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织田信长2·桶狭间之卷》 疑惑 信行终于无法忍受他身边这些人的阴谋,他不是个有器量能让弟兄们协力共创未来的人。 这意味着他无法通过信长所给予他的考验。而在此时,这一些反信长派人们的想法也都不单纯。 信秀在位时,他们也确实是为了织田家的将来而考虑是该让信长或者信行来继承,然而现在林佐渡与柴田权六之间已是非常露骨地在争相扩大自己的势力了。 权六之所以会帮助信行争取织田家主的地位,是因为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执政,一切事情都可以照着自己的意愿来实行。林佐渡对此也相当明白,由于本身的优越感作祟,他无法忍受尾张一国的主权落入权六手中。 此外,佐渡的弟弟美作、信行身边的侍卫佐佐藏人等,也都各怀鬼胎。 美作心想,无论如何,现在一定要让哥哥和权六联手起义,等列胜利之后,再来处置权六,因此权六根本不是问题。而佐佐藏人心想,如果胜利的话,就可以直接操纵信行照他的话去做,远离佐渡及权六,那么他就可藏书网以实现掌有实权的梦想。 至于角田新五郎,更是狡猾,他现在贵为守山城的城主信长、信行的弟弟喜藏的家老,也因此他先拥立信行来对付信长,然后届时再看风吹向那边,他就往另一边站,甚至他还可以等到两败俱伤时,完完全全接收守山城也说不定呀! 总而言之,在反信长派未结束之前,他们之狸呢!他再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了! (这么看来就算事情成了,但那以后一定就是他们两人的斗争了……) 这样,举兵反叛打倒信长不就成了一件没意义的事了吗?再加上那个佐佐藏人也好像刻意不让我见到信行似的,而信行在会议席上,几乎没谈到任何一句像样的意见,这不由得不令人怀疑。 (难道是这个佐佐藏人压迫信行做为他的傀儡?) 想到这点,不由得使他再回想起佐佐好像处处都有着强头的姿态! (这样下去,我们兄弟岂不是笨到把主公家的末代给败掉,这岂不是遗臭万年,叫世间的人笑话我们……) 银河之叹 佐久间出了末森城之后,他把一度朝自己家的马?99lib.首转向清洲去了! 为甚么转向,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林美作所讲的话及佐佐藏人的对话,都令他无法相信。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信长,果真如美作所说的,他的行为已经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吗?自己必须去确认一下。 太阳已渐西斜,但还是非常炎热,一挥马鞭,人马一身都是汗。 到达清洲时,夕阳就像要被美浓平野的地平线给吸了进去似的,满天彩霞。 “好一段时日没见面了,今天特来拜访,请你转告殿下说佐久间求见。” 当他这么说时,侍卫的森三左卫门已到玄关来迎接他了。 “欢迎!欢迎!” “三左卫门先生,信长殿下一次就娶了三个妾,让她们住进宫来,他的行为真如传言所说很乱来吗?” 三左卫门很暧昧的笑了一笑:“殿下所做的事情,岂是我们所能判断的呢!来!我带您进去,由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吧!” 大学点了点头来到了信长的客厅。 本来想,夕阳西下,不正是酒宴开始之时吗……然而信长还留在房间里,而且还有一位是不曾见过面的老人,好像很专心地在写着甚么似的。 “你倒是挺努力的,大学以为你早已回到深宫去了呢!” 信长回头看,哈哈地笑道:“这位是新来的根阿弥一斋。有甚么事,你说吧!没有关系。” “没有甚么事,只是来看看您而已呀!” 这时信长摇了摇手让根阿弥也停下笔来。 “你没事会来吗?好!我让你见识见识。三左呀!带我那三个爱妾来吧!” “是!” “大学就是为此而来的呀!要是那些都是事实的话,那么你也想要给信行一些意见了!” 而这句话可说是正中了大学的心怀。 “不!没那回事……” “不必隐瞒了。你们今天集合在末森城里,我这信长的作为给了你们许多的困扰,为此你们不是也商量对策吗?给你瞧瞧我信长的爱妾……” 这么说之后,信长又以严肃的口气说道:“大学呀!” “是!” “你比我更了解女人!女人可说是很奇妙的呀!” “是吗?很奇妙吗?” “我呀,一口气娶了三个女子,本来我想有可能会特别偏爱他们其中一位。然而事实却不然。三个人各有各的特色,无法分出高下,叫我都爱呀!要是有四、五个人时也会这样吗?” “殿下,要是情况一样的话,你还想增加吗?” “哈——,或许会增加,也或许不会再增加。要是增加太多,等到厌倦时,不好善后也是件麻烦事!” 大学一直以尖锐的眼光看着信长。这时,在一旁的老人根阿弥突然打岔说道:“以我浅见,四、五个人还实在嫌不够,我也这样告诉过殿下。原本‘美’这个汉字,就是羊加大这两个字的组合。如果是壮大的羊,常常是一头公羊带领着三百头的母羊,而且它能让每只母羊都得到满足。这就是美的极致了!也就是说这是美!自古以来,英雄本好色!而殿下就是英雄呀!所以,我看还是拥有三百人好好地玩玩……” 听了这话,大学呆望着这位轻薄的老人。 但仔细一思量,就发觉到信长之所以这么说,有可能是要掩饰自己的思虑,而这老人只是帮助他掩护甚么似的。 森三左卫门真的带着那三位爱妾来了! 大学一眼就先看到她们三个鲜艳豪华的衣服,他惊奇地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好像是加贺染的绢。 最前头的阿类穿的是白底绢,从肩膀下来有一串的桃花浮现在衣服上,接下来的奈奈是菖蒲花,最后面的深雪是牡丹花。 “怎么样?大学,不仅人漂亮,穿的衣服也很棒吧?!在京里不容易买到的布料却都集中在这清洲城里,随之许多金钱也都落了进来。甚至有人预言我信长将来会成为日本第一大富人。在此不仅是物品、金钱流进来而已,就如这位根阿弥也是,我信长没那么小气,需要到处设关卡收税,他就是流落到此地的大学者,对吧?根阿弥。” “是……!不敢当。” “阿类!” 接下来,信长叫着生驹出羽的妹妹,她微微地点了点下颚。 “难得大学光临此地,我们想喝一杯,你去准备吧!” “是!” “还有奈奈和深雪,听阿类的指示去帮她,把佳肴、杯子送上来。” 这又令大学开了眼界。 那里是像林美作所说的。宫里一点都没有混乱的迹象,在她们三个人中,已经可以感觉到有一定的顺序。就如那轻薄的老人所说的话一般,有着一.99lib?种调和感——“美”。而这事更可以从她们端来美酒及佳肴中一目了然。 就家格、气质而言,都是以阿类为首,其次是奈奈,再下来是深雪,即使从她们的言行举止,也都可以感觉到这种一定的顺序。 大学渐渐地感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虽然信长时时会说出一些令人难以想像的话,然而那都好像不是他的本意。 (要是信长根本就是信行所无法匹敌的人物时,那情形会变成甚么样子呢?……) 为了主公家,如果就如此轻率地决定而杀了信长,那么一切也都结束了…… 大学喝了好几回合的酒之后,说道:“信长殿下,我大学有一事想请教。” 信长假装喝醉的样子,摇了摇上身才回答道:“甚么事?你说呀!” “说实在的,最近我和左卫门之间的关系不太好。虽说兄弟吵架是件不好看的事,然而对方却一点都不肯让步。有时我甚至想一刀把他给杀掉算了……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冲动了呢?” “是太冲动了,绝对不要这样。”信长很简单地摇了摇头:“左卫门是个不爱慕虚荣而又诚实的男人。你应该把事情分开来,好好地跟他谈谈。他也不是个笨得不能理解的人。这世间没有比骨肉相残的事更不值得的了!” 大学听了不由得低下头去,他满怀感触。 当然,他说兄弟二人不睦是谎言,然而,从信长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他对左卫门的评语是真的。 (信长殿下……难道也悲伤要与信行来争……) 对信行而言,他似乎已被四周的人所蒙蔽,而不得不做此决裁的样子,然而就这样地打起仗来好吗…… “殿下,我已经喝多了,再喝的话,很可能在回家的途中会从马上摔下来!” 大学把杯子盖起来是在过了八点的时候。 “是吗?好吧!那我就送你到大门。” “殿下,这样不太好……” “不要客气,我也想吹吹夜风。” 大学站了起来。 然后,就在出了玄关之际,突然回头看向信长。 “好一个月亮呀!” 信长不知为甚么说了这一句话。 他实在想鼓起勇气把信行派的阴谋都说出来,但是欲言又止。 要是信99lib?长听了,一怒之下攻打末森城,那就太对不起信行了。到底大学还是信行这边的家老啊! 信长摇摇晃晃地跟着大学走向了大门。 在两侧繁茂的夏木树上高挂着美丽的银河星辰,和那银河融合在一起的是月亮的光辉。树叶的影子点点洒落地上,也从他们两人的脸上飞逝过去。 “好了,大学,你就在这儿上马吧!” “是,殿下也请回。” “喔,回去吧!但在你回去之前,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 “甚么事?” “我们都不能做出教母亲伤心的事啊!” “甚么?是指土田夫人吗?” “也只有你们兄弟俩真正担心着织田家的未来。然而,要是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时,那就只好格杀勿论,这是对信行而言。只是如果我杀了信行,会令母亲伤心。就是这样。上马吧!” 信长说完之后,马上转背对大学,匆忙地向玄关走了回去。 而那些话对佐久间大学有如晴天霹雳一般,好一阵子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露水黯然 佐久间大学骑上马,走出城门之后,一度下了马。 月光似乎又亮了些,照在道路两侧的露珠上。而那些被照得闪闪发亮的露珠,如同地上的宝石。 大学停住脚步,抬头向夜空望去。 东南风微微地吹着,使得天空的云缓缓移动,好似有着初秋的气息。 然而,当天空的云遮盖了月亮时,大学突然把视线移回地上。 在刚刚还那么闪闪发亮的几千颗露珠,一旦失去了月光的照射,它们在这大地上是一样的灰暗。 大学不经意地吁了一口气,他在等候那团云离开月亮。 然后,云破月来,地上又恢复了先前银光闪闪的露珠。 “会发光的原来不是露水,而是月亮啊……” 大学对自己忘了月亮而对着不发亮的露水生气,感到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么,现在织田家的重臣们,岂不是要去抹杀那真正拥有光辉的月亮吗? 无论他是信长或是信行,反正要以一人为中心,大家团结起来,就如那几千颗发亮的露珠一般。要是他们二人真自相残杀,那么大家岂不是失去了中心吗? 大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要告诉信长有关家中的动向,请他做裁决。 信长也说过不能做出让母亲土田夫人伤心的事。 他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是呀!现在再不说的话,或许会演变成弟弟被兄长所讨伐也说不定呀!) 大学急急忙忙地赶了回去,又站在大门前。 “啊!这不是佐久间先生吗?您忘了甚么东西了?” “是的!我忘了一件重大的事情,我要再见信长殿下一面。” “请!请您直接进去。” 大学突然感觉到,到现在还未关上大门,也未免太粗心了吧!他这么想着,就在绑好马进了大玄关时,发现森三左卫门正坐在那边等着。 “大学先生,您果真是忘了东西!” “吔?你为甚么这么说?” “殿下说大学忘了件重要的东西就回去了,等会儿一定会回来,来时就直接带进来,殿下正在房间里等着您呢!” 大学一听,背脊都寒了,还好,还好回来了呀! 原来,信长特意送我出门的用意即在此啊!他肚量之大,勘十郎信行简直就不能比!他想着,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三左卫门带他再度回到房间时,信长出声地笑了。 “想起来了吧?大学,来吧!过来再重新喝一杯吧!” “不好意思。我大学看到天上的月亮,终于领悟出自己的卑微。” “好了,好了。你忘了件重大的事就说要回去了,我之所以送你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想起来……不过,这样也还好啊!” “我很惶恐,想请信长殿下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是要我原谅勘十郎信行吧!” “正是如此。” “勘十郎这家伙,不但不给我意见,还受到权六、林兄弟及佐佐藏人等人的煽动,企图和我一战……对吧?” “您的眼光,我真是佩服,佩服!” “哈……这种小事……只是写在你脸上的文字,被我和此地的这个学者所读出来而已。大学!你就当作在脸上也可写字就好了。” “是!是!” 现在那曾是问题的三美人已经不在了。轻薄的老人根阿弥一斋神机妙算似的坐在桌边。除此之外还有刚刚先进来的森三左卫门,其他的仆人都已离去。 “说来听吧,大学。勘十郎的生命我自有打算。你安心好了!他们何时要在何地举兵?” 信长这么问着,根阿弥又正经八百地拿起笔来,好似要把大学所说的话都写下来似的。 大学又一次地觉得他一身都是冷汗。 “时间是八月二十日前后,到时看情况而定。” “喔,八月二十日前后……那不正是收割稻子的时候吗?” “是的,正是。” “这么看来,这不是勘十郎的主意,应该是权六的主意吧!然而林美作这家伙也一定又加了甚么主意吧?” “是……正是如此。” “哈——听到这里,几乎就可以想像到对方的陷阱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了。怎么,他们想来偷割我筱木三乡的良田……然后引我生气而出城。等我出城之后,再由埋伏部队进攻掠城,叫我没城可回而讨伐我。他们是这么打算的吧!” 大学这是第三次感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所濡湿了。 但是信长却很开朗的笑着。 “大学,我从孩提时代就以草绳代替腰带,在这领域内到处乱跑,你知道这是为了甚么吗?” “嗯!难不成您从那时……就……” “哈——这事我早就了然于心了。不!比我想像中还迟了好呀。勘十郎,要是让他走在田间,他准是迷路的,无论是佐渡、美作或是权六,他们怎能和我这用脚去实测过这土地的人比呢!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小河的宽度,田的深度。再加上一条绳带,甚么样的城墙我都能越过。对于我这样的一个人,叫我出去,然后要取我的城池和99lib?生命。这种企图还真亏你们想得出来,真是好笑!好!大学,你向前来!” 这时的大学已完完全全地被制得心服口服,无话可答。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信长的真面目。 他自己也曾相信那信长就是个笨蛋。然而事实上,信长思虑之周延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企及的,而且现在他也明白信长经过许多的锻链都是为了他的将来而努力。 曾被人非难的野游,在干涸的河川上滚了一身泥,半疯狂的远程乘骑,这些都是曾令大家皱着眉头抱怨的事,然而那些事情是造成现在他比家中的任何一位家臣都更了解领内情况的原因啊!每次看到他就一定会看到他身上的带子,原来是为了应付危急之时所做的准备!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而这么样的一个人物,在已逝殿下的葬礼上把香投向牌位,是他以愤怒来代替他的吊祭……而明白这点的,在家中所有的重臣里也只有大学一个人而已。 (还好!我要是那样就回去的话,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舌九九藏书头打颤,连呼吸都显得急促的大学,向前挪去。 “学者先生,地图。” 信长对根阿弥点了点头,而可笑的是,这与白天在末森城所看到的是同一张地图,现在却展开在大学的面前。 “大学呀!既然现在知道地点是筱木三乡,那么对他们的手段也大概都能想像得到。他们呀!想把我信长引诱到于多井川的对岸去,然后大概会有四、五百人从这条路上来偷割三乡的稻米,好不容易长成的稻米也没有必要让他们给糟蹋掉,这样吧!在他们出兵的前两天,在此筑一道墙。” 信长又回头对着根阿弥叫道:“红笔。” 取过来之后,就用笔尖在地图上做了记号,然后抬头看着大学。 “这个围墙……到底由谁来造啊?” “不用说也明白,当然是你呀!” “……” “记住,?99lib?这儿是越过于多井川之后的名塚,看清楚喔!在他们出兵的两天前必须要完成它。一旦着手,就要日夜赶工,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建造起来,这样会令他们吓一跳而来攻击这围墙。” “要在山里建筑围墙,这恐怕很难吧!” “这我不管。然而那边的林兄弟及权六那些家伙平日不是都很看不起你吗?你就好好地表现给他们看吧!” 大学又吓了一跳。 这句话又一针见血地说中了佐久间兄弟的心了。 “那么,殿下,你会马上出阵吗?” “不!我不会。”信长笑着回答道:“不会马上出阵,但一旦我出去,那就是胜利了。然而,你要记住,在我去之前,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一定要死守着围墙。” “只有两天造的墙……” “不光要靠墙,要靠意志力呀!然而也不能乘胜追打出去。只要打出去就是讨死。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需努力苦守围墙。放心吧!在你背后有我信长做你的靠山。哈——” 在他豪放的笑声中,大学也忘了自己的存在。 “我明白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他拍着胸脯,信心十足地说道。 神出鬼没 第一次对信长有了重新的认识,以往他是笨蛋的想法,从脑中一扫而空,而且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位笨蛋,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可做为重臣们的表率,他是他们的磐石,为此他也受过相当磨练。 佐久间大学这才了解到为甚么当初先主信秀不肯废除长子的理由何在了。而平手政秀又为何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信长的身上。还有那才华横溢的浓姬又为何甘心跟随信长。他全都明白了,大家都被信长所牵引着。 而且,越接近他越发觉到他的伟大。换句话说,就是男人发现到男人中的男人,而且深深地被吸引着。 就这样,末森城所有的协议都传入信长的耳朵里去。权六他们决定举兵的日子是八月二十四日,这是在二十二日的中午决定的。 大学为了送这消息给信长而飞奔前去。 信长笑着说:“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再碰面。” 说完他就往城里的马场而去。 大学也马上请人来搬运已准备好的木材,在越过于多井川名塚的地方开始建造围墙了。 当然,这消息也一定会传到末森城去。 “报告,佐久间大学的手下,现在把木材运到名塚,看来好像是要筑墙。”暗中看守着筱木三乡稻田的部下回来报告权六。 “甚么大学的手下……” 他歪着头想了一下。 “哈——这是我的大意啊!” 他拍了拍膝盖。 “原来,他是在偷取领地呀!当我和林佐渡在划分的时候,竟然没想到佐久间兄弟的份。这倒是我们的失算!” 在他认为,大学一定是报复他们没有分领地给他而投向信长那边去了。 “这倒是件很好笑的事呀!仅剩一天能造好围墙吗?我这边在二十四日的早上就出发了。” 他实在觉得好笑!在嘲笑当中也马上派人去通知林佐渡。 佐渡和美作也都是这样认为。 “原来,大学心中所想的是那个啊!这样也好,越少人分享利益越好。” 他们笑成一团了。 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要出兵的这件事已被信长知道了。他们能想到的只是信长已沉醉在那三个小妾的身边,无法自拔,等到他们出兵时,信长一定会吓一跳地说:“这怎么可能?” 他们坚信如此,再加上信长那火爆的脾气,只要一听到他们出兵,就会在一怒之下冲往于多井川的对岸来了。 这样,那新筑的围墙不就成了他的障碍了?! “搬运来的木材,如果真做了墙的话,那也跟割稻一般地把它给踏平。怎么会有人做这么愚蠢的事?想在两、三天内筑好墙,真是笨得可怜啊!”对方如此地回覆了柴田权六。 这是二十二日的傍晚,隔天二十三日,天未明时就下起了豪雨。这台风是来得迟了一些,刮起了南风,吹动着成熟的稻穗,使得每株草都被吹得倒向一边…… 柴田权六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感觉到胜利了。 他想,如何能在这暴风雨中建好围墙呢?连一根木材都立不直呀! “大学这家伙,如果早一点决定自己的主意,或许还会造出个围墙的形状呢!” 然而,对方却在早上就已完成了围墙的一大半。 从二十二日的中午开始到第三天的早上,用了近三百个人丁,终于用完了所有运来的木材,他们真是不眠不休地工作着。 在信长的救援来到之前,无论如何一定要守住这儿,这对大学而言实在是摆上了他的生命。因为信长要他守住这里,却没有告诉他甚么时候会来。 就这样,一边是忙着造围墙,另一边却做攻击前的休养。暴风雨在二十三日过去了,二十四日的早晨,真可说是万里晴空、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还真教人难以相信昨天是个暴风雨的天气呢! 柴田权六站在千百人之前,在天未明之时就起身朝著名塚前进。 破晓时分。从堤那边的小山丘上,可以看见一座堂堂的围墙环绕着小山。 “还真看不出来大学这家伙能做出这样的事!”在马上的权六,觉得这件事真是怪得好笑。 “那个家伙根本不懂得何谓作战,他以为那是女人节日所用的装饰坛,这可不是好看的,他想让那些活着的武士都逃不出来吗?好吧!各位,让我们把这个围墙给踏平吧!” 在将这个围墙踏平之前,信长一定会出城来,一旦出了城,那么林美作、角田新五就会依照权六的手势攻向清洲,如此,信长一定会渡河到这边来,这即是双方夹击他的时候了。 这个算计,一定可以顺利进行的。权六深信不疑。 “无论如何,先用弓箭一口气取下城墙。取了城墙之后,立即在墙上插满我们的旗子,当那个笨蛋殿下看见到处都是我方的旗子时,一定会大吃一惊地跑出来。” 此刻的时间正是八点。同一部队的三个势力合而为一,从正面展开攻击。 哇的一声,当开战的箭射出之后,情况还算好,但是接下来当他们转为突击时,权六一方却没有获得好处。 这个看来只是装饰用的围墙,却射出了多于己方数倍的箭,而在红土的悬崖边,对方的木屑与石头如雨般地落下。 不!还有更糟糕的事,那就是昨日吸足了雨水的99lib.红土,令攻击这一方的士兵很难立足而滑落下来。 “这样不行,我们一定要先开辟一条能够踏脚的道路才成。” “退呀!退呀!先退下,再重新考虑作战方式。” 此刻,围墙上一度出现欢呼声。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到底在做甚么呀?难道柴田的部下都是无用的家伙?” “既然没用就不要来,否则就会跛着脚回去。” “甚么?等一下我一定要撕裂你们的嘴。” 对方的冷嘲热讽,实在令人难忍,于是他们又派遣一个部队前进,但是这一部队也只有半数可以越到第一道栅栏的附近。此时,从上面又有装着雨水的桶子倒下来,使得这些士兵们又一样地滑落下去。 “哈哈哈!又增加不少泥团子,对了,可以把他们串起来。” 在可以看到对方脸孔的近距离内,这些滑倒的人堆积如山,而箭又射了过去。这么一来,权六再也无法安稳的站立了。本来是想要让信长大吃一惊的权六,如今自己的一方却饱受惊吓。 “如果这时候信长出现,事情可就不妙了。好吧!我们架成人梯,斩杀过去,只要攻入其中,那么这一夜之间所造成的围墙,根本不足为惧。” 战争时,力攻一方的损失往往是非常惨重的。 权六根本忘了要出来偷割稻米的事,只是在泥土上跳跃并呼喊着。 大家手牵着手,接二连三地想要爬上墙,但是却又滑了下来,之后,又继续地爬。 此时,柴田军的背后,突然响起“哇”的一声,一阵人马以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的声势向他们冲了过来。 “那是怎么回事?是地震吗?” “不!不是地震,因为地面并没有摇动。” “是大风吗?” “别开玩笑了,这是个万里晴空的天气。” 说着,突然有个人大声地狂叫起来。 “洪水来了,洪水来了,昨天的豪雨在信州造成洪水了。” “甚么?洪水?” 说着说着,木曾谷所积压的豪雨穿过谷底,以数百头奔马并进之势袭击了过来。 于多井川以庄内川与上流的龙泉寺川在清洲前端的五条川汇合而闻名。这里的土地肥沃,是稻米生长的好地方,所以在两岸的河堤边有许多的水田。然而,浊流突然奔腾而来,使得这里在顷刻之间成了河床。而与清洲之间的桥梁,也被川流激荡得摇摇晃晃,彷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冲走。 “好大的洪水!” “桥快要被冲走了。” 如果这个桥被冲走,对柴田军而言,可是一件惨痛的事。 因为如此一来,信长就不可能来到这名塚了。也就是不必害怕会有人从佐久间大学围墙的背面攻击过来。但想依原来的计划,将信长引诱至此,如今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见到浊水在刹那间如海水一般地淹没平原后,柴田权六一边笑着,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似地打住了舌头。 “好吧!先坐着歇会儿,等一下一定要把大学的头给带回去。” 但是,这场战争并非是权六一个人打的,所以其中颇富趣味。 “无论如何,先喘口气再说,你们总是要把身上的泥给冲掉吧!” 就在说这话的同时,应该是要去攻打清洲城的林美作那一队,突然从右边的森林出现了。 “呀!莫非已占领了清洲不成?真是件怪事!” 权六朝着人马的那一边走了过去。 “美作先生,你怎么会来到这边呢?难不成清洲已经得手了?” “不!我改变了作战方式,非改变不可。” “甚么?改变作战方式?你怎么可以如此自作主张呢?”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信长根本不打算出城,而如果这名塚的墙不取下也实在于心不甘。既然对方根本就不想出城,那么我从哥哥那里领来的五百到七百的兵力,根本就无用武之地。” “所以你就来到这里喽?” “不错!要是能攻下这个围墙,或许他还有可能出城。柴田先生,你到底在做甚么,这又不是本城堡,只是个装饰的小屋罢了,为何会攻不下来呢?好吧!那么就看我的。” 柴田权六被这话气得咬牙切齿,忍耐地说着:“美作!难道你没有看到这洪水,桥都已经被冲走了,你就是渡过那个桥而来的。信长再怎么生气,他也无法渡桥前来的呀!” “别担心,今天天气这么好,洪水会马上退散的。在此之前,我一定要把那围墙给攻下来。好!你就坐在旁边观看吧!” 事实上,在美作的内心却是这么地想着,如果这个围墙被权六攻下,那么这里的良田都要归他所掌握了,届时,也就拿他无可奈何,所以不如放弃那边的城,先来到这里取得发言权,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件事,权六当然也了然于心,这令他怒从心起,只要一生气,他就会如猪一般威猛地站了起来,而依权六的习性,他会当场离开。 “好吧!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先在此交换一下。各位,美作先生已经率领他的军兵到来,我们就退到左方歇会儿吧!” 权六说完,立刻起身离去,一脸不悦地将阵地移向上游。 (等着瞧吧!我攻不下来的,美作你也别想攻得下来,就等着看他.99lib.的部队变成泥团子好了。) 权六转移了阵地,美作则微微地笑着。 “权六先生,得罪了。我们开始吧!” 美作这一方也是一无所知,他们和权六一方一样,认为那只是一夜之间盖好而用来装饰的墙罢了,果然大家又变成了泥团子。 美作站在箭射不到的地方,并且拍着胸脯指挥军兵。 他的哥哥林佐渡,是织田家最上席的家老,从信长那边得到那古野城城主的名位,并且以此为荣。但是弟弟美作却十分不以为然。美作常为哥哥感到羞耻,因为这么一来织田家将会落到柴田权六的手中。 信长虽是个大笨蛋,而信行也并非是甚么人物,反正都是笨蛋,只要把他们当木偶般弃置国内一角即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煽动哥哥压制权六,无论如何,一定要先得到尾张一国,这是美作的想法。但是哥哥这一方却一直无法做最后的决定。既然如此,只好杀了哥哥,而由自己取而代之。在战国时代,这种想法,即是履行蝮之道的野心家们一致的想法。 因此,当他认为信长没有出城的可能时,就转移阵地来到这平原边。他得罪权六,改由自己来攻打大学。 守着围墙的大学一方,由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的动静,但这却令他感到不安。 他所恐惧的,并不是林美作的攻击。 因为林美作的攻击与权六的攻击,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己方只要防守即已足够,问题乃是在于多井川的洪水。 因为从木曾到信州的谷很深,这么一来,浊流的水位高涨许多,所以洪水没有退散的余地。 如果洪水无法退去,那么信长方面也难以派援手前来。 “报告!” 一位近侍单膝跪在大学的面前,这时的大学正望着美作的攻击及浊流泛滥的形势。 “来自末森城的武藏守先生,也率兵朝这里前来,难道我方不打算进攻?” “甚么?勘十郎信行也出来了。” “是呀!他们认为无论如何都得攻下这个城墙,这是他们的作战方式。” “好!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那么我们为何不攻打出去呢?你看,柴田先生的部下都已驱散在那里。” “甚么……” “瞧!柴田一方的人都脱去衣服正洗着身上的泥巴呢!现在进攻正是时候……” “闭嘴!” 大学厉声叱责着。 “无论如何,在信长殿下的救援来到之前,我们一定要守着城,这是殿下再三交代的事,不许再说这种无意义的话,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这么说的同时,大学也想到—— (难道我的一生就这样地结束吗?) 虽然信长奇策纵横,但是在这大晴天竟然会出现洪水,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全都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啊! 而且,美作的军队在桥落之前渡桥前来,这也是命运之神背向自己的证据啊!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即使我被晒成乾,也要死守在此。) 他内心充满憎恨地抬头望着天空,这时已经过了正午。 城内所剩下的粮食,大概也只能维持两天,而我们这边的人数连林美作的一队人数都不如。 “报告!” 又有传令来了。 “甚么事如此大惊小怪呢?” “武藏守军队的后面又随着角田新五郎的一队,他们从左下方的田里如风一般地席卷过来。” “如风一般地席卷过来……别说这种无聊的话,今天有风吗?” “那么,请指示。” “我已经指示过了,别再问第二次。” “是!” 在传令兵下去后,佐久间大学苦笑着。 “敌人的旗子如风一般地席卷过来,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吗……” 说着,他再度地睁开眼睛,望着下面的稻田。 “咦?” 大学把小手交叉于背后。 他看到有新的旗子出现于田边所种植的稀疏树林旁。 “哎哟!这不是织田的五个木瓜旗吗?是的!是的!那是信长殿下,殿下朝这边过来了,他渡过河了……” 说着说着,佐久间大学如同发现宝贝似的赶紧跑了下去。 援救不及 林美作和柴田权六两人都开始紧张了。 这么小的一个山崖,竟然会是如此大的障碍,这是他们事先没有想到的。当他们爬到一半时,由上倒下了一桶雨水,使得他们如遇雪崩似的滑落了下来,并且人群如泥团子般的堆积成山。 从山的上面又有箭飞了过来,造成很多人受到重伤。如此一来,根本无力再绕远路。 要是绕远路,一定会成为柴田方面的笑柄,并且由他们所取代……美作如此想着,造成自己的行动受到了束缚,他只好不断地操作同样的命令。 “无用的家伙,那么小的一座山崖,难道无法越过吗?” 在他手持小枪坐在马鞍上叫喊的同时—— “美作!” 突然有人从左方贴近耳朵叫着自己的名字。 “甚么事?怎么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当美作别过头一看之后,他的眼睑刹那间再也阖不起来了。 在灌溉用的小河中,有个人站在自己的背后,对方身材高挺,而在自己身边的马头,正是一身是水的肥马——连钱苇毛。 马上的主人,正是他认为应该现在会躺在爱妾膝盖上的信长。 “美作!” 信长又叫了他一声。 “看你好像很认真地在作战嘛!你只看前方而忽略周边的动静,如此岂能做好指挥工作呢?看看权六他们,正快速地想要逃到堤防那边。” 美作朝着信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时他有如失了魂的傀儡般似的。 原来正在洗着身上泥巴的柴田军队,在信长埋伏部队的追赶下正半裸着身体应战。 “你再看看这边吧!那是角田的军队,他们被我们打的有如一群失去尾翼的蝗虫或麻雀似的。” “……” “你再挺起背来瞧瞧,从末森城的方向有整齐的旗子排列而正渐渐前进,看到了吗?” “啊!连末森城都……” “哈哈哈!” 信长张口大笑着。 “放心吧!那前进的部队并不是我的军队,而是勘十郎做了违背良心的事,要把刀刃指向兄长的我,如今他良心发现,正带着自己的军队朝本城而来。” “……” “如何?对于这种作战方式,你有何心得呢?美作。” “我……我完全不明白。” “你说不明白,倒满诚实的。你知道我是如何渡河前来的吗?” “不!我完全不知道。” “真笨!小时候我经常在干涸的河川上步行,现在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用意何在吗?” “啊……那……就是……” “对于附近的每一条河川,我都了如指掌,关于其中深浅、出水多少、那里会造成深渊,我都曾一一加以调查,现在你还会笑我是个笨蛋吗?美作。” “这……” “来!把你的枪刺向我吧!其他的人可以原谅,唯有你,原谅不得。” “……” “别怕,否则会很难堪。你煽动哥哥佐渡和权六连手,并且胁迫勘十郎举兵,你才是真正的主谋。主谋也要有主谋的样子,要懂得如何进退。怎么样?你是主谋吧?” 信长的每一句话都令美作焦急万分。 “大家!大家呀!” 他策着马往前走了一步,这时空中响起另一号令。 在美作和他的军队之间,信长引以为傲的枪队已经筑成了人墙。 枪声“叭叭叭”一连串的响起。 “别吵!谁吵枪支就对准谁。” “你们保持肃静,我方会原谅你们的,安静一点。” 森三左卫门已经在美作的背后,安抚着美作的军.99lib?队。美作的嘴唇发白,手持着枪咽了一下口水。 “美作,你知道我为何要出现在你的面前吗?如果你明白的话,就马上切腹自杀。” “甚……甚么……岂可如此?” “这是你自己一人所造的罪,如果你切腹自尽,我就能够原谅其他的人,自己切吧!” “不!这样不公平。” 美作拚命地摇首呐喊。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这些都是勘十郎公子的意思……还有柴田先生……哥哥佐渡,以及守山城的……” 他急促地说着,就在刹那的空隙中,信长的长刀挥了过去。 “哒!” 青空响起一阵和信长之气相吻合的撕裂声。 四尺二寸的豪刀一闪,美作的首级从刀枪之下抛向虚空。 片刻之后,血如彩虹般地喷洒而出,美作的胴体就这般地倒向马侧。这时候,.99lib.信长的马朝柴田军的后面追赶而去。 败战与道心 当柴田权六知道信长已越过河川而来的瞬间,全身不禁毛骨悚然。 这个人的兵法比美作更加优越。 (越过浊流而来……) 单单这一点就可以察觉到他的军势有多威猛了。而且,他的军队和美作是面对面的,居然能让对方在丝毫未察觉的状况下渡河而来,凭这点就足以瞒天过海,迫使敌方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那个狠角儿,很高兴地骑着马走出来,对他而言,实战和战争游戏并没甚么差别。 原来信长已有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佐久间大学才能镇定地和我们应战。 (这下不就完了?!) 当他有这种直觉时,信长的兵马已经分成三小队前进了。一队是朝着角田新五的部队前进,一队朝藏书网着林美作,还有一队就是朝着自己的方向—— 这么一来,权六也成了把生命置之度外的猪武士了。 他派使者到美作那儿去报消息。 “——这么一来的话,我们也只好把他们引诱到河口去再攻打他们。贵公请往河川下游的南田方向,摆好阵势好做正面攻击。对方把兵马分为三队,这对我们而言,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啊!我们可以各个击破,最好再夹击信长。” 他一边这么交待着使者,一边整顿自己的兵队往河川的上游去。 然而,这也正中了信长的谋略了。 信长比权六更希望能将他们各个击破,为此,他才特别把部队分开来诱敌入瓮。 “各位注意,我们要踏平此地。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背后河川的浊流正好是弯曲的地方,前面有好多矮树枝丛,正好可以遮盖住信长兵队们的视线。 “在我们踏?99lib?平这里之前,先躲在这些矮树枝丛里。大家都知道,对方也只不过是个饿鬼大将带领一些娃娃兵而已。等到他们接近这矮树丛时,我们再一举包围他们。这么一来,我们就可退到河川下游去了。能退的话,那就大有希望了。美作就会改变方向对他们做正面的攻击了。” 权六在此喘口大气说这些话时,美作的头早已离开他的身体了。不,不单单是美作而已,角田新五也在稻田间成了个无头尸体了,然而,权六对他们二人的遭遇,却是毫不知情! 柴田的兵队躲在矮树丛里改变了他们的方向,向着织田兵队来的方向,而敌人也如权六所说,一直线地前来,看来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看吧!我想他们也不过尔尔,正如我所料。好吧!我们就一举把他们追赶到下游去吧!” 乘势而追,当权六军队出现在矮树丛的南方时。 “不要退呀!追击他们呀!” 信长这方的部队早已在矮树丛边,等待权六们的出现。 此时,权六的背脊都寒了。 因为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威风凛凛坐在连钱苇毛上,手持马绳,发号司令的信长。他可真说是勇猛又神出鬼没呀!而他身边的部队也只有五十人左右,个个手持盾牌及枪,看来很是威猛。 本来,从树丛里出来是要让他们吃一惊的,没想到居然是敌人在等候着我方出去。对方完全地掌握了他们的心理。本想欺人,反而被欺。 (这下子,真完了。死期到了!) 