几乎认定你和李海峰就是勒索者。” 马凯最后一句话是看着赵菁说的,接着他又转向其他人。 “这个勒索者所设计的阴谋让我很容易在脑海里形成这样一幅画面——赵菁在餐桌上突然晕倒,在混乱的状态下李海峰给陈娟的饮料里放入了兴奋剂,而后在医院里李海峰和赵菁又有充分的时间来打勒索电话。 “可以说,这个阴谋设计得很完美,几乎就让我确信了。但是陈娟的意外身亡让事情起了变化。 “大家一定不会忘记那一幕——在得知陈娟服用的不是遮蔽剂、而是肌肉松弛剂以后,朱平的反应是极其惊异、甚至发展到对孙连朋暴跳如雷的地步。” 马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激动地说:“你明明说过那是遮蔽剂的,怎么变成那个药了!你说啊!” 众人禁不住都哆嗦了,因为马凯学的正是当时朱平暴跳如雷的声音。马凯学得如此之像,让众人觉得似乎那个已经死去的朱平又站在了面前。 “多么奇怪的问话啊。”马凯叹了口气。“朱平为什么会对孙连朋这样冲动呢?是的,当一个人得知自己心爱的女人是冤屈而死一定会悲愤交加的,但是他的发泄对象应该是那个勒索者啊,因为这一切是这个勒索者造成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愤怒地咆哮、咒骂着‘我一定要找到你,要为陈娟报仇!’ “但朱平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孙连朋。他为什么没有对那个虚幻的勒索者动怒,而是直接选择了孙连朋呢? “因为朱平知道,孙连朋就是那个勒索者!” 看着众人难以置信的表情,马凯半眯着眼睛继续说道:“或许这句话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下一句话大家也能想得起来吧。” 说着,马凯又变成了冲动的朱平。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伪君子!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这句话很有意思不是吗?孙连朋明明知道什么?”马凯将手摊开。“朱平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被孙连朋的一句话给打断了。那句话大家更是清楚——朱平!你疯了吗?你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怎么样?99lib?!陈娟已经不在了,我们都知道你难过,但你还有母亲啊,你要为你身边的人负责任。 “这句话更是有意思不是吗?孙连朋没有说‘你要冷静’、‘你别胡说八道’这类的话,反而不着边际地说了这些话。听起来很像是关心体贴的话语,但是如果换个角度去听,那就是一句威胁的话,那个潜台词就是——如果你的嘴不牢,那么你的母亲就会有危险。因为谁都知道,朱平只有母亲了,他也是最孝顺母亲的。 “果然,当孙连朋说出这句话以后,朱平闭嘴了。” “可怜的朱平,难道他真的也参与这件事了吗?”赵菁问。 马凯长叹一声:“他或许没有参与具体的勒索,但是他无疑是知情人。” 说着,他同情地看了一眼张威,又道:“朱平和张威一样,是不得已卷入了这场阴谋之中。他们或许只是想利用兴奋剂提高成绩,但是事态发展到勒索,就使得他们身不由己了。陈娟无疑是被蒙在鼓里的,而朱平也并不知道陈娟服用的是肌肉松弛剂,他以为只要秉承教练的旨意去做就会平安无事,但当他得知陈娟服用的是肌肉松弛剂、也因此而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受骗了。” 马凯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在回忆着几天前的那个场面,而嘴里喃喃道:“马凯,我就喜欢和你喝酒。别人都他妈的是凶手!来,陪我喝酒,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说完,马凯惨然一笑,眼中已然湿润。“这是朱平的最后一句话,可是却说给了一个傻瓜。他原本是要告诉我这个秘密,可我这个傻瓜却没有立刻明白过来。而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却已经被害了……不过,也正是因为朱平的死,使得孙连朋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马凯收起悲戚,坚毅的表情又重回脸上。 “对于朱平的死,我一直心存疑虑。虽然在现场的调查没有发现疑点,化验检查也表明朱平的血液中酒精含量严重超标,但是我总认为朱平死得很蹊跷。朱平的酒量一向很大,那天晚餐上所喝的酒虽然比较多,但也还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让我觉得蹊跷的是朱平的死有着太多的巧合。再回味一下朱平在酒桌上的反常举动和言行,我就更加怀疑朱平的死因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我的感觉,真正要确定朱平的死因那是要有证据的。 “但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朱平死的第二天我就发现了一个线索。 “——在警方走了以后,吴总召集几名教练员吃饭,而在去餐厅之前我注意到孙连朋拿出胰岛素的注射器,将注射器里空的胰岛素药瓶扔掉,换了一管新的,然后掀起上衣往小腹上注射了一小格的药量。然而,就在前一天我注意到孙连朋刚刚换上了一管新的胰岛素。” “你是说孙连朋胰岛素的剂量用得不对?”赵菁问道。 “是的。我记得在张威的事件发生以后,我对众人依次进行闻讯,当和他交谈的时候,孙连朋清楚地告诉我他的血糖指标还不是很高,这一管进口胰岛素可以用一个礼拜。可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就用了一管胰岛素呢?显然不会是注射进自己的体内,那样的话恐怕死的就会是他了。那么这管胰岛素去哪里了呢? “联想到朱平的蹊跷死亡,再想到前一个晚上朱平和孙连朋的争执,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难道这管胰岛素是注射到朱平的身上了吗?” 现场鸦雀无声,虽然马凯用的是疑问的口气,但是谁都清楚马凯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是胸有成竹了。 “果然,经过尸体解剖证明朱平的体内含有致死剂量的胰岛素。朱平死的当晚根本没有外人进入宾馆,只有孙连朋的胰岛素才能致朱平于死地。” “会不会是别人偷偷带进来胰岛素,嫁祸给孙教练呢?也或许是别人偷了他的胰岛素呢?”赵菁问。 “我最初也怀疑过,但是看到孙连朋换胰岛素的表情后我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孙连朋换胰岛素的时候神情很自然,明明是一周才会用完的胰岛素一天就用光了,这不是很奇怪吗?但是他一点也没流露出惊异的样子。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知道这管胰岛素用过了。不过随着这个疑问的解开,另一个疑问又萦绕在我脑海里——凶手是谁呢?” “难道不是孙连朋?”赵菁被弄糊涂了。 “当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马凯用眼睛扫了一下其余的四个人,继续说道:“当晚,朱平被李海峰、赵菁和普伊莎送回房间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这一点在宾馆的监视录像中可以证实——那个晚上在走廊里走动过的只有我、李海峰两个人,但是谁也没有进入朱平的房间。那么,要想进入朱平的房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从阳台的窗户进入。我们想象一下,一个脚有伤的人从走廊一头的阳台小心翼翼地来到百余米以外的另一头阳台,还要不发出声响,这可能吗?而且在黑夜之中还要将足迹清楚得干干净净,这可能吗?不但孙连朋做不到,王国栋和张威也肯定做不到,因为他们离朱平房间的距离都太远了。” 王国栋冷笑一声。“马侦探这次怎么不往我身上栽赃了?” 马凯也还了一个冷笑:“因为你的任务早已经完毕了,新的任务是由第四个勒索者来执行的。” “又一个勒索者?这人是谁?”赵菁发问的时候,李海峰已经攻进了第二个球,硕大的电视屏幕上李海峰的身影正兴奋地狂奔着。但在此刻却根本无人注意,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马凯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在他的嘴上。 “这第四个勒索人就要从杀死朱平的人当中寻找。”马凯瞅瞅赵菁,又看看普伊莎,最后又把视线停在电视屏幕上。“杀死朱平的人就在你们三个人之中。” 话音刚落,普伊莎和赵菁就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地都笑了。如果李海峰此刻在场,看到这两个女人的笑容他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因为那笑容里都透着古怪,甚至还透着凄凉。 而在两个女人相互对视的时候,马凯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在我怀疑朱平是被谋杀,但并没有发现孙连朋的胰岛素问题时,我的眼前就闪出了李海峰和赵菁的形象。因为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嫌疑,无论是刻意掩盖两人的关系还是赵菁忽然晕倒,还是朱平死的当晚两人同在一起,都令人生疑。 “特别是当我琢磨凶手是如何进入朱平房间的时候,发觉只有李海峰和赵菁才有可能从阳台潜到朱平的房间,因为他们的房间和朱平的房间只是一墙之隔。不但能悄无声息地过去,而且还能很方便地清理掉足迹。 “按照这个思路,我几乎要认定他们两个人是凶手了。