急忙掉转马首往回走了十来步时,突然有个人影出现在权六的眼前,用枪指向他,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谁?” “佐佐孙助,来取叛逆臣子权六的头了,看刀!” “甚么!孙助呀!凭你就能取走我的头吗?我看你不如去取些饭来给我吃还差不多。反正我也饿了。” 说时迟那时快,权六从自己的马背上换骑了孙助的马。孙助的这一刀只刺在马腹下的空隙。马吓得把后脚向后踏了两、三步,而当马的四肢不完全地立在地上时,有一支枪却已朝着佐佐孙助的肩上砍了下去,他就这样手还拿着枪地倒在地上了。 “实在吓我一跳。这饿鬼大将的游戏也未免太夸张了点吧!” 又走了五、六步。 “等一下。” “谁?” “山田治部左。你想你能活着走出这树丛吗?” “治部左呀!如果是你治部左的话,我还愿意跟你较量较量,来吧!” 治部左卫门也真没那么笨地让对方可以换骑他的马,所以,他没有很靠近他。 柴田权六胜家,他的猪脾气是有名的。他把一度收入刀鞘的大刀,瞬间拔出。 “啊!”他从马上跳跃下来斩了过去。 同时,在权六的左肩也传来了一丝疼痛。 (我也挨刀了。) 此时权六拍了一下马身。 他不仅是用眼来斩,而是整个身体都如一把刀似地向前冲了过去。 “啊——” 只听到治部左卫门的一阵短促悲鸣,就从马上摔下来了。而马就如同发疯似的跑向矮树丛里去了。 “你瞧吧!”权六自言自语着,又急忙地把刀套入刀鞘里。血从他的左手上滴了下来,连手持马缰的感觉也都消失了。 (我是败了……) 权六这么想着。要是再出现一个人,我是无力对付了。 “柴田权六胜家。” 权六喊着自己的名字。 “我的运气不及那笨蛋的运气好。对死,我也该有觉悟了。” “唉!” 这种时候,除了自己找自己商量之外,别无他法,然而他还是太早下结论了。 “既然,对死有觉悟,那也没甚么好犹豫了。我一人担当所有的罪,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去面对那个大笨蛋。” “甚么都不用说了,我不会做出苟且偷生的行为。勘十郎公子他甚么都不知情。这全是我权六一人的企图。看我权六的死吧!” 他右手抓住马缰,把马首向后转。 马首回转之后,突然好像听到离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有着磨擦地的声音,而奇怪的是,这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我的耳朵失灵了?” 当他的小头从矮树丛里出来时,四周却不见信长的影子,就连那些侍卫队也都不见了。到处都是自己部下的尸体。天空上,有着秋天的斜阳,十分刺眼。权六很自然地朝着末森城走去。 他心里想着,难不成信长乘胜攻打末森城去了。 “报告!” “喔,还有人在,谁呀?” 回头一看,原来是他派往美作方去通告消息的侍卫,他就如稻田里的青蛙似的,两手伏地。 “美作先生已被信长殿下所杀了,所以,我没有传达您所交待的话。” “甚么?美作已被杀了!” “是!他们要他认所有的罪,切腹自杀,然而,他不肯,就这样一刀被斩了。” “认所有的罪,切腹自杀……” “是的,当时的美作先生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奉勘十郎公子的命令。” “嗯!那么信长殿下呢?” “刚才他说已经结束了,而往围墙的方向去了。” “……” 柴田权六好像是由肚子里发出如猛兽般的声音似的。 默默地沉思了一会之后,他悄然地低着头往末森城回去。 他入了城门,却一句话也不说。 甚至也没去见安全回来的信行公子,就这样地回到自己的家,彷佛要远离红尘似的,剪掉了他所有的头发,成了个和尚。这时,他的眼里不断地涌出泪水来。 “我……我……错看了信长殿下。我……我真是瞎了眼了。” 权六和信行,根本就不是信长的对手。 “然而,直到今天,为甚么我都不明白这点呢?” 从他的眼里又滚落了一颗颗的泪珠。权六,他甚至用手捏自己臀部的肉,并且用力地咬着唇。 他终于发觉到信长杰出之处,相对的,对自己到昨天以前所做的事情,仿如一场恶梦,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坏到那种地步。 本以为那个大笨蛋只是到处去糟蹋别人的土地,谁知其目的是为了锻链体魄,又可以亲自了解自己领域里的地理。他常常做出一些超越常轨的事情,那也是他的策略,为的是不让别人察觉出他的意图何在。 难怪,像美浓蝮那般人物也会中途变卦,愿意与他携手合作。 先主信秀殿下也是说甚么都不愿把家督的职位留给信行。平手政秀又是处处地包庇着信长殿下。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人早已看出他的不凡了。 所以,浓姬那样的才女才愿意跟信长和乐地生活在一起。对于攻打清洲,他甚至可以全部都收回去的! (看看我!看看我!到底被甚么样的思虑蒙蔽了我的眼睛……) 权六就这么涕泗纵横了好一会儿,但是,这不是哭就能解决问题的。 他毕竟是先主信秀殿下指名为现在已是武藏守的勘十郎信行身边的首席家老啊! 总是要善后的,无论如何,权六必须收拾善后,他的立场非常重要。 想想,还是林佐渡比较识大体。只有弟弟美作上战场,而自己不出面,到时怎么都好解释呀! “——舍弟这家伙,不明白哥哥的心意,做出这么轻率的行为,真不知该如何来表达我的歉意。” 佐渡会显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表情说着这些话,不过,话又说回来,当信长斩了美作之时,本来就没打算要继续追究下去?99lib?。要是真的打起来,岂有那么容易就放过末森城的。 不!也可以说是有感于责任在身,所以,权六才剃掉自己的头发…… 终于,他用拳头抹去了泪水,表情严肃地叫着夫人,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夫人看到他的光头惊讶不已,又看到他满脸的泪水,渐渐地,她也流出泪来。 大概是从这附近借来的吧!她把一件黑色的衣服放在权六的眼前。 本性刚直的男人,在他发觉到自己的错误时,觉悟得也快。 权六很神秘地穿起那件黑色的衣服,等到天黑之后才走出家门,他避开人们的注意,来到住在末森城的信长、信行兄弟的生母土田夫人的家门口,等候接见。 夫人现在已断发,别名香林院。 “夜虽已深,但我柴田权六有事想请香林院居士帮忙。请转告我来求见。” 当他这么对着女仆说着的时候,突然,后面有人探头出来,那正是信长的妹妹阿市公主,她睁大着眼睛,看了他之后,呵呵呵地笑着逃开了。 阿市后来嫁到浅井家,她就是淀君及后来做了二代将军秀忠夫人的生母。后来,又做了权六的太太,搬到越前的北庄城去住,最后和权六一起死去。然而,此时的她却还是见到甚么都觉得好笑的小女孩呀! “哈——柴田先生的头是光的,哈哈哈!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你说甚么?权六先生?” “是呀!他表情严肃,又穿着一件好大好大的衣服……” “小孩子,不要笑了!快去请他进来。” 权六恭谨地进来了,他已不再哭了。 他正襟危坐,点了个头说:“有件事情想请您母亲大人出面。” 他有如故事书中的弁庆、文觉这般和尚似的,看着香林院。 黄金与铜 “权六先生,对上总介殿下这一战失败了吧!” “是的……这都是我权六不明事理,才导致这种结果。” “这么一来,变得很棘手了!” “为了表明我的诚意及请求对方的谅解,我剃了头。” “你剃了头,向上总介表示你的歉意……这样事情就能了结吗?” “不能。” 权六很干脆地回答道。 “那位性情刚强的信长先生,说不定明天就会来到这城里。所以,我才必须连夜过来,请求母亲大人的原谅及帮助!” “我……你说我能做甚么呢!” “很抱歉!想请您明天一大早,以您的名义,派遣使者到清洲去,好吗?” “到上总介那儿去九九藏书……要以甚么名目派遣使者去呢?” “是的。对这一次的事情,我这做母亲的已经狠狠地责怪了信行公子扣权六,而权六也非常后悔自己的所做所为,他剃了头来表示他的悔过,今后他一定会谨言慎行。为此,我也特别把他们两人带到清洲来向你道歉。这次的事件,也请你看在这做母亲的分上,原谅他们吧……我想就这样说是最好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么说……要不然就连香林院的生命也不要的意思了。” “是……我权六,决不是爱惜自己的生命,而是,这次的事件会祸及殿下的生命,所以,才……” “我明白了。那么,就照你所说的去办吧!但是,为了慎重起见,我再问你一件事。我带着你们俩去向上总介道歉.99lib.,但要是他只原谅了他的弟弟信行,而不原谅你时,你怎么办?” “这当然只有……”权六在回答的同时,用手势比着切腹的动作:“我的责任就是要帮助殿下。而如果他们兄弟两人能合好的话,就算牺牲了我权六也在所不惜呀!” “我明白了,那么明天一早我就派使者前去。” “非常感谢……” 权六说着,回了个武士礼,走出了走廊。 到底不愧为信秀所托付的家老呀,他已醒悟了,他的行为也随之改变,做得合情合理。 随后,他又转往信行的行宫去拜谒。 信行皱着眉头,一脸苍白,由夫人陪着他喝酒,当他看到权六的样子时,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责备的口吻指着他的头。 “为了这点挫折,就这样……这会影响到士气的啊!” “这么说——殿下还有意思要和清洲的殿下打仗了。” “当然!我还有犬山城的信清、岩仓城的信贤、信宏。信宏的妹妹是美浓斋藤义龙的太太呀!来吧!喝了它吧!权六。” 权六正颜厉色地回看他,摇了摇头。 “现在正是自我反省的时候,不可如此。” “自我反省……谁叫你反省的?” “第一,我必须向您道歉。” “我又没生你的气。” “第二是香林院居士,第三是信长殿下……” 权六以严厉的口气说着。 “刚刚我已经到香林院居士那儿负荆请罪,请求她的原谅。” “甚么?母亲大人……你已经去过了?” “是的。而且我请求下旨,为了表示悔意,特别剃发修行,明天一早就会派使者去告诉信长殿下。” “原来如此……把母亲大人给请出来,这样可以骗过我们的敌人了。” 权六听了又悲哀地想哭了。 虽说是好强,然而有人可靠时还是要马上投靠对方。在他内心里还是怕着信长。 (这二人的价值不同。是黄金和铜……) 换句话说,误把铜当黄金看,等到清楚那只是铜时,却惹了一身铜臭,对权六而言,这是他误己又误人的结果。 (怎么会是这样呢?) “殿下。” “嗯!” “现在已全权委托香林院居士。明天由香林院居士和我们一同到清洲的殿下那儿去请求他的原谅吧!” “到清洲?三个人……” “是。” “不可以!这么一来,我们不就落入哥哥的陷阱里去了吗?特别跑去让别人杀……我绝不去。” “你想想,为甚么我权六要特别去麻烦香林院居士与我们同行,这其中的意义难道殿下您还不明白吗?万一,信长殿下真的要那样做的时候,还有香林院居士可做挡箭牌啊!再怎么厉害的恶鬼也不可能杀自己的母亲吧?” “喔!原来如此……” 毕竟自己也没有甚么更好的意见,于是信行突然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有母亲大人在一起的话……原来这是个妙策。好吧!这样我们又可以暂时蒙蔽住敌人,等待下一次的机会了。” 权六并未做答,只说:“那么明天一早,请您做好准备。”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暗地里摸了一下自己的头。 尊严尽失 翌日清晨,由香林院派去见信长的使者,回来时已经是八点左右。他传话道:“既然母亲大人这么说,那么我就再见他们一次面,原谅他们。但是除了信行和权六之外,连佐佐藏人也要一起带来。” 于是,香林院便乘着轿子,而其他请求原谅的三个人,只好步行跟随。 走在最前面的柴田权六,俨然像个和尚似的,抬头挺胸,他的左腕用绳索由头部吊着。佐佐藏人也虚张声势,不服输地跟在后面。而最重要的信行,却如同在秋风中独自飞行的鸟一般的孤寂。 “殿下,您要坚强一点。” 藏人这般地说着。 “反正他只是一个笨蛋的清洲殿下而已,你就看我藏人的巧辩吧!让他见识见识。” “佐佐,别闹了,我听了都想要冒一身的冷汗。” 权六责怪他,但是藏人却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 “柴田先生啊!你是否被清洲那个笨蛋的毒气给薰到了呢?” “可不要再说他是个笨蛋。” “不要再说他是个笨蛋,那么说他是狐狸马可以吗?这么说来,你的头发是被这只狐狸马的毒气给薰光的吧?” 佐佐藏人觉得跟在香林院的身边是绝对安全的,所以今天的清洲行,也是个自我宣传的好机会。他这么想着。 权六为他感到非常羞耻。 当他们来到清洲城的入口处时,突然来了一阵风吹走了这股虚势。 “停下来!” 突然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二十位年轻侍卫,将他们一行人给围住。 “喔!原来是香林院居士,殿下正等着您呢!赶紧进城来吧!” 于是轿子先行通过。 “其他的人稍等。” 对方站在他们三人的面前,阻止他们前进。 “不得无礼,在这里的是武藏守信行公子啊!” 藏人昂首怒视着大家。 “说话者何人?”在这群年轻的侍卫中,一位像是指挥者的人厉声问道。 那个人就是丹羽万千代。 “我就是佐佐藏人,而那位像和尚的就是……” “不必多言,言多者,思虑有欠明确,而你就是一位多言的人,武藏守的侍卫!” “正是,我正是他的侍卫。” “他的侍卫……有你这种家伙当他的侍卫也真是的。既然是侍卫,那么你就应该明白今天来清洲的理由。笨蛋,今天是要调查你们所做的事情,跟着我来吧!” 对于时势的转藏书网移,柴田权六保持缄默。 在不久之前还曾经出现在柴田权六面前的万千代,依然是那么的恭谨,他很了解自己的身分。既然现在情势改变,柴田权六也只好紧跟在信行之后。与
对方相比,藏人显得太不成熟了。 (可想而知,这是信长殿下的教导有方……) 他一边思量,一边在对方的引导之下,慢慢地走过街道。万千代堂堂正正地把他们带到了妙兴寺的本堂内。 入口处挂有五个木瓜的帷幔,中间只放了一张椅子,万千代就在椅子上悠然地坐了下来。 “坐下吧!” 万千代指着地上说道。 “我们主君的意思是要先调查柴田权六,你对我们主君所统辖的筱木三乡出兵,用意何在?” 权六的内心感到微微的恐惧。 “是的,我们曾得到林佐渡先生的许可。” “闭嘴,筱木三乡是佐渡的领土吗?” “……” “你为何沉默,沉默不正是你心虚的证据吗?”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十分尖锐,权六无意识地用手打着自己的光头。 这时,二十一岁的万千代说:“好了!”他就这么大叫了一声。 “你把头发剃光,也表示你有自我反省的意思。接下来是佐佐藏人。” “……” “你曾经在武藏守先生的马边说要讨伐清洲的那个笨蛋,你这么叫着。我请问你,那位清洲的笨蛋是指谁呢?” “这个……是……我有说过那种话吗?我不记得。” “你说没有吗?” “是的,没有。” “好吧!那么我再问你,在这之前,你曾经送密函给美浓的斋藤义龙,并且也得到回信,把内容说来听听吧!” “这……这……那件事……” “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呀?这件事连武藏守公子及柴田权六都不知道。而我却很清楚地知道书信的内容:近期内希望能派遣一些兵力到国境内,等待着信长出城与他们会战,乘此空隙,和义龙的太太是同腹兄妹的信广公子可占领清洲城。因为信长非常地信赖这位兄长信广,所以他要出城,就必定会要信广留守城内的。在他留守期间占领它是没错的。但是,对于此事一定不能让武藏守公子和柴田知道。书信上好像是这么写的,然后送到对方的手里。而义龙这方面也确实答应了合作计划,等到他们事成之后,他必出兵。对方是这么回信来的。这些东西确实经过你的手才对啊!” “怎么样?你还要说记不得了吗?” “这……这种事……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事。” “好!既然你要强辩,我就姑且相信你所说的话。如此说来,你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主君的事喽?” “是的!” “好吧!既然如此,你也没有必要进城来,你一个人自己回去吧!” 万千代说着。接着,他对这一群年轻侍卫说:“近藤、春田,你们这些人也未免太恶作剧了吧?佐佐藏人说他没有要讨伐笨蛋,你们为何要骗人呢?还有松木、松内,你们也是不可原谅的家伙,你们拿来的书信是假的,这还算是甚么忍者呢?好了,藏人,你回去吧!你们两人站起来。” 柴田权六不由得“哇”的发出一声赞叹。 这些年轻侍卫中有四个人被喊出了姓名,他们脸色大变,和佐佐藏人挤成一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何要编织谎言呢?” “我们这里有你自己所写的密函,我们已经看过真的书信了,并且也抄了下来,然后传到你们双方的手上,你真是太狡猾了。” 丹羽万千代不理会他,而带着权六和信行走出本堂。 本来想以花言巧语加以瞒骗的佐佐藏人,由于有这四个证人,所以他可能会遭到斩首的命运。 (这是信长的智慧……) 在他思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开始就失算了。他发出悲鸣的声音,追赶着走出去的万千代。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 在此地被斩,可说是一件大事。由于要挣脱这四个年轻侍卫,衣袖和裤子被扯破的藏人,在途中已毫无尊严可言了。 “这样不好看吧!藏人,我们并没有责怪你呀!难道你不明白吗?” 万千代甩开了他的手。 “不……有,我必须接受你们的谴责……不!在这城里,有许多事我必须要请求你们的原谅,我这个藏人……” 他狼狈地在后面追赶着。 见到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年轻的侍卫们不约而同地笑着,而权六却痛苦地紧闭着嘴,无言地随在信行之后。 信长政治 “母亲大人,信长和信行,都同样是您的孩子呀!” 信长在他的书院里迎接香林院,香林院不时地感叹信行的命运,也恳求他原谅信行这一次所犯下的错误。她微笑地说:“为何信行如此怨恨你这位兄长呢?甚么事让他如此的憎恨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你说对不对呀?阿浓。” “是呀!殿下也常常提及这件事。” 对于久未见面的婆婆,浓姬将茶水及点心端到她的面前,这也是为了要安慰香林院。 香林院在中途与他们三人分开,因此惦记着他们是否会被杀。 “如果兄弟两人能像车子的两轮一般同心协力,那么谁都不会受到欺侮,殿下也时常为信行身边的那些.99lib.侍卫感到头痛。” “对于此事,浓姬,如今信行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如果有了万一,孩子可要怎么办?你们也要想一想呀!”香林院还是感到半信半疑。 “对吧?上总介。”她又看着信长:“当然,这是令你非常生气的事,但还是请你看在母亲的分上,不要严厉处罚他。” “哈哈哈……是信行对不起我,我信长从以前到现在就未曾算计过他,你放心吧!他一定会平安无事地来到这里的。” “他能够平安无事地前来吗?” “会的,而且他会向我信长低头,这件事就算了。待会儿,你就乘着轿子带他们回去吧!” “你不是在骗我吧?” “母亲大人!” “嗯!” “只有一件事,99lib?要是信行还不肯改过,而还要再与我信长为敌的话,到时候可要有所觉悟了!” “你所谓的觉悟是指……” “他要是企图再来杀我,那我就会杀了他。会不会被杀,那就要看信行自己的行为了。母亲大人,从此以后,我也希望您能够好好地监视信行的行为。” “这个不用你说,我……”香林院急忙他回答。 她同时也想到,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为何那时自己也计划要废除信长而让信行继承家督的职位? (为甚么当时会这么想呢?……) 她觉得久未见面的信长,和以前大不相同,他是个威风凛凛的武士,而且内心充满着温柔的爱情及深思谋虑。这令她再次地对他刮目相看。 (这么说,我也是中了信行身边那些侧近们的计吗?……) 想到这里,一股不安打从心底而生。这时有脚步声逐渐地接近这书院。 “丹羽万千代先生带着末森城的殿下两位青道人前来。” “甚么?两位青道人?” “是的!其中一位剃掉眉毛,从嘴唇到心、肝、肺都是发青的。” 随之而来报告的是信长的小侍卫,也就是有点眼熟的爱智十阿弥。十阿弥是这城里有名的毒舌,他所说的话都是非常刻薄的。 “那位青的道人带来了吗?” “是的!那个人舌头也是青的,连睾丸都像根青棒子似的。而末森城的殿下,好像对于青色特别感兴趣似的。” “啊!……” 要是在场有女孩子听到了,一定会觉得脸红。这个十阿弥的确爱搬弄他的毒舌,就连香林院也把头压得很低。那奇妙的一行人就这般地悄悄进来了。 最先进来的是柴田权六,他那张方型的脸上带着苦涩,俨然像个大和尚。中间的信行,脸色有如一张白纸。最后是佐佐藏人,正如十阿弥所言,他的眉毛被剃掉,真的有如一个青色的标本。 大概是在妙兴寺的时候被万千代所剃掉的吧! 在起居室的那些侍卫与女仆们,看了都噗哧地笑了出来。 这么一来,他红的地方变得更红,青的地方也变得更青了。 “这一次的事件,全都是我权六一个人的计谋,殿下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我权六愿意听从您任何的处置。” 柴田权六来到这里,已有相当大的悔悟,所以当他要坐下时,就先将大头伏在榻榻米上。 信长微微地笑了一下,说着:“权六!” “是!” “不用道歉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也接受母亲的请求,这件事就让它成为过去吧!” “是……” 然后,信长拍了拍香林院的肩膀,这使得信行与藏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权六还是匍匐在地。 “权六,你的战法真是不高明呀!” “真抱歉。” “再怎么说,
那也是一夜之间盖好的围墙,而你把兵力分配在其周围,再慢慢地接近,这如何能攻下它呢?” “……” “而且你还真笨得像一头猪似的,从正面攻击。哈哈哈!这正如我信长所想的,你这个猪武士,大概想一口气把它攻下来,因此全力以赴,但是它却不倒,于是你又想渡河休息一下,这些全都是不出我信长所料!” “连这个都……” “这些事将来还可能会再发生,我希望猪武士能在战场上表现一些真功夫,让他人难以预料。好吗?在河川上的森林时也是一样,你也是只顾着前面,连我信长从后面走了你也不知道,这样的话,你又如何能指挥大军呢?……” “很抱歉,谢谢您的指导。”权六羞愧得连头部抬不起来。 这不仅是感到羞耻而已。信长很干脆地原谅了他,并且开始冷静地与他讨论战法。在此,他更是可以深深感受到信长的器量。这位猪武士那颗纯洁的心,深深受其感化了。 “权六先生,把头抬起来吧!殿下已经说过,过去的事情就付之东流,他也赐酒给各位,你就欣然地接受吧!” 原来这是在围墙上的敌人佐久间大学的声音,毕竟是一位刚毅的武将。听到了这些话,权六忍不住地终于嚎啕大哭了。 这时候,佐佐藏人的两颊已不再那么通红。当他脸上的羞红逐渐地消失时,又偷偷地看着身边的信行。 “无论他们做出甚么事情,这到底是敌人的手段呀!”他注意着四周,然后轻声地说着。 对于这一边,信长根本不屑一顾,他只看着泪珠从眼角中浮现而滚落到双颊的母亲。 “母亲大人,喝完这杯酒,您就带着他们回去吧!城内的那些女眷们,大概也正担心着他们的安危。” “是的,我会照你的意思去做。” 接着,有三位侍女拿着酒杯恭恭谨谨地走了进来。不知是其中的那位在窃笑着,使得原来还在嚎啕大哭的权六停止了哭泣,并且抬起了他的大头。 大器小器 人除了从小所进行的修练之外,也拥有与生所俱来的才器。 同样是生于乱世,吸收同样的经验,但是信长与信行两人却是截然不同。而权六与藏人的个性也完全不同。如果这时候的信行能够看出信长的器量,那么往后的历史将会改写了。 但是信行却完全没有领悟到信长真正的价值。他跟随母亲返回末森城。在归途上,他说:“挺顺利的嘛!权六。” 他先对权六开口说话。 然而,这个权六曾经是嚎啕大哭过,而且已经是对信长服服贴贴的人。 信行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完全没有想到权六会做何感想,这即是信行幼稚的地方,同时也是他任性的地方,他所做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在这种时候如果他不这么说,却也是无法以其他方式来掩饰自己的狼狈相。听了他这么说之后,权六生气地瞪了信行一眼。 “殿下,回城之后,您把头发剃掉吧!” 信行回答道:“剃掉头发?为甚么?” “这是打从心底地向信长殿下表示道歉啊!” “哈哈哈……”信行掩饰着怒气而大笑着。 “母亲大人,权六要我信行也和他一样做和尚,要是三个都是和尚的话,就无法再欺瞒哥哥了吗?” “信行啊!” 对于他的这句话,香林院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母亲因为疼爱你,所以才要告诉你这些话。你绝对别再说要欺瞒上总介的事了,这种话以后千万别再说了,这会毁了你的一生,希望你要有所觉悟才好。” “您说甚么?母亲大人,难这您真的相信哥哥会原谅我吗?” 他脸色大变地说着。这时,藏人来到了他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 “殿下……凡事总是要为将来着想……不愿欺骗敌人的人,那就不是我方的人啊!” 这么一来,信行的眼睛里含着泪水,而使其泪水盈眶的藏人,也是一位可悲的人啊!他无法了解人间各个不同的境界,这也导致他的将来会有悲剧的后果。 (权六这家伙,还有母亲,都好像舍弃了我信行,而愿意追随哥哥的样子……) 信行如此忖度着,而藏人这一方面也想着: (如此一来,我即可取代柴田的地位,执政与末森城,这对于我佐佐而言,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呀!) 这有如武术、围棋和象棋一股,那些三、四级的人,又如何能够明白六、七段高手的实力呢? 他们所能了解的,只是对方较自己略胜一筹而已,对于其间的差别和距离,他们九九藏书极为盲目。 对于人类而言,这是同样的道理。 信行认为自己不可能会败给信长,而藏人也自认为才器过于权六。然而,这是他们的错觉。如此一来,他们两人密谈的机会增多,而相对的,对于权六的谈话,也令他们愈来愈觉得厌恶。 等到权六发现事情不单纯时,是在该年的十月中旬。 那一天中午,天空乌云密布,不久就开始下起雨来,大地显得一片灰暗,这也正显示冬天即将来临。这一天,城主的信行却未见从寝室内出来。 到了四点钟还在城里为分配禄米而忙的权六,心里想着: (他是否感冒了……) 由于心有不安,于是未经通报而迳自进入了寝室。进去之后,却发现应该在睡的信行,房间四周有人看守着。其中一位小侍卫见到权六时,便急忙跑进了寝室,像是要告诉信行甚么事似的。 (难不成这是在密谈吗……) 权六苦笑着,这时信行自己出来了。 “权六,你来了,外面很冷,大家正在饮酒,你要不要也进来呢?” 他好像想要掩饰甚么似的说着。 权六所长出来的头发,还未及可以系绑的程度,因此披散着。他傲然地站在那里,摇头说:“殿下,您不用隐瞒我,殿下的脸,根本不像是一张正在喝酒的脸。” 信行是只要一杯酒下肚脸即会泛红的人,现在的他由于紧张,使得脸看起来更加苍白。他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这也更让对方明白他是在撒谎。 “甚么?那么你是说我并没有在喝酒?” “不!如果您是在密谈,那么我就不进去了。我来这里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事情。” “哦!既然没事,你来这里做甚么?对了,最近你好像经常在城里走动。” “在下告辞了。”权六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于是转身走出了大玄关。 这个房间与城内侍卫们的特别房间相连。当他正要走出门的时候,一阵声音从背后传来。 “家老先生,我有事要告诉你,请您等一下。” 有人从后面追了过来,权六将手放在剑柄上。原来对方是一位名叫草间东六的年轻侍卫。 “东六,有甚么事明天再说,我急着回家换衣服呢!” “那么,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因为……我实在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 “好吧!跟着我来。” 权六并没有很在意地将他带回自己的家。到了房间后,东六并未把手伸到火炉上,就急急忙忙地说:“家老先生,刚刚你好险呀!” 他急促地这么说着。 “因为在刚才那个房间里,他们已为家老先生备好了毒酒,如果你刚才参加了他们的酒宴,那么你就中计了。” “甚么?他们想要毒杀我?” “是的!因为他们认为家老先生是信长殿下的内应。他们已经不把殿下看在眼里,而认为殿下对本城而言是个病神,佐佐先生是这么说的。” “嗯!原来……” “而且他们已从四面八方派出了刺客,想要暗杀信长殿下,因此他们也必须要除掉家老。事实上,今天的密谈即是在谈……” “甚么?他们最近要暗杀信长殿下?” “是的!已经派出二、三十个人,他们经常环绕在信长殿下的四周。他们怕万一此事泄露的话,那么……” “我明白了,你不必再说下去。”权六阻止他。 当初信长是如此地帮助我们,而这些毫无实力却自以为是的家伙,如今竟然企图想采取暗杀的手段……想到这里,权六勃然大怒。他阖上了眼睛,双手交握,眼里出现了信秀将99lib?信行交给自己的情景,他不断地回想起信秀的脸。 (这是我权六的错误,是我没有好好的教育勘十郎公子……请您原谅我,原谅我……) 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不久。 信长在五条川受到暴力的袭击。虽然没有被杀,但是头部却在落马之际,遭到强烈的撞击,而就此卧床不起的流言,已经从清洲城传到了末森城的每一个角落。 阴谋三昧 正当大家对于信长头部有毛病的事还半信半疑的时候,又传出第二个流言。 “——信长发疯了。” 这当然是由于先前头部遭到强烈撞击的缘故。当信长发疯的时候,他就拔出大刀四处追杀。直到他平静下来,才被押入天守阁,那儿就是他的病房。他常常看着窗上的格子大叫敌人来藏书网了。 这流言传出几天之后,又出现了第三个流言。 被监禁在天守阁里发疯的信长,又因靠近了煮药的盆子,因而脑部再度地被柱子打到,而他也就这样地不省人事了。据说,病情还相当的严重呢。 “……信长在垂死边缘。” 有这种流言传出。 为此,清洲城内外被一片肃然不安的气氛所笼罩。但是,相反的,末森城却呈现焦躁的活气。 说的也是,如果是在平常,信长没有一天不出城的,他早上一定会骑马奔腾,中午巡视市场、猎鹰、训练士兵、游泳等。而这个秋天,他也参加了各个村子里的祭拜活动,并与村民们在月光下跳舞,同时与他们一同参加竞赛,争取荣誉。这么的一个信长,却自从流言传出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影子。 霜月二日的早晨。 武藏守信行起来之后,立刻来到自己的房间,召集了佐佐藏人、都筑十藏、野中三佐,还有十二、三名年轻侍卫,这些都是他的心腹,听着他们由各处所蒐集来的报告。 “这个黑心肝的哥哥,不能不小心呀!把你们所蒐集到的资料,一五一十地全部说来听听。” “是的,我一直在东市场打探,从十六日到现在也有十二天了,却没有见过他的影子。” “我也跟踪了太医神子田右奄。右奄天天都到城堡去,然而这一连四天,他都没有离开过城堡,随身侍候着。” “还有洋枪队的将领久德丹波是他的亲信,他也命令自己的夫人去探望病情。丹波对于他发疯的事,只字不提。只是说他暂时无法到洋枪队来训练各位。说着,他就落泪了。” “我这边探……” 佐佐藏人突然阻止了对方的发言,面带微笑地把身子往前挪了一下。 “昨天,我借用了您母亲香林院居士的名义,派遣使者去了一趟清洲。” “甚么?你借用母亲大人的名义派遣使者前去。” “非常抱歉,这也是策略,不得不如此做,请原谅……” “是怎么去说的?藏人。” “是!世上都传言上总介生病的消息,这是真的吗?果真如此,这对尾张而言也是一件大事,我也想去探望他呀!而且武藏守也想来看看他,所以请告诉我,他真实的病况到底如何呀!” “甚么?真实的病况……出来会面的是谁?” “森三左卫门。” “他怎么说?” “是……这是无法隐瞒的事。但是我们还封锁这个消息没有外泄出去,所以如果你们要来探望他的话,也请你们不要张扬出去,并且不要被他的病情给吓到。他是这么回答的。” “原来如此。” 信行转移了视线,慢慢地低下头说:“好吧!如果这件事可以确定的话,那么其他的报告也用不着再听了。除了藏人和十藏留下之外,其他人都退下去。” “是……” 等年轻的侍卫们都退出之后,信行说:“原来你借用母亲大人的名义去探消息了?” “殿下,时机终于来到了。” “好!藏人,既然你都这么做了,想必你对探病之事已有腹案,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听吧!” “是的,实际上,这件事情
99lib?
是……” 藏人又露出了那自诩为才子的微笑。 “这件事已在我们算计之中了。” “甚么算计呀?” “如果他是真的生病,那么我们也用不着采用任何的策略,当然就是必须要去探望他的病喽!” “原来如此,不错,哥哥生病是要去探望他才对,那么探望他的人数为何呢?” “首先,当然是香林院。” “嗯!还是要以母亲大人做为挡箭牌。还有呢?” “还有殿下自己呀!”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还有呢?” “柴田权六先生。” “甚么?也要带权六去吗?” “若是不带本家的家老同行,对方可能有所怀疑,而不让我们接近殿下的枕边?” “原来如此,这倒是一个周详的计划,其次还有谁呢?” “都筑十藏先生,还有一位持大刀的小侍卫。” “嗯!这么说来,你是不去喽?” “是的!因为十藏先生的手腕要比我略胜一筹,而且清洲的那些九九藏书人也对我感到厌恶,如果我去的话,反而会碍手碍脚,所以我还是不去为妙。” “十藏。”信行将视线移到了旁边。 “你会跟我去吗?” “是的,不只是我十藏而已,就如佐佐先生所说的,香林院居士与柴田先生都同意与我们前行。” “好吧……”信行的眼睛再一次地望向他处。 “好!这样大家就可以到他的枕边去,然后我送他一刀使其断气,十藏要负责让哥哥枕边的那些家臣无法接近……还有母亲大人也在,只要权六承认我是尾张的主人,其他的人也不会有反对的意见……唉!我真是拥有你们这些好的家臣呀!” “谢谢你的夸奖。” “那么我们何时出发呢?” “就是今天的午后两点,已经和清洲联络好了。” “好!”信行坚强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地笑了起来。 命运的阶梯 “末森城的武藏守信行公子和香林院居士一同前来探望。请转告一声。” 来到藏书网清洲城的大玄关之处,轿子就停下来,柴田权六向前去告诉出来接待他们的长谷川桥介。 桥介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回答道:“上面已经有交待了,正等着您们的到来。” 然后,轿子边的仆人们就打开了轿门,香林院和信行站上台阶之后,信行马上问道:“哥哥的病情如何?” “实在是令人惊讶和可悲的事。”桥介就只这么回答。 “请带我去看他吧!” 说着,就这么走上前去。看来他是那么迫切而喘不过气来。 信行