但是除了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杀死朱平以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两个人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呢? “也正是这个时候,有人适时地将答案送到我面前了——方明亮教练给我提供了李海峰的比赛资料。” 马凯将视线重又投回电视屏幕,搜寻着教练席上方明亮的身影。不过此时的屏幕上却是比赛的画面,这让马凯有些失望。翻了翻肿眼皮后他叹了口气:“我其实挺佩服他的,先后两次向我暗示李海峰有问题,而且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口吻,真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第一次是在训练场上,他说了一句很暧昧的话‘要是我估计得没错的话,李海峰这场球又会大放异彩了。’当时我很奇怪,于是便问他既然还担心他的状态不好,怎么还认为李海峰会有出色的发挥呢?然后他神神秘秘地甩了一句——你要是有空看看以前的比赛录像,或许就能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这是他第一次向我暗示,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说得并不明显而已。 “而在朱平被害之前的晚宴上,他则是很明显地道出了李海峰的内幕! “让我们在重温一下朱平死之前的晚宴,在晚宴上除了朱平和孙连朋的争吵以外,还有两个人的争吵也很有意思。那就是李海峰和方明良。 “——当李海峰陪朱平喝酒的时候,方明亮几乎是突然爆发一样开始了对李海峰的训斥,而且还很直接地说出李海峰赌球的事情。后果不难想象,两个人剧烈地争吵起来,而更令人咂舌的是,在这个场合方明亮还扇了李海峰一巴掌。 “多么奇怪啊,既然方明亮如此认定李海峰赌球的事实,为什么不用其他的渠道去揭露呢?他可以向相关部门举报,也可以向吴士明举报,即便这两种方式都不妥当,他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啊? “揭露一个人的秘密是要有原因的,只有当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这样做才有必要。出于正义的揭露是因为不能违背良心,出于私心的揭露是因为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出于报复的揭露是因为仇恨在心。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方明亮仅仅因为酒桌上的几句争吵便揭露出李海峰的秘密,这不是太过于幼稚了吗?而且这次争吵完全是方明亮引起的,他如此冲动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目的呢? “在当时我还没有搞清楚,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方明亮是故意要让我知道这个秘密。原因很简单——这个时候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是把替罪羊抛出来的时候了。” “你的意思是李海峰没有问题?”当马凯的声音沉寂下来的时候,毕林森低沉地问道。 “不,李海峰有问题。”马凯笑着回答。“不过他的问题是赌球,而不是勒索、乃至杀人。当我把方明亮特意准备的录像带拿回去研究的时候,发现有心之人早已经将李海峰的罪证准备得确凿充分了。那些录像带分门别类地记载了李海峰在球场上的古怪表现,当我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李海峰的赌球事实了。再普伊莎提供的另一条信息——李海峰因为最近手头拮据而向她借过大笔金钱。这让我自以为是地找到了李海峰的作案动机,那就是因为金钱而进行勒索。” 说到这里,马凯叹了口气:“我不得不再次佩服勒索者的智慧——一方面进行着巧妙的勒索、当朱平有可能泄露秘密的时候缜密地杀人灭口;另一方面还设计了替罪羊,并且一步步地将我的视线引到李海峰和赵菁的身上。而我竟然还沾沾自喜,特别是在第二天发现了朱平的死因之后,竟然觉得万事大吉了。因为那个时候凶手还不知道我怀疑朱平死于胰岛素中毒,孙连朋自然也还没有暴露。所以我认为凶手还蒙在鼓里,而我要做的只是等朱平的尸检报告,只要尸检报告证明了我的判断,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于是我放下心来,也在普伊莎的刻意安排下回到了侦探所。结果第二天等到的却是孙连朋的死讯!” “我的刻意安排?”普伊莎疑惑地问,眼神里充满了无辜。 “是的。”马凯肯定地回答,但并没有看普伊莎。谁也不知道他是不忍心看还是不愿意看。“因为如果我在俱乐部宾馆的话,你们就没有机会下手杀死孙连朋!” 这句话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不光是普伊莎瞪大了眼睛看着马凯,连赵菁也吃惊万分! “你们?难道普伊莎——”她说不下去了,或者说不敢说下去了。 “对的,普伊莎也是勒索者中的一员,而且是重要的一员,甚至她就是杀害朱平的凶手!”马凯冷冷地说道,依旧没有去看普伊莎。 “在朱平死亡以后,我一直猜测凶手是怎么进入朱平房间的,但其实我这个时候陷入了一个误区——我总认为凶手是在朱平休息以后进入朱平的房间,但我遗漏了一点,在普伊莎和李海峰、赵菁将朱平扶进房间以后,她完全有时机趁人不备将胰岛素注射进朱平的体内。那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两秒钟就可以完成,这在当时李海峰和赵菁都忙碌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办到。甚至在他们俩先出门的那几秒钟,你就可以将针头刺进朱平的体内。因为我记得清楚,当时将酒醉的朱平扶进房间以后,是李海峰和赵菁先出来的,而普伊莎则晚出来十几秒钟。” 没有反驳,没有冷笑,室内只是一片沉静,似乎马凯的分析丝毫没有得到共鸣。这让马凯不由得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些都是孙连朋死了以后我才想到的,因为在这之前我并没有怀疑到普伊莎。正是孙连朋的死才让这第五个勒索者出现在我面前。” 马凯知道普伊莎现在一定在看着他,但马凯不愿、也不敢去看普伊莎的眼睛。在马凯的脑海里普伊莎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可爱,他不敢接受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出现虚假、做作的神情。 但十几秒钟之后马凯还是禁不住看了,因为出乎他的意料,在耳旁并没有传来普伊莎反驳的声音。 而一瞥之下,马凯的心忽然疼痛起来。在他对面,普伊莎正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他。她嘴唇轻轻翕动着,脸上也似乎挂着微笑,但那微笑里面带着些许忧郁,带着些许伤感,除此以外好像还带着轻松和解脱。那眼神似乎在对马凯轻言细语——说下去,我在听着呢。 马凯忽然感觉喉咙里有一种哽咽的滋味,而眼前也似乎浮现出普伊莎在自己家里的样子——翘着洁白的脚丫,可爱地对他噘着嘴:“说下去,我在听着呢。” 马凯清了一下嗓子,也借这个动作将一声叹息发出,然后说道:“当看到孙连朋死在江畔时,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就在孙连朋暴露的时候,他突然死去。如果不是被杀,那死得简直也太凑巧了!所以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孙连朋也如朱平一样被杀人灭口了。 “但我始终想不出来凶手是怎么知道孙连朋暴露了呢?因为没有人知道我已经查出了胰岛素的问题。难道他们未卜先知吗?当然不是。因为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那个人就是普伊莎! “她和我一起参加的尸体解剖,自然就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孙连朋已经暴露。我还记得当时普伊莎借着恶心呕吐的机会跑去卫生间,短短的几分钟足以让她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了。” 普伊莎依旧没有说话,在马凯眼睛的余光里这个美丽的女人仍然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里,修长的小腿并拢微微倾斜着,那随意的姿势似乎让人感到对面是一个相熟的老友。没有丝毫的做作,也没有半点轻浮的味道。一袭墨绿色的长裙将她美丽的包绕着,配合着桃红的地板底色和她白皙的面颊,象是一幅绚丽的油画。 这一切让马凯忽然又想起第一次去普伊莎家里的情景,当时她也是如此优雅地坐着,让人觉得世上任何纷扰的事情都不会与这个美丽的女人有关,伴随在她身边的应该是微波荡漾的湖水,应该是清爽宜人的花香,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微笑…… “马侦探的想象力当真是超出常人,但是你的这番推理却是空中楼阁,因为你证明不了孙连朋是他杀的。只要这一点不成立,你的这番话就是对普伊莎的诬陷!” 毕林森的话语打断了马凯的沉思,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毕林森。这是发自肺腑的,因为停留在回忆当中只能让马凯的内心更加痛苦,而将思维回到案件当中反而是他此刻最高兴的事情。 “谢谢毕教练夸我的想象力。”马凯微微一笑。“其实毕教练你的大脑也是超出常人的,而且思维很别致,就像你的那辆福特F系列皮卡一样别具一格。” 话音刚落,毕林森的脸颊猛然抽动了两下。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赵菁却看得清清楚楚,她心中纳闷,马凯的这句话为什么让毕林森如此紧张呢? 