偷偷地和十藏打了个眼神,就走在前面,接下来是拿着大刀的小侍卫、十藏、香林院,最后才是权六。这一行人默默走在本城堡的走廊,在快到大客厅的时候,突然立木田兼义和池田胜三郎从里面走出来迎接他们。 “抱歉,我们出来迎接迟了。”兼义向他们行礼。 “现在织田造酒丞先生和森三左卫门先生正好在城主夫人的房间里商谈着,要不要先到那里去……” 信行偷偷地和十藏交换了眼神之后,问道:“哥哥的病房在那里?” “是,在天守阁。” “好!那我先去看哥哥一下,回头再来和嫂嫂打招呼吧!” “这样也好……”兼义这么说之后,又接着说:“城主夫人有交代,要请林院居士先到她那边去一下。” “甚么,城主夫人这么说,那么香林院居士就应先到那里去。” “好吧!我也一起去好为他祈福。” 权六这么说道。 “大家都在为他祈福。” “这样也好,既然大家都在那儿的话,母亲大人和权六就去吧!我带着十藏先去探望哥哥,随后就来。” 信行的内心高兴极了。这简直太顺利了!运气太好了呀!这也证明我开运了。 虽然,大家的脸色看来都非常的沉重,但也不表示这病就治不好了。 本来想,若是在枕边发生了问题时,需要母亲的生命做盾牌,然而现在既然大家都集合在浓姬的房间里商谈,那也表示无此需要了。信行向信长刺过去……然后从天守阁的窗户向外打暗号,在外守候的佐佐藏人就会引兵围城。 里面有着信行和香林院,外面有着末森的军队。而且信长已经死了……这么一来大势就底定了。 (终于,再过不久,我信行就成了尾张的主人了。) “桥介先生,你就带领武藏守公子到天守阁去吧。我带领香林院居士好了。” 立木田兼义这么说完之后,这一行人就分成两路了。 桥介走在前面,然后是信行、持大刀的侍卫,十藏跟在最后。 城里又恢复了一片宁静,从廊下走入天守阁的第一楼时,信行的眼睛向四周看了一圈,这里正是信长所控制的地方,周围的墙窗口挂着无数的洋枪。 (超过五百挺的样子。) 当然,再过不久就是我的了99lib.。 “这些洋枪看来还真吓人。” 十藏又回过头去看。 “这些都是哥哥平日努力得来的成果。” 接着上了二楼,这边却都是弓箭和枪。 “嗯!桥介,真不容易呀!” “是呀!要费多少苦心才能有此成果呀!” “来!上第三层了。” 这时桥介往旁边一站,打了个请先行的礼。先上去是有利于自己的,信行也因而点了头先走。这下顺序变成了信行、小侍卫、十藏、桥介了。 从这儿开始的楼梯有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在顶头的天守阁又安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只有从窗外射进来的午后阳光,照在地面的尘埃上。 (这时该睡着了吧!应该是没甚么知觉了!) 信行慢慢地走上阶梯!他锐利的眼光也往三楼的中央看去。 房屋的中央摆有一套寝具,上面坐着个人背对着自己。 (喔!他起来了。) 他就这么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向着身后的侍卫示意把大刀给他之时,从楼梯的中央有一阵悲惨的叫声传来。 (十藏这家伙,七早八早就把跟着上来的桥介给杀了。) 当他才这么想时,坐在寝具上的人影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呀……你不是哥……” “是的。我是上总介信长的家臣,箱羽半左卫门。” 说着这武士站了起来,重新在榻榻米上坐好。 “武藏守先生,现在请您自尽。箱羽半左受命助您一刀,请切腹吧!” 他以非常平静的声音说着,向他行了个礼。 信行惊吓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大刀!”他把手往后伸了过去。 然而那只手却只是在空中挥动着。那持大刀的侍卫早就被迫远离了信行,慢慢出现在楼梯口的是信长的家臣河尻青贝,他的剑术超群是有名的,旁边还有长谷川桥介。 他们上来之后,两人并肩坐在出入口的地方。 “武藏守先生。”坐在中央的箱羽半左卫门对信行喊道:“这件事没有甚么好向您说明的。在发生了筱木三乡的事件之后,我们殿下还宽宏大量地不予追究,而武藏守公子却派出刺客来想置我们殿下于死地。事情至此,您就像个男子汉似的了结自己的生命吧!这也是您种下的果,应该无所怨尤。” “十藏。”信行叫道:“都筑十藏,快上来呀!” “很抱歉……”河尻青贝的嘴边泛起一丝的冷笑说着:“都筑十藏先生已经在楼下休息着。” “甚么,十藏休息去了……那么,连十藏都背叛我了吗?” “您这么说也未免太没有感情了吧!十藏先生就是一心思念着主人,无论到那儿都愿意跟随着您呀!所以,才早一步先去等您了,他是被我青贝所斩的。” “嗯!原来是你们杀了他。” “是的,跟随着一个没心肝的主君是家臣的悲哀呀。” “武藏守公子,快切腹吧!” 箱羽半左又说道:“武藏守公子,您要是自行了断,所留下来的孩子们都不会有事的,殿下一定会扶植他们长大成人。希望您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否则会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但是,这时候的信行已是半疯狂的状态了,他没有余力去反省自己以往所做的事。 “你们竟敢算计我!” 他九九藏书边叫着,边拔出小刀向箱羽半左刺了过去。 半左微微地把身体向右边挪了过去,顺手抓住了信行的头和手。 “一样是兄弟,为甚么肚量、胆量有这么大的差别呢!武藏守公子,为您的孩子们留下个令名吧!” “不要说了,对自己的亲弟弟也使用这样的奸计。这么一个大恶人的哥哥我无法相信他,我绝不自尽。要杀就来杀吧!这样信长也会被天下的人说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因而遗臭万年。” 箱羽半左气极了。 “当初是谁想陷害殿下而举兵的,又是谁想趁机来刺死殿下,你还假装来探望他。今天来到这儿的又是谁呢?对自己的行为,该好好反省反省。静下心来,自己了断吧!” 信行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居然杀了你主人……的我……” “请自尽,我为你处理善后。” “不!这不算自尽,是你杀了我。箱羽半左杀了主人的弟弟。” “不要再说这种无意义的话了!您也得为了孩子们的将来想想呀!您不为他们感到可怜吗?” “不!是你刺我,是你杀我……” “抱歉了。” 他把小刀放进信行的手中,为了他的最后,必须这么装饰一下,这也是不得已的。当他的手放下小刀的同时,箱羽半左卫门也拔出刀来,一举砍下了信行的头颅。 没有头的尸体就这样地倒在尘土中,在灰暗的天守阁里有如水龙头的水似的,喷完了最后一滴水的声音。 箱羽半左皱了皱眉头,擦抹了刀上的血迹之后,把它收入刀鞘。然后,拾起了信行的头,坐到那两人的前面。 “就如两位亲眼所见,武藏守已经自行了断了,而我半左助了他最后一刀。在殿下的面前,为了他所留下来的孩子们,在殿下的面前……请你们这样的向他报告吧!” 两人对看了一会,同时叹了一口气。 悲秋 另一方——香林院和柴田权六一同来到阿浓的房间时,看到了那本以为在垂死边缘的信长,却和上次看到他时一样的健壮,使得他们都变了脸色。 “上总介殿下,你不是生病了吗?……” 信长红着两眼看着母亲。 “母亲呀,拥有我们这些孩子真是您的不幸。从那以后,信行又计划来杀我,派刺客到清洲的城里来。” “甚么?信行?……不!不!怎么可能呢!那一定是你误会他了!上总介。” “好吧!母亲,我就让您见见证人吧!” 柴田权六默默地点头,爱智十阿弥听了这句话立刻明白地站了起来。 “起来!走呀!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 他就以一如往常似的调调说着,带着两个手都被绑在身后的侍卫进来了。 一个是身穿平民服的,一个是穿着武士用的鞋子。香林院往穿武士鞋那人的脸看去的同时,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擦了擦自己的双眼。 “你!你不是佐佐藏人吗?” “好吧!在藏人之前,先叫又藏把详情告诉母亲吧!你仔仔细细地说,我就饶你一条命。” 信长说完之后,那身穿平民服的就开口说话了。 “我的名字叫做武村又藏,原本是三河国吉田的浪人,两个月前武藏守先生雇用了我。” “他为了甚么而雇用你,说呀!” “是的。他命令我来刺杀上总介殿下,因为殿下每天都来到市场,可利用市场人多混杂的机会来杀他。” “你到底刺杀他了没有?” “在市场没有下手的机会,同行的有五个人,我们就在五条川原没有人的地方把他给围了起来。” “嗯!这倒是个妙计。然后你们就袭击他了?” 信长就像在讯问别人的事似的面带微笑。 “信长终于被我们五个有武力的人所围困住了,然后,好像掉下了马。” “嗯!嗯。你们上前去围住他,他就从马上掉了下来……好像是这样吧!” “我们是这样看见……然而,他却没有从马上掉下来。我们以为他掉下来,所以才向前去,结果,五个人都被活捉了。” “是被信长一个人吗?” “是的,他实在是个如鬼神般的人…99lib.…在那儿我们其中的三个人被命令要回到武藏守先生那里去报告说上总介殿下落马了,好像发疯了似的。其中的一人被杀了,剩下的一人就是为了今天而留下来的证人。以上,我所说的可对天发誓,句句实言……” 香林院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地颤抖,尖叫似的对那人斥责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 “上总介殿下,你为甚么找来这么可怕的人,说这些虚构的事情要来陷害你弟弟呢……” “母亲,您再继续听下去,就知道和我信长是同母亲的兄弟,他是如何陷害我的。藏人,你又为何穿着那武士的鞋子出来呢?说呀!” 藏人已经吓得牙齿打颤,嘴也合不起来。 “这……这……这都是武藏守公子的命令。” “你奉甚么命令来的?” “今天,在天守阁要杀了重病的上总介,杀了他之后,会从窗口边打暗号出去,到时,就带着兵队冲进来……他是这么命令我的。” “确实是这样,没有错吗?” “是。” “然而却没有收到暗号!” “这当然不会有了。新雇来的浪人被捕了,再加上殿下又是这么健壮地坐在这里呀!” “说要杀信长的真的是他吗?” “是的,就是他!他说香林院居士是我们的挡箭牌,我们一定可以亲手杀他。为了怕杀他之时,有人来阻拦,所以叫都筑十藏跟随在身边,看守那些前来阻扰的人。他说杀了哥哥之后,香林院居士和其他的家臣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在今天之内他就可以成为尾张的主人了。” “好了!” 对于渐渐放松自己而说个不停的藏人,信长压制他,叫他别再说下去了。 “母亲呀!就如.99lib.您所听到的……今天,同样都是您的孩子,但其中却有一个是非死不可。” 香林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被惊吓得直朝着藏人看去。 那不只是不认识的浪人所说的话,就连信行身边最得宠的臣子藏人,也身着武装地这么说道,这实在叫我不得不相信呀! 停了一会,香林院喘着气说着:“权六先生,你为何沉默着呢?为了信行所做的事,你还不赶快向上总介殿下道歉吗?你这样对得起死去的主公托付你做信行家臣的责任吗?” “很抱歉!” 权六像是吞了口苦水似的低声地说道:“连我这个权六,都差点喝了武藏守公子所盛的毒酒啊!对吧?藏人。” 藏人吓了一跳地说着:“是!这也都是那个主君的命令。” “够了!” 信长又斥骂他。 “十阿弥,把这两人带走。放了浪人,至于这藏人,取他的头来。” “这……这……这……” 藏人很狼狈地想说着甚么,十阿弥却在此时对准了他的侧脸狠狠地赏了他一记耳光。 “你是造成你主公犯错的不忠之人,还有甚么话说,站起来!” 当那两个人被带出去之后,四周突然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音。 对一个做母亲的而言,没有比这更感到可悲的了。不杀就会被杀的这种乱了人伦的事,这不是信长的错,但也不是信行一人的错啊!这是生在战国时代,人人为了生存而对他人无法包容与宽恕的一场悲剧啊! 走廊上又传来了脚步声,长谷川桥介和河尻青贝走了进来。 “报告。” “嗯。” “武藏守公子,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再逃而承认了所有的罪状,他说这全是他的错,堂堂正正地自行了断了。” “甚么?信行说他错了吗?” “是。藏书网” 这两个不善于撒谎者,对此谎言也只有默默地低着头说。 99lib?“母亲大人,就如您所听到的,这也是不得已的啊!” 信长这么说的同时,香林院掩面出声地哭了起来。 所有的重臣及浓姬在这一时之间,眼眶都红了。 “权六。” “是……是。” “信行既然已自行了断了,他所留下来的孩子将来都会封予城堡的。” “在那之前,你就是末森城的城主。赶快回去宣布我的旨意,若是有人不愿在你的领导之下,那么就撤了他们的职位。尽心地抚育那些孩子,使他们成为有用之人。” “是……” 就这样的,兄弟间终究避免不了流血,然而,这个悲剧的结果,也断了织田家内部的祸根。上总介信长总算可以全心对付外敌了。 春天的布棋 又到了春天来临的季节。 五条川原上的猫柳树,就像是披上了一层白棉花似的,风向也渐渐由北转为东了。今年的春天要比往年来得早一些,三月都还未到,樱花就已点点地绽开了,如同往年,清洲城城里到处都可以听到黄莺的啼叫声。 今天是三月七日—— 浓姬看见了上完早课回到城里的信长时—— “殿下,恭喜你了!”她双手并齐地放在榻榻米上向他打着招呼。 “甚么事要恭喜我啊?拿衣服来给我换。” 信长把湿透了的上衣脱下来丢在一旁,他发觉到近来的阿浓比以前更美了。 身边多了三个小妾在侍奉,就连浓姬个性这么强的女子,也会很用心于自己的打扮和穿着了。 “哈哈哈,你还说呢!那当然是恭喜你又得一麟子呀!” “甚么?又生了?” “是呀!这是第三个宝宝,真是可喜可贺呀!” 早在去年,长男、次男都陆续地诞生,这次是第三个男孩了。 (当然,那有不高兴的道理呢!……) 浓姬心里这么想着,这个信长一定不会把它表现出来的。 阿类生下第一个男孩时,信长就怒气冲冲地进了产房说:“嗯!这就是我的孩子呀!他的脸真奇妙。” 又说:“——好吧!他的名字就叫奇妙丸好了。” “殿下,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他是织田家的长子呀!”浓姬在一旁急了而插口说道。 “——奇妙这名字有甚么不好。奇妙就是奇妙。人间所有的事都是奇妙的。奇妙丸……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然后,第二个男孩是由奈奈所生,那时候的信长又是这样地站着低下头去看那婴儿。 “——这孩子好奇怪呀!头发怎么这么长呢?好像可以用一根茶棒把他头发给绑起来似的。好!他的名字决定好了,就叫茶筅丸好了。”他这么说完之后就出了产房。 浓99lib?姬刚开始很生气。 她严禁自己的嫉妒。而由这三个母亲所生下来的孩子,她都要把他们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将他们教育成伟大的武将。这样想的浓姬对于丈夫的命名,一直耿耿于怀。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因为她明白信长已经脱离了这一家一族的束缚,他也不再定睛于尾张一国了,他望着更高、更远的目标前进着。 要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这世间不管到何时都还是人间地狱。就拿父亲道三的死,和自己丈夫的弟弟武藏守信行的死来说,这都是骨肉相残的“蝮的生存方式”,但那也是这个时代人们的生存方法啊! 在这混乱的世间,信长开始找到一个着眼点。 (要让这世间,有个新的秩序诞生。) 不!难道是我吗?我可以吗?这时的信长似乎对自己还缺乏信心。 但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这种去杀、被杀,永无止境杀下去的常识,就必先攻破这个无止境的人间地狱。他似乎是这么想着。 但这也意味着,信长的生活方式全然脱离了常轨。然而,在他脱离常轨的生活方式里却有着他的准则在,他也期待着孩子们能了解到他的准则,为此,他对他们的命名,也不同于其他的人。浓姬这么想。换句话说,他之所以如此命名是意味着,难道没有理想而有个好名字就好了吗?这是他对此世间的反讽。 “殿下,现在赶快去产房,和你的孩子见见面吧!” 浓姬等不及他换好衣服,又催促着。 “今天是几号?”信长假装不知的问道。 “是三月七日。” “好!你就代替我去一趟,说我为他取名为三七丸。你就这样地告诉深雪好了。” “殿下……” “甚么事呀!这是三男,叫三七丸,以自己的生日做为名字,这很好呀!” “我不是在说名字的好与不好,我是说难道殿下不想看看自己孩子的脸吗?” “甚么?这种话不像会是你说的,阿浓,你怎么问这种笨问题呢?” “想看又假装不去看,看看这孩子也为他祈福,这难道不是做父母亲的心情吗?” “我饿了,拿饭来!”信长不太高兴的叫喊了之后,又笑着说:“要使这世界成为更好的世界,这才是做父母亲的最大心愿。而且,这孩子又不只我是他的父母亲,等到七夜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了。我忙得很,同样的事情,不要叫我说两次。” 浓姬知道正如自己所想的之后,也急忙地吩咐佣人们传膳上来。 说的也是,自从信行死了之后,他这个人好像又多加了一层味道。而与其说这是一种味道,倒还不如说是一种相当大的成长。 在我的这一生中,我该如何地活下去呢?类似于这种问题,渐渐地…… “——就是这个,这就是我的人生。” 他确立了自己的方向,自己的目标。 现在,尾张的国内有一位自称是比信长低一级的贤能人物。而这贤能人物,也是在这夏天垂着尾巴来的,信长也不把他当作问题看。 信长吃完饭后就马上出了房间,向北边的天仓去了。 北边的天仓里,有着去年的秋天从那市场捡来的一个老乞丐的老佑笔,叫根阿弥一斋,把他关在这一间,好像是在养病的样子。病名是“中风”,半身不遂。 佑笔的右手,因中风而不听使唤,如同尸体一般。然而,信长却没有抛弃他。 “——这老人,对我的习性、脾气都了如指掌。若是就这样地放了他,万一,流落到了美浓的斋藤义龙,或是骏河的今川义元那边去的话,唯恐会坏了我的作战计划。所以还是收养着吧!” 对于他的近臣及堡里的那些女人们,他都是这么说的。藏书网 “根阿弥,你近况如何啊?” 除了有个小仆人每天按时送饭菜来及清理他的身子之外,在这一角几乎都没有人来过。 每当那小仆人来时,在那微微发霉的臭气间,根阿弥就把桌子转向窗户边,他只有眼睛还相当的好,常常绕着自己喜欢的文物。 然而——当信长坐在他桌边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根阿弥却从书本间拿出几封书信放在信长面前。 “我这边都已准备好了。” “我看看,哈——这不是武田信玄的笔迹吗?”信长拿起一张纸在手里看着说:“写得不错,真是雄浑的字藏书网迹呀!可是,你的伪笔在那呀?” 这么一问!根阿弥就从喉咙深处发出不可思议的笑声来。 “嘻——事实上这个就是我的伪笔呵!” “甚么?这就是。” “连殿下都分不清楚。那我也算是完全地学会了武田的字迹了。殿下,这是斋藤的。” “嗯!就连义龙自己也会看错的呀!你学的可真像!” “说的也是,赴骏河的间谍有甚么消息来吗?” 根阿弥面不改色的提起他那不能动的右手,很流利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今川义元,武田信玄”都有各自的署名,每一笔划都丝毫不差。 “殿下,接下来这两个人都有野心夺取天下,然而,这两个人却绝对无法治理这天下的。义元也只不过是取代了足利将军,而一心想要拥有权力而已。信玄同是源氏的子孙,所以,他想就算自己当了将军也是名正言顺的,根本就没有新东西在他肚子里。这些没有内容的草包在那里争权夺势,就算再争上百年,也一样没有结果的。在此,如果有一人,能集新的观念及力量于一身,那么就有可能结束这战国时代。” “这个我明白。” “是!我太罗嗦了。织田家有着让人更新的观念,又能勤政爱民。所以,连我根阿弥都愿意为之效劳。但是,殿下,若是在此让今川义元给踏平了,那么我们就一无所有,全部付诸流水了。” 现在,换成信长笑了起来。 “中风的呀!你也未免太多嘴了吧!根阿弥。” “非常抱歉,不小心说溜嘴了。” “嗯!今天我拿来了笠寺的户部政直的书信来,现在就开始抄写吧!” “哈——拿到了户部的字迹了呀!这得好好利用……或许这可以压制义元的上洛之战也说不定!” 两人谈到此,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这也是因为他们综合了所得到的情报,得知今川义元对上洛之战已有了万全的准备。 当然,这么一来的今川势力必定全力突破三河和尾张的国境。 以前,虽然是织田家把三河的安祥城弄到手,但现在这个国境线却因为义元的上洛之战而岌岌可危。 安祥城虽说取回来了,但现在的冈崎城却由今川家守护着。在父亲信秀时代织田家的重臣鸣海城的刚勇、山口左马之助,今天都已归顺今川,占领了大高、沓挂两城,在那中间的丸根、鹫津等要塞也被控制住。鸣海城是隔着热田川的笠寺的城主户部新左卫门政直所主持。这也是当初织田家内部在争家督时,导致他投向今川家。 而这笠寺城,可说是义元要攻入尾张的咽喉地带,非常重要,他们以此为重要据点。为了要加以监视,义元更是派遣他的心腹冈部五郎兵卫在大蛇岳建筑了围墙。 如果就这么置之不理,则有可能尾张不是受到由东方来的侵略,而是大家背叛织田家,就如山口、户部等叛臣卖主求荣一般,这是可想而知的。 但也不能因而出兵,一旦出兵,那就导致义元的大军前来呼应,这不成了诱敌入尾张了吗?所以,这可说是又痛又痒,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殿下,就连殿下,对这地方也束手无策啊!”这是根阿弥上次和他会面时所说的。 “怎么会束手无策,如果这种场面就能难倒我的话,那么我又如何能在这乱世里有一番作为呢!”信长豪放地笑着说。 就在这事发生的几天后,现在已是今川家的忠狗笠寺的户部新左卫门政直每天都会向义元报告尾张情报的书信被拦劫到,而交到信长的手里。信长这个人也真能想出用伪笔信作为策略之一,为此他平日的准备也终于被派上用场,诚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好!那么我就说伪书的内容给你听了,根阿弥。” “是,我已准备好了。” “文件由你想。寄信人是户部新左卫门政直,收信人是我信长。” “原来如此……你要让义元以为他反了。” “安静点写吧!好!这是由户部送来的书面报告……近来的今川义元。” “近来的今川义元……” “正当内政多事,又逢想举兵西上,为此,我也努力让他早日决定西上……” “正当内政多事,又逢想举兵西上,为此,我也努力让他早日决定西上……嗯,这倒是个很妙的内容呀!” “叫你闭嘴写,好了吗……以往,尾张一直伪装内政多事,所以,谨慎地不敢出城进攻。今逢今川义元大举西征之际,鸣海、笠寺会假装跟随他,我已和山口左马之助协谈过,我们只等着您的命令,断却他们的后路,和本队的军队做夹杀计划,一定取得义元的首级回来献给您。” “嗯!”就连根阿弥的双眼也都圆睁了:“内容就是这样,由那个户部新左卫门写给殿下的。” “是的!好了,如此一来,我们这边暂且没有必要出城去攻打今川,也不怕他来攻打了。” “您真是高明!”根阿弥拍拍自己的额头说道:“照您这么说,户部和山口都是殿下的大忠臣了。” “不要多说话,赶快把它写好。” 信长这么说着,就走了出去。根阿弥一斋又成了原来半身不遂的病人了。 反间之计 对信长而言,最大敌人是今川义元。 因而不管用何种计谋,一定要延迟义元西征的时间,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来巩固国境。 这也是因为双方的势力还太过悬殊的关系。按当今情势看来,今川家可动员的兵力就达四万名左右,而织田家,却大约只有五千名。而且,在这当中还必须留下一些兵力来对付美浓方面的势力,那么所剩的是不足对方十分之一的劣势了。但是他当初就没有降服的意思,而想起用根阿弥的伪书,这是信长唯一能起死回生的奇妙策略。 根阿弥很快地就把那封伪书写好了,信长拿到那封信之后,马上叫身边侍卫之一的石桥千九郎来。 从吩咐他到写好也有一个月的时间,这可说是根阿弥又完成了他的一件艺术作品——户部新左卫门的伪书了。 “千九,你最自满的是拥有一双快腿,对吧!” “正如您所说,跟殿下的马比起来,不常输的就是我千九郎呀!” “我现在有个任务给你,很重要的任务。” “您的命令,我那儿都去……看来,好像是要到很远的地方。” “不,就只在眼前而已。你携带一封密函到笠寺去。” “笠寺……笠寺不就是户部新左卫门的城吗?这可不是容易的呀!” “为甚么?不去吗?” “您知道,户部新左卫门和山口左马之助都已背叛了,现在是今川的部下,他们是叛徒。”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再说,他们是今川家的新人,而今川义元特派他的心腹冈部五部兵卫守卫在大蛇岳的城堡里监视这两个新人,以防他们通风报信给殿下,所以,那儿的监视是非常严峻的。从织田领域到笠寺的各个通路,不管多小的小路,都有卫兵严格地守卫。” 听到这里,信长不由得会心地微笑了。 “千九!” “是!” “那些卫兵就是我们的目标。记住,你去到笠寺之时,尽量地伪装,不要令人起疑。” “只有去的时候吗?” “是的。并不是拿密函去的,重要的是回来。” “甚么?回来……” “是的,回来的时候,由你自己判断,走最容易引人起疑的路回来。而且必须要让卫兵看见你,叫住你。记住,当你被叫住时,对方一定会99lib?要求看那包着密函的小包,到时,你就把那小包抛出去,保住自己的生命逃回来就算完成了任务。” 千九郎歪着他的小头思考着。 “这么说,这封密函是可以给那些守卫的卫兵了。” “是的。然后将来会产生甚么变化,你就安心地等着谜底揭晓吧!” 千九郎朝着信长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在思考甚么似的。 “好!我明白了!”他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这也是从小就在信长身旁长大的一位侍卫,所以,他能明白信长这种恶作剧似的奇策。 “记住,万一在中途被捉的话,你的头就没了!” “回来途中被捉,也会被斩的呀!我千九,还不想这么早死呀!” 千九郎也不问这里面放着是甚么内容的密函,就接过了那小包走出了信长的房间。当天夜晚,他乔装成商人的模样,从热田向笠寺城去了。 千九郎当夜就在笠寺外的一个小屋里睡着,在这儿夜里决不会有人来。只要能忍受住那股臭味,这比庙里、神社里的地板下还要安全多了……而知道来这里,也是因为孩提时代常跟着吉法师野游而得知的。 等到天一亮,他就马上离开了笠寺。 若是在笠寺就被捕的话,就太没面子了。必须要假装是从笠寺来的才可以。先爬上热田川的上游地带,那儿有个樱村,那边的道路,听说是监视最严格的地方,就往那儿去吧!他故意在卫兵们看得见的稻田边的小路旁吃着饭。他手里握着大饭团,两眼不停地向四周观望着,就在这么观看了两、三回的同时,不禁想起孩提时代,跟着信长一起到郊外来撒野的情形。 这是初夏时节,令人怀念的草香,弥漫了田野四周。 “喂!你是从哪来的!” 正当他在担心卫兵们怎么还不来之际,终于被卫兵看见了,于是连忙把手中的饭团都送入嘴里。 “你是问我从哪来的吗?我是从那边的街道来的。” “那边是指哪边?是从笠寺来的吗?” “嗯!你看到了呀!怎么会被猜中呢?” “喂!你还要往那儿去?” 对方是手持六尺棒的六个人,他们边问,边一手把千九郎给揪了起来。 “问你要到哪儿去,你懂不懂,是不是?” “懂!懂!我有耳朵呀!接下来要到前面的八幸村去,然后……” “然后呢?” “那就不一定了,我是个商人!” 对方开始怀疑他了,这也是他故意要引起他们的疑心,所以才这么简单地就想骗了他们。 “这家伙有点可疑,叫甚么名字,家住那儿?” “家……在离鸣海不远的地方,名叫疾风的勘六。” “甚么?疾风的勘六,奇了!奇了!那有商人取这种名字。” “怎么会没有,会叫做这种名字,也是没办法呀!我的腿长,跑起来也快!今晚还在三河,说不定明天就在尾张或美浓,为了经商,所以都要用飞的。由于我用飞毛腿来代步,因而得到了这种绰号。” “一夜之间就可以走到美浓,愈说愈奇了。” “不!一点都不奇呀!” “好了!把那小包拿出来我看看。” “不可以,这是我的腰带呀!要是把腰带拿下来,那么会……呀!不!” 一切都如信长所料的。 其中的一个人就从他的脖子边硬是要拿下小包里面的密函,另一个人则抓住他的膝盖。 千九郎假装膝盖被按住,就这样地留下那小包,然后提起他那自豪的双腿跑了。他边跑边发出“哇!哇!”的怪声,向着织田境内跑去。 “捉住!捉住那可疑的人。不要让他逃了。” 但是不多久,他们与千九郎之间的距离,却愈来愈远了,那些守卫只留下了那个小包。 “先把它打开来看吧!”其中的一人说道:“我愈想愈觉得那家伙的眼神不寻常。” 说这话的人打开了小包,发现里面放着污秽的内衣裤。 “把整个打开来看。” “呀!密函。” “甚么?上面写甚么?” 六个人同时朝着那块脏布条里看去。 “——织田上总介信长殿下、户部政直。” 炎炎的夏日阳光照射在那令人看一眼就不易忘的圆滑字迹上。 “那家伙,故意用这脏……” “赶快送回去给冈部先生看。” 这样,那天中午,义元的监视官冈部五郎兵卫,看着那封密函之后,不由得叹口大气。 到现在为止,看来是这么忠于今川家的户部政直和山口左马之助,原来暗地里还和信长私通九九藏书着。 “核对一下笔迹就知道了,这真是户部的字迹呀!这家伙,还真教人疏忽不得。” 就在当天,冈部五郎兵卫派出快马,把这封密函送往骏河的今川义元那儿。 正当义元完全地相信这两个人而准备出兵西征之际,这使得他火冒三丈。 “好!现在就把户部新左卫门叫到骏河,砍下他的头来。” 而且,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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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不及他到骏河,就在吉田的地方斩了他的头。由此可知,义元是气极了。接下来,被误认是同谋的山口左马之助父子也遭到同样的命运。 信长假借他人之手,替他诛杀了叛臣,又使得义元延缓了上洛之战,策略着实巧妙。 藤吉郎奉公 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木下藤吉郎从刚才就一下睁开眼睛,一下又闭起眼来。 睁开来觉得太刺眼,闭起来又怕睡着了。 (今天,一定要捉住那信长……) 地点是在清洲南边约三里的地方,亦即是在稻叶地川原附近的栎林里。 信长每天都会骑马来到这附近,这是他的必修功课。但今天却不仅如此,他们还要在这附近猎鹰。这消息也是从他过世父亲的朋友藤井又右卫门那儿打听到的,他是一位足轻头。为此,他在此等候着。 (我今年也已二十三了,总不能每年都这样下去。) 说实在的,藤吉郎的放浪日子也未免太长了些。 但在这段期间,他也绝不是都荒废在游乐上。换了十一种工作,包括野武士家里的智囊,卖针线的,伪装成相命师等等,四处蒐集情报来卖。 当然,为了信长他也出了不少力。 有一次,他在一个地方工作,但想到继续做下去也没甚么出头,就和那些强盗们一同周游列国。 因此,他的人生经验非常丰富,而且也自信不落人后。 虽然对于文字端正并列着的兵书,他不会读,也看不懂。然而,他一看见人的脸,就马上可以知道这个人现在在想甚么,他要的是甚么,而且不仅仅是对人而已,即使是野狗的脸色,他也看得懂,甚至连不会出声的植物,他都能明白。 (雇用到我的人,简直像挖到金矿一般!) 而他今天的装扮,又可称得上是奇装异服了。他不知从那儿弄来青色起皱不堪的阵羽织的木绵,并且将它穿在身上,头顶上又插着两把生了锈的刀。 外表看来,有如发狂的道士。 而这道士的耳里终于听到了甚么声音似的站了起来。 他一定是听到了由大地传来的马蹄声了。 他有着又深又大的两颗眼珠子。脸的两侧有着大招风耳。他挪正了那件又宽又大的阵羽织的衣领,同时在腰间调整了适当的长度。 就这样,在离他七、八间(一间约一?八米)远的地方,有两匹如疾风般奔跑过来的马停了下来。 是信长和前田又左卫门利家。 看来,其他的人都落在后面了,信长亲手把缰绳绑在树上。 “又左,今天的天气真好。在这儿休息一会吧!” 说着,他就往那美丽的草坪上坐了下去。 “今天几号呀?”他又大声地问道。 “是,九月一日。” “难怪萱草都长出穗子来了。真快啊!” 信长好像在怀念甚么事似的说着,这对他而言是少有的事。然后,他就将身体往后一仰,正当他睡着了的时候—— “请帮个忙!”藏书网 从林中发出了一个大声响,接着出现的是一个身穿藏青色阵羽织的男人。 前田又左卫门吓了一跳地站了起来,他不想让这个男子太靠近信长,所以自己往那男子的方向走去。 “你是甚么人?干甚么?” “我是想见见大将军信长公。” “甚么?你想见大将军。” 又左卫门边说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这藤吉郎。 当然,又左卫门还不认得藤吉郎这个人。 “只说要见他是不可以的,名字呢?” 藤吉郎就哈哈地笑了起来。而这笑声一听就知道有着取笑人的意味。 “你这人真奇怪。我只叫你报上名来。” 又左卫门又向前一步,瞪视着对方。 “哈——你是前田又左卫门利家吧,你当然不认识我,但我对你却非常清楚。我的名字叫木下藤吉郎,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只要是这 4e16." >世间的事,没有我不知的,我是个聪明绝顶的智者。” “甚么……上至天文,下至地理……” “正是,我看山会读山,看水会读水。古人说,只懂得书上的文字,事过境迁,总有错的时候,然而,如果能读得、懂得这天地宇宙间的万象,那就绝对没有错的时候。又左先生,你要不要让我尝试着读懂你的脸?” “你这家伙!” 对这突如其来的话,使得敦厚的前田又左不自主地用手去握着刀,舌头也打结了:“愚蠢,愚蠢!狂人啊!” “对!对!但你读错了。” “我没有读错。你的眼是狂人的眼。不准你向前来。”又左卫门叱骂着。 “嗯!嗯……” 藤吉郎抓了抓头,说道:“在又左先生的脸上写着讲求律、义,才会有出头的一天,然而,你却很心细地看出我的眼是狂人的眼。我的眼呀!在夜晚的时候,可以看到三里之外。可以看到人们的明后天,当然也可以看到天下的明后天啊!如果是在白天,那当然就可以看到全日本了,所以,我这眼睛所发出来的光,当然是不同于一般的人呀!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又……又……又在说梦话了..!” 藤吉郎又开始吹牛了。 信长躺在草地上,微微睁开眼地笑着。然而,他却默不吭声。 “我画在这小手上,信浓这方面是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在川中岛已经打起来了。然而,交手过一段日子之后,双方都面临了困境,所以,这可说是没有胜负的战争,那边暂时还是维持原状……而这边的今川义元,可说是受命于天子的人。上洛之战的准备已齐全。但却有两件担心的事。第一件嘛!这是很快就可以解决的。那就是鸣海城的山口左马之助父子,他以要褒.赞他们的名义,把他们骗到骏府,连查都不查的就这么要他们切腹自杀了。” 在草地上的信长吓了一跳地动了动身体。 然而,他依然没有起身的样子,又闭起了双眼。 “而被迫切腹自杀后所留下的这个城,由鹈殿长照进城去做城主就算了事了。还有一件就是三河的山家三万众,对义元还没有心服的样子。然而,假如说这需要时间的话,这就错了。再怎么说,义元有的是强大的兵力,而一直计算着山家众,对方迟早总是会妥协的。同样在骏府里,有一个可怜人正烦恼着。” “甚……甚么,可怜的人……” “对呀!由冈崎来的人质也就是不知是否要答应这次上洛战做第一先锋的松平竹千代呀……接下来,就是西边的美浓斋藤……这人也是恨不得现在就能取得尾张。但好像身体不听使唤!病得不轻的样子。不过,看来他的孩子渐渐可以取代他了。若是可以的话,他当然是希望在义元的上洛之前就先取得尾张。这事一定得小心防范啊!前田又左,怎样!利家,你说我这双眼睛看错了吗?” 前田又左卫门被这叽哩呱啦的饶舌给压制住了,他松开了自己紧握在刀柄上的手。这么一来,藤吉郎更是不肯就此罢休。 本来就身穿异服,再加上饶舌,而且说的都是大家曾想过的话题。信人已经认识他,但他身边的侍卫却没人认得。假如要被信长所用的话,那一定得先通过这些侍卫们的认可,要不然他们又如何能让他见到信长呢? 为了要表现出他的手腕,特意穿着奇装异服。若是在此地的侍卫有四、五个人,那么他可能会更夸大其辞地演说着呢。 “好好听着呀!前田又左卫门先生。观看天下其他的人之后,现在来看看我们的大将吧!你想这大将现在在想甚么呢?骏、远、三的总大将——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就即将发动大兵上洛了。到底在这之前就屈服好呢,还是与他一战好呢?对大将这么苦恼思索的样子,如果不去在意,不能为他分忧解劳的臣子,即是不忠的臣子。要是在此屈服的话,那永远都只不过是治部大辅的一个部将而已。然而,若是战胜了他,那岂不成了东海的王者……但是,唯一可以战胜他的方法,只有一种。你知道吗?治部大辅的那些部将,都是接受传统的教育,只知道照着纸上的文字去作藏书网战,而对于文字没有记载的战争,他们就不会打了。文字上没记载的就是这些野武士,不成文的战术。而要攻破他们,除了用这种方法之外,别无他法。我们大将也明白这点,他到处跑,也是为了寻求人才呀,而能碰上我,那真可说是天大的恩赐,用我就有如得到天下的祥瑞啊!” 这时,信长的身子就如同被电击到似的开始动了。 “又左。” “是。” “那个爱说话的人吵得我无法睡午觉。把他带到足轻头那儿去。” “您的意思是……” “这没甚么了得。要他来侍候我的马吧!你就这样告诉藤井又左卫门,把他带入营里吧!” 听到这话,藤吉郎整个脸都皱成一团。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信长站了起来,向藤吉郎看了一眼之后,默默地牵起了爱马“疾风”的缰绳。 “又左,我先回去了。” 他就这样地跨上马背,一挥鞭地走了。这时,信长也笑了。 “这猴子,可真为我的心开了个天窗。哈哈哈……” 藤吉郎说只懂得书上的文字,事过境迁,总有错的时候,其本意是在掩饰自己没有学问。 然而,这句话对这天才信长而言,涵义颇深。 在他心中认为:图也好,文字也好,都只不过是把天地间包罗的万象显示出来的一种道具而已,而所显现出来的也只不过是个影子,不是万象的实体。 (是呀!今川义元再怎么强大,也只不过是追求影子学问的男人而已。) 那影子,本身就是虚,经过粉碎之后,所得来的才是实体呀! (哈哈哈!猴子啊!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好的教训呀!这可真妙,哈哈哈!) 到底是从书本中学来的军学兵法会获得这胜利,还是追求实际的信长的战术会胜利呢?如果这么一比较,这岂不成了战争中的战争吗? (开窍了,开窍了……) 信长早就为了这么一天,准备了四岁大名叫“疾风”的栗毛马代替年岁已大的连钱苇毛,而“疾风”这匹马正如其名一般,速度奇快无比,信长骑着它奔驰。在晴空下,他开怀地笑着。 藤吉战法 信长离去之后,前田又左卫门利家再度向这位身着奇怪藏青色阵羽织的男人看了过去。 又左卫门早在犬千代时代,便对信长又敬又怕;但如今信长竟然要他将这个看来似乎狂人而又多嘴的男人带到足轻头的藤井又右卫门那里去! 叫我带他去的意思,也就表示他想用这个人罗! (如果信长决定用这个人,就表示对方一定有其特色……) “唉!你的名字叫木下,是不是?” “嘿!嘿!嘿!对!我就是木下藤吉郎。” “你刚刚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上的事没有一件你不知道的,是吗?” “是啊!我刚刚是这么说的。然而那些都不是真的啊!犬千代先生。” “甚么?犬千代也是你叫的吗?” “嗯……真是抱歉!我本名叫尾张中村,生父的名字叫木下弥右卫门,当了百姓之后,才改名为弥助。至于我的养父,则是竹阿弥。无论如何,我的父亲曾在前殿下信秀手下当过小官,而我正是那小官的儿子,现在名字叫藤吉郎。刚刚那些bbr>藏书网话都是跟你开玩笑的,因为我一开起玩笑,就无法停止,胡言乱话,希望你不要生气。如果可能的话,就全把它忘了吧!” 藤吉不断向他点头道歉,这使得一向拘谨的又左卫门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的一个人呢?好像还是有点奇怪喔!) 刚刚他在众人面前那般威武的呼唤着,bbr>..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时,他却显得如此谦卑!不断的搓着双手,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并且不停地向我点头道歉。 “这么说,你从前就认识殿下罗?” “不!就当作我不认识他吧!这样比较好。今天虽然是我们初次见面,不过还真是谢谢你啊!……因为为了将来,我算是由前田又左卫门利家先 751f." >生推举给大将信长公子,这样比较好……我想这样应该合情合理吧!”99lib. “甚么!我推举的?……” “嘿!嘿!嘿!真是非常感谢你,现在让我帮你把马带过来吧!藤吉郎现在愿意为你牵马。” 前田又左卫门不知如何是好的仰头重重吐了一口气。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男人啊!不只是他的外表形貌而已,连他的行为也极为特殊。前一刻还直接大喊别人的名字,现在又拚命向你低声下气;刚刚还吹嘘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事无一不晓,现在他又告诉你这些都不是真的;此外,他又让人以为他跟信长有几分熟悉的样子,然而他又说算是我又左卫门推举他,这样对将来比较好……,真是叫人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不仅如此。即使他随便胡说八道一番,却能让人对他没有丝毫的厌恶感,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啊! 反正信长也不太喜欢一般的人物或依循常理而走的人,所以他一定是看到这个奇怪的男人具有某种特色才会想要雇用他。一定是这样的,没有错,一定是! “好吧!我正想走一走。你去把马牵过来吧!” 又左卫门再度看着这个人。说他像人嘛,却又有点像猴子;说他像猴子嘛,他又真像个人,而且又穿 7740." >着一身奇怪的阵羽识。他很想对这个奇特的人加以试验,于是他便先走了几步,并且说:“你刚才说写在纸上的兵法战术与野武士的战术不一样;而你对野武士的战术很有心得,是吗?” “是的!我对这方面相当有研究!” “你说相当有研究,这未免太自负了吧?野武士的战术和一般兵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啊!是啊!如果使用一般兵法,即使像前田先生你一样拥有一座城池的大名,也会立即被打败的。但是,如果采用我藤吉郎的战法,就一定不会被打败。” “甚么?……哈哈!