琢磨不出来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听人讲解,赵菁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她不再去看毕林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马凯。 “当我在孙连朋死亡现场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奇怪。不过奇怪的不是孙连朋的死亡方式,而是那行车胎的印记。从轮胎印记来看,汽车停在距离孙连朋尸体十二、三米远的地方,而且这十二、三米的距离根本就没有脚印! “那行车胎的印记只能有两个解释,一是有人开车到这里,无意中发现了孙连朋的尸体,但是还不想多管闲事,于是开车离去。而再一个可能就是凶手开车到此,抛尸以后离开。至于另一端的脚印则是故弄玄虚,伪造而成。 “但如果是他杀的话,汽车停在距离孙连朋尸体十二、三米远的地方,凶手是怎么把孙连朋搬到水中的呢?这十二、三米的距离根本就没有脚印,而且沙滩表面并没有被平整过的痕迹。要知道,在半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再怎么精心平整、掩盖足迹,都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的。而如果不是将尸体搬过来,那孙连朋的尸体是怎么跑到这个位置上的?在驾驶室里,一个人再有力量也不能将一个烂醉如泥的人、或者是死人扔到十米开外,即便是两个人,在车里狭小的环境中,也使不出那么大的力气来。” “那你到底怎么找到线索的呢?”赵菁着急了,她迫切地想知道马凯是如何发现问题的。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们换个思路就好。按照常理我们总是想象凶手是下了车把孙连朋扔进水里,但实际上凶手不用下车的。”马凯笑道。 “但你不是说在驾驶室里,即便两个人也使不出这么大的力气来吗?”赵菁问。 “在驾驶室里当然不可以,但如果是站在某种汽车的货箱里呢?而且孙连朋的后背上有被异物刮破的伤口,我想在毕教练驾座的货箱里,肯定会有某个尖锐的突起,而且上面应该还粘着孙连朋的血迹。”马凯虽然是回答着赵菁,但是却一直瞅着毕林森。 赵菁恍然大悟。 ——毕林森的座驾是福特F系列皮卡,除了前排轿车一样的配置以外,后排则是货箱。 她惊愕地张大了嘴,许久才喃喃道:“难道毕教练也是勒索者?!” 随着她的话语,电视机中也传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比赛已经结束,康达俱乐部以3:0获胜,对于第三个进球大家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只是看着大屏幕才知道三个进球都是李海峰攻入的。此时,这个上演帽子戏法的功臣正兴奋地在场中狂奔。而教练席上,方明亮也正兴奋地和身边的人击掌相庆。 “不光是毕教练,他也是勒索者之一。”马凯看着屏幕上的方明亮,黯然地说。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赵菁仍然觉得难以置信,捂着嘴问着在座的人。 没有人回答。 只有电视中传出的欢呼声回荡在空气之中,但那欢呼声却将室内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闷压抑。 “在我刚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对于勒索者如何投毒的问题伤透了脑筋,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钻了死胡同了。其实简单得很,因为他们都是勒索者,同伙之间哪里还需要投毒呢?在需要粉墨登场的时候自己喝上一口就万事大吉了。他们唯一投毒的对象就是你——赵菁,令人尊敬的毕教练在你的训练用水里掺入药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身体出现虚弱的症状,而你和李海峰自然也成了他们转移目标、甚至嫁祸的对象了。” 马凯说着,将目光投向毕林森。“以前我只是认为兴奋剂带来的伤害只是对运动员身体上的,但现在我才知道,兴奋剂还能让人变成罪犯、变成杀人凶手!它是个恶魔,它把人变得丑恶、变得失去人性!” 马凯木讷地说着,也呆呆地看着普伊莎。 “兴奋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赵菁的声音还显得有活力,而其他几个人甚至连呼吸声都已经消失了。 “你啊,真是个单纯的女人,你在俱乐部这么久难道还没觉得这些人的成绩可疑吗?”马凯同情地看了眼赵菁,然后又像是自问自答一样道:“也难怪,毕竟他们的手段太隐蔽了。” “你们、你们都服用兴奋剂了?”赵菁吃惊地看着普伊莎和张威。 问话声中张威垂下了头,而普伊莎则面无表情,像是没有听见。只是呆呆地看着马凯。 “不用问他们了,这事情都是难以启齿的。任何一个运动员都不想自己的运动成绩和兴奋剂沾边,哪怕真的服用了兴奋剂他们也会欺骗别人,当然在心里欺骗自己。”