我想你又开始吹牛了。” “不!不!如果你不相信,那么我们一边走,我一边示范给你看。例如我将要攻打前田先生你的领地时……” “喂!好!假设你正要来攻打我的领地时,你会怎么样?” “我呀!不会像前田先生一样,对于平时就锦衣玉食,甚么事都不做,只会发威风的部下,我都不用。我的部下们,平时都是朴实的老百姓、渔夫或是打柴的。然而当我一声令下后,五十人时就是五十人,一百人时就是一百人,从那儿都可集合到这些人。这也就是平日潜伏在田野间的人,都可以成为有用之人。” “嗯!原来如此。” “对!当我把这些人唤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前田先生的领地上放火。” “哇!你真懂得骚扰别人呀!” “本来就是如此嘛!战争原本就是件骚扰的事情。当人们看见火时,会立即产生恐惧心理,如此一来,前田先生领地上的人民一定会开始恐慌。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在这混乱当中,一定会有强盗出现。” “嗯!的确愈来愈危险啊!” “然后等到你们完全处于混乱当中时,我就要施出我第三个策略。第三个策略其实并没甚么,只是煽动……怎么样呢?我就告诉人民:你们的领主已经无力保障你们的生活,然而你们却得每年缴纳一大笔贡奉给这位没有力量的领主,让他享受丰裕的生活……经我这么一煽动,一传十,十传百,即使你拥有再高的名分,在战争时期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只要领主没有力量保障领民的生活,却又要他们每年供奉一大笔税时,这领主必定不是一个好人;这时人民便会与这个坏领主对抗,想要将他推翻。就这样,相信煽动言词的领民会举旗作战,一旦他们一窝蜂的拥来讨伐时……前田先生,我相信不到二十天,即使你没有被百姓斩了头而侥幸逃出,也会变得一文不名,对不对?怎么样?要不要把我的战法亲身实验一次呢?” 前田又左卫门沉着脸,默默地走着。 真的,这个穿着藏青阵羽织的男人说得一点也没错! 要是真有人利用这种手段,那么前田的领地不到二十天就会失去了。 (这家伙倒使人觉得他真有两下子……) 又左卫门担心一旦回头会被对方看出他的想法,于是故意装出不知道,挺着胸继续往前走了。 友情的萌生 “你说……你叫藤吉郎啊?” “是的。我是前田先生所推举的,今后希望也能得到你的照顾。” “你既然知道这么好的战法,为甚么不自己去实地操作而成就大名呢?你自己都不做,我想一定是吹牛吧!” 又左卫门想抓住对方弱点,于是故意加强语气的问道。然而藤吉郎却一点也不在乎的笑了起来。 “眼光太小了!你的眼光大小了!你以为我藤吉郎对这样的事就能满足了吗?你看我像是这样的男人吗?我当然可以做给你看,但是那却不是真正可以做的事 554a." >啊!即使我这么做了,也只不过博得一个小小的盗贼之名罢了。再说我藤吉郎对于这些战法全都非常了解,因此相反的我也可以防止这类策动。我真正想做的事,是帮助能够治理天下、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啊!” “嗯……所以你才想到殿下这边工作吗?” “是啊!环视当今日本之中,有谁像殿下如此有希望有前途的呢?虽然现在他的根基还不太稳,但是我是真心诚意想成为他的手下为他做事……因此请犬千代先生将来能多多提拔、提拔。” 又左卫门被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为这个人吸引的想法感到奇怪,因此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并且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就安心了。不过,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啊!藤吉郎!” “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唉!人啊!总是认为自己很伟大。事实上这世上的人,平凡者就是平凡者,对于略微奇怪而应该尊敬的人,却反而轻视他。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仍然以盲目跟从的人为多。” “哈哈!这倒是真的。不过对于你这样的人,如果有人真的轻视你,那才真是不好呢!” “是啊!打个比方说,燕雀怎能跟鸿鹄之志相比呢?” “好吧!那么我再问你,你有没有在武家做过事的经验呢?” “有啊!有一次啊!” “在谁家呢?” “在远江。我曾在远江今川家的被官松下嘉平次的家里做过事。” “那么,你又为甚么不做了呢?” “那是因为他不了解我的大鹏之志啊!而且同事之间都联合起来欺负我,所以我只99lib?t>好离开了。他们表面上装出一副非常忠义的样子,似乎决心终生效忠主人,但骨子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我是真正有大鹏般的志向,因此只要能做,我都会比别人多付出三倍、五倍的心力劳动着,并且拚命忍耐,当然使他们排挤我啊!” “原来如此!这是常有的事情。” “对啊!这个世界都是如此……还有一个让他们讨厌我的原因,就是女孩子都喜欢我吔。” “甚么!女……女……女孩子都喜欢你?……” “嘿嘿嘿!是啊!说到女人,你是不得99lib?不小心的啊。她们都比较喜欢勤劳的人,如果不是和勤劳的人在一起,她们就不会感到快乐!而且她们在本能上就知道这点。” “藤吉郎……” “是!” “我不是要由你口中知道有关女人的事情。怎么样啊?那个女子很美吗?” “哇!就是啊!她在远江附近是个出了名的绝世美人。正因为如此,所以家中的每一个人都特别在意她,为了博得她的好感,不时买梳子送她、写情书给她……每个人都有各种不同的花招。然而她根本不在乎其他人,单单对我藤吉郎好,并且很同情我,所以……所以啊!我跟她的感情非常好,我们之间有很深的默契,这也成为他们憎恨我的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原来在远江的小街中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那么我请问你,她是甚么身分的人呢?” “喔!她是一个名叫曳马野百姓家的女儿,同时也是松下家的女仆。” “甚么?她是主家的女仆啊?……” “是啊!一下子是盛饭的方法不对,一下子又是泡菜的作法不一样,所以她时常要跟殿下吃同样食物,这么一来就有问题了啊!” “哈!哈!哈!这是打从一开始就存在的问题啊!想想看!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且又必须侍奉主人起居饮食,这样不好吔!藤吉郎。” “但是这些在我看来,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换了别家的女孩子,根本就碰不到一起了!再说即使会碰在一起,也要费很多时间,而且也会耽误我的工作。相反的,在同一个屋檐下,不仅见面省事,在工作之余,也有更多时间相处。只要我们不疏忽自己的工作,一切不是很好吗?然而那些麻雀们却偏要惹出麻烦来?99lib.。” “我明白了!就因为这样才使你被主人辞退?” “是啊,就是这样。反正在那儿大家都讨厌我,而她也说如果我再留下去生命会有危险,于是要我假装到尾张买东西,趁此机会离开……这就是我在武家工作的经验。前田先生,今后我可能仍会因太过勤劳或女人的问题而成为被同事讨论的对象,那时你可得帮帮我啊!” 前田又左卫门看了看这个怪人,然后移开视线。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完全拿捏不住。但是就在藤吉郎的谈话中,他几乎忘了时间。 ..他说他是在尾张中村出生的,但是他话题之丰富,却使人不得不感到惊讶。举凡三河、美浓、远江、伊豆等地的人情风俗、领主领民的气质,他都了如指掌。再加上他说话技巧相当高明,又不时增添一些滑稽的动作,比手划脚的使人以为正在观赏一出舞台剧似的。 途中他们突然发觉阳光强烈起来,这使得两人立即乘马向前奔驰。当两人进入清洲城门时,早已接近正午时刻了。 “请问,藤井又右卫门先生在家吗?” “喔!这不是前田先生吗?” “这个人是殿下刚刚决定要纳用的,名叫木下藤吉郎。嗯……先把他带到马房那边工作。” “是!遵命!” “那么我是确确实实把人交给你罗!” 当他这么说完后,又回头看了藤吉郎一眼,说道:“在马房工作而不能与马交谈,一定会使你感到很困扰吧?藤吉郎!” 前田又左卫门就这么笑着离开了。 亡父的遗产 信长早一步回家之后,便在房内仰视着天空。由密探所捎回来的报告,都显示出今川义元上洛之战的准备工作都已告一段落了。 在此之前,由于使用根阿弥一斋的伪书,致使尾张、三河的国境发生变化,因此在本年中不可能进军前来,然而这种情况却不可能维持太久。 因为骏河、远江、三河等三国的大名们,都已接到命令,要他们做好随时准备应战的工作。 对此信长并无必胜的信念,甚至连对抗计策也没有。到底双方的实力实在相差悬殊。 就在此时,藤吉郎突然出现,使他茅塞顿开。 是的!就如藤吉郎所言,如果要以平常的兵法战术来对抗敌人,从一千个方法中也找不出一个能打胜仗的方法,因此一定要采取完全不同的战法……如果是这么想着时,那是绝对不会找不到的! (好!我就凭自己的心力来想。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我必须苦思一番。) 就在此时,浓姬端着茶走了进来。 “殿下!我看你正在想事情的样子,为了怕其他人进来而打扰了你的思绪,所以我亲自为你端茶来了。” “阿浓。” “是!” “你想想两千名士兵如何骚扰两万大军呢?有没有甚么较好的方法啊?” “嗯!你说甚么啊?……两千对两万,这不就等于一个人要对付十个人吗?只要一个个杀掉不就行了!” “唉!唉!我并不是要你告诉我这些废话,我当然就是在问你一个人要杀死十个人的手段及方法啊!” “哈哈哈!”浓姬笑了起来:“要是我知道这种手段,不就可以征服天下了吗?” 她边说着边将蒸好的馒头放在信长的膝上。 “即使对方正处于睡眠状态下,在杀了两个人之后,一定也会惊醒其余八个人的……或许有一个方法可行,甚至可能只有这个方法才行得通也说不定!” “甚么方法?就算开玩笑也行,你快说啊!” “只要让这十个人烂醉如泥,不就可以一个个杀掉!” “甚么?十个人?使十个人全部醉倒?” 无论甚么时候,信长对于他人所讲的话,都会非常认真的倾听。而且,当他一旦有了信心时,他更会叱骂或哈哈大笑,展现出小孩般的纯真面貌。 “阿浓!我出去一会儿!” “唉!可是我正端茶来给你啊!” “待会回来我会喝,你在后边等着。” “殿下,你还是跟以往一样,真是奇怪。” 然而这时已看不见信长的影子,他早已出了玄关…… 这时爱智十阿弥匆匆忙忙的跟了出来。 “不要跟来!我只是去看一下马而已。”他严厉的这么说着,并迳自往马房走去。 一来到马房之前,他立即看到由前田又左卫门引介给足轻头的木下藤吉郎。他仍然以一副神妙的表情,在晴空下切着喂马的饲料,并将饲料分配好。 “猴子!你到底还是到这儿工作了。” “是啊!对我这个片刻都不得休息的藤吉郎来说,这么站着工作,是我最大的兴趣啊!……而且您马房中的马,无论那一匹看起来都非常的优秀。” “我不是来听你称赞我的马的。” “我有没有对殿下说过,我是在午年出生,所以特别喜欢马……但是这些好马却是不容易到手的啊!因此还是殿下有先见之明,允许各国商人能自由的出入这里。正因为你有这样的肚量,上天才赐给你这许多好东西……” 正如藤吉郎所说一般,在信长的马房中,每一匹马看起来都是那么出色。 例如刚刚信长所骑坐的那匹有着骏足的马,即被命名为“疾风”,其次便是“月光”,它是苇毛中最好的品种。接下来是“电光”,然后依序为“风云”、“吹雪”、“龙卷”、“野分”等,将近有二十匹好马并列在一起。当这些马一看到信长时,会不约而同地以脚磨擦地板,似乎想对他撒娇一般,由此可见信长对马的爱护。 这时正是中午休息时刻,马房内没有其他仆人在。 “猴子啊!” “是!” “你刚说能用你的人,就能得天下,对不对?” “bbr>是啊!我是这么说的!” “好。现在我要问你如何能以一杀十呢?” “一个人杀十个人……这么说来,大将!你已经决定和今川义元作战了?” “你不必问这么多。我已想过,如果趁他们睡梦中袭击,在杀死两个人后,其余八个人便会醒来了。” “是啊!是啊!但是可以让他们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不就可以了吗?不过如果是酒量很好的人,一旦没有被醉倒时,他的眼睛就一定是睁开的啊!” “你不要说这些会令我烦恼的事,好不好?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能让那十个人醉倒战场上的方法啊!” 对这么迫切的询问,藤吉郎歪着头想着。 “大将!这个方法固然可行,但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啊!” “甚么?甚么方法?” 于是?99lib?信长在乾草上坐了下来,抬着头看着藤吉郎的脸。 “十个人,十个人都喝醉,就算没有到醉的程度,只要手里拿着酒杯,人心自然就会涣散。这时,先对付对方最强的那个人……也就是先杀他们的大将,然后让对方误以为我们人数众多。这么一来,就不需要把他们全给杀了。” “甚么?”信长很不高兴地说:“答案就只是这样吗?” “是呀!不知是不是吃的东西不好,近来,我的头脑好像愈来愈迟顿了。然而,大将啊!您有意思要继承先前殿下万松院的遗志吗?” “父亲的遗志?” “是啊!那也是死去的平手政秀先生的遗志。” “猴子!你说这话可就奇了。父亲及平手爷有要我继承他们甚么大遗志吗?” “呀!呀!”这时,藤吉郎又显出一份极失望的表情抱着头说:“大将,你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新的事情上,却忘了你所拥有的重大遗产呀!想想看,先前殿下为何把大笔大笔的金钱送住京都以供皇宫修筑之用呢?而又为了甚么对于伊势、热田的两神庙,每年都献上供物呢?” “甚……甚……甚么?” “你以为那只是忠于皇朝和敬神的虔诚心念而已吧!可惜啊,可惜大将也是个不肖子孙呀!” 信长的双眼如箭般快速地投向他,甚至眨都不眨一眼地看着他。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从这猴子的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题,他全然是出乎他的意料。 回想起来,也真是的。的确,亡父对于敬神与勤皇的事情都特别慎重。就算他正面临着敌人之际,只要是有关于伊势神宫的献金,或是对京师的纳奉,他都尽其所能的去达成。 藤吉郎说这其中存在着特别的意义…… “大将,大将从小的时候,哈哈哈!就是大家所公认的小暴徒,没人拿你有办法。这件事我猴子也经常耳闻。家中没有人不受你的气,而几乎都快失去家督这继承权……但是,在这当中,就只有两个人反对这提案,一位是先前殿下万松院先生,另一位就是平手政秀先生……为甚么只有这两个人反对,他们真正的用意何在?你明白吗?” “……” “我告诉您吧!那就是他们两人认为能够完成他们志愿的,就只有大将您了。除了您之外,没有别人。这绝对是错不了的。而他们两人的志愿,不是要取得天下的这种大志,而是希望能够平定乱世,再把它还给天朝太子。这即是他们所期盼的。” “猴子!你要是胡说八道,我绝不饶你。” “好!好!但是您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吧。以前,南北朝时代,日本的武将豪族.分成两派地争战。一派是足利将军的将军派,另一派是皇宫派。而这附近的美浓的土岐、骏河的今川都算是将军派的。伊势的北畠、远江的井伊两家又是皇宫派的。” “嗯!” “当然,最后是将军这一派胜了,其结果就是今天的乱世。而先前殿下及平手政秀先生认为要救这乱世,一定要再让皇朝强盛起来做为大家的领导者不可。这是他们两人的想法……到此没有问题吧?以前,就因为将军这一方胜了,导致皇宫内族的许多人都过着逃亡的生活,流落为野武士、浪人、牢人等等。这附近也有呀!三河熊村的竹之内波太郎,尾张的蜂须贺小六等等,他们都是呀!我说一个人可以变成三人、五人,就是指着这个。大将,您曾立志要平定天下,那么我请问您,又为何忘了这些在心里感谢先前殿下的皇族子孙们呢?您既然继承了先前殿下的遗志,那么又为甚么不以更笃定的心情来拥护皇朝呢?” 藤吉郎说到这里,信长就像是突然想到甚么似的站了起来。 “猴子!” “是!” “等一下或许会用到,暂且将它的马绳解掉吧!” “是!” “从明天开始换上乘远路用的马绳,由你来带路。” “是的,谢谢您,我绝对不会输给马的。我这个猴子,也有类似于马一般的骏足……” 但是,此时早已看不见信长的影子了。 作战准备 信长和藤吉郎便如此快速的接近了。 在他人面前他们仍然如往常一般,信长会旁若无人的大声斥责他;然而当两人远乘至外地时,即宛如正在密商大计般的交谈着。就这样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藤吉郎便由在马房工作的仆役而换成为信长取草鞋的人。 不知从甚么时候开始,信长的小侍卫们也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在这些小侍卫当中,开始有人非常讨厌藤吉郎。然而过了不久,他们的态度竟然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们开始对他产生好感,这使信长感到不可思议。 这天,当信长上完弓箭课之后,便急速命令道:“有谁在吗?把前田又左和爱智十阿弥叫来!” 过不了多久,这两个人来了。 “你们两个并列坐好!” 他微微点下头,然后也微笑起来。 这两个人是信长最喜爱的宠臣,然而外人看来,很容易知道这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不仅性格不同,即使是长相,也毫无相似之处。一个是像女孩子般的头发浏海儿,且容貌出色。另一人则有强壮体格,且是个敦厚、重义律的武者。这两个人除了性格迥异之外,彼此也为了争宠而失和。 “又左!听说你对十阿弥老是叫你为狗感到十分生气,是真的吗?” 又左卫门抬起严肃的脸,点了点头说道:“犬千代是我的乳名,我现在称为又左卫门利家。” “哈哈哈!而十阿弥却还跟以前一样,老是叫你狗,对吧?” 信长如玩笑般的看着两人,比较一番后微笑道:“嗯,一个雄健的武者,被留着浏海的十阿弥叫成狗,当然会不高兴。十阿弥,你这样做不对喔!” “……” “好!又左啊!我要给你一道命令,今晚十点在本堡外面,我答应让你讨伐十阿弥!这是一个身为武士的精神,也是一个武士必然有的心情,因此我允许你这么做。” 前田又左卫门很讶异的回头看着十阿弥。然而十阿弥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的伏着脸窃笑。 虽然才气焕发,却是家中有名的毒舌家十阿弥,这时候的表现简直是对前田又左卫门的轻视。 他的笑声,也就摆明着告诉又左卫门:你要是敢杀我的话,你就杀给我看看吧!这时候,前田又左卫门心中的怒气高涨,但更令他不解的是信长所说的话。 (你可以斩了十阿弥,这到底是甚么意思呢?) “怎么样?你敢杀他吗?” 信长又追着问道。 “虽然我一向禁止你们在任何时候发生私斗,但这一次却是我特别允许的。当你杀了他后,你也必须消失……” “照你这么说,是指……”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可以杀了十阿弥。因为身为武士而被人称为狗,早已超出忍耐的极限,所以我允许你。” 又左卫门直到此时才逐渐了解信长的意思。他是要我假装杀了十阿弥……并且让每个人都知道这回事,藉此掩护行动,准备秘密的派我到某地充当密使…… “那么,到底要到哪里去呢?” 此时利家很严肃的反问着,一旁的十阿弥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有甚么好笑的?十阿弥!”又左卫门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这是很重要的谈话,你在一旁窃笑,岂不太无礼了?” “对不起!请你原谅。” 然而十阿弥虽然这样说,却仍继续笑着。 “我虽然拚..命忍着不笑,但你这只狗的问话方式也未免大过严肃了,使我觉得奇怪而不得不笑。” “你又说了!你的嘴可真毒啊!……” “是啊!你想想!你是因为担心主君生气而必须消失的人,居然还问主君你要到哪里,这不是很奇怪吗?” 信长听了之后,不由得微微笑着。 “你们不要再争了!十阿弥,你能读我的心吗?” “是的!我非常清楚殿下的心思。” “好!你若是真明白了,那么就不需要告诉你要到哪里去,因为这就是要驱逐你的意思。” “是的!我明白。” “好!那么十阿弥,你将被又左卫门斩死,然后成为死尸,就如此的消失了。” 信长说完之后,便离开房间走了出去。 “十阿弥!” “甚么事啊?狗!” “你一直都有点小聪明,你说你明白,到底你明白些甚么,何不说出来让我听听呢?” “这么说来,狗啊!到现在你都还不明白自己要去哪里吗?你真是一个不开窍的人啊!你想想看,现在殿下每天为了今川将要进攻的事而烦心不已,如果你往这方面想的话,就应该不难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又在炫耀你的小聪明了,我只是比较谨慎罢了。” “那么你就要谨慎的把这件事给做好喔!反正我也快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你到底要上哪里去啊?” “当然是到阴间去罗!” “十阿弥!” “你干嘛变了脸色呢?你那生气的样子,就好像纪州狗的狗食被人抢走时的模样,那个脸真是很像啊!” “你!难道连我你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吗?” “这只狗还真是不明白啊!我所得到的命令是要被杀,然后死去。死了的人还能到那儿去呢?那当然只有阴间罗!难道你以为死人还能在骏河边走来走去吗?” 又左卫门气得微微颤抖着,他实在不了解这个人的嘴巴为何这么毒,再加上他又有个女人般的朱唇,这使得他话中带刺的意味更浓,也益加令人无法忍受。 利家竭力控制怒气,并且站了起来。 “你真是个惹人生气的家伙,将来即使被杀死了,也怨不得谁。你的身体就像个女人似的,我在想万一被杀了,你的灵魂究竟会化成何物?我问的是这个啊!” “哈哈哈!你这只狗倒也能想到这点。那么我再告诉你,一旦我被斩了,我的灵魂便会和我的身体一样,同时由这世上消失,这样将会使杀我的人成为人们的笑柄。” 前田又左卫门早已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他还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立即杀了他。 “那么,十点时我在堡外等你!不要忘了!十阿弥。” “啊!狗啊!狗啊!你是真的明白了吗?要是你还不明白,那么就像个男子汉一般的坦白说出来,我可以教你啊!殿下所讲的话,请你教我好不好啊?” 十阿弥急急忙忙追出来说道,然而这时候前田又左卫门利家早已在走廊外消失了。 毒舌之花 爱智十阿弥绝对不是讨厌前田又左卫门。 又左卫门敦厚的人格及义律规矩的性格,是他所欣赏的。 (这个人有我所没有具备的东西……) 而这也是他相信信长之所以喜爱他的原因。对此他自然会感到嫉妒,但他并非因此而对前田说出狠毒的话。 这个毒舌,根本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如果是对于他所不喜欢的人,尚能稍微控制自己的情感;然而一旦碰到又左卫门,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 (这绝对不是因为又左卫门的头脑比我差……) 只是对于一件事,十阿弥经常比又左卫门早五秒、十秒领悟,然而这绝对不表示他是因为头脑钝,所以才迟悟……十阿弥这么想着。 在第三者眼中看来,或许会认为..又左卫门比较平凡,十阿弥的头脑比较好。然而对于头脑转得很快的十阿弥而言,他相信前田又左卫门绝不是因生气而忘了分寸,冲动拔刀相向的人;以他的敏感度,他知道前田不是这种人。 正因为如此,十阿弥才敢如此对待又左卫门。这就像是一个非常任性的孩子,时常对父母亲说出极其恶毒的话语,而十阿弥将与生俱来的毒舌对着又左卫门,或许这么做能使他保持心理上的平衡吧。 总之,十阿弥对信长的每一句话,都很充分的相信信长的意志。 如今最让信长感到心碎的是,附近的野武士和那些牢里的人,虽然不一定都能成为我们这一边的>人;但是一旦发生上洛之战,首先出城的人必然是信长,对方则是冈崎的松平党,因此他希望能与松平党达成协议。 主君的竹千代,如今已改名为松平元康,并且在骏府作为人质,这对于已经苦等了十年的冈崎松平党这个强大的集团而言,更容易使人感觉出他们的强大。 再者,今川义元无论如何一定会想尽方法打败信长,所以他或许要让冈崎城迎接自己的主人也说不定。 不!要是万一他并没有在战场上卖力的作战,元康的太太及孩子便有被斩的可能。如此一来,在这三河一带的人,根本没有退守的余地,等于全部灭亡了。 今川义元当然也把这点计算在内,他命令松平党打前锋的原因也就在此。万一信长的军力较为强大而使松平党全军覆没时,对义元也不会有太大的打击。无论怎么想,义元都没有必要将冈崎城还给任何人,如此一来他很可能感到松了一口气。 在这种情势当中,信长当然希望尽可能与松平党缔结密约,使双方尽力避免发生正面冲突。 所幸,元康在竹千代时期,就被诱拐至热田来,而当时信长与他是极为友好的孩童玩伴,称呼他为三河的弟弟,两人之间的感情非常融洽。 再加上被前田又左卫门杀死的十阿弥,以密使身分来到冈崎城,这真是最妥当不过的方法了。 以信长的宠臣作为密使,就这样的在那边等待上洛之战结束前,以人质身分进入冈崎城。他必须将其中的利害得失陈说出来,说服那些顽固的松平家的老臣们。 “——我们绝不能中了义元的计谋,如果我们中了他的计,那就太笨了。无论松平也好,织田也好,绝对不能全破灭亡的。” 而说服他们便成了十阿弥主要的任务,此时..前田又左卫门也感觉到,从旁加以掩护即是他的责任。原先他已被命令在斩了十阿弥之后便立即消失,因此他也非要比死去的十阿弥早点出现不可,同时他还必须考虑到这边的所有情况。 (——既然如此,那么到阿古居的久松佐渡家去是最好的。) 他在心中计算着。 久松佐渡守的太太,也就是松平元康的生母——于大。当初元康来到热田当人质时,她曾跪在地上,紧抓着信长的衣袖,哀求他一定要救元康的生命。由于有这层恩义在,因此由其生母口中所说出的话,比较能成功的说服元康及松平家的老臣们。 “——冈崎的强兵在义元的命令下,却必须彻头彻尾的杀了尾张,如此一来,信长殿下必然会抱必死之心竭力抵抗,结果将使双方都蒙受极大的损失。乐见这个结果的人,恐怕只有今川义元了。所以,即使我们已经来到信长的国境边,但我们绝不能认真的打这场仗啊!……” 由于以往曾经和于大这方面见过几次面,而且前田又左卫门利家也是个有信用的人,因而只要他能把事情原委恳切说明清楚,一定能充分发挥效果的。 (喔!到底还是殿下考虑得较为周到……) 虽是这么想着,然而前田又左卫门真的了解了吗?…… 假如两个人都很巧的来到同一个地方,一定会被敌人的间谍识破我们的计策,如此一来,岂不成为世上最大的笑话吗?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错误发生。 “我必须早点去,再一次告诉又左。” 原先的计划是爱智十阿弥必须在与前田又左卫门的决斗中被杀,而且必须让别人认为他的确已经死了。然后当天被处死的罪犯尸体会被送进殡仪馆,之后再抬出来,与十阿弥的尸体一同被埋葬。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同是信长的小侍卫毛利新助,请他帮忙后,便等待夜晚的来临。 这天晚上,天空上挂着一轮早春的明月,四周一片宁静,甚至连一丝风吹过的声音也没有。 十阿弥特意较约定的十点钟提早一刻来到。当他抵达约定地点后,便坐了下来,拿出笛子吹奏起来。由于月色实在太美,因而心情也特别好,于是不由自主的在周围走动着。为了让别人看到是他,他特别选穿与平常相同花样的衣服,看来就像个年轻女孩似的,而他就这样早早的拿着笛子吹了起来。 “——应该是来的时候了。”事实上他也是为了让又左卫门知道他已经来了。 不!不仅仅是又左卫门而已。如果这真是两个人的决斗,应该让更多的人亲眼目睹,这才是最好的。他一方面心中这么想着,一方面又很愉快地吹着笛子。 终于有个黑影由常磐树的树间走了过来。 (咦?难道是毛利新助他来了吗?……不!那不仅仅是一个人而已,看来好像是两个人吔!) 他惊讶地将笛子移开嘴边。 “那边走过来的是谁?” 他大声地朝对方问道。 终于,对方也出声回答他了。 “十阿弥啊!” “喔!原来是狗啊!看来你好像不是一个人喔!” “正是!连影子的话一共有四个人。” “废话少说,到底是谁跟你来啊?” “就是阿松啊!我的未婚妻阿松嘛!” “甚么?你……你……你到底在说些甚么?” “我把阿松也一起带来了啊!” 十阿弥站在月光下不禁屏息了。 原来站在又左身边的女孩就是他那今年十一岁的未 5a5a." >婚妻。在宫中,她一向有着聪明的令名,而在浓姬眼中,更把她当亲生女儿般的疼爱着。 “你这只狗真是笨啊!你到底在想些甚么呢?难道你真的发疯了不成?带着十一岁的新娘你要逃到哪里呢?” “你不必问啊!你不是对任何事都看得很透彻吗?” “唉呀!这难道是狗的报仇吗?不过话又说回来,狗仅仅为了粪便而仇恨他人的事也经常发生,然而再怎么说,你也不致于这么笨啊!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带个弱女子在骏河边行走,我看你真是发疯了!” 这时候,十阿弥的毒舌又如往常般不受控制的向前田又左攻击,而这也因而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 或许前田又左准备带着阿松,就这么奔向骏府去,直接会见元康,把事情对他说明,这也是很可能的啊! 假如他真是这么打算,那与纵身往火坑里跳有甚么不同呢?因为元康身边早已布满义元的耳目,更何况他们对元康是如此严密的看守着。 这便意味着,连元康的妻子也可能是义元的密探。 “这可真令人大吃一惊!我爱智十阿弥今天总算见识到了!难道你打算带着那只母狗一起去吗?……狗到底是狗啊!” “甚么?”这时两人之间的狂言,已令人分不清真实与暧昧了。 此时,又左卫门拔出刀刃,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冰冷。 带着新娘 对于前田又左卫门利家而言,这件事情早有严密计划。 ——他在中午和十阿弥分开之后,便来到自己的佛堂内静坐思考,有好一会儿他两手交叉的认真想着。 十阿弥所说的没错,杀人之后消失的又左卫门,和被杀死而由世上消失的爱智十阿弥,如果真的两个人同时到同一个地方时,那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了!不!不仅是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还会成为天下笑柄!如此一来,也会使得信长的意图被对方识破,这才是可怕之处。 (现在最让殿下感到苦bbr>恼的,到底是甚么呢?……) 他也和十阿弥一样,绞尽脑汁静静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他的答案也和十阿弥相同,只有两个。 第一,信长的兵力不足。这次为了今川义元的上洛之战,恐怕必须动员将近四万名兵士才能与之对抗。同时从西三河到尾张、美浓一带的野武士也必须加以压制,虽然不一定能让他们成为我方人马,但至少也不能让他们为敌人所用,成为我方的敌人,但至少也不能让他们为敌人所用,成为我方的敌人,这件工作是一定要做的。 然而,这件事情信长绝对不可能命令又左卫门和十阿弥去做。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可能是最近刚加入的木下藤吉郎,而他只须在旁控制即可。不仅仅是控制着而已,让信长想出这个策略的人,一定就是提草鞋的藤吉郎。 第二个答案,当然就是冈崎松平党的事了。 松平党所给人的印象,一向是个非常强大的武者,这对又左卫门而言,根本不需要信长告诉他。在他的祖父时代,就曾亲眼见识过他们的强大。 至于目前在骏府充当人质的元康,当初离开冈崎时,仅仅只有六岁,而今已经有十八岁了。也就是说,足足有十三年的时间,松平家的家臣们同心协力,在主君不在时尽力恪守自己的岗位;这是历史上仅有的例子。 正因为松平党是如此忠烈,因而在这次的上洛之战里,他们一定会被今川义元命为先锋部队。如此一来,便会有如火团般的直接扑向尾张这个地方来了。 (就是这里!) 前田又左卫门利家想着。 虽然他的反应速度不如十阿弥那么敏捷,但是只要他能细细思考,他的想法也绝对不会有错。信长就是藏书网由于知道又左卫门这个特性,所以才将此重大任务交给他。 (十阿弥被杀死了……话虽如此,不也意味着他必须抱着必死的觉悟进入冈崎城,说服那些老臣们吗?而我则必须到阿古居的久松佐渡——松平元康的生母再嫁的地方,说服她帮忙。也就是说,真正的意义在于松平势力不需要与织田势力做正面冲突,这样就可以了……) 当他这么下决心时,他也愈来愈慎重了。 由吉法师时代,就不曾离开过信长身边的前田犬千代,即使真的杀了爱智十阿弥而逃到久松佐渡那边去,被他人一听,即会敏感地把他当成是名间谍,他们只须稍微想想,就会发现其中必然藏着阴谋。 但是他如果带着十一岁的未婚妻阿松一起逃走时,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此一来,不仅敌方,连自己这方面的人也会被骗过了。他这么想着。 况且再怎么说,阿松这十一岁的年龄是最恰当的。如果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他就必须面对良心的苛责,..因而不太容易实现这件事情。但是由于她只有十一岁,因此世间的人会认为与他一起逃亡是很可能的。 为此他特地将阿松由宫内带了出来,准备就这样带着她离开这里。对于这件事情,不论被人们如何议论,他都不会生气…… 然而,对于把他叫做狗,把阿松称为母狗的十阿弥,他实在怀疑自己怎能忍耐他的毒舌直到今天! 在这种感慨之中,又左已经把刀拔了出来。而对于事情完全不了解的十一岁小新娘,由于受不了十阿弥的恶毒言语,而冲了出来,对着十阿弥叫骂:“爱智先生!你的话也未免太毒了一点吧!” 有关狗的对答 十阿弥更换吹笛姿势,嘴边微微冷笑着。 “这个这个,嘴巴不干净是我十阿弥天生的,你把耳朵捂住,不听不就得了?” “不!不!这怎么可以?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刚刚是怎么说来着?” “哈哈哈!我刚刚……你还要我再说一次吗?我刚刚大概是说母狗吧!狗的太太当然是母狗罗……” 月色愈来愈加明亮,这时虽然已经是夜深时刻,但是此时此刻,彼此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色。 然而对于一向被尊称为夫人,而且才貌双全的阿松而言,十一岁而被人称为母狗,实在难以忍耐。她挺起弱小的身体,往前站了几步,说:“你所谓的母拘,就是指我吗?” 她再问了一次。 这时,她看起来就像个京都洋娃娃一般,柳眉倒竖,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突出,令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想要怜爱她的念头。只是她的对手却是爱智十阿弥,假如不是他而换成是别人的话,或许会马上低头向她道歉了。然而,十阿弥的毒舌却不轻易饶人,这实在是他最大的缺点。 她、浓姬、信长最小的妹妹阿市公主及爱智十阿弥,四人之中谁最美?是女仆中经常谈论的话题。 “太太啊!我再说一下吧!你们这一对狗是很匹配的,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呀!我这么说,你也没甚么好生气的。我之所以说他是狗,那是说狗对主君都是很忠实的,只不过是头脑钝了点,反应慢了点,绝对没有轻视他的意思。但是无论如何,狗配母狗,这句话是很得体的呀!” “我明白了。”阿松没有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你说的母狗就是指我,这一点我已经相当明白了。十阿弥先生,为了让我这母狗明白,你就汪的叫一声吧!” “甚……甚么?你说我十阿弥也是只狗,你这句话倒真叫人觉得可恨。很可惜的是,我就是你所知道的,我的名字是爱智十阿弥,在我的名字中没有狗这个字。” “哈哈哈!十阿弥先生,你虽是个人,但是却对狗有着非分之想,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哈哈哈!” “甚……甚么?” “本来就是啊!你想念母狗而送情书来,而且还写得非常勤快,那不是你是谁啊?……你这只野狗的行为,简直连我这只母狗都感到非常厌烦。哈哈哈!” 前田又左卫门惊讶的看着阿松,再看看爱智十阿弥。 这么说来十阿弥曾经写过情书给阿松罗?此时,即使连这位有名的毒舌家,也回答不出任何话来。 阿松此时看来的确非常生气,她想再度讨回公道。 “那么你就是披着人皮的野狗了!现在就赶快把你的假面具拿下来吧!走吧!又左先生,我们不要理他。” 甚么事情都不知道的阿松,又再度催促前田又左卫门离去,这使得十阿弥感到非常的狼狈。 “等一下,狗啊!还有阿松小姐。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是!我爱智十阿弥是曾经写过情书给你的未婚妻!” 脑筋反应很快的十阿弥,故意种下两人争执的种子。 为了十一岁童女而引起冲突,进而互相砍杀,那么又左卫门杀死他的流言不仅更具可信性,而且也不会使又左蒙受羞耻,因为他写情书给阿松的确是事实。 然而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才写了那封情书,而是因为在浓姬面前的阿松,经常受到伶俐的称赞,所以他才想要恶作剧的戏弄她一番。这是事实真相吗?当然也可能是由于他对又左卫门竞争所起的心理作祟。 浓姬经常在众人面前称赞阿松是全清洲城最聪明伶俐的人;而且她又常说,一定要把这个清洲城最聪明的小姐嫁给日本第一的夫婿,因此对于选择阿松未来丈夫的人选,她的态度非常慎重,而被选中的竟是前田又左。 这么一来,十阿弥便忍不住想要捉弄这全清洲城第一的男子,这也就是十阿弥的特性之一。 因此他想到:如果这个清洲城第一才貌双全的十一岁女子,收到他这全清洲城第一美男子所写的情书,并且回了信时,那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十阿..弥输了。阿松早已成熟的有如大人一般,她不仅文章非常练达,文笔也相当好,她写了一封责骂十阿弥的信来。 “——我已经身为前田的妻子,因此对于你所说的话,我认为不仅有违妇道,而且也不合乎人伦。我们两人之间根本没有缘分,所以希望你不要再有非分之想。要是你再继续这么做,我将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御台大人,这么一来,你这种不良的行为,就会受到应有的谴责……” 这简直就像一个年纪大而为人妻者所说的话。当十阿弥收到这封信后,只好搔搔头不敢再开玩笑了。 现在这桩恶作剧,却由阿松口中 8bf4." >说了出来。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都是由于狂言所播下的种子。) 当他在内心如此决定之后,十阿弥的嘴巴又如往常一般的吐出狠毒的话语。 “唉,难道你对于我写情书给你的妻子,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要离开了吗?狗啊!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你为甚么不拔刀杀我呢?” “甚么?”此时又左卫门已了解十阿弥心中的想法。 (对啊!在这里播下两人之间争执的种子,并让别人这么认为,如此一来,杀死他就很顺理成章了。) “好!你果然真做了这种不合情理的事情!” “甚么不合情理啊?你这只狗!我只不过很好奇狗的太太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所以才跟她开个玩笑罢了!你若是不甘心,就杀了我吧!” 说着说着,十阿弥也拔出刀来对着前田又左。 阿松见此情形,很快的躲在又左卫门的背后,然后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并偷偷由脚边捡起一块小石头。 流星 人世中,往往有许多事情是人类智慧所无法左右的,换言之,经常会有突发状况。因为如此而造成了人生的误差,以及命运的乖舛。 例如今晚的突发状况,就使十阿弥遭到万劫不复的命运。 此时,这两人早已白刃相对。 突然,先前所提过的毛利新助出现了。 “——啊!有人来了!” 前田又左卫门于是一刀砍了下去。按照原先计划,爱智十阿弥应该假装被砍了一刀的发出一声哀鸣而倒了下去,然后这件事情便告结束了。 然而,毛利新助却似乎来得稍微晚了一点,也由于他的晚来,使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双方手中虽然都拿着刀,但是两人之间的舌战却愈演愈烈,彼此你来我往的僵持不下。 “唉!你这只狗!难道不敢杀我吗?这就是你一向自以为傲的兵法吗?喂!母狗啊!你可得跟好喔!怎么样?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快来杀我呀!” 对于十阿弥所说的这些话,又左卫门再也不能忍耐了。 “喂!你还要躲吗?” 他认为他已经给了对方充分躲避的时间,于是便这么一刀地砍了过去。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应该是往后跳开的十阿弥,却因为踩到树旁的小石头,而相反的向前倒过来。 “啊!……” 被这突发情况吓了一跳的又左卫门,也直往前跑了过去。此时的十阿弥早已倒在枯叶之中。 “哎哟!……”他低声地呻吟着:“好啊!……狗……你……真的……杀了我!” (完了!) 又左卫门几乎忘了所有事情,他抱起十阿弥往前走了几步,准备检查他的伤口……然而却呆住了。 他真的杀死了十阿藏书网弥!信长给他的这把赤坂千手院康次的刀实在太锋利了。在十阿弥左边的发根到胸口之间,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刀痕。当又左卫门准备抱他起来时,十阿弥的身体已经处于临死前的痉挛。 “十阿弥!”他在十阿弥的耳边再次大声叫唤着:“难道你不会回答吗?用你的嘴啊……” 然而十阿弥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由口中喷出血来,使又左的衣袖沾满血迹,看来十阿弥是真的死了。 又左卫门把尸体放在地上,茫茫然的抱住膝盖。 (我真的杀了他!) (这该怎么办呢?……) “我们赶快逃吧!” 突然由树后面传出了这样的话语。 “我明白!在我们两人之间,一定可以找到幸福!” 阿松站在树下的阴暗处如此回答道。这个聪明的少女,此时看到两人的模样,便发现其中必然有隐情存在,事实上他们的争吵只是做给别人看的。然而事情却完全脱离原先的计划,现在即使是她,也很难相信爱智十阿弥是真的被杀死了。 这实在是相当大的玩笑啊! 在这个十一岁少女的眼中看来,原本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厮杀,结果却真的杀死了十阿弥。 “快!好像有人正朝着这边过来!” 一切已太迟了!这时毛利新助出现了!而且他并非一个人,身边还有帮忙抬尸体的两个人,三个人逐渐走近这边。这实在是事出突然,因而使所有事情都不能如愿。 又左卫门急忙让十阿弥双手合掌,然后又把刀放进刀鞘之中,再与阿松一起躲在树后黑暗处。 (十阿弥,对不起!……) 虽然他对于这个经常说些狠毒言语的十阿弥非常厌恨,但是他现在却也非常想念这个有着毒舌的男人。 他的父亲以前在小豆坂合战时,光荣的战死,因此他自小就被信长的父亲信秀带在身边教养成人,从此他就成为一直跟随在信长身边的爱智十阿弥。 (要是殿下知道我真杀了十阿弥,他会如何处置我呢?) “啊!这家伙真是太急躁了,我还没来他就死了!” 逐渐走过来的毛利新助,笑着在尸体旁边站定了。又左卫门屏着气,等着观察对方的反应。 “这尸体到底应该如何处置呢?” 新助所带来的搬尸工人,看来不像工人,而是他自己部队里面的人。 又左卫门对于这个声音感到非常熟悉。 (啊!那是藤吉郎啊!……) 当他这么想着时,新助已经回答道:“我怎么知道!把他和罪犯的尸体一起由不净门搬出去吧!” “这么说来,我们不就要搬运两具尸体了?” “嘘!” 新助要他们不可发出声音。 “不!绝对不能说搬运两具尸体,要说只搬了一具尸体,并且把他葬到土里去了。因为这件事与城内的计划有很密切的关系,所以你们只能说搬运一具尸体。” “原来如此……这是有关本城胜败的大事所以才选了我们,但是这些流出来的血怎么办呢?” “甚么血?……这个死人还流了血吗?哇!他准备得还真周到啊!” “血呀血呀!你看整个袖子都是,这到底是谁的尸体呢?” “你还真多嘴啊!猴子!但经你这么一说,难道这真的成为事实吗?多嘴的!你看看这个人的嘴巴就是太过于狠毒,所以终于遭到上天惩罚!这就是爱智十阿弥这个大笨蛋的尸体啊!” 毛利新助也时常受到十阿弥狠毒话语的刺激,因此便想趁此机会讨个公道回来。 “你不必太过小心的搬运这具尸体,只要把头拿起来,就可以把它搬走了。这个家伙实在是个令人厌恶的人,即使这么做了,对于他的嘴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到底是谁杀了十阿弥呢?你看,由发根部一直到胸口旁边真的是一刀砍下来吔!” “甚么?你说这话倒是很奇怪了,猴子!杀他的人当然是前田又左卫门利家啦!你不用管那个伤口,反正他一定还在城内!” “甚么?你是说前田先生把十阿弥给……” “别多话了,赶快用草蓆把尸体包起来!” “前田又左到底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是啊!这也是殿下的恩宠。他可能因为十阿弥老是叫他狗而怀恨在心,所以趁机一刀把他杀死而消失了。所以你们也要小心,平常要懂得如何做人。哎呀!怎么一回事?你们看,他的头是真的要掉下来呀!” 这么说的同时,他就往前去了。 “等一下!”新助的声音十分低沉。 “这不成呀!不成呀……呀!完了!” 听到这里,又左卫门阖上了眼睛,而新助却是大感惊讶。 “放下来,不能搬,把这尸体放下来。” 于是他们又急忙地将要搬运尸体的板子放了下来。 “好!罪人的尸体一个就好了,从这边搬出去,然后赶快通知关闭四方的城门,可能有人会逃走,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所能决定的事,快!快!” 事情已经完全改观了。 (平常,这两个人的感情就不是很好,这日积月累的怨气,使得又左真的斩了十阿弥……) 如此解释亦说得过去,总之,这不是毛利新助一个人所能够决定的事。 一方是前田家的御曹司,另一方是信长所宠爱的十阿弥。这结果是又左卫门背叛主命而杀了自己的朋友。 (又左卫门一定要逃的。) 信长到底会如何裁决又左,这不是毛利新助所能了解的事情。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即是要赶紧关闭城门,不能让又左逃出,只有等待信长的指示,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快!赶快!这是一件大事啊!” 一度被放下的罪人尸体,再度地被搬上板子。毛利新助又慌忙地从又左卫门的面前离去了。 (这真是万事休啊!) 又左卫门将手慢慢地放在小未婚妻的肩膀上。 “阿松!” “是!” “你赶快回到浓姬夫人那儿去。” “不!我要与你在一起。” “现在已经不行了,我失手……我失手了。我真的斩了十阿弥,本来是想假装斩了十阿弥之后,两人就从这城里消失……” “嗄?那么十阿弥是……” “他真的死了,就是因为他真的死了,所以新助才会如此慌忙地离去,他要把此事禀告给殿下。好吧!来,我背你到宫庭的入口处。” 这么说着的前田又左卫门利家,在幼小妻子的前面将背对着她,让未婚妻能够跨上他那坚实的背上。 阿松依着他的话去做了。北边的夜空突然闪过一颗流星。 失算 “又左先生,那个声音是?” “是关闭城门的声音,他们要出来找我。” “他们找到你之后会怎么样呢?” “这不是我又左所能回答的,一切要看殿下的意思,我又左就像是砧板上的鲤鱼一般。” “又左先生。” “怎么了?” “我们逃走吧!不要去见殿下。” “怎么可以呢?阿松,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如果我们死在这里,那真的像狗了。” “别再提狗好不好?也就是因为他经常口出恶言,我这一刀才会不知不觉地砍向他。” 又左卫门背着幼小的妻子,一步一步地接近宫内的花园。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阿松送回浓姬那里,而自己已觉悟要接受信长的任何裁决。 然而,这件事情已经被这聪明的阿松发觉了。 “我们逃走吧!又左先生。” 她又在他的耳边低语着。 “现在死的话,那才是真的不忠呢!” 又左卫门苦笑着。 “现在如果害怕被杀而逃走,这是不忠呀!你放心吧!阿松。” “不!我是又左先生的妻子,既然是妻子,那么就要给先生好的意见呀!” “好!好!我明白,你是我可爱的妻子。但是,男人有男人要走的道路。” 又左卫门感觉到阿松的脸颊贴在他的背上,眼泪正夺眶而出。 “好!我们多做点好事,来世还能够相逢,到时候又左和阿松又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所以今天你还是听我的话,回到夫人身边去,好吗?” 阿松摇了摇头。 “这样也是不忠啊!如果现在又左先生回到殿下面前,殿下也一定非斩掉你不可。” “这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但是殿下杀了你之后一定会后悔的,如果你让他有了这种想法,这是你的不忠啊!我们还是逃走吧!又左先生。” “那么我们即使逃走又能如何呢?阿松。” “在重要的时刻,我们可以为主公立功,届时……你可以说是阿松要你逃走的……如此一来,我们又可以回到殿下的身边了,对不对?又左先生。” 又左卫门全身无力地站在那里。 他有如一个正待他人指点迷津的挫败孩子。 但是这时城门已经关闭,有几组人正打着灯火四处搜索着。 “逃走也是不忠,就这样死去也是不忠。” 他那年幼的妻子如此叫着。 “正如你所说的,都是不忠啊!” 说到这里,突然从里面的房子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 “是谁?”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甚么?是藤吉呀!” 藤吉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他说:“到底还是前田利家的太太啊!假如你现在就死,那还真是不忠呢!” “甚么?藤吉,今晚我不想听你在胡言乱语。”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藤吉也没有闲工夫在此胡说八道!来,赶快随我来吧!” “你说跟着你……跟着你要去哪里呢?” “为了大将,你赶快从那不净门逃走吧!” “不行呀!这样殿下会误会的。而且我又左又是真的杀了十阿弥,殿下会生气的。” “他不会这么想的。” 藤吉郎突然抓起又左卫门的肩膀。 “你真是没有头脑的男人呀!你斩了十阿弥是因为你的疏忽,但与蒙上大的羞辱相比,你愿意选择何者呢?前田先生。” “甚……甚么?” “你已经斩了爱智十阿弥,现在的殿下连猫的手都想借,既然已损失了一个人,难道你还要让殿下蒙受更大的损失吗?损失一个人已经够惨重了,而你又跑出来,依照大将的脾气,他一定会杀掉你不可。杀了你之后,大将一定又会后悔的。像你这种人才如果还能活着,必定可以为他效劳,所以你现在一定不能死,活着也可以补偿你斩了十阿弥的罪过呀!” “……” “看你沉默的样子,显然你已经想通了,来,走吧!别让他人看见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今天被斩,那么对大将而言,将是双重的损失,而他将来也一定会后悔地说,如果藏书网又左还活着的话……你是要现在忠义?还是要将来才忠义呢?像你这样的人,难道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背后的阿松,也以清 6f88." >澈的声音说道:“真的,他说的都是实话,又左先生,你就带着我阿松离开这里吧!” 前田又左卫门大力地摇着头,紧咬着唇,几乎要哭出来了。 自暴自弃兵法 “喂!你听到了吗?发生一件大事了。” “甚么事呀?难道是野草变成木棒了吗?” “不是,今川已经做好上洛之战的准备了,而我们的殿下今晚又要去跳舞了呀!” “啊!这件事情啊,那也是无可奈何……去年的秋天,前田又左卫门杀了爱智十阿弥之后就逃走了,从那时候起,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无论如何,敌人将近四万大军,而我方最多也只有四千。再加上他的一个宠臣被斩,一个逃亡……既然无计可施,就让它去好了。” “但是也总得想想办法呀!如果这样下去,那么我们不是死路一条吗,今年的梅雨来得特别早,听说今川军等梅雨一结束,就要从骏府出发了,而且现在骏、远、三的军势总动员已经结束,难道你没听说吗?” “是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那种脾气,任何人的话,他也听不进去的。” 这天傍晚时在清洲城内本城堡的宿舍里。 永禄三年(一五六○)快进入五月的时候。今川军已做好上洛的准备,即将从骏府出发。信长将共约一千人的军兵分配在最前线的鹫津、丸根、丹下、善照寺、中岛五个城市,而自己从去年开始却热衷流行于农民之间的一种名叫巴加的舞蹈,所以家人都替他感到紧张。 “去年二月当他初次上京会见足利将军义辉公回来之后……他就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败给今川势力。然而,当十阿弥与又左的事件发生后,他就完全丧失了斗志。” “无论如何,毕竟没有一个盗贼闯进尾张的织田领土内,他这样自暴自弃不是很可惜吗?” “喂!他快出来了,我们得赶快前去恭送他。” 这些值班的年轻人彼此间的交谈终于结束了,他们急急忙忙地来到大玄关的两侧,平伏在地。 “殿下要出去。”小侍卫说着。 如同大家所言,今晚信长又带着两、三位家臣与礼品,骑着马要到津岛的牛头天王社跳舞了。 当然他也加入百姓的行列中,摇晃那宽阔的脸颊而疯狂地舞着。仅是如此,他觉得不够意思,于是带着礼物送给那些善于舞技、服饰装扮与手势优美的百姓,这与以往信长的作风不同,是相当散漫的呀! “马已经准备好了,礼物要绑好,不要给掉下来了。如果没有礼品,会让那些百姓感到相当失望的。” 信长大声地说了之后,走出了玄关。 “喂!猴子呢?今晚猴子也要跳呀!我说过要让大家开怀地笑一笑,有谁去找猴子来。” 他说的猴子,正是指木下藤吉郎。 然而,这时的藤吉郎,已不再是为他取草鞋的人了。去年年底,在修理城墙的搬运木材这一方面,他得到了认同,而今年被提拔成为此城的御台所奉行,可以领到年薪三十贯。 一个近侍立即去御台所奉行呼唤藤吉郎。这时的信长骑着马等在大玄关的前面。 “猴子,你怎么那么慢呢?” “对不起!对不起!让主君等我,实在抱歉。”这么说着走出来的藤吉郎,大家看了之后都噗哧大笑起来。 这实在是因为他以奇装异服的姿态出现。藤吉郎的身材本来就很奇怪,而今晚的他,更是在背后出现一个红色太阳的图绘,从衣领开始有三段彩衣披在肩膀上。 这也许是希望自己在今晚的舞会中能脱颖而出获得礼物吧! 信长看着藤吉郎说:“嗯!你这身装扮不错哦!” 他这样赞美着。 “毕竟是狂言的猴子,今晚在舞会上,你可别输给村子里的人,好!我们走吧!” 信长牵着马走出了大手门。 “等等我……这是一件大事,可不能迟到的唷!” 藤吉郎随在丹羽万千代、毛利新助、长谷川桥介三人之后驱马直追。由于他的模样怪异,令人忍不住想笑。 “不要笑!” 此刻,前来相送的家老织田清正叱责道。 “现在到底是甚么时候?” 大家马上保持肃静。 平常为人敦厚而不发脾气的家老,为信长迷恋于舞蹈而感到苦恼,这时的森三左卫门赶忙道歉。 “等一下我会好好地看着他们,请您先进去吧!” 清正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之后这里的气氛,便显得相当令人不快了。 话又说回来,这也难怪家老会苦恼。已做好出阵准备的今川军的实力,是织田军所不及的。 这也意味着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而这种气氛也让大家感到好笑.。 当时今川家的领地是: 骏河二十七万石 远江二十七万石 三河二十四万石 尾张的一部二十二万石 合计百万石 从表面上看来,骏河到处都有新的田地,而远江与三河实际的耕地数字也多于此。 因此,骏河、远江、三河加起来可能超过百万石。 如果总计有一百五十万石,而以一万石可招募到二百五十人来计算的话,那么三万七千五百人是很容易就可募集到的。 然后再加上那些奴隶及牢人,招集五万人的军马应非难事。 但是尾张的鸣海、大高线这一带,由于丰库地带遭受侵蚀,现在的实收只有十七万石。 若以一万石可募集到二百五十人来计算,总共也只是可以招集到四千两百五十人,再加上一些勉强可以使用的人,最多也只能动员六千人而已。 正当大家都在盘算、比较人马而为此感到苦恼之际,信长却迷上巴加舞,这种自暴自弃的行为,真是令人感到头痛! 今晚他们又来到离清洲城三里远的津岛神社,而犬山、今伊势附近的百姓们也出了远门,他们一起跳到半夜,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斗志强烈的信长,真的可以藉着跳舞来忘掉今川那壮大的势力吗?…… “喂!猴子呢?怎么那么慢,在这儿等他一下吧!” 信长一口气赶到津岛的前一站胜幡这个地方,在村子外系着缰绳。 “呀!您刚才说甚么?” “我说猴子的动作真是太慢了,我们在此等他吧……噢!你不是万千代,你就是猴子呀!” “真是抱歉,我就是猴子呀!我以为真有猴子在,吓了我一跳呢!” “原来如此,这样就好,道路已渐渐变得宽敞了,你就与我并骑吧!” “不必等其他的人吗?” “不用了,如何呀?我们每晚都骑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论是马,还是我,在夜晚走久了,眼睛会变得更好。” “这真是很好的一种锻链方法,如此一来,大将也可以成为很好的野武士了。” “这真是一种很妙的赞美方式呀!怎么样,后面的犬千代……哦!不!又左的动静如何呢?” “是……那一晚我带他出了不净门之后,他泪流满面,后来又左背着新娘到久松佐渡的夫人那儿。” “嗯!” “至于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有一个身体,不可能知道太多。但是只要战争一开始,又左一定会出现的,还是因为我有通天之眼的本领。” “你又在说狂言了,你呀!就是话太多了。” “话多才是尊贵呀!像猿乐、狂言、能、幸若,就是因为话多,所以才能取得重要的空间呀!” “好了,我明白了。”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又左一个人要同时负责十阿弥的工作,他从久松佐渡夫人那里到水野、冈崎一线,散播今川义元上洛战时要以冈崎众为先锋队其目的是想永久灭掉冈崎城的消息。” “甚么?他确是如此去散播流言吗?” “是的,他一定会这么散布谣言的,我这通天眼不会看错的。而且,他散播谣言之后,又会招集当地的野武士,编制成队,等到今川、织田两家短兵相接时,他会在最重要的时刻忽然现身来骚扰敌人。大将,到时你可要饶过这位好家臣的一命呀。” 信长没有回答。 他们已经来到这森林的末端,远处的灯火在望,也传来了大鼓和笛子的声音。 那森林便是今晚跳舞的场所,也是津岛神社的境内。百姓们等不及信长的到来,都已经开始跳舞了。 “大将!好不好呢?那时候甚么话都不要说,让又左先生回来。” “不知道!”信长大声地回答。 “今晚是来跳舞的,跳舞时,不能心有旁骛,猴子,你别再说了。” 决战的前奏 正在跳舞的男男女女,看到信 957f." >长出现时都忍不住发出欢呼的声音。 不论男女老幼,都围成一个大圆圈,这个大圆圈有如一朵大菊花似的,是百姓们精心设计的。世人常说,一旦跳这种流行舞时,即是亡国的前兆。 可是信长却不这么想。 人类不可能完全没有任何希望,有人跳舞追求刹那间的忘我。高兴时,手舞足蹈,这也是人之常情呀! 现在尾张的民众跳着舞是因为后者,他们并没有因为战争而荒废了农作,诸国的诗人可以自由地进出,使得他们的家境也变得富裕;再加上信长的军律严整,使得领内没有盗匪。 对于此事,任何来到尾张的旅人,都会发出同样的感叹,这在当时的确是一大奇迹啊! “——走遍日本各地,夜里可以不闭户而寝的,看来只有尾张而已。” 而尾张的百姓们也以尾张为荣,他们高兴地与信长共舞。 “——在日本各地,会与百姓共舞的殿下,看来也只是尾张一国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百姓看见信长从远方骑马而至时,大家都欣喜若狂地拥到前面去迎接他。 “跳吧!跳吧!不要停呀!” 信长也高举着手来答谢他们的欢呼。 “好吧!有乐同享,有苦同当,我织田上总对着牛头天王发誓。今天我也带了奖品来!来吧!大家继续跳吧!” 这时候,大圆圈的中央再一次地响起了大鼓声,笛子与钲也在一旁合奏着。 “猴子,来吧!快来!” 信长就从怀藏书网中取出一条紫色的布巾包着脸颊,立即来到大圆圈的中央,与大家一起摆动着身体跳舞。 藤吉郎更是夸张地打着手势,那一身绘有红色大太阳的衣服,更是让人以为他是天王使者的化身似的。 就这样,他们陶醉在这优美的旋律声中。 但是话又说回来,信长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如此而已。 万千代与新助也终于赶到了,他们从村子里的年长者中挑选出裁判及颁奖者。这时,信长与藤吉郎的影子却从这大圆圈里消失了。 马依然留在大鸟居左边的木栅里,因此他们应该不是先告辞,而是到别的地方去了。 然而,大部份的跳舞人群都未察觉到信长已经离开了那个大圆圈。 “大将,这里有个木头突出来,小心别给绊倒了。” “别多话了,我说过我的眼睛在夜晚还是很管用,倒是你要小心,绊倒的人可是你呀!” “哈哈……我现在是因为望着天上的月亮,所以才被绊倒了,还是要小心些。” 两人就绕到了神社左侧内面。 在那儿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有枯萎而遭到砍伐的老树根,明月迟迟地出现在天空中。这时有个影子立在那里。 “是蜂须贺彦右卫门正胜吗?” 藤吉郎对着那个人影说道。 “正是!” “好,真好!我正在想万一你不肯出来,我该怎么办呢?毕竟我们是小时候的玩伴啊!……小六,喔,不!我应该叫你正胜!我已经将信长殿下带来了。来吧!见见他吧!” 他话尚未说完时。 “我是上总,坐吧!” 信长便已大声地向对方说道,然后自己就在一棵已被砍断的树干上坐了下来。 蜂须贺彦右卫门身上穿着一件毛皮衣,这时他整了整衣物,慢慢走向信长,眼睛也正视着他。 由外表看来,他的年纪似乎与信长相当,但是他的眼光与动作,却都予人非常庄重的感觉。 “你和猴子是小时候的玩伴啦?” “正是!” “听说藤吉郎要你当我的随身人员时,你表示一定要先见见我。见我!你到底要看甚么呢?” “当然是看你的气度!” 彦右卫门立即回答道。 “我们与一般的野武士不同,不会相信屈膝跪拜而食不义之禄的将军子孙,因此我们不能随便就答应当人的随从,否则就无颜面对祖先了。” “喔!”信长开口大笑。 “照你这么说,你比我这个领主更有威严罗!” “那是当然的!” “好!”信长声音突然提高。 “那么我问你:你凭甚么威风呢?” “我们这些野武士,是南北朝时代为义殉节的官家子孙。我们没有屈99lib?服于足利将军的武力之下,也没有因时势不利而成为低头向人乞食的武士子孙!目前许多领主根本毫无志节,马上向足利屈服,这种人我们决不与他来往!”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们要看看对方的气度,即使终身不做官,也宁愿在田野中守着你们的道罗?” “是!这就是野武士!对我们这些野武士而言,我们的主君即是朝廷,我们只忠于朝廷。” “这就是我所中意的!” 信长突然大叫道。 “猴子!我们的话已经统一,因为我们的志向一致。” “甚么?志向是一致的?这是指……” 彦右卫门正胜又怀疑的问了一次。 “是啊!”信长猛力的点着头。 “如今足利将军的一门——今川义元为了夺取天下而准备上洛,我相信这绝非全日本人民共同的愿望,也不是基于为朝廷、为正义而做的事。他只不过想利用当今这种混乱局势,趁机达成他取代将军,享受天下至尊至贵的美梦罢了!因此我认为我们决不能原谅他这种自私的做法,我织田上总介愿意把我所有一切全部投注其上,阻止这群狂兵上洛。我父亲的遗志即是勤王,将天下归还天子,统一目前的战国情势,我就是起于这种情况之下。所以你必须了解,即使我不曾告诉你,你也必须协助我,如果你不协助我,我会把你的头折断、把舌头挖出来,因为你是个言行不一致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我织田上总介不会称之为野武士,只把他们当一般山贼、强盗,你明白吗?” 蜂须贺彦右卫门正胜就如此呆愣愣的坐着听信长滔滔不绝的发表高论,而心中一面思考着。 他不明白信长为何突然急切的说出他的理想。在这篇高论的结构中,居然找不到任何的漏洞。 的确,信长的父亲织田信秀生前也是位有名的勤王家,而且还曾为了皇居而特地修筑宫室及城墙,对伊势及热田的献金也从不中断,在战国诸多武将之中,可说是一位相当奇特的人物。 如今他的儿子信长认为这次今川义元之所以举兵上洛,完全基于自私的理由,因而预备全力阻止。这些事情既已明白,如果不肯协助他,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假加信长当初以低声下气的姿态恳求野武士帮忙,蜂须贺正胜或许就会因而感到非常失望。 原来蜂须贺曾是南朝大忠臣,与名和长年等人一心拥护天皇,是官方相当著名的名家。当时他即是丹波国舟井庄的领主,兼有伯耆国领地;如今,这个地区——即尾张海部郡的土着野武士,以往都是他的领民。 野武士的领地可说并无国境,然而一般人不容易发现的是,他们都非常团结,潜藏着一股很大的势力。 一旦拥有这股势力而能帮助信长的话……不!是不得不帮他,因为这已经是被决定了的事。信长与藤吉郎,都正等着小六,即现在的彦右卫门正胜藏书网回答,所有人的眼光全部聚集在他身上。 正胜的脸颊终于微微的出现一抹微笑。 这时藤吉郎挺身而出,说道:“好!这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我们就这么决定了!既然志向是一致的,行动当然也要一致。我们的大将是大名出身,彦右卫门则是野武士出身,我藤吉郎是平民出身。如今大名、野武士、平民三者结合为一,再也没有比这更强大的力量了。尽管来吧!今川势!我们集合所有武士,一定可以打胜的!来吧!让我们为将来的胜利乾一杯。来!大将!就从你开始吧!” 藤吉郎不知何时已由腰间取出一个小箪瓢,并由其旁取出贝壳制成的酒杯,倒入酒后把它递入信长手中。 “彦右卫门,你都明白了吧?” “是的!” 彦右卫门正胜终于首次平伏在信长面前。 “既然我已经明白你的志向,请你原谅方才对你的无礼,敬请宽恕吧!” “好!取酒来!你就好好干了这杯吧!” “是的!谢谢你!” “再取酒来!好!真好!彦右卫门啊!我们既是小时候玩伴,现在也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刻了。” “藤吉?” “甚么事?彦右卫!” “ 6211." >我终于明白大将出来跳舞的目的了。” “哈哈……他所以到处走动,主要即是为了大义招兵买马。你瞧!今晚他虽然看起来相当可怕,但事实上他心里却是非常高兴,现在他总算可以安心了。万一今川势攻入尾张,真正令他担心的是,野武士会由背后袭击,届时腹背受敌,情况将会不堪设想……现在这么一来,我们的战略大致可说已经完整,是不是?大将!” 信长苦笑着仰起头看着天上明月。 “来!我们跳舞吧!彦右卫。猴子,你也跳啊!”他站了起来。 “马上就去!我们马上就去!对不对?彦右卫!” “甚么事啊?藤吉郎!” “大将其实是不想让今川势进入尾张,他希望能将敌军阻止于尾张入口处,我则由背后切断他们的粮食补给线,使他们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即使今川的军队攻入尾张,照目前情势看来,我方也不一定会输,你看城内的百姓及小孩,一个个像自己是领主般的护卫自己的土地,因此我们一定不会失败的!不过还是要你好好大显一番身手啊!” 蜂须贺彦右卫门用力点了点头,与藤吉郎一起走出去。 信长不知何时又加入跳舞的圆圈之中,虽然他的手及腰巾不停摆舞着,但他心中却不断思考着如何以四千兵力战胜四万大军! (到底该如何才能粉碎今川的势力呢?) 是该取得天下或就这么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呢?他又想起自己曾在平手政秀及父亲信秀面前拍着胸脯说大话,这件事情的决定日期也一天天迫近了…… 今川的进发 永禄三年的夏天似乎来得早了一点。天空中丝毫没有梅雨迹象, 800c." >而且今年的梅雨季也比往年早十天结束,取而代之的是普照阳光。. 这正是夏草生长之时,青绿的叶子覆盖大地。然而,清洲城内的将士们却为此而士气更加低落。 “——看来这更不利于我们了。今川治部大佐原本就想早点出阵,偏偏这时梅雨又提早结束……” “——就是啊!这不能说得太大声,我们这不是等于遭到天谴吗?” “——遭天谴?谁啊?” “谁?那还用说吗?你看!大敌当前却还每晚跑出去跳舞的大将,怎会不遭天谴呢?他的做法当然会惹得神明生气啊!难道你没听过天助自助者的道理吗?” “——嗯,听你这么一说,真令人怀疑大将心里到底想些甚么。现在都已经五月中旬了,今川治部大佐早已发出出动的命令了。” “——喂!喂!你在说甚么啊?他岂只发出出动命令,他的本队都已经由骏河府中出发了。” “——甚么?这是真的吗?……” “——你没看到柴田和林佐渡先生特地由末森、那古野城骑马赶过来吗?他们正在城内做最后决定呢!” “——这是真的吗?现在总算召开军事会议了。” “——你真是笨啊!他之所以会遭到天谴,便是由于连军事会议也没开!再怎么说,治部大佐与北条、武田两氏都已经结成坚固的同盟关系,而且也将自己的孩子氏真留在骏府城内充当留守,他自己则率领四万大军在十日由东海道向西出发,如今这些情报早已进来了。” “——甚么?!十日就已经出发了?今天已经十一日了啊!” “——是啊!你不要光说些废话行不行?明天当然就是十二日,后天就是十三日了啊!一旦到了十三日,也就是说今川大军已经抵达冈崎的池鲤鲋了。等99lib.t>到十四、十五日时,今川势就会来到国境跟我们打仗了。” “——哇!这倒是一件吓人的事!殿下到底要到国境迎敌作战或准备坚守城墙呢?” “——不知道!也不知为甚么,这么多臣子都等着他下命令,而他昨晚竟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今天你看太阳都已经那么大了,他才起来,口中念着要去吃鮎鱼,于是又出去了。” “——甚么?鮎鱼……” “——对啊!他每晚玩得精疲力尽才回来,因此说如果不吃点好东西,体力就无法支撑,于是命令御台所奉行的木下藤吉郎特别出去为他买来吔!” “——甚么?木下藤吉郎那个人啊?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呢?只会带着大将四处游玩、吃些好东西!你看他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 “——就是嘛!像他那样的男人竟然也能获得大将的欢心!你瞧!连大将跳舞时,他也站在一旁观看、侍候着,站在旁边的林佐渡都气得藏书网说不出话来了。” 信长仍然没有做出任何指示。如今城内到处都有交头接耳的私语流传,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远江、三河边、东海、本坂两道所派出的间谍也都有了报告回来。 这些报告只传给重臣们中的家老织田清正及其身边侍卫森三左卫门知道。当他们接擭报告之后,立即进入信长房间传达,这正是傍晚时刻,然而信长仍然没有指示。 “信长殿下到底在想些甚么呢?” 当天色逐渐黑暗时,由信长房内出来的正是清正,柴田权六趋前向他问道。清正以沉重语气回答他:“殿下正跟浓姬学习如何打小鼓呢!” “甚么?!小鼓……” “正是!他说光是跳舞不能引起浓厚兴趣,要是能学会打小鼓的话,一定会更加好玩!” “嗯!” 柴田权六低声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尾张的命运只剩四、五天即可决定了。” 林佐渡叹息着将两手交握于胸前。 吃的奉行 众大臣之间,正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然而在那八间大铺着黑色木板的御厨中,却是一片明亮。 厨房内有刚刚做好的鮎鱼料理,气味非常芳香;刚煮好的米饭及蒸好的干贝的香味也充斥厨房四周。在厨房中央,有间四方形炉具,夏天自然没有烧木柴取暖的必要,但现在上方却放着一把大茶壶,而且下面还有微微的木炭光呢! 茶壶正面坐着的人,正是表面上看来是名侍卫,实际却是所有人评论不已的新奉行木下藤吉郎。 “唉呀!大家应该把灯点亮一点啊!光线太暗会显得阴气沉沉。鮎鱼应该是蒸熟了,现在拿来让我尝尝看吧!人的鼻子就是为了要呼吸这些气息,所以各位要多动动身体、动动脑:鮎鱼是否抹了盐才烧呢?此外,还得趁热才能尝出它的美味,否则味道就会减半,一旦冷了,还真令人难以下咽呢……同时,饭啊、汤的次序大家也要想好,要是烧好了,就赶快拿出来吧!……” “好!已经拿出来了,让我先试吃看看。” 这个奉行官早已为大家所熟悉,因此即使藤吉郎不说,其他小侍卫早就自动将饭菜放在他的面前。 “好!好!如此一来我就没甚么话说了,无论如何,我想肚子已经很饿……这不是指我,而是指殿下。当殿下空着肚子时,就无法好好思考,因此必须尽快将饭送给他,我当然得赶快试吃才行。嗯!好!第一道菜为味噌汤,里面放了白萝卜与鲷鱼切片,真是一汤三菜啊!第二道菜是烧鮎鱼及蒸干贝……这到底是甚么啊?是胡桃吗?好!好!快点拿饭来吧!” 当他如此说着时,站在身后的女仆立即到厨房端了一碗饭过来,烧鱼的小久井宗久也搓着手来到藤吉郎面前。 “怎么样?鮎鱼烧的味道如何呢?” “嗯!嗯!应该还不错!” “照你这么说,难道奉行先生还bbr>没吃吗?” “是啊!当然不能现在就马上吃啊……鱼类的吃法,必须让它在口中停留一会儿,才能尝出味道……鱼的美味与否新鲜度是最主要的,其次才是烧的方法。” 负责烧鱼的宗久于是住口不言。 “奉行先生!你认为甚么东西都好吃吗?”>.. “不!不!那当然得看食物本身罗……例如你烧的东西,我当然就觉得好吃,而且烧的方法也分为很多种。好!再添一碗饭来,要快点才行喔!因为等到做第二道菜时,大将就会想要喝酒。他的酒 7656." >癖..一向不太好,如果心情好,就会喝很多,但这得看他当时的酒量而定。嗯!现在让我赶快试吃,然后才好尽快端上去。快点啊!” 藤吉郎如此的边吃边说着。他的嘴里塞满鱼、饭、汤,而且他还不曾一刻休息的将食物塞进去。事实上,这还真可称为一门技术呢! 藤吉郎称这种技术为“试吃”,是御厨中人尽皆知的。 这个制度以往并不存在,由藤吉郎时才开始。 “大将所用的膳,必须前后做两道。” 当他如此说道时,所有人全睁大眼看着他。 “——做两道的用意,主要是在于预防万一有道菜在端运时掉落,另外一个即可立即补上。” “——要是上菜时并未将盘掉落,即可作为我试吃之用。当我试吃后认为没问题时,才能将菜端给大将吃!” 藤吉郎这么解释道。 因而在这城内能与信长享受相同美食的人,唯独藤吉郎一人,但藤吉郎却将其用意称之为“忠义”。 今天他如往常般假忠义之名来满足口腹之欲。 “嗯!嗯!这道鮎鱼的味道真是太棒了!怎么啦?难道没有剩余了吗?” 当他这么说着时,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暴喝:“猴子!” 这声吆喝如雷声般的在他耳际响起。 “是!喔!原……原来是大将啊!” “不要管鮎鱼还有没有剩的!来,到我房间来!” “是!是!”藤吉郎匆忙放下碗筷,并将口中饭菜一口吞了下去。 “您不须特地跑到这儿来啊!大将您根本不需亲自监督,如果有任何事情……我猴子就可帮您做好了嘛!好!好!赶快把这些饭菜端上去!……今天的饭菜都已证实并没有被人下毒,现在我就让侍卫把它端到房间里去吧!” 信长头也不回的朝走廊方向走去。 最后的秘策 信长在回到自己房间之前,根本就是踢着裤子走着。 “不好好骂这只猴子是不行的。大家退下!” 他朝着小侍卫们瞪过去,然后就在浓姬为他放好的椅垫上坐了下来。 “唉!猴子!” “是!是!” “你这番忠义的试吃,未免太过分了吧?我看你啊!脑子都停在那儿不动了!” “喔!你这么骂我,就表示我的忠义还不够,以后我一定会再加强的。” “连鮎鱼都帮我吃掉了,真是叫人气愤。” 信长在小侍卫们的面前如此责备他,于是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往藤吉郎的身上。此时,原本在他面前的膳食已被送到信长的房间来了。 “为我斟酒!阿浓!大家都退下去吧!” 信长举起酒杯伸往浓姬的方向,却终于笑了出来。 “猴子啊!人在一息尚存之时,身体、头脑都还是要用的,是不是?” “哇!哇!原来你连这句话都听进去了?” “你这家伙真是的!看你那吃鱼的样子、喝汤的方式、吃饭的速度,可真是出类拔萃啊!这世上竟有如此忠臣,居然说预备供主人食用的鱼得先经你试吃才行!这种忠臣倒是很少有喔!” “是啊!我是想万一有甚么事,我可以代你……” “呀!你倒真会说话。”信长接着如此说道:“你要取代我信长……嗄!我想恐怕没有那种时候吧!你这家伙实在太狡猾了,让我不得不对你重新加以评估。你看!那么好的鱼,现在都冷掉了,等冷了才想到送来我面前,分明就是让我吃你剩下来的东..西嘛!阿浓!” “是的!” “你知道放在你口中的食物,都是藤吉郎吃剩下的,才送到我们的房间来吔!” “哈哈哈!