马凯幽幽回答。“因为金牌、冠军、世界纪录的诱惑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而这些成绩所带来的物质又让他们丧失了本性。而且不光是运动员,连教练员也是如此,.甚至连俱乐部的老板也是乐此不疲。” 说着,马凯走到了窗边,推开窗户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似乎屋内已经被兴奋剂的气味薰得浑浊不堪了。 “难道吴总——?”赵菁惊骇得不敢再问了,现实的这一切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个悲惨、丑恶的故事始作俑者就是康达俱乐部的老板、我的舅舅吴士明!”马凯苦笑了一下。“不妨我替你们把这个故事回忆一下吧,或许痛苦的回忆才是内心最好的洗涤剂。” “你说吧,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分析案情了。”普伊莎盯着马凯的眼睛柔声说道。声音很细微,但却像针一样将马凯的眼睛刺了一下,马凯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将眼睛再度睁开。 “这个故事应该从吴士明创办康达俱乐部开始。要使康达俱乐部扬名天下,就必须要让运动成绩鹤立鸡群。但搞体育的都明白,培养一个优秀员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不但运动员的素质要强,而且教练员的水平也要高,即便如此也要日积月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更何况康达俱乐部是一个新兴的俱乐部,难以招揽很优秀的人才。而在这种情况下,吴士明开始动了兴奋剂的主意。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利益的驱使下毕林森、王国栋、孙连朋、方明亮也都萌发了这个念头,当然还包括想要出人头地的几名运动员。而一种国外刚研制出来的新型兴奋剂则将这几个人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这种兴奋剂由于是最新的产品,所以暂时还不能被药检查验出来,他们正是利用这个机会迅速地完成了体育成绩的飞速提高、物质利益的大量获得,不论是个人的名声还是俱乐部的声望都在这两年的时间内达到了顶峰。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兴奋剂检测机构逐渐开始认识到这种新型兴奋剂,并且对这种药物的检测试验即将成功的时候,这些利欲熏心的人开始坐卧不安。而这几名教练员和运动员对俱乐部的勒索也开始在这个时候谋划并且上演了。当然,最先的步骤是杀害王振华博士,因为他们从袁海文那里意外地得知王博士的兴奋剂检查试验即将成功,而一旦获得成功、查出他们使用兴奋剂的事实,那么他们下一步的勒索就无法实施了。” “他们和吴士明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勒索俱乐部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而且勒索的这些钱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很大的数目啊?”赵菁问道。 “这些钱对于他们来说够不上吸引力,他们勒索的目的不在于勒索到多少钱,而是搞垮吴士明。”马凯笑着看了一眼毕林森几人,然后又道:“这些人聪明得很,他们知道这种兴奋剂早晚会被检查出来,到那个时候就无法再取得辉煌的成绩了,所以他们要吃一块大肥肉来弥补以后的损失,而他们眼中的肥肉就是康达俱乐部。 “所以他们这几次勒索都是大肆宣扬,弄得俱乐部里忧外患。不但债主纷纷上门,而且证券市场也损失惨重。而他们则在背地里积极行动,加上吴士明不得已向他们转手的俱乐部股份,我猜想这几个人联手拥有的股份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一,能够轻而易举地占有康达俱乐部!” “但是康达俱乐部一旦被查出服用兴奋剂,那就臭名远扬了,哪里还有什么价值呢?”赵菁很是不解。而毕林森听到赵菁的问题,掩饰不住地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马凯笑道:“勒索者们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了,所以他们的这次勒索还有第二个目的,那就是洗清自己、嫁祸他人。” “你是说嫁祸给李海峰?”赵菁有些懂了。 “是的,这其实也怨李海峰自己不争气,不但服用兴奋剂,还牵涉赌球。勒索者们正是利用了李海峰赌球需要大笔资金这一点开始做文章。先是安排普伊莎和他接近,利用李海峰竭力寻求资金的心理造成两人拍拖的假象,接下来在勒索的过程中巧妙地将李海峰的种种劣迹展现给我,让我不由得不怀疑李海峰和你。他们的打算很好——当最后大功告成的时候,把康达俱乐部的兴奋剂问题推到吴士明和李海峰的身上,至于其他人就自然而然地没有了嫌疑。” “即便李海峰有口难辨,但吴士明不会这么就范啊。