这么说来我试吃的这项工作原来是多此一举,如此你不就可以更安心的吃了吗?对吧?藤吉郎先生!” 藤吉郎早已面红耳赤。 “不!不!你们这些人的嘴巴真是厉害。既然你们都这么说, 6211." >我当然也没甚么话好说了……” “而且他竟然还吃了两、三条鱼哩!真叫我不敢相信。” 信长微微笑着将酒给干了。 “为了你的忠义,你就把这杯酒喝光吧!” “是!但你这么说,却使气氛有点怪怪的。” “你放心啦!你把酒当作你要试试其中是否有毒不就好了吗?这杯干了之后,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听我 8bf4." >说话,把我所说的话当成佳肴,仔细的慢慢品味。”>.. “是!我会把你的话当成佳肴,慢慢品味的。” “是啊!” 信长用力的点了点头如此说着。 “猴子!我已经决定要坚守城墙了。” “甚么?!守城……大将!你在开玩笑吧?如今敌人大军都已经要进入冈崎城的时候,才临时决定要守城,大将你是不是……” “猴子!” “是!” “我刚刚不是要你把我的话当作佳肴慢慢品味吗?我说我要守城,听清楚了吗?” “喔……?你说要把话当成佳肴慢慢品味。” “是啊!你要细嚼慢咽才行喔!因为我认为即使我出城与今川大军作战,也没有必胜把握,因此我决定守城。” “唉……?” “一旦决定守城之后,有些不足的东西,即是你这个御厨奉行所必须负责的事。当城被敌人围住时,就无法买到我们所欠缺的物资,因此今天当你喝完这杯酒后,就得立即行动,调度补足城内所有的不足品。” “是!……” 此时藤吉郎一度很奇妙的歪斜着头。 “守城时会不足的东西,是……米、盐、味噌、蔬菜,但这些早已收藏好了啊!……”当他如此喃喃自语时,突然拍下膝盖跳起来说道:“喔!你要守城啊!” “你到现在才明白,我看你这家伙真是在厨房中太过忠义的关系吧!连头脑都不会转动了。” “不!不!不!绝对不是这样!现在我已明白你决定守城。一旦决定守城的话,有些不足的东西,我会马上去处理的,我明白了!好!现在我马上就去办!” “等一下!看样子你似乎已经完全品尝了这道菜喔!既然如此就再乾一杯吧!阿浓!斟酒给他。” 此时浓姬也以严肃表情将酒瓶举向他,说道:“藤吉郎先生!殿下要请你喝下第二杯酒,这实在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喔!你要仔细考虑一番。” 藤吉郎也以严肃表情接过酒杯,静静看着信长与浓姬。 “那么,还有一道要你慢慢品味。” “喔!我是天下闻名的大笨蛋织田上总介。” “这件事不必你说,大家都已知道。” “因此我也没必要改变我这个坏名声,当敌人入侵尾张之前,我要好好睡上一觉!” “原来如此!这样才比较像你啊!” “当敌人进入尾张时,就把我叫起来,而那正是猴子你的工作。届时守城已有充分时间准备,现在你就去补足所欠缺的东西吧!” “是!”与对方声气相通,因此藤吉郎非常高兴的回答着。他面带微笑,神情愉悦的走了出去。 买味噌 藤吉郎走出廊下后,便哈哈笑了起来。 因为他可以看到信长心中的想法如镜子般映在眼前。 看来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敌人也早已由骏府出发,目前正逐渐接近尾张。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才要和世俗一般的评定军情、鼓舞士气,这些作法早已失去意义了。 信长也明白即使问遍天下武将,他们都会一致认同这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他们的答案只有两种。 全部灭亡? 降服……? 这两种都不是信长所愿意的,他到底希望甚么呢? 那就是他要尽全力,他要“试试自己的运气”。 信长并不想依赖家臣的力量,他要靠一己之力将敌人的四万大军消灭而获得胜利。或许这种作法会引起其他大将嘲笑,反而一致讨伐自己也不一定。 这种作法的确有违常轨,以致家臣们百思不解。这是信长与自己性格的对决,除此之外,他实在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来,这是唯一可?t>行的对策。 “——我到底是掌握天下或是终死于尾张的大笨蛋——?” 这是信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在藤吉郎看来,这句话并不夸张,当然也不是自暴自弃的话语。 这是生来具有伟大性格而罕见的人物所发出的话语。 他不会向任何人屈膝,一旦要他向人屈膝降服,他宁愿割断自己的肚肠,结束自己的生命…… 事实上这正是藤吉郎心甘情愿追随信长的原因。 (好了!好了!这下可真到了决定时刻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赌注,相信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赌注。截至今日为止,信长几乎不曾休息的费心策划着,当他接获敌人已由骏府出发的消息后,突然一改往常的反对家臣们的意见,这时他准备试试自己的运气…… 今晚,他命令藤吉郎去做的事,即是他试验自己命运转变的最初秘策,是他一直苦心经营的最后一个秘密。 “这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他到底还是决定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不愧是我所心仪的大将。他还愿意带着我藤吉郎与他共赌命运,这真是我的荣幸啊!” 藤吉郎很高兴的回到厨房里。 “喂!宗久!快帮我拿张纸来,我要写些事情。” 他对着手下的小久井宗久招着手。 “纸……你要纸做甚么啊?” “我要去买味噌啊!” “味噌——可是味噌已经有了,而..且可以让我们用很长一段时间哩!” “那些不够!不够的啦!” 藤吉郎以严肃表情边说边摇动手臂。 “你们记住,这是不可对外张扬的秘密喔!我们都是忠义之士,当然要保守秘密,但是如果你们想告诉城内其他忠义者也可以,但若非忠义之人,就绝对不可说.99lib.出来。我们大将终于决定在敌人进入尾张时,死守本城!” “甚么?守城啊?” “对啊!这件事除了城内的人之外,绝对不可告诉其他人。对于你们几个有信用的人,我想告诉你们应该没甚么关系才对吧?……” 藤吉郎运用他一流的反宣传技巧煽动大家。 “一旦决定守城之后,你们那些住在城外的家族也得尽快让他们入城才好。从末森也好,那古野城也好,我想存米应该是够了,但是味噌似乎不太够,因此从现在开始,我要到各处城市,到各个百姓人家收购味噌,知道吗?宗久!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要好好注意城内一切事情,此外大将的饮食你也要指点其他人去做才行!还有,我在外面所买的味噌一旦送到时,你要好好收藏起来,绝对不可以滥加使用,知道吗?” “是!……我明白。” “好!既然如此,为了早点出门,你赶快把账簿拿来给我,大家快点帮忙啊!” 藤吉郎巧妙的命令着大家,于是在这城内一角,这 5c0f." >小小的御厨房中,即笼罩一股奇特的气氛。 “喔!终于决定要守城了。” “大家要好好加油啊!要是出城和他们打仗,还真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大仗啊!” “哎!大家记住,这是秘密,不能到处乱讲喔!” 藤言郎如此对众人说道:“你们都了解大将的脾气,要是他觉得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击的bbr>!一旦他决定出击,即表示他已有必胜的把握……正因为现在他还不太明白整个状况,所以他要好好睡一觉,在敌人大军抵达之前,他要睡者等待他们。你们看!到底不愧是我们的大将!反正即使失败,仍然难逃成为敌人刀下亡魂,倒不如悠哉的等他们来。他这种个性倒满有趣……但这件事千万不能向敌人泄露。” “对!这是当然的……” 大家对于自己能听到这件大事而感到兴奋,于是情绪高昂的折着纸。 不能把这件事泄露给敌人知道,可以告诉我方的人,但是要告诉谁呢?所有人都歪着头一副思考的表情。 “快!快折啊!只要折有一千张即可钉起来交给我。” 藤吉郎对被他任命留守的宗久说道,于是宗久就将全部折好的纸集合一起,做成一本账簿。 “奉行!账簿已经做好了!” “好!现在你去取笔和砚来吧!” 藤吉郎以高昂声调说着,接着又继续说道:“记住!我出城买味噌及决定守城的事,即使告诉身边的人也无所谓;但是,大将还悠悠自得的睡觉,等着敌人来讨伐的事情,最好不要说出去。” 宗久将笔砚取来之后,藤吉郎就在新做好的账簿上面开始写着:“——味噌、算盘。” 宗久在旁歪着头看着,突然说道:“这不是每天都要写的账目吗?” “你真是笨吔!这是买味噌者的名单!我一个人怎么有办法买到所有味噌呢?况且在我们领地是铁定不够的,所以可能必须往西三河去买才行啊!正因为如此,这附近所有的重役宅都必须问问看,但这么一来就得召集一些人手帮忙,这个账目是用来登记这些人名的。” 藤吉郎说完后,又拿起笔继续写着。然后他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将写好的账簿放在腰间,就这样走出御厨房。 如此看来,他和信长所谓“不足的东西”,原来是指“宣传”,而现在则以买味噌的名义,开始他们的活动了。 战争开端 五月一日(永禄三年,一五六○)今川义元发布命令,发动麾下大将在十日之前到达骏府,然后一起出发。十一日到东海道、十二日由东海、本坂两道前进,十五日时前锋部队必须抵达三河碧海郡的池鲤鲋。 池鲤鲋已经相当接近尾张国境了。 主将义元将较迟一日于十六日到达冈崎城,然后立即展开军事评定会议,做好战争开始的准备。 义元今年四十二岁,正是斗志旺盛的年龄。他的身体非常肥胖,因此当他由骏府出反驳,如今今川又增加一千人,这更令义久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如此!原来这是将要号令天下的尊贵之体,所以才必须如此谨慎小心,现在我完全明白了。” “明白了的话,接着——” 义元不论对任何事都非常用心,而且小心翼翼。 “好了!中间的道路既然已经坚固,剩下来的就是攻击部队了。在所有敌方城堡之中,最强而有力的,应该是佐久间大学所防守的丸根城。那么,松平元康!你就率领二千五百名三河的精锐部队攻打这座城堡吧!” 坐在左侧末座,身为冈崎城主的十九岁的元康以一副觉悟的样子说着:“你将最强的敌人交由我发动攻击,这对我而言真是一件光荣的事,谢谢!” 说完又将头低了下去。 “其次就是鹫津城堡,这就由朝比奈泰能率领二千名士兵前往攻打。” “是!现在就派使者到朝比奈的阵地去吧!” “大高城鹈殿长照所率领的三千名士兵,负责支援攻打丸根、鹫津两座城堡。一旦攻破敌城之后,立即转往清洲街道,葛山信贞也随着他一起前进!” “照你这么说,我葛山信贞只要部署就好了?” 这时由右侧最上座处突然发出这个声音。 “是的!一开始你先带着五千名士兵朝清洲城方向前进,等其他人将五座敌方城堡全部攻下之后,再一起会合朝敌人的本堡攻去。” “葛山信贞率领五千人,朝清洲街道前进。” “对了!还有,松平元康!” “是!” “你在破了丸根城堡后,就立即转向鹈殿长照的大高城去。这时鹈殿也已朝着清洲方向出发,因此丸根灭了之后,你就进入大高城担任守备。你必须拿出三河武士的勇气,千万不要输给其他人。敌人非常顽强,因此你们必须抱持必死的决心,知道吗?” “是!” 如此回答之后,元康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十分怀念少年时代曾一起游玩,彼此间有着深厚情谊的信长。虽然他曾听说信长派了使者与冈崎城秘密联络,希望彼此之间不要在国境上作生死之斗。如今的问题在于,义元城府极深,竟然故意以三河武士名义为由,一点也不肯削弱松平家的兵力,因此这结果将会是义元所能允许的吗?…… “接下来……”此时义元又命令站在两旁的大圆扇侍者用力扇,他因觉得他们扇得太慢而瞪了两人一眼。 “三浦备后守率领三千名兵士随着我待命。” “是!” “本队的五千名兵士,直接归我指挥,等大高城平定之后,我们再进城,一起向清洲发动总攻击。” “是!” “冈部元信率领七百人守在鸣海城,立即由使者将此命令传达给他。” “是!我明白了。我现在立即出发。” “好!” “最后剩下浅川政敏,你带着一千五百人回到沓挂城里,好好守着村庄周围的那些野武士们。” 年轻的政敏对这项任务感到相当不满。 “沓挂城又不是敌人阵地,何必守着呢?” “哈哈哈!……你这话倒是很妙啊!政敏!即使冈崎城都需要留下一千人守备,何况沓挂城比这里更前线,怎么不算敌人阵地呢?” “那么,你可不可以让我更往前线去呢?” “不行!”义元严厉的摇着头,接着又出声笑了出来。 “各位都非常英勇,不过这次上洛之战的目的,在于掌握天下,因此对于尾张这只狡猴,若是因一时疏忽而落败,不仅会使我们后悔一辈子,也会使我们的后代子孙成为历史笑柄。我们固然应该堂堂上前作战,但同时我们也要更加倍小心,要使对手无机可趁,这才是致胜上策,也就是我的想法,你明白吗?政敏!我由冈崎城出发后,在进入大高城之前,将会在沓挂城停留一晚,所以我的本部队会先行前往担任守备工作。在这里的每位,地位都一律平等,担任的工作都同等重要!好了,我们的军事评定就到此为止,各位回到自己岗位上展开行动吧!” 此时义元想到尾张的信长将在自己完美的策划下束手无策,于是愉快地露出他那漆黑的美齿笑着。 暴风雨前夕 永禄三年(一五六○)五月十七日,冈崎城已决定好全军配备。今川义元于是带着他的五千名军队慢慢前进,经过碧海郡的宇头、今村,终于在十八日进入沓挂城。 天气依然相当炎热。 然而义元军队的士气却非常旺盛。道路两旁的平民,眼看义元乘着由金银所打造的轿子通过,都俯伏地上迎接他的到来。 “这个治部大佐到底拥有多少家臣、部下呢?” “说的也是!打从昨天开始,这条街道就络绎不绝的有他的部下走过,原本我以为已经都来了,没想到如今换成大将亲自来临……如果这些人全?部进入尾张,恐怕会将尾张整个淹没了呢!” 这是由于十六、十七、十八连续三天有往西前进的部队,所以才会使他们感到吃惊。 “织田上总介打算死守清洲城,当初若是他决定出来迎敌作战,相信一看到这种盛大军势,马上就会溃败了。不过照此情势看来,即使他要守城,恐怕也守不久了。” “喔!关于这件事,上次有位由尾张来此收购味噌的侍卫就说,因为认为出城迎敌太过麻烦,所以信长决定在敌军到达之前好好睡一觉。” “哈哈!他才不是因为怕麻烦而干脆睡觉呢!” “那他是为甚么而睡呢?” “因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啊!不睡他又能怎么样?” 这类的私语到处传播。义元就在前后皆有严密护卫的情况下抵达沓挂城,即使在这种时刻,他的身边仍有两团大圆扇不停为他扇风。他对先行来到的浅川政敏说道:“这附近的野武士、人民都要好好守着。今天是没有战事的日子,大家好好休息一天,为明天做好准备。明日天未明时,就要对鹫津、丸根、丹下、善照寺、中岛等地开启战火!” 他很高兴的如此告诉政敏。 沓挂城位于尾张三河国境的西边,距离热田只有三公里左右,这里有很古老的鎌仓街道及马车站。 当然,义元的五千名部队根本无法全部进入这座小城,如今那些小小的街道早已被人马挤满。各个部队就地在马路边插起旗帜,埋锅造饭,那情景就如同过年与其他大拜拜日子一起到来的情况般混乱、骚动。 然而,对于敌人已经来到最前面的城堡,如今也不得不出面迎敌的信长,他在清洲城内情况又如何呢?…… 大客厅里挤满心急如焚的重臣,但是今天依然看不到信长的影子。客厅左方有张大纸贴在墙上。 “——天气这么热,我看各位就不必穿着战鞋吧!” 林佐渡守看着到处都是的达笔、佑笔、武井夕庵文字,几次的叹着气,然后终于开口说道:“敌人都已经快要进入尾张了,他竟然还说因为天气太热,所以不需要穿着战鞋……难道这是他要安慰大家的想法吗?” 当初力劝信长守城的人,正是林佐渡。 “——综合所有情报看来,今川军所动员的兵力总计在四万人以上,相对的我们的兵力却不足四千!如果在平地作战,我方并无必胜的把握,因此不如全体兵力集中于清洲城,做最后的防守战。” 然而当时信长根本不肯听从,?反驳道:“——爷啊!从以前就没有人能只守着城而战胜,不是吗?一旦决定守城,就会使军民失去士气,一定会有人开始通敌,因此这是绝对不能采用的方法,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当信长如此说着时,佐渡心中就想到: (——织田家就这么结束了……) 他心中暗暗想着。正如信长所指摘一般,林佐渡心中也明白这是一场全然没有胜算的战争。死守城墙等待敌人进攻,的确会使城中士气不振,因此他也就不再向信长做如此建议了。 他想着:到处都有织田家所留下的足迹,这一次是..否还能安然的残留下去呢?…… 信长对于他的提议相当敏感,所以还特别提醒他不要再说第二次哩! 既然当初信长特别提醒他不要再说第二次,就表示他应该不会有相同主张才是啊! (——那么这就表示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但是他究竟要在那里和敌人打仗呢?) 当林佐渡正这么胡思乱想时,突然:“——守城,好像决定要守城吔!” 这个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谣言传了出来,而传出这个谣言的地方,居然就是御厨房,因为藤吉郎正为了收买味噌而四处奔走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当这消息传出不久之后,接着就有很多装着味噌的木桶由外地送到御厨房中。 然而信长本人对这件事却不置一辞。 “——殿下!请赶快召开军事评定会议吧!” 他如此催促着。 “——还早呢!” 信长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今天他当然也问了这件事,但是信长依然枕在浓姬膝上,手不住地挖着鼻孔,以非常轻视的语气 56de." >回答:“——我说还早,难道你不明白吗?”藏书网 “——但是治部大佐的本队已到达沓挂城了!” “——我说还早!全军的行动是由我指挥,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大家可以放心睡一觉!你就如此告诉他们!” 接着又是一名小侍卫前来,在大厅中贴了张纸,上面写着:“——由于天气过于炎热,大家都把鞋子脱了吧!……” 这不知是因他太过大胆或自暴自弃还是发疯了,或者是另有其他打算……但不论怎么想,还是不了解他究竟准备怎么办?……难道是守城吗?……或许现在他有守城的意思,却因以前所说的话而羞于明说出来?这些思绪一直在林佐渡心中翻腾,使他一时无法掌握信长的想法。 “各位,大将下了一道命令,各位可以将鞋子脱掉比较凉快,不过这将会成为怎样的一种情景呢?”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末席突然有人回答:“就像是砧板上的鲤鱼啊!” “甚么?刚刚说这话的人是谁?” “是我!木下藤吉郎。” “猴子!这可不是你说话的时候!你说甚么?砧板上的鲤鱼?” “是啊!我们都是因仰慕大将而跟随他,因此不论大将要切、煮或烧……” “你住嘴!像你这种鲤鱼最好泡在味噌中,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好啊!你要我不说也可以!可是你刚才明明说‘各位’,各位包括这么多人,而我正是其中的一份子,况且我只不过将我的想法诚实说出来罢了!” “藤吉郎!你应该稍稍控制一下自己。” 织田清正就这样轻轻的抑止他。 与其他老臣坐在一起的人员之中,包括梁田、河尻丹波、荒木、市桥、毛利等地的年轻武士,他们就这么毫无忧虑的笑了起来。 点燃战火 十八日这天,信长并未发布任何命令。傍晚时刻,突然由房内传出小鼓声,信长的近身侍卫岩室重休入内一看,原来信长正召集他的四名子女听他打小鼓呢!岩室退出房外之后,便据实的回答众人的疑问。 “——甚么?他把小孩子召集起来?” “——是的!有长男奇妙丸、德姬、次男茶筅丸、三男三七丸……对了!三七丸还是由奶妈抱着的呢!此外,另外三个小妾也都一起坐在浓姬后面呢!……” “——那么这表示他已经下了某种决心!这是诀别的象征。我猜他可能在今晚会发动夜袭。” “——夜袭?一口气跑到沓挂城吗?” “——可能会一口气攻到沓挂城去!据说光是在义元本阵之前,就有二万以上大军在向前推进。” “——无论如何,等待信长发出命令是件令人觉得非常有趣的事情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精神大振,纷纷站了起来,过没多久却又安静了。这时天空上逐渐有星星出现,而池田胜三郎也由房内走了出来。 “——各位辛苦了。今天就到此为止,请各位回去好好安歇吧!这是殿下要我转告各位的话。” 他如此告诉众人。 所有人惊讶得甚么话也说不出来!没有比这更令99lib.t>人费解的事了!敌人的总帅义元都已经抵达境川,眼看就要进入尾张了,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 “——要各位回去好好休息!” 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众人就这么三三五五的走出城外。 “这真是奇怪的事啊!” “说得也是!” “而且还要我们脱下战鞋,较为凉快。” “对啊!还要我们回去睡觉等他的消息。” “说他是只老狐狸,他还真是老狐狸!” “不!大将的眼中可能根本未发现有敌人!” “ 5728." >在我的眼中也没有敌人,只有星星。啊!美丽的星星!” “我们也无法可想,只好回家睡觉吧!” 众人就这么走了。这晚信长也比往常更早休息。 当信长的家臣们全部聚集于清洲城内,没有一人能了解这只老狐狸的想法而议论纷纷的走出城外时,今川治部大佐义元则在沓挂城内浅酌,同时命令侍卫搬出椅子,他对明日全军的行动,又有了新的指令。 “——明天是十九日,天色未明之际,就是战争开始之时。我率领本队将在上午九点之前出发,同一天的傍晚,我将进入大高城里。” 这项命令除了宣告义元将在傍晚时刻进入大高城之外,也表示信长的最前线,丸根、鹫津等堡,当然还有善照寺、丹下、中岛等城都必须攻陷才行! 所有人都明白丸根、鹫津两座城堡是否攻陷具有重大意义,一旦这两座城无法顺利攻陷,义元的前行部队就不能如预期般进入大高城,必须再回到沓挂城过一夜! 向着丸根城堡的部队,即是由十九岁的松平元康(德川家康)所率领的三河势力。向着鹫津城的则是朝比奈泰能。 在织田这方面,守着丸根的是佐久间大学,守着鹫津的是织田信平。 两方究竟谁能生存,早已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晚义元就睡在书院中央,两侧各有两名侍卫为他驱蚊,然而这晚他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这绝非由于他将和信长作战,以致精神紧张的缘故,而是因为这里的环境与骏府居所相差太多,蚊子又多,再加上气候酷热,因而使他久久无法成眠。好不容易翻转至半夜两点才终于睡着,当他再睁开眼时,早已日挂高空了。 “喂!赶快将扇子拿来!”义元命令身边的侍卫。 “已经开始打仗了吧?前线有消息传来吗?”然后,他很轻松的问道。 “是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传来。请问你今天要乘轿或骑马?……” 这时为他守了一夜的浅川政敏两手交叉问道。 “甚么?对于织田这小子!” 义元如此回答。然后开始洗脸、梳发并化起妆来。 这句回答即意味着今天他没有骑马的必要。这也是由于他实在太过肥胖,如果骑马,将会使他的两股磨伤,如此一来等到要发动清洲城总攻击时,他将无法骑马指挥。 “好!把我的鞋子拿来!”化完妆后,义元就在其他人面前突然站了起来。由于他的身体非常肥胖,因此他所戴的手套钮扣及鞋带都必须由侍卫帮忙扣上,否则自己是无法穿上去的,而且还必须有两个人帮他穿上衣服才行! “好!可以送早饭来了!我要热一点的食物。” “是!” “这要不是我的话,根本没有人能够忍受。若是换成别人,早就忍不下去了。” 正如义元所说,在这么闷热的季节里,他穿着豪华军衣紧紧裹住胸前,还有脚上所穿的鞋子,虽然看上去非常华丽,实际上却有如洗三温暖般的酷热。 当所有行头全部穿着妥当之后,侍卫们又取来一张豹皮铺在唐柜上,再请义元在上面坐下。 “快点!快点帮我扇风!” 他催促着!这时第一前线终于有消息传来。 天未明前即出发攻打丸根的松平元康部队,甫出围城栅门即遭到敌将佐久间大学盛重勇猛的反击,如今正陷入苦战之中! “甚么?盛重如此勇猛吗?快去告诉元康,他一步都不能退却,我已经由沓挂城出发了,难道要我退后不成?” 此时元康的使者又领命回去了! “义久!义久!” 义元急切的呼叫着堀越义久的名字。 “元康这家伙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你赶快去告诉鹈殿长照,要他在这个危急时刻尽快出兵援助。立即派名使者前去通知他,一旦我们由这里出发,就绝对不再回到沓挂城来,要他一定得替我保住面子!” “是!” “但不论怎么说,今天这种热度实在叫人难以忍受。今天似乎比昨天更热了啊!” 义元吃完早饭之后,离预定由沓挂城出发的时间还有半小时,现在的时间才只是刚过早晨八点左右。但是总大将仍决定开始走路,此时连他身旁的小侍卫也汗流浃背。 义元身上穿着将全身肌肤裹得密不通风的大盔甲,夏季里阳光普照,空气中也没有半丝风意,连草木的叶子都枯萎了,遑论是人了,这真是名副 5176." >其实的尾张平野之夏。深知天气的信长,在清洲城内甚至连鞋子也不穿,然而义元却恰好相反,为了让附近百姓对他留下深刻印象,为了使百姓了解他这上洛将军的威严,因此他特地这样穿着。如今他坐在轿中不停蹙眉,汗水沿着额头滴落下来。 出了沓挂城,走不到十步远的路程,就有“礼者”出现,于是一行人又一度在半途中停了下来。所谓“礼者”,即是每当有新领主或征服者到来时,当地居民就立即进贡物品,以取悦新主。这些软弱的平民认为,必须使新征服者高兴才行。 “报告!”走在旁边的堀越义久停下马来,说道:“这附近的礼者希望你能接见他们。” “是百姓吗?” “是的。还有神官及僧侣们。” “我不见。听说这附近有品性相当不好的野武士潜伏,因此就由你代我会见他们吧!你告诉他们,今川治部大佐绝对不会虐待人民,请他们尽管放心!” 礼者的出现对于一个新征服者而言,绝非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然而在这阳光普照而又布满尘埃的道路之中,实在太过燠热,因此义元连离轿都觉得麻烦。 “好吧!我就如此告诉他们,现在请你看看这个。” 他将礼者所进贡物的目录递入轿内,然后又骑着马向前方奔去了。 部队又开始继续前进。 之后甚么事情也没发生,大队人马顺利的往鎌仓街道由西而行。当抵达太子根前端的山丘,一个叫做田乐洼的地方时,前进的队伍又停了下来。 田乐洼另有一处称为田乐狭间,处于距离有松十八丁(一丁约一○九米)、距离鸣海车站的东边有十六丁的位置上。 这时义元在轿中早已觉得昏昏欲睡。睡眼朦胧之中,他彷佛看到文武百官列队迎接着他,就如同臣子迎接君主的朝廷仪式一般。 (喔!难道我已成为天下的号令者吗?……) 事实上这只是他的幻想,在轿子停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的梦境也随着消失,但他仍下意识的流出汗来。 “甚么事?” 义元将头探出轿外对身边侍卫叱喝道。 “报告!” “甚么事啊?” “松平元康已经有第二次消息传来了。” “甚么?元康啊!到底是甚么事……” 当他如此说着时,堀越义久已接口道:“是件好消息!他已经独力攻陷丸根了。” “甚么?丸根已经取下了吗?” “是的。丸很城守将佐久间大学盛重及其副将等七人的首级都已被他取下,大约在十点之前,元康费尽辛苦的获得这次胜利,如今他又继续向前推进了!” “好!杀了守将!好!哈哈哈!” 义元的肚子随着笑声而急速颤动起来。 “元康啊……好!这真是件可喜的事情!现在你马上回去告诉元康。” “是!” “就说我感到非常欣慰,松平元康是今天战功最大的人,要他在今日进入大高城,让士兵们好好休息。” “是!” “对了!还有立即通知鹈殿长照,要他不必前往支援元康了。要他拚全力向清洲城冲去,千万不可输给元康!” “我明白了!” 义久领命之后又驱马离开,义元再次抖动身体笑了起来。 “织田这小子原来并不怎么样嘛!看来明天我就可以在清洲城内过夜了呢!哈哈哈……” 这时正是十九日下午快接近四时的藏书网时候。 老虎的奋起 话说十八日晚上的深夜……不!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十九日凌晨二点的时候。较平常早睡的信长寝宫之前有人来了。 “殿下!殿下!” 在外面大声呼叫的人,正是木下藤吉郎。 “猴子啊?” “是的!我已经探知治部大佐部队前进的方向了!十九日晚上他们将驻扎在大高城!” “甚么?大高城?”信长不曾再说第二句话,立即起身。 “好!你去吹号角吧!”信长如此命令道。 “阿浓!把我的鞋子拿来!”他又对着隔壁房间叫道。 这时正是家家户户安眠的时刻,照理应该不会有人回答才对,但是却突然听到有人回答道:“你的鞋子已bbr>?经准备好了!快去取来吧!” 浓姬谨慎的回答着,不!不仅是浓姬而已! “是!”在他房间隔壁的屋中也有人如此回答。接着他的两名近身侍卫在不到三十秒内即由鞋柜里把他的鞋子拿过来了。 “还有!女人们都把灯点起来吧!” 彷佛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一刻到来似的,浓姬的声音显得异常兴奋。这时应声的三名侍女也各持着一座烛台进入房内了。一瞬间房内变得非常明亮,然而进来的不是侍女,而是信长的三名小妾——阿类、奈奈及深雪。 此时信长已由侍卫为他配戴穿着盔甲。 从前在吉法师时代还未数到六十之前,就可以帮他穿好鞋子;因此信长希望他身边的侍卫也能做到这一点,于是他也时常让他们练习着。 在一眨眼之间,他身上装备已穿戴妥当。 “饭!” 他这么叫着。 “是!”回答的人是深雪。 “这是很重要的战役,不要忘了将我们所准备的神酒及代表?99lib.胜利的栗子拿来!” 浓姬再次的提醒道。 “好的!哦!阿类!你去把孩子们带过来。” 这时突然听到第一声号角声在夜空中传响。 终于,和骏府相对抗的尾张之虎奋起了。 老虎生长于山野之中,因此不与腾于云间的龙战斗;它要等到龙来到它跳跃范围之内的距离,才放手一搏。因而他一直压抑自己的斗志,使敌人误以为他决定守城。 “你的两刀呢?” 浓姬问道。.99lib. “光忠!国重!” 当他如此回答之时,两人之间丝毫没有空隙之感。 “是的!光忠在这里。” 于是他将刀插入腋下,接着进来的人是长谷川桥介。 “国重吗?” “是的!我猜你可能要用国重,所以我把它拿来了。” “哈!哈!哈!” 信长高声笑着,然后再次看着浓姬与再回到房内的藤吉郎,说道:“阿浓!猴子!我们胜了!” “正如你所说的!” “你这个小聪明。你看!连桥介都能了解我的心意,这是个好预兆,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这时号角又继续响起,然而却没有人跑进城里。 这也难怪!打从信长起床至今还不到五分钟呢!……信长接过爱刀长谷部国重之后,来到深雪所端来的东西之前。 “杯子!” “是!我为你斟酒!” 浓姬站起来接过丈夫手中的杯子,在其中倒入神酒,这是出战前祝福的酒,也是代表离别的酒。 但是这时候谁也没有多余时间去感受伤感。 信长一口气将酒喝下,接着又伸手取过深雪递给他的饭碗。 此时阿类已带着由睡梦中被叫醒的孩子们来了。 “战争就是如此,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 信长以教训的口吻说道。他就这么站着吃下四碗饭,将饭、汤囫囵吞进肚子里,然后将筷子一丢,拿起刀子便往屋外走去,嘴边同时大声叫道:“猴子!来啊!” “是!” 藤吉郎紧跟在信长后面。 “今天就由你为我牵马吧!” “是啊!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马呢?……” “疾风!” 藤吉郎先这么答道。 “疾风!我们要去打仗了!要快!要快啊!” 马早已在玄关前等待着,它的两眼也闪烁着亮光,非常雄伟的站在那里。 “我们先到热田神宫!大家跟来吧!” 然而跟在后面的人,却寥寥可数。 这时,附近侍卫的房内总算有了亮光。 这是他们起来作战的准备。 其中也有人提着鞋,就如此的骑马飞奔出城。 “殿下呢?殿下在哪里?” “殿下早已出城了!” “甚么?他……他往那个方向去?” “往热田神宫的庙前。” “热田……难道他没有率领军队吗?” “殿下后面只跟着五匹马。” “甚么?五匹?” “是的!就是殿下的小侍卫岩室、长谷川、佐脇、贺藤及为殿下牵马的木下藤吉郎,连殿下一共只有六个人,你们要快啊!” 守门人如此回答。这些人就提着鞋匆忙往热田奔去。 夏天的夜晚极为短暂,这时城堡上方的天际已露出一线曙光。 金革高鸣 信长骑在马背上,偶尔低头对藤吉郎说道:“猴子!我们就在这里绕一圈吧!” “好的!” 藤吉郎曾经自傲的宣称他能跟马说话,如今不论是他的脚步或牵马姿势,的确都非常美妙。 “好!疾风,我们在这里转一圈!因为殿下想看看后面有多少人跟来!瞧啊!瞧啊!再怎么瞧也只有四匹!” 连信长在内的五匹马已经来到距离热田只有三里远的半途中,但是跟在后面的人数却一直没有增加。 “好吧!不再往后看了,我们直接向神庙去吧!” 一行人就这样的来到神庙前,信长如往常一般的大声叫着:“夕庵!夕庵!” 他叫了两声。 社家加藤图书助顺盛听到叫声立即回答:“喔!清洲殿下要出阵了!拿红饭,快拿红饭来!” 已经预先准备好的红饭很快就被端了出来,这并非信长事先要他们做好红饭等着他来的。 在前一天,曾有一名信长的佑笔武井肥后入道夕庵借宿在加藤家。事实上,信长刚刚叫的正是他的名字。 图书助将夕庵和红饭搞混了,因为这两个名词的音非常接近。这时,已准备好了的武井夕庵,也急忙来到社前。 “夕庵,文章呢?” “是!在这里!殿下,就只有这些人啊?……” “他们马上就来,把图书助叫来,说愿文要给他!” “好的!我明白!” “桥介!你拿着弓箭站在我的左边,重休拿我的铁兜在右边跟我来!” “是!” 全部人数只有六个人,除了藤吉郎之外,其他两个人必须照顾这些马,信长于是慢慢往神庙前进。 这时,随着夕庵出现的图书助也跟来了。 “殿下!另外还有二、三十人马上就到。他们都一起来到神庙前,有的甚至连鞋都还没穿好呢!” “好!我们开始拜神吧!” “是!” 神社中央有个供奉神像的台子,信长就站在前面,左边是持着弓箭的长谷川桥介,右边是拿着信长铁兜的岩室重休,在后面恭敬的持着?99lib?愿文的人,则是武井夕庵。 这正是清静的早晨,由于人数不多,因而参拜气氛显得更加严肃。 开始祭拜之后,信长又开始叫道:“夕庵!”似乎很生气的催促着他。 夕庵答声“是”,就上前与信长并列,然后拿出信长命他作好的愿文,以微微颤抖的声音朗诵起来! ——源的义元在骏河、远江、三河等三国作威作福,其心中的不图意轨早已昭然若揭。此次又阴谋率领四万大军进犯京洛之地。平的信长所以要起而与之作战,是为了粉碎他的阴谋,虽然我军兵力仅有三千,就如蚊子叮咬铁牛一般,但是我的心.中却是一片忠诚,丝毫没有私心。我基于担心王道衰微、拯救人民,于是有此义举!今特地将此事昭告天下…… 夕庵对于愿文中所使用的文字非常紧张,不时害怕似的将头低下,额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当他诵读完毕之后,就将愿文交到信长手中。 “好!” 信长接过愿文后说道,接着就往神殿内的中殿走去。 长谷川桥介和岩室重休也是一脸紧张的跟在信长左右,两人静静的陪着信长站在寂静的神殿里。 信长进入中殿之后,就向加藤图书助献出他的刀及愿文,接着就开始高高的拍打起来。 这些行动全部在于表示一个人的意志。 随后跟来的家臣们也聚在神殿前歪着头看着。 因为这实在不像信长,信长从来不曾有过如此行为。 他曾经将摆在父亲牌位之前的香丢了出去,但现在却又恭恭敬敬的献出去,又以柏手拍打起来…… 这时已有将近两百人聚集一起,他们彼此对看着,其中也有些人满怀不安的窃窃私语着:“当自己没有办法时,我想依赖神的力量!” “或许是吧!……” 当以柏手拍打之后,信长又转到右边。他的两眼炯炯发光,眉毛宛如鬼神般的高高扬起。 在他左右的随从也都睁大双眼由中殿走出来! “你们都来迟了!” 信长锐利的斥喝一声:“有件事情必须告诉各位,那就是我已经将愿文交付神殿,你们可以听到祠堂中有金革声音传出,这就表示我破邪显正的心意,也代表热田武神已经接纳的证明。我们的战争一定能获得胜利,各位心中不必怀疑!要是有人心中仍然存有疑惑,我将立即将他问斩。” 这时众人方才明白他并非想依赖神明之力。他就有如阿修罗神像一般,有着铁壁似的自信。 人间烟幕 信长所以集合所有人在热田神庙之前,自然有其意义。 “拥有一切或一切皆无”,这是由信长心中流露出来的意志……原本他完全没有在清洲城内守城的想法。 他的意志告诉他要舍去城池、妻子,把所有一切舍去。 “——要取得天下,或做个终死于尾张的笨蛋?” 这是他以往的论调,如今这即是他的实践。 正因为如此,其他人跟来也好,不跟来也好,对信长本身而言,不管聚集多少人,他都只准备以这些人向义元的本部发动奇袭就好。 当然这项行动必须掌握时机、神出鬼没!而众人都有冲向敌军的意志,这才是致胜的主要关键。 因此他没有在城内集合,反而一口气跑到热田神殿来的原因,也就在此。 这么一来,尽管那些潜伏在城内的今川势所派来的间谍再细心,也无法察觉信长行动的目的。 正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接踵而来的老臣们,却也猜不透这只狐狸的想法。 “喔!喔!这到底是在做甚么呢?……” 神殿附近的百姓早已被这阵吵杂的声响惊醒,他们对于这奇怪的出战仪式,都睁大眼睛不解的望着。 “你说结果会怎样呢?敌军一共出动了五万、八万兵力,然而我们这一方却连准备工作都没做好!所以我说,结果如何根本不用想就可以知道了。” “他毕竟还是一个笨蛋大将啊!……” “是啊!你看!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匆匆跑来的侍卫将近一半,另一半则几乎是光着身体的呢!” “哎!照这情势看来,尾张是输定了!” 有人这么说着,但仰慕信长的人却有不同的说法。 “不!不!我们大将不会轻易就失败的!这不是因为害怕失败而要逃走,而是要向前进;虽然他们还未准备好,但是他们的行动就如疾风迅雷般的快捷,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能比得上织田上总介的英勇。我们会胜利,一定会胜!” 不论百姓如何议论,对信长而言却丝毫没有影响。 一般人不明白的是,即使有名间谍跑到义元阵营中,告诉他有关尾张的真实情报,对信长未必会造成不利。因为此时一旦接获不同情报,尤其当有甲、乙两种完全相反的情报时,光是决定该相信那一方,该如何订定应付策略,就够对方伤透脑筋了。 献出愿文之后,信长立藏书网即招来加藤图书助的儿子弥三郎到身边对他说道:“弥三郎!你把耳朵靠过来!” “是!” “我有事情告诉你……明白了吗?” “是的!也就是要利用蜂须贺的手下……” “光蜂须贺还不够,即使是两手空空无事可做的人、路上行人、平民百姓或船家,也请他们帮忙传送消息。” “我明白了!” 加藤弥三郎立即骑上马飞奔出去,于是信长就召集所有人马清点人数。 