他知道这几名教练员和运动员服用兴奋剂的内情,只要他将这些说出来,这些勒索者如何能洗情干系呢?”赵菁找出了问题所在。 而随着赵菁的声音,毕林森和王国栋脸上显出了笑容。 “赵菁说得没错。”毕林森瞅着马凯,古怪地笑道:“马凯,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想象力确实很出众,可以编出一个看起来如此真实的一个故事。不过,仅是一个故事无可厚非,但如果用这个故事来定我们的罪那就太可笑了。因为你没有证据,你的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就像是赵菁刚才说的,吴士明才能证实我们使用兴奋剂的事实,那么你把他找来对质吧!” 赵菁愣住了。 毕林森这样有恃无恐的态度让她非常诧异。 ——吴士明就在总统套房里休息,虽说是喝多了酒,但醒来的时候马上就可以拆穿他的谎言。毕林森怎么不担心这点呢? 她狐疑地看着马凯,马上就放心了。 马凯的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情,反而带着笑容,似乎毕林森的这一席话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说的是事实。”马凯一语双关地说道。“虽然吴士明会揭露他们使用兴奋剂的事情,但是有一种方法会让吴士明永远闭嘴。” “你是说——”赵菁明白过来,但那个“死”的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马凯冲赵菁点点头。“既然他们有这个念头,那我就成人之美了。所以在昨天晚上,我告诉普伊莎——吴士明使用兴奋剂的事件后天就会暴露。然后又故意安排今天的宴会,我猜测勒索者一定会利用这个时机下手除掉吴士明,否则便来不及了。 “不过,我却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式来杀害吴士明。明目张胆地做法他们肯定不会采用,一定会像杀害朱平和孙连朋那样非常隐秘,而且事后还能将每个人的嫌疑洗清。但这个方法到底是什么呢?我猜不出来。不过,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杀人方法,但我可以安排他们的杀人地点。于是我竭力主张将吴士明灌醉,这样吴士明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总统套房了。” 说着,马凯拿起遥控器。随着键盘的按动,电视屏幕上霍然出现了毕林森等人搀扶着吴士明走进总统套房的画面。 而随着画面的出现,其余几个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当然除了赵菁。她又惊又喜地问马凯:“你在套房里面安装摄像器材了!?” “当然。就如毕教练所说的,如果不抓到他们杀人的证据,我的这些推理只是空中楼阁呢。”马凯笑答。 而随着马凯的笑声,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也改变了。 ——毕林森、王国栋将吴士明扶到床上,头冲着外面躺下。而普伊莎和张威则匆匆离去,但不大一会儿两人又折身返回,各自的手上也多了样东西:电风扇。 只见两个人将电风扇摆在吴士明的床头桌上,成九十度的角度对着吴士明的脸。然而并没有打开开关,而是俯身调试着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赵菁问的时候这几个人已经开始向门口走去。 “他们在利用电风扇杀人。”马凯蔑视地瞥了一眼这几个人,继续说道:“将电风扇以这个角度对准吴士明的头部吹风,强大的空气流动在这种情况下造成真空状态,就象我们在被迎面吹来的强风吹得呼吸困难一样,吴士明在这种情况下很快就会窒息而死。” “但他们并没有打开电风扇啊?” “这也正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他们设定了电风扇的开启时间,然后离开。当电风扇开始工作的时候,他们正在宴会厅里饮酒畅谈,这样就造成了没有作案时间的假象。” “那他们怎么拿回电风扇呢?如果不拿回来,警方看到这个也会猜出来的啊?” 马凯嘿嘿一笑。“你忘了另一个人物——方明亮!比赛结束以后,他会匆匆赶回来将电风扇拿走。而按照他们的设想,吴士明在比赛进行的过程中早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在吴士明死亡的时间段里,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那吴士明不会有事吧?”赵菁问。 “没事,毕林森他们离开以后张警官就把吴士明移到另一个房间了,现在恐怕在酣睡中还做着美梦呢。”马凯长叹一声。“只不过醒来的时候,他会发现这其实是一场恶梦。” 毕林森长叹一声,颓然载进沙发里,但仍有些不甘心地问:“那你是怎么发现这几名运动员服用兴奋剂的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国家体育部门对他们有所怀疑吗?” “当然不是。普伊莎、张威、朱平和李海峰四个人虽然项目不同,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正是这个特点让我怀疑他们服用了兴奋剂。” “是什么特点呢?”赵菁好奇地看着马凯,觉得马凯的眼睛也并不是很小。人往往都是这样,当注意到一个人的优点的时候,这个人的缺点也就无形中消失了。 “他们四个人的听力都非常好,甚至是超出常人的敏锐。像普伊莎可以听出对方发球的声音;李海峰为了避免过于敏感的听力,不得不在比赛的时候戴上耳塞;至于张威和朱平,我也在他们的随身物品里发现了耳塞。要知道,李海峰和朱平都不会游泳、张威甚至都晕水,不会游泳的人为什么天天把耳塞带在身边呢?” 听着马凯的侃侃而谈,赵菁不禁佩服,但同时也发现和侦探较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于是她反驳道:“这也或许是个人的习惯呵,仅凭这个细节就猜测他们服用兴奋剂岂不是太武断了?” 马凯瞅了一眼张威,笑道:“自然还有其他的证据。我仔细研究了这几名运动员的训练日志,发现他们的训练成绩和比赛成绩相去甚远。像张威训练的成绩只达到抓举140公斤、挺举170公斤。而他保持的世界纪录是多少?抓举150公斤、挺举184公斤!训练水平是比赛成绩的保证,你能想象一个人在比赛的时候能举起比平时重出二三十斤的杠铃吗?偶尔一次还可以用超水平发挥来解释,但十几次都是如此正常吗?至于朱平和陈娟的五周跳也是这样,他们从两年前开始练习五周跳的这个超难度动作到现在,除了在历次世界大赛上均成功完成以外,在训练中,这个动作的成功率不足10%。甚至于四周半跳的成功率也只有25%,训练中完成更多的则是三周半跳和四周跳。在平时都很难完成这个动作,为什么一到比赛的时候就能轻而易举地完成呢?” 马凯说完,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似乎这个案子让他看到了太多的丑恶,也让他经历了太多的伤心,再也不想提及了。 而这时,电视屏幕上电风扇已经开始运转起来。 马凯叹口气后,按了一下遥控器,画面静止下来。 “如果你们很想欣赏方明亮的窘象的话,我还可以继续播放下去,但事已至此,想必各位不忍心再看了吧。至少我现在都已经没有兴趣再和你们说话了,公安部门和国家体育局的人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了,现在该让他们和你们说话了。” 说完,马凯深深地叹了口气。赵菁发现,在马凯叹气之时眼睛中又已泪光涟涟。他的头似乎转了一下,似乎要向普伊莎的方向看去,但最终还是扭过了头,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但一个女人的声音让他停住了脚步。 “马凯——” 随着普伊莎的声音,马凯晃动了一下,似乎这一辈子他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温柔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马凯艰难地回应,目光呆滞地看着房门。 “能帮我做件事吗?” 马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给大同百货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不用去我家安装窗帘了。”普伊莎的声音哽咽了,稍停片刻苦笑道:“原本我想把我家的落地窗都装上厚厚的窗帘,现在没那个必要了。” 马凯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眼泪又欲流出,他急忙仰起头,半晌才喃喃问道:“你为什么要和兴奋剂沾边啊……” 普伊莎看着马凯的背影,惨然一笑:“有的事情你明明知道会痛苦,但却不得不做,因为停止下来会更加痛苦。就象兴奋剂,当它带给我成绩、荣誉和金钱的时候,我想摆脱也摆脱不掉了。我曾经想,这件事结束以后就退役、然后远走高飞——” 普伊莎又看了一眼马凯,但看到的仍只是男人的背影。“我还曾经想和你一起,甚至不需要花前月下,不需要汽车楼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但、但或许是报应吧,兴奋剂让我得到了许多,但最后也把我的所有都夺走了,甚至是我的爱情。” 当“爱情”两个字灌入马凯耳朵的时候,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痛苦,泪如泉涌。 他想转过身,再看一眼心爱的女人。他也知道,普伊莎此时也正这样看着,看着心中的男人。但马凯转不过头,他也知道即便转过头去,他看到的也不是那个美丽的普伊莎。 一道无形的墙早已经他们远远地隔开。 他只知道,多年以后,当他看着数十年前的比赛录像的时候,当他看到那个穿着超短裙在赛场上舞蹈一般比赛的女人时,他会如此刻一样泪如泉涌……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