原本只有五骑,其后树下又出现七骑,方才匆匆赶来而不及穿上鞋子的人则点点散散的聚集树林之中;现在他们终于全部武装完毕,很整齐的排列在神社前,而且人数也在不断增加,但是总共却仅有五百人左右…… (五百人对二万人……这真是件好玩的事啊!) 加藤图书助终于将刚煮好的红饭拿出来,一次又一次的高声呼喊着:“来!来!来!大家赶快来吃红饭!这是大将吩咐的,这次我军出战一定会获得胜利,所以大家快点来吃红饭!手边没事、肚子饿了的人,都赶快过来。” 信长却并未向图书助道谢。 “吃红饭啊!饿着肚子是没办法打仗的!快来吃红饭!” 于是所有的人在他的催促下逐渐往神社前走去。 太阳也逐渐高挂天空了。 这时已是早上八点时刻,距离敌军总大将今川义元由沓挂城出发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快点!我们要出发了哦!” 这时第二次战号又吹了起来,所有人于是再度整齐的排列于神社之前,总人数已增至六百人。在后面还有一些人逐渐向这边集合,然而信长并没有等他们。 “猴子!牵马过来!” “是!疾风啊!你固然是匹名马,但是今天我藤吉郎也绝对不输给你喔!” 刚刚奔跑三里路途赶来,身上仍然冒着汗珠的疾风,再三的点着头,然后向信长的身旁走去。 信长挺背伸直腰杆,背对着神殿,慢慢将他心爱的宝刀国重拔出,高举着它对众人大声说道:“我!织田上总介信长已经向神明告示我即将讨伐义元的心意。” 他的两眼宛如彩虹般晶美,呼吸如火般炙热。 “比我更迟的人,将会使你们的后代子孙感到99lib?羞愧!” “是!” “是!” “是!” 所有人全都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于是高举着刀,仰头向天大声呼应着。 试链 走在最前头的人当然是信长。 在热田宫南方,上知我麻祠前面不远的地方,鹫津、丸根这两座城堡却正团团冒出黑烟向天际冲去。 从早上就开始受到总攻击的这两座城堡,如今已经失败而被烧了起来,这阵烟即是这个..结果的告示。这时,在信长这方的队伍中,夹杂着一些很奇怪的旗子,而且长长的继续跟着往前进。 不!如果再近点看看这些奇怪的旗子,即可发现它们其实只是些旧布,甚至杂有擦手的手巾及?内裤在一起,这或许可以说是信长故意做出来的伪兵吧! 在这些伪兵之中,一眼即可看出来他们的身分原本都是野武士,是蜂须贺小六的部下!没有错! 这些人偶尔会高举他们手中那些奇怪的旗子,并且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宛如游山玩水般的跟在信长队伍后面。 信长的夜游与这些人活泼的行为相较之下,真可说是不相上下啊! 走在最前头的藤吉郎,仍然带着疾风,偶尔才让它在草边停下来休息或转转圆圈。 道路尽头即是鎌仓街道,于是信长的队伍故意绕开北边,由热田直向鸣海方向前进。当他们过了山崎时,接到了第一个坏消息。 “报告!” 前方有个负伤的兵士慢慢向信长面前走来。 “丸根城失陷,大将佐久间大学也已经战死了。” “甚么?!大学死了?……” 顷刻间,行伍中的人全被这消息惊得鸦雀无声。 “好!” 信长看看部队中的人,突然从马上站了起来,由腰袋之中取出一样东西,然后把它挂在自己肩膀上。 “啊!……”所有的人全部惊叫起来。 “那是佛珠!好大的佛珠啊!” 信长看看行列,然后大声说道:“佐久间大学已经战死了,各位今天还要将性命交托在我的手里吗?” “是的!” “是的!” 这时所有的人全都大声的附和着。因为他们不得不附和,现在的信长身上有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领导大家。 “殿下!且慢!且慢!” 林佐渡守通胜突然由队伍中骑着马跑了出来。 “甚么事?佐渡!” “请你听我说,如今丸根、鹫津这两城都已经沦陷,因此我们不要再往这个方向走,好不好?” “不行!” “为甚么呢?丸根和鹫津既然都已经失败,丹下和善照寺当然也会失陷。这时一定有更多的敌人取代我们进城,而我军只有这点人数,如果坚持走小道前进,是不是有欠考虑呢?” “住嘴!” 信长大喝一声,将马头掉转方向,对众人说道:“既然是要去送死的,说那么多意见又有甚么用呢?各位!继续眼我前进!” 信长的话声刚落,所有的人都“哗”一声的应和着他,林佐渡的影子就在那尘埃中消失了。 第二个坏消息传来时,正是他们往丹下前进的途中。 自从爱智十阿弥 4e8b." >事件发生之后即告失踪的前田又左卫门利家,今天也参与了这次战争。由于他想再度回到信长身边,因此他曾与冈部元信的大军展开一场厮杀,但终于寡不敌众的败于古鸣海附近。如今这消息也传来了。 “甚么?又左战败?” “是的,而且可能有生命危险99lib?。” 当全身伤痕累累的年轻兵士如此报告时,信长不禁咬牙切齿的说道:“快啊!我们要快!绝对不能让义元进入大高城!我们一定要快才行!” 当困难重重涌至时,信长更加快军队前进的速度,这不仅反映信长的心情,同时也反映出他的士气。 这正是所谓化悲愤为力量! 如今信长恨不得立即杀到鸣海城与冈部元信拚命呢! 当第三个坏消息到来时,信长似乎早已预知而正等待着它。这次的消息是丹下城已被攻破,守将佐佐政次及其五十名部下已经全部阵亡,如今鸣海街道已被敌人大军层层严密的防守着。 如果想在此处与义元作战,不到片刻工夫就会分出胜负。好吧!就视情势而定吧!假如在这边和敌人决一死战,敌军立即会将信长的消息传到后方,而那时义元早已经进入大高城了。 一旦让义元进入大高城,那么我们今天在天色未明之前即出发的这番苦心就算是白费了。 义元自己率领直属部队四千人,松平元康则率领二千五百名精锐部队守城,如今鸣海城的守备可谓固若金汤。此时如果发动奇袭,很可能变成腹背受敌的情势,这么做宛如飞蛾扑火,必然难逃失败的命运。 这时正是正午时刻。 信长如今已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让马停下来……” 在善照寺围墙的西北边有着烟火冉冉上升。当藤吉郎接到这个命令时,不禁回头看看信长,发现他全身都是汗水、尘埃,脸也显得特别僵硬及苍白。 在那些一次次传来的坏消息当中,到底暗示着甚么?到底要我怎么办呢?但是我不能停顿下来,无论如何都得拚死找出一条活路。一定要有所行动,否则就如同袋鼠般的畏首畏尾。就在这个时候:“我有事情要跟木下先生说,请问木下先生在哪里?”这就是上次藤吉郎到各个村庄购买味噌时所结识的梁田政纲的家臣。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根来太郎次,而今他正穿着一般百姓服装,骑着马向前走过来。 “喂!喂!我就是木下啊!” “哦!……”对方看到藤吉郎为信长牵马的样子,不禁吓了一大跳,同时也慢慢的接近他。 “刚刚义元所乘坐的轿子正在田乐狭间休息,我想这个消息有告诉你的必要。”他在藤吉郎耳边说道。 “甚么?在田乐狭间!好,谢谢你来告诉我。请你先回去禀告你的主人梁田先生,让他知道这件事。” 在那一瞬间,南边的天际有大片黑云遮蔽着半天,但是却由其中透出一道如象牙般的白光,并且逐渐向这个方向移动,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现象。 信长极力睁大眼睛坐在马上往北方天际望去。 粽子 当信长陆陆续续接到凶报而在善照寺西北停下马时—— 今川义元由于刚刚接到松平元康已经砍下织田大将佐久间盛重的首级、丸根城也已攻破的好消息之后,因此心怀大开。 “好!胜负已经决定了。我们流了那么多汗水来到这边,总算有了代价!好吧!我们还是尽快进入大高城吧!” 当他正要下令部队继续向前开进时—— “报告!” 原先走在前面的堀越义久又回到轿旁来。 “甚么事啊?义久!” “有好消息要向你报告。与松平元康同时出战,正在攻打鹫津城堡的朝比奈泰能也有消息回来了。” “甚么?鹫津?……泰能胜了吗?” “正如你所说的。” 义久如此回答道,这使得义元更加高兴:“敌军守将织田玄蕃信平,是一名著名的英勇战士,这次虽然也亲自出马与松平的势力对抗,但是在朝比奈打头阵而勇猛奋战之中,终于也被攻破城门,不仅城堡被焚,而且我方军队都已经杀入城内去了。” “那么,守将玄蕃信平怎么了?” “玄蕃眼见城池已经守不住了,于是丢下手下的尸体,朝着清洲城的方向逃走了,如今城堡已在我军掌握中。” “哈哈哈……” 听到接二连三的捷报,义元都快乐坏了。 “好吔!义久!元康取下敌将首级,泰能又杀得对方落荒而逃,好!你去通知他,千万不要休息,要继续追赶那些败走的逃兵才行!” “是!” 于是义久匆匆离去,此时又有人进来:“报告!” 坐着轿子两手支着头的义元抬头一看,进来的人正是浅川政敏,他也属于这个行列的护卫之一。 “政敏,甚么事啊?赶快说,不要停在这里,天气实在太热了。” “现在又有礼者来了!” “甚么?礼者……好啊!他们又来了?哈哈哈!好!好!你告诉他们,今川治部大佐绝对是个慈悲的大将,要他们安心,我不会做出任何违背天理的行为!” 当他这么说时,突然又想起甚么似的问道:“这次礼者们带了甚么贡品来呢?” 或许由于此刻心情很好,因此义元很想知道这些礼者究竟送了甚么东西来。 “是的。在我政敏看来,他们这次的确很有诚意!他们带了十袋米来。他们考虑到当我们经过这里时正是中午时刻,为了配合大将的午膳时间,于是送来三十几箱用米饼制成的粽子、酒十罇、烤鸟、干鱼之类的食物,而且用石头马运来!” “甚么?有粽子三十箱、酒十罇?难道这附 8fd1." >近人民的生活如此富裕吗?” “不是!他们完全是为了向我们表示对此次上洛之战的祝福之意,特地将此次我军上洛之战当成节日一般的庆祝,而且他们等待我军发动上洛之战已经等了很久。当我听到他们这么说时,内心很为其诚意所感动,所以我想我应该来告诉你一声。” “哦!原来如此啊!……” 义元又高兴的笑了起来。 当然,对于一个新的征服者而言,再也没有比听到这些话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他们将节日用的米饼送来,是为了预祝上洛之战成功,而且他们等我来上洛已经很久了。他们是这么说的?” “是的!他们带来的三十箱粽子,恐怕得集合好几个村庄的村民不眠不休的做才做得出来。因此假如你能在队伍前进时,由轿子中对他们说一句话,他们一定会觉得非常高兴,而我政敏也会感到很光荣。” “好吧!好吧!如你所说……” 话说到一半,义元又突然想到:“政敏!我想这样好了!现在也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我看我们不如就停在这里吃饭好了。” “是!现在我立即过去通知他们,因为百姓们都已经汗流浃背的在等着哩!” “好,现在都快中午了,这也是他们的一番好意。我想就把我的轿子停在前面那片树林里,然后将粽子分给大家,顺便将礼者送来的酒也分给大家,让我们来喝一杯,共同为这次的胜利庆祝。” “那么就在那山丘的树林下……” “是!就这么办吧!反正大高城也很近了,我们就在这边休息片刻吧!” “是!那么我现在马上去搭帐篷……” “好!正好!尽量找个有树荫的地方,另外请那些礼者派出一名代表到我的帐篷里来,我要会见他!” 义元听到政敏的消息,心情变得非常好。 刚刚他还在想如果赶快进入大高城,可能会比较凉快。然而他现在又想到在太子根丘的树林中,找个有树荫的地方休息,也是满好的,而藏书网且这些礼者所送来的粽子正好可以在这里当午餐。 浅川政敏于.99lib?是命令队伍在田乐洼停了下来,并且在太子根丘的树林里搭起了帐篷。在这不是很宽广的山道里,挤满了五千名手握刀枪的士兵,每个人身上都流满汗水,而且正不停的往下滴落。 凶变吉 梁田政纲由急着回来向他报告的根来太郎次口中知道义元停下来吃午饭的消息后,就骑着马赶到信长面前。 “报告。” 然而信长却一直望着天空,似乎正在想着甚么。 “今川治部大佐在田乐洼停轿休息,正在吃午饭。” “甚么?他在田乐洼把轿子停下来?……” 信长似乎要看透政纲似的瞪视着他。 “这是真的吗?” “是的!根据密探所传回来的报告指出,有一批礼者带着粽子、酒及佳肴送给义元,他将东西分给士兵,本人则在帐篷里休息。” 听到这里,信长突然吐了口气,回头对藤吉郎说:“你听到了吗?猴子!” “嗄!甚么事?” 藤吉郎佯做不知道的回答道。 他当然不可能没有听到这件事情。 不!这是他们梦想的景况,原本他们就希望义元能停在田乐洼,如今他真的在此停下来接受礼者的酒肴并休息,这实在有如做梦般的令人不敢置信。 信长和藤吉郎长久以来就如此梦想着,这究竟是藤吉郎的智慧卓绝或信长的计谋成功,或者是这些野武士的技术高超呢?…… 反正就是不能让义元进入大高城去,他们在任何一方面都尽其可能的做这种准备。当然?99lib.在这些礼者当中,一定有信长这边的人,他们必定也曾为信长仔细策划过,这是不用说就可以明白的事。 (好啊!在田乐洼……这么一来凶事总算结束了。) 想到这里,信长突然觉得体内血液再度兴奋起来,这使得他的热泪几乎夺眶而出。他紧咬牙根,细细品味这股感慨,看看假装不知道的藤吉郎的脸,他终于笑了出来。 梁田政纲毫不知情的以严肃表情对信长说:“主君!今川势已经攻陷鹫津、丸根两城,看来他们已有万全准备,此时我们可不能太冲动的跑出去啊!” “政纲!” “是!” “我们胜了!” 信长低声说道,突然又抬起头望着天空,此时天上已经乌云密布。 方才还在南方的那片乌云,如今已快速的移向北边,有如黑发般的覆在人们头上。 信长实在压抑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不仅在礼者所送的佳肴上,连在田乐洼休息的义元头上,也要开始担心受到豪雨 88ad." >袭击了。 “各位!凶报在第三个之后就结束了。” 信长大声说道,并回头望着大家。 “接下来的一定是好消息!这阵午后大雷雨一定是热田的神明在帮助我们。” 他的话使得众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天空。原本他们的士气已被接二连三传来的凶报给打击得将要崩溃,因此丝毫不曾注意气候的变化。 “好像要下一阵大雨似的!” “你看那片云有多大,连风都出现了。” “我们要乘风去讨伐敌人,这是热田之神给予我们的祝福!” 曾经一度陷入绝望的将士们仰头望着天空窃窃私语,这时他们的士气又再度被提振起来了。 “报告!” 当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天空时,有条人影由人行小道中跑到信长面前,这个人正是森三左卫门。 “甚么事?三左!是个好消息吧?” “正是!” 三左卫门虽然满面风尘,却仍昂然屈膝说道:“现在前田又左卫门利家、木下雅乐助、中川金右卫门、毛利河内守等人,分别在战场上取得敌人首级,我就是特地来向你报告这个好消息的。” “甚么?又左、雅乐、金右卫他们都没事吗?” “是的,他们都没事!而且我还将敌人首级带来让你过目!” 当他说完之后,前田又左卫门等四个武士,手中各拿着敌人首将的首级,他们把它放在信长面前。 四个人全都一头乱发,但两眼却露出如阿修罗一般的光芒,他们的躯体之中似乎有罗汉精神存在。 “哇!”所有人都惊讶的.99lib?拥向前来看着。 信长看着四人说道:“好!”他大喝一声。 “好!等一下再听这段故事。三左!” “是!” “你留在这里率领这批伪兵,然后收起旗子引开敌人的耳目。” “99lib?是,遵命!” “在这期间,我们就要冲向义元本阵,大家准备好了吗?” “是!” “是!” “是!” 这时黑云已经遮住整片天空,有一滴滴如豆大般的雨点打在他们的盔甲上。就在这时,突然有阵风吹过,使得野地里的绿树一面倒。 “看啊!” 信长指着天空,然后掉转马头站了起来。 “雷雨和狂风终于来了,我们就乘着这阵雷雨、狂风向田乐狭间袭去。” “是!” “在尚未接近敌人之前,大家先收起旗子,等抵达太子根山边的时候才再度取出。这次战役关系织田家的兴衰存亡,但我希望大家不要急于抢功,应以全军的胜利为重。好吧!除了义元之外的首级我都不要,斩取敌军主将的首级,才是我织田上总介作战的方法,记住要抓住主要的大将才成啊!” “是!” “猴子!我们走吧!” “是!” 藤吉郎再度飞奔起来,他走在前面领着大家。天空中不时出现闪电,接着如豆大的雨点落下来。 “快啊!大家不要输给大将啊!”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相原北边的太子根!” 转向北边之后,风、雨全部打在他们背上,这时天空中的闪电愈形密集,大地也被雨滴浸润着……在南方的天空,也可听到隐约的雷声不停的响着。 田乐洼 信长率领一千名英勇军士在大雨中急急的向太子根前进。 敌人很可能认为这是善照寺城中所逃出的残存部队,任何人只要看到这群伪兵,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竟是要向北边山道前进的主力部队。 加上突然之间天空乌云密布,使得附近有如黑夜一般的黑暗,而且又有疾风、豪雨及不时闪现的雷电,似乎在为信长掩护一般。 此时信长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啊!…… 一切或空无? 终老于尾张的大笨蛋或掌握天下? 他以此做为追求的目标,如今经过重重磨练的他,终于等到这个与他的前半生总决算的时机了。 整肃家中。 联络野武士。 假装决定守城。 利用礼者。 这些计划似乎都成功了,无论如何,对手实在是个不容忽视的大敌啊! 信长亲自率领的这些精兵,由善照寺来的不99lib?到一半;原先兵力不到一千人,然而在快接近田乐洼时,他却讶异的察觉兵力似乎已增至五千人。 万一在奇袭之前,被敌人发觉我方的行动,他们的五千名兵力就会变成八千、一万、一万五千、二万。 因此信长特地绕到善照寺相原的北边,多走一大段不必要的路。 如果当初直接走鎌仓街道过来,距离就只有现在的三分之一,但如此一来他们的行踪便会在冲突之前就被敌人发现,他们的心血也就白费了。想到这里,所以决定全部人马足音都必须很隐密的前进着。 当他们终于抵达田乐狭间北方的太子根山下时,正是略过正午的时刻。 抵达之后,信长立刻将部下分布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在他眼下,有着大雨、帐篷及坐在树荫下的杂兵,以及一些民家使用的器具,雨和汗水就如此的由他身上一直向下滴落。 信长再次命人到山丘上侦察一番,然后又抬头观察天候的变化。 这一战是决定生死的战役,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此刻“天时”正是决定尾张命运的关键。 今川势的先锋或许已经抵达清洲城也说不定。 一度雨势变小,但狂风却更加威猛。 天空变得更暗,紫色电光也在头顶纵横交错。 此时在耳边依稀可听到夹在风中的小鼓声。 信长牵着马站在山丘上,睁大双眼一动也不动的注意倾听,他在试着辨认小鼓声音由何处传来。 (义元啊!你可能点着一盏灯在这雨中听着山谣吧?……) 小鼓声所发出的方向,正是在义元本阵之中,应该是没有错,但在这雷雨交加的吵杂声中,实在不易确认。 时间终于到了午后一点。 这时突然吹起一阵狂风,同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就在此刻又看见一道闪电。 “啊!” 山丘上的士兵一度用手拊着头。在下面五个帐篷的布帘,也几乎被风吹走,其中可看见里面军士的影子,由上往下看去,他们如同傀儡一般。 5728." >在树影中也可看到杂兵们三三两两的散聚着。 “好!” 信长似乎要将盔甲上的雨滴全部抖落似的抖动着身体,坐在马上抽出爱刀长谷部国重对众人说道:“各位!就是现在!我们一起冲向义元本阵,不要发bbr>出任何声响,除了义元的头以外都不要杀,等一下我们用马蹄把他们踏平。” 兵士们没有回答,但是每个人都拿起刀枪,似乎被信长吸引一般似的跟着他冲向田乐洼。 最后的愤怒 “哇”这一声却不是出自于攻入的织田势,而是对这突来事件感到莫名其妙的今川势所发出的狼狈声。 “甚么事?甚么事?” “各位!奇怪啊!难道有人叛乱不成?是谁敢谋叛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那是野武士呀!既然野武士侵入,那么我们要赶紧拿起武器与鞋子,可不要让他们给抢走了。” 在混乱当中,有人这么说:“是敌人呀!有敌人攻进来了。” 然而由于这声音混杂于其中,所以未被人们采信。因为从今天早上开始,这战争即是今川势的胜利。而且现在又得到礼者献供的礼物,他们正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午餐呢?同时,假如战局不是已决定的话,那么大将又怎么会将这些献供的酒允许大家喝呢? 这时又突然下起一阵西北雨,更是令大家目瞪口呆。 “——雨过之后,天气会转晴的。”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他们的总大将。 “——拿小鼓来。” 虽是这么命令着,但是自己却已微醺,并且拿着小鼓低唱着,他就是义元。 他也没有想到大家会醉得这么快,甚至有人醉得连武器与鞋子都抛开身边,而且也有人沐浴在雨中。 帐幕外突然出现一阵聒噪。义元皱起了眉头说道:“瞧瞧这些士兵,不要再让他们喝酒了,酒一喝多,就会引起骚动,真是令人感到困扰,叫他们安静一点。” 义元相信这是他们醉酒后所引起的骚动,于是命令侍卫前去遏止。 “遵命!” 侍卫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风势很强,小心帐篷给刮走了。” 他望着逐渐消失在雨中的侍卫而高喊着。 “长柜!把小鼓收起来吧!” “是!” 小侍卫恭谨地接过了义元手中的小鼓而离去,目前剩下的只是风声以及一些佳肴美酒。 突然,幕帘右侧传来斩杀的声音。 “甚么事?这是甚么声音?” 当义元悠然地正要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有位全身湿透而穿着黑色盔甲的武士出现在义元的面前。 “酒宴已经结束,在我面前不许动武,你是何人?快点报上名来。” 但是,这位穿着黑衣的武士却没有回答,就突然拔起大刀向义元砍杀过去。义元迅速地起身。 “服部小平太忠次藏书网,我今天要来斩你今川。” 在这一瞬间,义元感到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你是甚么人?到底是谁的手下?” 义元当然不认识这位信长小侍卫的服部小平太。 小平太突然想起信长的吩咐,在取得义元的首级之前,绝对不可出声。 (因为他还不知道偷袭的这件事情!) 当小平太这么想着的同时,义元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 “你要做甚么?” 义元想到这可能是己方的谋叛,所以很快地拔出二尺六寸的钢刀宗三左文字。 “啊!” 小平太在这一瞬间跌坐在泥中。不!他是要来斩杀义元的,想不到自己却先被对方砍伤右膝,然而他所杀出的刀枪,也伤到了义元肥胖的左侧臀部。 义元睁大了眼睛,慢慢地接近这位无礼的小平太。 “小侍卫,你说你叫服部,到底是谁的手下,真是可恶!” 说着,他又抓起了小平太的脸。 “唔……” 小平太的喉咙被宗三左文字这把刀所抵住。 义元虽然一刀斩杀过来,但并未让小平太伤得很深,因为他不认为小平太是自己的敌人。 “我问你是谁的手下,你不会回答吗?” 小平太只字不提。这时的帐幕外,已是一场大混战了。 此刻,在织田家中大家都知道的服部小平太忠次不敢高声呼叫,否则或许会被置之于死地。 (如此一来,也取不到义元的首级了……) 信长的命令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杀了我吧!” “你叫甚么名字?” “要杀就赶快杀吧!” “你这倔强的家伙,我就杀了你。” 当他再度拿起大刀时—— “小平太助势!” 突然有一个人如龙卷风似的冲了进来,对方推开了义元,转身来到他的后方。 “是谁这般无礼,不许靠近我。” 义元颤抖着身体,大声叱责道:“刀刃对着我是不忠者,叛乱者将处以死罪,你到外面自行了断吧!” “你……你……到底在说些甚么?” 义元看着这一对年轻人,屏住气息不敢发出笑声。 两者的体重实在是过于悬殊。义元大大地扭动一下腰部,而那位年轻人却像是陀螺似的转到一边去。 此时的服部小平太,在泥中避开了这两人,他开始为自己的膝盖止血。 “你想要干甚么?你这家伙,还不快说出到底是谁的手下。” “我们俩都很顽固。” 年轻人回答道,他紧紧地抓着义元的身体。 “我是织田上总介的小侍卫毛利新助秀高,我终于抓到你了。今川屋形,美浓尾张即是你葬身之地。” “甚……甚么?织田上总介?” “是的!你们的五千大军已有一半死亡,在溃灭之前,你也该有所觉悟了。” “甚么?你是织田的手下?” 他的头部有如被电击到一般,这一切像是突来的狂风暴雨似的,实在是迅雷不及掩耳。 豪雨使得天地之间显得一片灰暗。 “甚么?你是织田的小侍卫。” 当他这么说着的同时,也发觉自己为何这么快就产生了醉意。 (不应该会发生这种事的!) 想到这里,他完全使不出一点力量。而且后面又有一个紧抱着他不放的毛利新助,虽然对方的体重很轻,却是不容易摆脱。 他将宗三左文字左右挥动着,为的是想摆脱后面那一具如猫一般轻的身体。 或许是由于左臀部被服部小平太砍伤出血的缘故,令他觉得那把大刀愈来愈重。 同时,他也觉得身上的盔甲变得沉重,彷佛被雨水渗透似的。 这时的义元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生涯即将结束。 因为直到今天早上为止,这还是一场胜利的战争啊!而且他的心中对上洛之战怀有美梦,对于骏府城的留守,他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这样的自己岂有可能被不成问题的一个织田小侍卫给击倒呢?……) 他认为这些都是不应该会发生的事情。而这时纠缠在身后的毛利新助让他大感不快,他觉得大刀好沉重,双腿动弹不得,并且也为左臀部的出血埋怨不已。 或许是因为酒醉,他感觉自己耳鸣了。不!或许是风声..、雷声、雨声交加,才会令自己感觉到似乎有敌人前来偷袭,也正因为如此,他反而疏忽敌人真的会前来偷袭之事实。 不!或许不明白此事,对义元来说,才是一件幸福的事。 如果他知道此事,也许会被毛利新助追赶出帐幕,而造成一场混乱的追杀。 这时,织田的勇士跟随在鬼神一般的信长后面,蹂躏这五千名士兵。 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方是从豪雨中步步地接近,另一方是自以为已经胜利了,而脱下了鞋子正开怀畅饮着呢! 信长到最后还是不让士兵们穿上鞋子;而义元为了保持行列的庄重,还要求士兵们穿戴一些不必要的军装,但是现在这些反而造成今川势的不利。 他们在途中尽量地想办法求取凉快。 而且在遭遇奇袭时,更是搞不清自己的武器和军具在那里,他们在混乱中摸索着,叫骂声、呼唤声此起彼落。 然而,义元却是一无所知。 对于毛利新助的这种执着,他忿怒不已。 “来人啊!难道外面的守卫都死光了吗?”他大声叫唤着。 只是他的声音也被风给吹散了,同时消失在雨声中,再也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了。 “来人啊!来人啊!” 他用力地扭动着腰部,同时将宗三左文字砍向了右边。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觉得头顶上雷声大作。他那巨藏书网大的身躯终于向右倾斜了。 他觉得从右腋下面有一股热气直往上冲,浑身力气被吸尽似的。 “啊……” 随着这一声叫喊,义元挪动了脚步。 “啊……你……你刺了我……” 义元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右脇腹遭毛利新助的刀所刺,他想要拔出刀来。 内心的激怒与肉体的疼痛使他破口大骂:“你这家伙!” 他使尽全力地叫了一声。 (完了!)他在心中 5982." >如此呐喊着。 这时的新助轻快地跳开了,而身体笨重的义元却是全身乏力。 新助了解他的体重,所以很快地离开他。 两人就这样地将义元给击倒了,在倒下的那一瞬间,新助又像栗鼠一般,跳上义元的胸口,有如骑着马一般。 “你这个家伙!” 义元勃然大怒地左右晃动着身体,泥巴沾满了他胸口的白布与鞋子,他已分不清楚眼睛与嘴巴的位置,泪水如瀑布般的哗然而下。 这时候—— 义元才感觉到人的生命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他愕然地呆在原地…… 坦白说,他是骏、远、三三国的太守,为了掌握天下而举兵上洛的这位大人物,命运似乎要比他人来得好。然而,这一回他却是败在小兵的手下。 他在泥中拚命用腕力搔着头,难道胜败就此决定了吗?这令他感到万分的迷惑,但是现实就是这样的呀! (不行……我不甘心……) “来人啊!来人啊……” 他蜷缩着身体,拚命地喊着。 “喂!这样不好看吧!” 骑在他胸口上的年轻人,开口大笑着。 “今川的大将bbr>.99lib?,你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吧!乖乖的把你的头给我吧!” “不!不!我不甘心。” “这样未免太难堪了吧?你可要原谅我喔!” “等一下!等一下!” “难道你有遗言要交代吗?” “甚么?有遗言要交代……” 义元不想就如此地离开人世—— (难道我就这样的死在这里……这怎么可能呢?!) 对于这急转直下的命运,他拚命地反抗。 对方也以尖刀相向,看来这似乎不是一场梦。 他那染黑的高贵牙齿,彷佛想要咬住甚么似的。 毛利新助握紧了左拳,一拳打向义元的口中。 “啊……” 在义元用力地咬着新助的指头时,他左边的颈子也由冰冷转为一股炽热,同时开始感到疼痛。 “你……你……你这个家伙……” 血与指头从他的口中流了出来。 (难道我就这样的死了吗……人的死……) 就在这一股悲愤之中,义元渐渐地丧失了意识。 胜利的行列 骏?99lib?、远、三的太守,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在信长类似于野武士之战术的奇袭下,咬了毛利新助的一根指头之后,即消失于田乐狭间。 “今川大将的首级,被我毛利新助秀高给取下。” 这声音似乎向雷雨招呼着,使得风雨之势逐渐地转弱。 当然,此时无法立即收兵。在这桶狭间有如雪崩一般,大家打成一团,彼此追赶。总大将义元战死的消息开始传出。 这时的死伤已达二千五百人,其中松井宗信所率领的部队,更是死伤惨重,只有十余人生还。这些生还者知道义元战死的消息之后,都茫然不知所措。 而且他们也知道这是因为义元在田乐狭间停下了轿子。 这个田乐狭间只是一个一万五、六千坪的小盆地,而五千军势停留在那里,则有如小芋头般地遭到攻击,溃不成军。 这实在是一件很大的讽刺。要是义元没有把轿子停留 4e8e." >于此,而直接进入大高城的话,那么信长的历史、义元的历史,不!应该说是日本的历史,恐怕要重新改写了。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 信长果然掌握到义元的个性与缺点,而深思熟虑地计划着。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使他一口气粉碎了敌人。 “好了!别再追那些逃兵了,我们先到间米山去吧!” 把敌人追到桶狭间之后,信长就骑着马返回大泽村附近的间米山。这时开始奏起凯歌。 恐怕到了此时,信长的家臣们才知道主君的伟大。 “噢!” “噢!” “噢!” 欢呼声四处响起,这时在他们的头顶上又是一片青空。 时间正是午后四点。 不消两小时的时间,这场战争即决定性地分出胜负。敌人今川义元的命运与野心,也都于此一起消失。 间米山的叶子彷佛被洗过似的,显得格外的清澈。信长正在检验义元的首级与毛利新助的手。 这时有个人被担架抬了进来,他即是首先拿枪对准义元而遭到重伤的服部小平太。而小平太所坐的板子上,还放有着从义元身上所取下的松仓乡义弘的铁藏书网兜,以及两尺六寸的宗三左文字。 这些掳获的东西也被运了过来。 信长瞪着义元的头,两眼好像要刺穿它似的。 “哈哈哈!” 他轻声地笑着。 “把牙齿涂黑,又画了眉毛,并且咬了人的指头,好啊!我就用大刀来顶住你这个头。” 新助接受命令后,马上将义元的头立起来,靠近了刀..尖。 接着,信长看着服部小平太的脸,叫道:“梁田政纲!” “是!”政纲一身是泥地从草堆中走向前来。 “你是今天的第一功臣,因为你告诉我义元的轿子停留在田乐狭间。” “是……”政纲眨了眨眼,看着四周。 正是如此,直到今天以前,应该要以取得敌人大将首级的毛利新助算是第一大功臣。 木下藤吉郎也知道这其中的涵义,而对着政纲微笑着。 “接下来是服部小平太。” “是……” “你不需要动,要好好的疗伤才是,你是今天的第二功臣。看你平常很懦弱,想不到你真有点本事,竟然先持枪对准他。” “是……” “第三是毛利新助,这种事将来还会发生,难道你们不以为以功名为志而忽略全军胜利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吗?” “是的!” “第四以下的功臣,等回到城里去以后再一一表扬。好了,今天趁着还有阳光,我们整队回到热田的神庙前,并且报告我们胜利的消息,让百姓们能够安心,我们要提着义元的首级进入清洲城,好吧!赶快出发。” “是!” 一如往常,他挥着鞭,如鱼在跳板上一般地指挥着。 “新助、藤吉郎,你们走在最前面,我会把掳获的大刀与铁兜分给你们。” 后来这把大刀被磨成二尺一寸五分。 “——永禄三年(一五六○)五月十九日,义元被捕获时所持的刀。” 在刀的中间刻有如上的文字,这是织田尾张守信长所刻的,同时也是为了纪念他所喜爱的宗三左文字。事实上,这把刀之所以流落到今川义元的手中,是武田信玄的姐姐出嫁时,武田家所相赠的名刀。 带头走在部队最前面的是,大刀上插有义元首级的信长。 接下来的是拿着宗三左文字的毛利新助。其次是今天一整天都拿着缰绳的木下藤吉郎,他身着金光闪闪的松仓乡的铁兜,骑在马上跟随于后。 当这一行人来到热田的神庙前时,当地百姓还不知道他们赢得了这场胜利。 然而,就在他们于神庙前报告这场胜战的消息而准备返回清洲时,四处都挤满了人潮。 “看吧!到底还是胜利了,真不愧为是我们的大将。” “他可真是神出鬼没呀!” “呀!瞧!那是义元的头呢!” “对呀!看!他的牙齿涂黑了,而且还画着眉毛呢!” “是呀!他领着四、五万的家臣出兵,结果还是输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曾经在其中伪装成军兵而赴战场的这些人,他们也发出奇妙的声音而拍手欢呼着。 信长带着义元的首级凯旋归来的消息已经遍传各地,使得今川势的先锋部队在一瞬间即消失于街道上。 那些生还者趁着信长返回清洲城的大好机会,向东逃逸。一天之内,从东海道到尾张的气氛,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我们为胜利的大将献花吧!” 从两侧的人群中,不时出现孩子的欢呼声,并且将花投向军队的行列。 然而,这时的信长却是双唇紧闭,不苟言笑。 或许刀尖上刺着义元的首级,会让一个武将感慨万千吧!他觉得前途有如希望看到彩虹般的遥远…… 残霞照着欢迎凯旋部队的人们脸上,每个人都涌现着欢欣鼓舞的表情。 然而,或许在人类的生命里,有着更严肃的东西等待他们去捕捉也说不定。 人潮有如火花般不时地拥向他们的行列。 信长有如塑像一般,擒着义元的首级,在夕阳中慢慢地前进着。 妻子的军阵 信长胜利的消息传到浓姬的耳里,大概是在下午五点左右。 留守在城里的布施藤九郎到官邸去报告:“报告!” 当他跪伏在庭院时,夕阳将他的影子照得更长了。 “甚么事?” 浓姬开门厉声反问。在夕阳的反射下,她的头巾微微发光,手中的大?99lib?刀也黑得发光。 见到对方威风凛凛的姿态,布施藤九郎感触良多,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愧是大将的夫人呀……) 信长在天未明即从此地出发,从此浓姬的行动就不像是个女人似的。 信长如疾风般的出阵,当三个小妾与侍女们都茫然地呆立原处时—— “——大家要有所觉悟。”她这么说了一声之后,即绑起头巾,改换一身的武装。 信长无言的教训,让大家知道这场战争是多么的重要,并且要大家有所觉悟。 “——拥有一切或一切皆无?” 如果信长未获得胜利,那么他是绝对不会回到城里来。这也正意味着,如果信长不回来,那么敌人就会入侵。 在主人留守城里时,就曾经有许多次敌人入侵的例子藏书网。在混乱之中,士兵们常会蹂躏良家妇女,烧杀抢夺财物。如果苦苦哀求对方饶命,反而会让入侵者得寸进尺,如犲狼虎豹般的残暴。所以女人要有所觉悟地武装自己,准备对抗那些如鬼一般的畜牲,这种装备是有必要的。 无论如何,她们的心中一定要有主见。因此,这时的浓姬就拿着大刀说道:“快说,有甚么事?” 她的眉头微微上扬,这时候,她也必须要考虑到一些可能发生的事。 对于这种事情,信长并没有交待,或许他是完全地相信浓姬吧!而浓姬在这一点上,和自己的丈夫有着良好的默契。 这时,站在浓姬身后的,还有同样装扮的三个女子和孩子们,他们的眼神都极为锐利。 见到这种情状,布施藤九郎的胸口感到一股炽热。 “快说,难道是敌人入侵吗?” “夫人……”藤九郎跪在地上,眼中噙着泪水看着浓姬:“你一定会高兴的,因为我们已经胜利了。” “甚么?胜利了?” “是的,刚刚市桥传十郎来通知说殿下……” “殿下?殿下怎么了?” “殿下正擒着今川治部大辅义元的首级从热田返回城里来了!” 在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浓姬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她赶紧以大刀做为拐杖而拄立着。 (胜了……) 就这么一句话,在这一句话里夹杂着多少的忍耐与辛苦,同时也有决策隐藏于其中。 这十年来所花的血、泪、希望和绝望,都是为了这一件事。 “啊!原来他已经平安地回来了。” “是的!当治部大辅的五千大军停留于田乐狭间时,被我们的主公一举擒下……这其中的细节,待殿下回来后再一一地说给我们听吧!” “这是一件大事。” 她拿着大刀走向前去。 “等一下,藤九郎。” “是!甚么事……” “在殿下还没有进入城门之前,千万要小心,各位女子,我们的武装也不能够解开。” “遵命。” 藤九郎跑出去后,bbr>?99lib?浓姬内心万分的高兴。 已经胜利了,她应该把这消息告诉其他的人才是,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我们已经胜利了。” “是的!这下子我们就可安心了。” “孩子们,父亲大人已经胜利了。” “他取下了敌人大将的首级,正在返家的途中呢!” 不论是阿类、奈奈或是深雪,还有那些侍女们,都欢天喜地彼此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 听到她们的交谈后,浓姬回过头去,说道:“大家安静!” 她以严厉的声音说着。 “战争不是胜利即是失败,胜不夸,败不乱……” 这么说着的浓姬,在心中却说着:请原谅我。今天的胜利是应该高兴的,但是在欢欣之余,往往会令人掉以轻心,而导致灭亡,这是在战国中必须要学习的事情。 她并没有想要给对方泼冷水的意思,只是想让孩子们了解这个事实。 “战争就是……”浓姬抑制自己的情绪说:“并非到此就结束!殿下的志向是在取得天下,从这一战之后,我们还有武田、斋藤、朝仓、北条、浅井等无数的敌人,所以这次的小胜利,还不足以让我们织田的家族如此欢呼,孩子们你们明白吗?” “是!”长子奇妙丸回答道。 “我明白了。”接着,德姬也以手支地回答。 “好!我们就以武装的模样来见殿下,在庆祝胜利之前,我们绝对不能松懈,这是战国武将必须具备的心得,希望你们能够牢记在心。” 大家都严肃地点了点头。 “天色已暗,快备灯火吧!” “是!” 大志 当浓姬想要冷静观察凯旋回来的信长时,正是四面一片通明,城门传来一阵骚动的时候。 哇——哇——欢呼声此起彼落,无论是凯旋归来者或是迎接者,大家都欣喜若狂,浓姬当然也不例外。 (真想依偎在丈夫的身旁痛哭一场……) 但是她不能这么做,若是这么做,那是浓姬的失败。 妻子是要与丈夫并肩相随的,如果不能并肩相随,那么妻子的这个宝座就会成为男人的玩具,甚至被他们所轻视,沦为一个被抚养者的地位。 无论如何,浓姬都一定要保住自己为人妻子的宝座,她要在这妻子的宝座上看着信长。在他失意时,自己要安慰他,在他散漫时,自己要纠正他、激励他。 “——女人真是不明事理。” 她无法接受这句羞辱的话,并且不愿在这身为女人的一生中受到男人的侮辱。 (好!等着瞧吧!殿下,我要看看这次的胜利是否让你变得骄傲。) 尽管口中说的头头是道,但如果丈夫因为这次胜利而变得骄傲,那又怎能取得天下呢? (难道我这个妻子的要求太苛刻了吗?……) 她觉得自己正苦笑着。浓姬一身武装打扮地来到了厨房,并且帮忙庆祝胜利的膳食。 真是不可思议呀! 当她想看丈夫个性的那一瞬间,心情反而变得异常的冷静。她为归来的军兵准备晚餐,并且为他们疗伤,非常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或许在这附近还潜伏着敌人,所以我们要有充分的准备,让他们知道我们并没有丝毫的松懈。为了表现胜利,我们可以在夜空下点燃灯火,但要小心火灾。今天出去的人,下次即可留守在城内,所以我们要有所戒备。好吧!快将这些食物给分配好。” 她从厨房走出了庭院,并且想到马房去探视。浓姬自己也偶尔感到好笑。 信长的这场战争算是胜利了,然而,妻子的这场战争却还留着。她希望信长能够美言:“到底还是我的阿浓。”她非要让他这么说不可,这也是身为女人的心情。 当她渐渐地走近马廏时,发现附近并没有燃烧着火,大概是怕惊吓到马匹吧!星星稀疏地挂在夜空中,已经吃饱的马儿并列着。 (对呀!今天的首要功臣也已经回来了……) 浓姬来到放置饲料的小屋,取了四、五根红萝卜,然后先到疾风那儿去。 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手去抚摸这匹在战场上功不可没的马。 当她接近疾风时,也出现了一个人影,使得疾风踏着马步。 “谁呀?是藤吉郎先生吗?” 当她出声地接近对方时,那个影子突然站了起来。 “阿浓!” 这声音让她吓了一跳,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信长呀! “啊!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呢?您应该是在大客厅间才是。” “哈哈哈……” 信长看着浓姬手中的红萝卜,高兴地笑了起来。 “阿浓,难道你是想来慰劳这些马吗?你真是个很奇怪的女子呀,阿浓。” “会吗?我看奇怪的才是殿下您呀!大家都欢天喜地在庆贺着,但是主人的殿下您,却是安静地坐在马边呢!” “他们都集合在大厅间,我已交代猴子、清正、权六、佐渡等人去处理了。阿浓呀!我感到很寂寞……” “呀!殿下,您怎么啦……啊!对了,我遗忘了一件事情,殿下,恭喜你了。” 浓姬这么说着的同时,却小心翼翼地注意信长的举动与表情。 信长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阿浓啊!你真是口是心非呀!” “咦!这句话怎么说呢?” “这场仗本来就应该会胜利的,又有甚么好值得恭喜的,而且从你那种异样的眼神中,我知道你是想来探索我信长的个性。” “呀!怎么可能?” “不!说你的眼神异样,这一点都不假,但这也是你的长处……我应该要称赞你才是。” 这句话令浓姬大感意外,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她认为自己的确是有点居心不良,但是信长似乎比她更为狡猾。 这使得她非常高兴,因为这也是她辛苦跟随着他所得到的代价。 除了浓姬之外,其他的小侍卫都心甘情愿地献身给信长,或许他们也都尝过这种知心的喜悦。 但是,浓姬不能在此就对他撒娇,她也不是这种女人。 “哈哈哈……殿下,您对我的这句赞言也是口是心非呀!” “甚么?你说我口是心非?” “是的!瞧!您一个人独自在这里抚摸着马,看来您是在下甚么决心吧?您说这场战争本来就应该胜利的。” “我有这么说吗?” “是的!你说过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争,现在你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接下来要攻打那里呢?” 这回换成信长无言以对了。 “到底是一位不肯服输的蝮的女儿呀!你的这种回答,就不是要看我信长的个性喽?哈哈哈……阿浓!” “甚么事?” “我呀!我绝对不会马上去攻打美浓的,或许你希望我能早日为蝮报仇吧!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往那个地方去。” “谁又希望您去攻打美浓呢……而且美浓也是和您一样,对于这一次治部大辅的军队要来攻打,他们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我想殿下也不可能笨到现在要去攻打他们吧!” “嗯!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那么你想我是做何打算呢?” “依您这么说,你好像有所决定了。那么就赶快忘记这场胜利,然后外出旅行一番。” “阿浓!” “是!” “你真是个很可怕的女子呀!” “是呀!我是你这个鬼的太太啊!” “你别再顾左右而言他,我想前往熊野。” “前往熊野……听您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到底还是我阿浓的丈夫呀!” “能够让你称赞,真是一件高兴的事,但是这件事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是的!我知道,这关系到殿下生命的安危。” “我要假装到熊野去朝圣,再从熊野搭船到桑名。” “坐船?然后到堺港,再进入京都,对不对?” “嘘——” 信长以严厉的眼神看着她。 但是,在他的心中实在是想开口大笑一场,因为他真是太感动了。 唯独这件事情,信长尚未泄露给他的重臣与近臣们知道…… (讨伐了义元之后,接下来就是……) 那当然就是他只身上洛。 这一次的上洛,恐怕就是他这一生愿望是否能够达成的关键。 关于京都,听说皇居已经荒废,而天子也只是拥有虚位而已,而义元也对将军足利义辉的地位虎视眈眈。 这一次,信长要单独会见义辉,届时,他的志向即可公诸于天下,织田家历代以来勤皇的精神,也可以获得报偿。 当然,如果他直接到京都,会有阻碍陆续从四面八方而来。 例如美浓的斋藤、越前的朝仓、近江的浅井…… 万一信长被义辉所利用,而获得许可来讨伐近国各诸将领,那么战国的这些诸将领将会被冠以贼军之名。 如果这一次信长会见了义辉,那么在各方面都会对自己有所好处。 由于信长讨伐了觊觎将军的天下而发动上洛之.99lib.战的义元,所以义辉也没有不感谢信长的道理。 所以信长打算放弃陆路,坐船到熊野,再到堺港,假装到处旅游,为下一步的舞台而做缜密的思考。 然而,他的心事却是被妻子的浓姬给洞穿了。 “——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他的这句话也并不无道理的呀! “啊!殿下,您果真是在这里呀!我想的没错,疾风是今天的大功臣嘛……” 藤吉郎以如同往昔的语调逐步地接近了他们。 “呀!夫人您也在这里呀!在大客厅间已准备好庆祝的宴席……来吧!来吧!而且那个治部大辅的头也已经被洗干净了,头发也被梳好了,香也烧了,正供着大家看着呢!要取得这个头还真是不容易呀!到底对方还是今川家呀!” 信长并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阿浓>?说:“阿浓,就由你来喂疾风一根红萝卜吧!虽是畜牲,也要犒赏一下。” 说完之后,他起身离开了,浓姬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澄清的激流 信长战后处理的速度,快得令大家吃了一惊。 “——在敌将之中,有两个人值得做为我们的借镜,这两个人在我信长看来,是十分了解武士道的,他们一定会自动退兵的。” 在庆祝的宴席上,赏罚一番之后,信长说:“其中一人是在大高城的松平元康,另一人是在鸣海城的冈部元信。” 但是众人未必都赞成他的说法。 松平势在丸根的城堡,取下织田99lib?的守将佐久间大学盛重的首级;而冈部元信在这数年间,常站在敌人的最前线,使我方陷入苦境。 信长在敌人之中会特别看中这两人,也确有其独特的见解。 “我看不然,明早我们去追击时,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番。” 织田清正如此说道,但是信长只是一笑置之。 “你想,他们两人还会等到明天早上都不动吗?如果他们两人都不动的话,那么大可好好地教训一顿。” “依您的说法,他们今晚就会退兵吗?” 信长却不回答他,只是说道:“喝吧!我们再来跳舞吧!” 清正把酒杯贴近唇边,他沉默了。 之后,在天快亮之际,义元的首级被悬挂于城南的须贺口。信长亲自前往大玄关前的广场,检验义元以外的那些头颅。今川势如雪崩般地回到东方的情报也传来了。 而这情报也正如刚才信长所预料的一般。 在不足一刻的交战之中,敌人死亡人数有五百八十三人,伤亡人数共达二千五百人,可谓是全军覆没。 义元的叔父,蒲原宫内少辅氏政的头也在其中,而外甥的久能半内氏忠与妹婿浅井小四郎政敏也都阵亡。 骏河的旗头,三蒲左马介义就也战死;旗奉行的庵原美作守元政的头也不翼而飞;军奉行的吉田武藏守氏好、后阵旗头的葛山播磨守长嘉、一族的江尻民部少辅亲氏、枪奉行的伊豆权守、左备的侍大将冈部甲斐守长定、前备的侍大将藤枝伊贺守氏秋、先阵的大将朝比奈主计介秀诠等人的头也陆陆续续地被排出来,这难道还不算是全军覆没吗? 他们的命令系统已告崩溃,不见头也不见身躯,只残留一些支离破碎的手足,能够生还者要赶快逃回故里,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斋藤扫部助也被杀,此外,庵原将监、富塚修理亮、由比美作守、关口越中守、石原康盛、井伊信浓守、嶋田左近将监、饭尾丰前守、泽田长门守、冈崎十郎兵卫、金井主马助、长濑兵卫、富永伯耆守等为世人所知的武将也已经不在了。由此可知骏远之地人才已空。 在这之中,信长最重视的就是松平元康与冈部元信。 “报告大将……” 在接近中午时,藤吉郎来到信长的身边说着:“松平元康在昨夜就好像离开了大高城回到冈崎的样子。” 当这件消息传来后,同座的重臣突然彼此对看了一眼。 “原来元康已经回到了冈崎。” 信长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曾经被称为三河的弟弟,也曾经住在尾张的元康,对信长说过:“——将来我们一定能携手取得天下。” 当时的竹千代,现在已经十九岁,并且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这是命运之神把他送回了冈崎。 对于这一战,元康的生母,也就是久松佐渡守的内室于大这一方,曾经极力想要沟通织田众与冈崎众避免决战。 然而,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完全的失败。 元康也考虑到义元的阴险,所以不得不杀了对方的大将,亦即是杀了守着丸根城的信长爱臣——佐久间大学。 但是,正由于元康的胜利,才导致义元的疏忽,而于田乐狭间休息,致使信长一方反败为胜。因此,这无法构成他们双方冲突的条件。 “看来那家伙与我之间是有着不可思议的缘分。他竟然平安无事地回到冈崎了。” 既然回到了冈崎?99lib.,也算是这十余年来的人质生活得到解放了。这时候的元康,一定想要平定三河一带。 “好!一益在吗?泷川一益!” “是!我在这里。” “你在往后的一年间要注意元康的行动,有任何事情要赶快回来报告,我会提携他的,你要再三地告诉他。” “我明白了。” 这时候,充当使者的长谷川桥介也回来了。 “报告!” “怎么样呀?桥介。” “正如您所说的,鸣海城的冈部元信已中止抗战,有舍城的意思。” “哦!除此之外,他又说了些甚么?” “正如您所预料的,冈部元信是个知耻的武士,他说既然他们的主将已经不在,那么他们也不会再待在那里。但是他希望织田殿下能把治部大辅的首级赐给他,好让他带回骏府。” 此刻,这些并坐的重臣们又惊讶地彼此对瞄着。信长真是料事如神啊! “哈哈……” 信长快乐地笑着。 “好!好!反正义元的首级领民都已看过了,并且也都了解了,你就赶快到须贺口把首级拿下来,顺便带领十位僧侣,郑重地将首级送回鸣海城。” 这么说着的同时,他又看着大家。 “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治部大辅的一个头,就被我信长换取了一个城回来。好!梁田政纲,你赶快到沓挂城去接收鸣海城。你是这场战争中的第一大功臣,沓挂的采地三千贯就给你bbr>.做为奖赏,你要好好表现啊!政纲。” “是!” 政纲与桥介两人都领命而离去了。 “啊!这场战争的处理总算是结束了。既迅速又妥当。” 藤吉郎毫无顾忌地说着。 信长又往还有二、三十个首级的方向望去。 “接下来!” 他再度回到严肃的表情,恢复实际检验的姿态,一个一个地凝视着这些头颅。 怪招 由于田乐狭间的战胜,使得全日本的武将都对信长刮目相看。 而且他对于战后的处理,有如快刀斩乱麻似的干净利落,使得家中所有人打从心底对他起了敬畏之心。 看来,再也没有人怀疑信长的实力了。说他是笨蛋,那实在是大错特错。他的深谋远虑,独具一格,压倒群芳,是所有的兵法学中所学不到的。 “——看来他真是军神投胎。” “——他心里在想甚么,实在是令人猜不透。” “——说的也是,当他用大 5200." >刀刺着治部大辅的首级时,我就觉得他是一个残暴者。但是,这也是为了要避免鸣海城的一战。” “——是的,他先让领民看,再慎重其事地请了僧侣将首级送到冈部元信的手中。如此一来,元信就会没有抗战的意思,而且他也会很有面子地回到骏府。” “——对呀!而且话又说回来,除了义元的身体之外,其他的那些战死者也都被葬在桶狭间本村的高德院,还由殿下亲自供养呢!而且当他听到松平元康平安地回到冈崎城之后,他又是如此的高兴。看来这一切都如他所愿……不!可以说是一切事情都照他的意愿在进行,他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呀!” 就在这种气氛当中,接下来要采取何种行动呢?是否要进攻美浓,这使得上上下下弥漫一片紧张的气氛。就在这个时刻,他说:“我决定到熊野去朝圣。” 当他这么说时,大家又呆然地互看了一眼。 如果是在以前,那么重臣们一定会给他别的意见。他们或许会说:“——刚刚讨伐义元结束,这时周围尚有敌人,我们要一气呵成地攻下,这是古来武将的心得,岂可在此时进行类似于游山玩水的拜拜行为呢?如果织田的上总介因此而骄傲,那么将来会后悔的。” 以往,林佐渡守一定会这么进言,但是这一回他甚么话也不说。这或许可以证明他再也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好!又要到熊野去拜拜,看来殿下又想采取甚么非常的手段了。” “那是当然,殿下所想的事情向来都是与众不同的,他有着如平清盛一般的智慧,或许他是想让熊野的大众成为我方的人呢!” “也许是吧!不管如何,在他离开时.99lib.,我们要坚守自己的岗位。” “对了,他到底要带多少兵前往呢?” 在这些流言满天飞的初秋某日,信长将大家集合在大客厅间。 “好!今天,也就是现在,我要到熊野去了。”他这么说着。 “今天……” “是呀!我已在热田准备好船只,从热田到桑名,再从那边上路,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到伊势,再到鸟羽的海边去,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构想。怎么样?你们是否已经了解我为何要去熊野拜拜了吗?” 当然没有人明白,而他也没有期待他们能了解自己的心意。这时,彼此对看地沉默在那里。 “哈哈哈……看来你们都不明白。熊野是纪伊的国,对不对?” “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呀!”森三左卫门如此回答。 “纪伊国的熊野有三所神社,从以前就有所谓的三熊野之称,熊野坐神社、熊野速玉神社、熊野那智神社……这些地方我都要去参拜。” “噢!对了,三左,那地方你不是很熟吗?提到熊野的参拜,坐神社是本宫,速玉神社是新宫,那智是夫须美社。根据本地的说法,夫须美神社有十一面的千手观音,新宫有药师如来,本宫有阿弥陀佛。” “啊……是!” “那么我为何要去那里参拜,你明白吗?” “不知道,您不说,我们那会知道呢?”林佐渡十分慎重地问道。 “难道你不明白吗?爷,关于熊野的灵验,你不知道吗?如果我去那里参拜,或许我的愿望会实现。” “嗄……” “我曾调查过古代历史,白河上皇十度幸游此地,鸟羽上皇二十一度,后白河上皇三十四度,后鸟羽上皇二十八度,再加上我们的祖先平家,也有虔诚的信仰,清盛、重盛的信仰,也都是根基于此。所以清盛取了天下之后,即建了熊野权现做为守护。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也想展开第一次的熊野参拜。” 大家听了都呆在一边。 到今天为止,信长的眼里根本没有神佛的存在。在田乐狭间出阵的途中,他也突然在热田神宫献上愿文,现在又急转直下地成为一个信仰家,这么一来,令大家感到有点儿担心。 (不!不可能有这种事,这一定是殿下在开玩笑,这种事情不是以往的殿下所会做的事情……) “哈哈……看来你们都已经明白了,那么在我外出的这段期间,你们要好好地守着自己的岗位。” “殿下!”这时的柴田权六有点担心地说道:“您轻易地说要前往,但是在这危险的战国道路上,您要多带些人去。” “人数啊……噢!对!对!这个我还没有对你们说。前田又左、蜂谷兵库。” “是!” “池田胜三郎、金森五郎八。” “是!” “还有猴子,猴子在哪?” “猴子在这里!” “除了猴子之外,还有一人,小六!蜂须贺村的小六,你能一同前往吗?” 这时候,坐在最后面的蜂须贺小六,以严肃的表情说:“是!我在这里,我愿意一同前往。” 他跪伏于地说着。 “好!那么你从手下中挑选二十名强手跟随我,因为我要随身携带一些行李,在山路中时常会有野武士或山贼出现,你的手下与他们是同类,如果将他们带在身边,会比较安全,以山贼来对付山贼,以野武士来对付野武士吧!” “殿下!”权六又着急地喊叫出来。“这么看来,您就带着这些人要外出旅行吗?” “是的!是不是人太多了?” “不是!您是堂堂尾张一国的大将……” “等一下,权六,尾张一国的大将前往参拜,也不需要带着大批人马,否则会贻笑大方的,到熊野权现只是去参拜而已。” “但是……” “没有甚么好但是的了!我信长一人可以抵千人,还有胜三郎、又左、兵库、五郎八与小六,他们五人可以当七人来使用,这些人我都嫌太多了,若不是带着行李前往,我也不会带那么多人的。” 信藏书网长三言两语就把权六给压制住了。 “好!那么大家就快到金藏去,我要带些黄金行李,不!也不要装太多,只要装八箱在马上就够了。” “甚么?黄金八箱?” 这又令大家大为惊愕。 如果一头装三十贯,那么八头可装二百四十贯,这可说是织田家所有的财产了。 “银、钱不适合旅行,我们干脆把它打造成了永乐钱,这样比较好带,其他再带钱一箱、银一箱,如此就可以了。” 这时,没有人敢再发言了。因为他们知道无论说甚么,信长也不会接纳的。带着这大笔的黄金,难道是要捐献给熊野权现的吗?!……不!他绝对不会那么笨!大家又如此地想着。 总之,他在想甚藏书网么,是没有人会明白的。 在没有人明白的同时,信长又有另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告诉大家:“对于城下所有的人,我希望在出发时,能够让他们见识一番,我会从这一头走到街上,然后我的马疾风会跟随在后,猴子,你就把疾风栓在后面跟着我来。” “是的!” “还有又左、胜三郎、小六和我,都要带着这个绑有布的刀鞘。” 出了大玄关之后,信长取出一条镀有金边的细长红白巾,在其前面绑有一个像是小车子的奇怪玩具。 “这到底是甚么玩意儿?” 首先跑来问的是又左。 “现在你就会明白了,起初我也是不懂。将这个布卷在刀鞘上,然后就这样地用刀柄架着车子,当大刀落下后,你看,就是这样啊!这么一来,车子就会自己走了,就在它这么转的同时,刀也入了刀鞘内。哈哈哈……很有趣吧?大家看到这种情形,一定会问这到底是谁发明的,如此一来,织田上总的名字就会在熊野不胫而走了。” “噢!原来如此,难道你们就这样地出城门?” “是呀!就是要让城下所有的人看到我们这美丽的姿态呀。胜三郎、小六、五郎八,快点亮出你们美丽的刀鞘吧!” 看的人都不禁吓了一跳,难道要如此绑着行走不成?做这种事,实在是令大家感到有些害羞。 然而,信长本身却很快地卷着,看来他是很得意的样子,于是大家只好依他的意思来行事。 “好吧!我们就这般地走出城外,注意,要抬头挺胸,这对我们而言也是很重要的,当我发布取出的命令时,大家才取出来。好吧!准备出发了。” 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他所持的大刀,好像是五月娃娃的菖蒲大刀,其后跟有车子,看来有如一群马戏班子似的。由山贼和野武士的这些手下守着驮着黄金的马,这种组合,真不加道信长心里又在想些甚么?…… 当他们走出大手门来到城里的时候,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在大人的眼中看来,认为这信长一定又是发疯了,大家都神色紧张地拚命咽着口水看着他,但是孩子们却是欣喜若狂。 不被世故所污染的孩子们,和大人相比之下,他们有如天衣无缝的天才,也唯有天才才能够了解天才。 “哇!好棒哟!你们看,我们的大将将刀用布卷起来拖着车子走!” “不,那不是拖着车子走,而是利用车子来载他们的大刀。” “这么一来,刀就不会那么重,而他们也不会那么累了。” “好呀!以后我们也要这么玩。” 孩子们高兴地来到了他们的前面。 “不要笑,大家要抬头挺胸地走着。” 就这般的,信长风风光光地走出热田的街道。 阳光普照,他们渐渐地远离清洲城的街道。 刺客 他们这一些人到底还不明白信长在想些甚么?然而,他们已经跟着他从热田乘船在海上航行了七公里的行程,经过了桑名而上陆,第一晚投宿在四日市。 当然马也是以船运过来的,来此地之时,这一群人都是讨伐今川义元之人,在这附近,谁都没有注意到织田信长这一行列人马。 在此地是要特别注意的,因为他们不同于别人。在此住宿或通行之人,会以为他们是大商人,手持着贵重物品在外旅行。在那时搬运贵重物品都请当地的野武士护卫通行,而蜂须贺小六他的手下是非常称职的,以道道地地的野武士姿态出现在大众之前…… 在四日市的那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次日,他们从四日市出发至追分,应该藏书网走左边的道路才是到熊野,而他们却走右边到铃鹿岭去了。 “大将,熊野应该是从这方向去的呀!”藤吉郎面带微笑的来到信长的马边这么说着。 “是啊!”信长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嗯,在我的记忆里从此地往右走就是出了近江的国境,然后从那边去也就可以进入京师了呀。日本的土地这么大,从那边去都可以通行,你安心吧。” “原来如此。” “还有啊,猴子,跟在我们后面的十五、六个浪人,你是否注意到?你想,他们是甚么样的人呢?” “咦?十五、六个浪人……” 这么说时,他才猛然发觉到后面那一群戴着深斗笠的人。他们也从道路的右边走了过来。 “嗯,看来很可疑。” “哈哈……猴子你也有大意的时候啊!但是,他们行动之快,是应该嘉奖一下。” “你是在说谁呀?” “在说美浓那个大怪物啊!” “哦,那个呀,你是说斋藤义龙派来的刺客吗?” “那当然了,有谁会跟在我信长后面呢?好吧,你去把金森五郎八叫过来……” 藤吉郎马上离开马的身边,>到后面传金森五郎八前去。 “请问甚么事?” “你有没有发觉跟在我们后面的那些人呀?” “在我们后面,有人跟吗?……” “你们这些人可真大意啊,在清洲城下我就已经看见他们了,我制作铛车旅游就是故意要引诱他们出来。你认识斋藤家里的人,我要你假装离开行列,去探视一下。” “是的!我明白了。” “还有,当我说作铛车的时候,你们要赶紧作,否则他们会杀过来也说不定。哈哈……旅行到底还是件很有趣的事啊!” 金森五郎八就在这一瞬间,割掉了草鞋的钮扣,离开了这个行列,躲到?99lib.路旁隐密的地方去了。 (原来,他之所以叫我们作铛车,就是为此……) 这也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事,信长的才智本来就令人惊叹不已。五郎八解下腰间的手帕,撕成一条条的,以不熟练的手法做成绳子。 而在两者距离约二丁的时候,终于看见这些渐渐走近的浪人们的脸,着实让五郎八给吓了一跳,正如信长所说的,这正是美浓斋藤家的家臣。 并且那不是一般普通的人物,塚原卜传、疋田小伯以及带着他们修武者的弟子,而修武者的弟子梅津玄旨斋也在其中。除了玄旨斋外,还有在长良川取得斋藤道三头颅的小真木源太,还有听说是最好的忍者的犬上吾助也混在里面。另有长井忠左卫?门、牧村丑之丞与川村濑左卫门等,金森五郎八所认识的就有六、七人…… 在越前一乘谷的这一带,著名的剑术家梅津玄旨斋,创立了中条流,自成一派,在此近国可是举世无双的人物。并且听说他追随义龙,在他家中教导剑术。且从弟子中选出优秀之人组成一队刺客。 (这是件很重要的事呀!……) 原来在人眼众多之处,铛车是避开他们最好的方法。然而在这么长的旅途中,并不是都会走在人多之处,就像这铃鹿岭的山路,这么偏僻,道路又难行,该如何是好? 万一刺客发起行动,那怎么办?金森五郎八拚命地跑回信长的身边。 “大事不妙!” “五郎八你到底在说甚么?我们在旅行,有何大事不妙?” “正如你所说的,敌人正是斋藤家的刺客。” “又在说梦话了,是我告诉你是斋藤家的刺客。我问你刺客是谁?说啊!” “是梅津玄旨斋、最好的忍者犬上吾助,还有杀了道三先生首级的小真木源太、长井忠左卫门与牧村……” “好了,好了。”信长这么说着:“我明白了。闭嘴,跟着我后面来。”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没问题了。” “甚么?没问题……在人的一生当中,岂有没问题的事。” “那会是……” “哈哈哈……凭这十五、六人,就要取我信长的头,没那么便宜的事。而想刺死我信长,就可掌握尾张一国,稻叶山这个笨蛋,到底是谁为他出的馊主意!” 这一晚,他们来到了名叫关的地方过夜。 明早打算从关出发,此地也是铃鹿岭的下坡了。他们第一袭击目标也就是下了此山崖斜坡的地方。 在此能供住宿的,只有两个旅馆。 信长的这一行,住在鹤屋吉兵卫入口处的旅馆,而刺客这一伙人,则住在他们前面的玉屋利左卫门的旅馆。 此地,到了晚上,风更加的凉快,虫声四起,使得这些人的旅情更加的浓厚。然而却没有人沉醉于美好的夜色。 (明天……) (今晚必须要小心呀。) 大家面对着晚饭,内心似乎有所期待,彼此窃窃私语着。 只有信长面不改色,脸带微笑地喝着店主送上来的酒。 吃完饭之后—— “喂,走吧!” “嗄?晚上就要出发吗?”藤吉郎急忙地应着。 要避过刺客,就利用夜晚越过此山路,这也不无道理。 “笨蛋!” 信长笑了笑说道:“我这信长,怎么可能怕那一、二十个刺客而在夜晚走那山道呢?来吧!” “那么,您叫我们跟着去,不是要越过山道,不然要做甚么呢?” “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要去斩刺客。来吧!” 信长这么说着,他拿起了爱刀,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对着大家。 刺客的刺客 关是铃鹿的车站旅馆,在永康十年(一六三三)才转移到现在的关街来,也就是在铃鹿川的右岸,而在还未移到此地之前,是在一个叫古廐的地方。 当时的旅馆与现在的形式和构造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这边要停许多的马匹,所以要做许多的马廏,加上在此住宿的旅人为了要保护财产,因此,墙面做得很高,并且还派人严守。 此地的旅馆不仅是要有女佣和家族而已,就有如小小的城堡似的,且有许多侍者供召唤使用。也同时成为造酒家、卖春院、料理店,甚至也经营运送业。 在旅馆里安详地吃着晚饭的信长,突然拿起了爱刀站了起来。这.99lib?种举动让大伙儿吃了一惊,但是这也是不无道理的。 他要到另外一家旅馆去杀刺客。 刺客是要取信长这一伙人的性命,而却反过来由这儿先杀过去,到底那边才是刺客?令人费解。 “要杀过去?” 藤吉郎问道:“田乐狭间的事情,也要在此重演一次吗?” “废话少说,要是肚子饿了,等一下回来我们再痛饮一番。” “喔!你也知道对方都是有名的剑客,我们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吗?” 这时的信长没有任何的回答。 就这样的走出了走廊。 “去吩咐店主一声,月色这么好,我要在这附近散步一下,在我回来之前,要店主关好门窗。” 鹤屋吉兵卫睁大了眼睛,急忙跑了出去。月色很好……这是信长所说的,然而天空中只有三、四颗星星而已,根本没有看到月亮呢! 这家的店主虽然嘴巴不说,但已察觉到信长的身分不同于别人,所以他也很小心地侍候着他们。对他说道:“是!是!我现在就开门。但是,客人,这里经常会有铃鹿岭的山贼出没,所以,你若是要欣赏月色,可千万要小心喔!” “喔,有山贼出没,那我一定剥光了他们的身子。喂!大家跟我来吧!” 前田又左卫门、蜂谷兵库、池田胜三郎与金森五郎八依序的走出来,信长在想甚么啊? “藤吉和小六,你们留着。” 他这么说着。 “嗯!我看还是让蜂须贺你们两人守着行李。” 说完,信长就快步地走向玉屋去了。 玉屋是再进去的旅馆,它的结构比鹤屋还好,入口处的大门非常雄伟而坚固,且大门已紧闭,像是打烊了。 围墙上面二楼的窗口灯光下隐约可以看到影子。 可能是梅津玄旨斋那一行人在那房里吃饭吧!没有错! 信长就站在那里,点了点头说道:“在我未命令拔刀前,不准拔刀。” “是的!” 蜂谷兵库说道:“但是,如何进入房间呢?” “用脚啊!” 信长回答道。 “笨蛋!你抓住袖带干甚么?” 他对池田胜三郎骂着。 “这不是甚么对手,只是美浓的一些蝗虫而已,跟我来!” 听到他的这种语气,大家彼此对看了一眼,抓紧了手中的刀。 (到底他要如何进去呢?) 难道要越过这道墙吗?哦,那里有颗松树,他想利用松树枝越过那道墙,难不成要跳到屋檐上去…… 再怎么说,对手是斋藤家选出来的优良武士。万一让对方早一步发觉我们,而这十五、六人先杀过来,那该怎么办?我们只有五人而已呀!…… 此时信长已经快步的来到了入口处。 “开门呀!”他以稳重的声音说道。 餐中叱骂 听到信长的声音,出来开门的是一位强壮的武士,他也是守门之人。 “有甚么事吗?” “开门。” 信长说道:“你是侍候我手下之人吗?他们是否还有女子陪伴,有酒喝吗?我现在才来到,请你开门。” “喔……原来你是那些武士的主人啊!” “开门吧!” “是的,我现在马上99lib?就开……” “我不要他们来迎接我,以免打扰他们的酒兴。” 信长面带微笑,对这急急忙忙出来开门的守卫说道:“如何?你们这里还有美丽的姑娘吗?他们大家还玩得高兴吗?” “喔……这是当然的,请请请……我们这边比鹤屋更好吔……” “喔,是啊!在我回去之前,你就把门开着。各位……” 他们四人听了他的声音后,彼此看了看就跟着进去。 原来他是堂堂入室,不是越过屋顶而来的,他的确是用脚走进来的啊! 开门的守卫已将玄关的 95e8." >门打开,并且在店主的耳旁说了几句话。 “原来如此,请请请……” 急急忙忙出来招呼的店主,平伏在那里。 “谢了!” 信长就这么一句话,然后悠然自得的上了阶梯。 在这房子里,根本就没人知道有人闯进来的事情,而犬上吾助也正在舞池里跳着舞呢! 吾助跳完之后,有人拍手,有人叫喝着,三位舞妓也站起来继续跳舞。 此地是参宫道与鎌仓街道的分叉路,而这些姬夫人的舞技,也的确可为旅人们解忧。 “再怎么说,我还是忘不了留在稻叶山城下的女子啊!” “你在说甚么?明天我们过了这个山崖,还.99lib.不知道能否生还呢?” “别说这种沮丧的话,你看看我们有这么多人,足以对付那一匹狐狸马,有甚么好怕的?” “是啊!是啊!只要我们明天达成目的就好了,来吧!乾一杯。喂!你看看!右边的那女子,手势与腰的扭摆……” 正当这么说的同时,突然,左右房门被打开了。 “啊……” 有人小声的叫道,坐在正面的梅津玄旨..斋、右边的近松赖母与左边的平野美作都慌忙的放下了酒杯。这时信长已经来到了玄旨斋的房间前站立着,然后一转身坐在对面。 “哈哈哈……” 信长笑了起来。 “继续跳啊!怎么啦?大家一副像是刚睡醒的狐狸脸,这样是会扫兴的唷。” “你是……” 平野美作说道。 “真是健忘,以前我们曾在富田的寺庙见过。” “嗄……” “我……就是你们所要杀的信长啊!” “啊!” 大伙儿慌张地拿起了刀,架在信长的后面。 信长再度的大笑起来,突然像闪电般的将玄旨斋那二尺七寸长的爱刀给取了过来。 “你想做甚么?玄旨斋,倒酒吧!” “是。” 虽然梅津玄旨斋看起来很狼狈,不过还是拿起了酒瓶为他倒酒。这时信长又指着右手说:“美作!你啊!” 信长在这一瞬间,脸上布满了杀气。 而平野美作是斋藤义龙智略纵横的谋臣,在这场合也算是一个领导者,但这时却吓得仿如惊弓之鸟。 信长手持白刃挥舞着,使人全身感到毛骨悚然。 “不行啊!美作,你真没用!好,近松赖母,你呢?” 近松赖母介是第一次看见信长,然而信长却知道他的名字。 (到底是如何被知道的呢?……) 单凭这一点,就让他感到十分的害怕。 “喔……但是,这个……” “你也没用,没用的家伙。好吧,小真木源太。” “是……” “你是割我岳父首级的凶手,你到底有何绝技,显现出来吧!” 这时,整个房间的门都被打开,然而却不见信长部下的影子。 难道他是从天而降?或从地底钻出来的?此地门禁森严,进来不易,且单枪匹马而来,此种出现方式,令人头脑错乱而思考停滞。 在错乱与停滞之下,使得从前与现在的恐怖感,全都一涌而上。 就连小真木源太,也满口的“是、是、是”,即使身体想要往前,却不听使唤。 “你也是个没用的家伙……” 信长这么说着。 “犬上吾助呢!” 当信长叫着吾助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头要被砍下似的。 “听说你是相当有名的忍者,这次你也充当刺客,怎么了?” “是……” “义龙这家伙知道我的行踪。长井、牧村、川村……你们怎么样啊!不是要杀我吗?我在此,你们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呢?” “……” “好,那么我信长就露一手给你们看,进来吧,大家……” 这时,咚咚咚的有四名随从在一瞬间进入了房间,对方还真摸不清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前田又左已制住架在信长后面之人的刀子,而其他三人好像是从出口的三个地方进来似的。 在此,仅有玄旨斋一人毅然的正坐在那里,其余的人已吓得面色如土。 本以为只有信长一人前来,突然又出现四人,使他们更加狼狈,认为已在此地被包围。 这时,信长拿起了酒杯一口饮尽。 “玄旨斋,扇子!” “是,扇子在这。” “好,只有你非常的冷静,你们看!在田乐狭间,我信长讨伐了今川义元五千名的兵……” 然后他朗朗上口地念了敦盛诗中的一节。 人间五十年,求取这天下。有如梦幻般,一生仅一次。然而灭者多…… 在这一座的中央,他挥舞着扇子,动作中无懈可击。一舞终了,他将扇子丢回玄旨斋的面前。 “你们还想继续跟在我后面取我信长的头吗?今天我原谅你们,如果今后还想来取我的头,那么你们就来试试看吧!好!我们回去吧!记住!我今天原谅你们……但是,如果还要跟着我的话,那么你们就跟来看看吧!” 他来去自如,像闪电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长就在一瞬间飞快地走出了房间。 “哼!这个家伙!”这时犬上吾助飞奔似地想要去取刀。 “等一下!”玄旨斋的扇子一响,打在吾助的手臂上。 “先生,你为何要阻止我呢?” 玄旨斋摇了摇头,闭着眼睛。 (这对手实在是……) “啊!这五人竟然能悠然自得的走出去……” 然而在那外面,居然没有任何的吵杂声。梅津玄旨斋慢慢地站了起来。 “先生!你一人要去斩他吗?” 但是玄旨斋并没有回答。 他从刀架上取下了刀,然后走出房间。 外面的景色依旧,薄云和星星点缀着这黑夜的天空,好像会被吸进去似的,玄旨斋就消失在那黑夜里,再也没有回到旅舍。 他不是被信长斩了。 而是深深地被对方所感动,所以离开了这群刺客。在他的人生当中,已有了另一个目标…… 放逐将军 信长一行人终于平安无事地越过铃鹿的山路,进入了近江路。 跟往常一样,美浓的那些刺客还是跟随在后,然而,他们却害怕被对方袭击,因此变得非常神经质。 刺客怕被刺客所刺,这实在是很奇妙的事情,而他们又不得不跟踪信长这一行人,这是稻叶山城主的命令。此时他们也确知信长的可怕,再加上不见梅津玄旨斋的人影,因此更是没有勇气杀过去。 (就这样来到了京都……) 他们非常悔恨,痛骂着自己。 进入京都之前,信长一行人兵分二路。自己带领前田、蜂谷、池田与金森四人及两头马,另外有随从四人留下来。 “猴子,你和小六一起带着行李先到难波的堺港之津去。” 他下达命令之地是在逢坂山的追分。从右走山科入京城,左行宇治到泉州。 “我还有一些事,只要留点费用给我就可以了,在此我们分道扬镳。” 他们在秋风徐徐吹来的追分茶店里休息。信长一如往常,谜样的作法,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藤吉郎歪着小头问道:“这么说来,我们带着这些金银财宝是要到堺港的地方去,难不成要将那边的美人都买尽吗?……” “是啊!是要你去买美人,全部买下来。” 自认非常了解信长心事的藤吉郎,这次却非常的慎重。 “美人当中也分为两种,你到底要叫我把钱投在那一方面,这令我费解。” “甚么?美人也分为两种……” 此时,茶店的仆人伸长了脖子,涨红了脸,在一旁聆听着他们的谈话。 “有那两种?你说吧!” “是啊,一种是渡海来的南蛮美女。” “喔!你是说会发出砰声大响的美人啊!” 大家都知道,这是指洋枪。 “另外一位美人是出于日本,名叫三好长庆,此人的房屋确实是在堺港啊!” “猴子!” “是!” “我看你大概是美人买多了。” “是吗?” 藤吉郎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想信长运用全部的财产,可能是为了要买洋枪来做为新武器;而另一方面又想到,在这附近有位大户叫三好长庆,或许是要送礼给他也说不定。 三好长庆原是细川家的家臣,比信长大十一、二岁,年近四十。他利用手段压倒了主家,取得山城、摄津、河内、和泉、淡路、阿波与大和七国的领土,也是伴随在将军家的人。 虽然耳闻将军足利义辉有好的家臣扶持,但实际上他的陪臣三好长庆却给将军无限的压迫。 自从应仁之乱以来,在战国时代,要找到讲求道德仁义之人也实在很难,而将军义辉得来的地位也很奇妙。 义辉的父亲是十二代将军义晴,后来被逐出京师,死于近江穴太的山中。他的孩子菊童丸在十一岁时就有了义辉这个名字,继承了第十三代将军的职位,但是却没有能力回到室町御所去。 就在他当了将军的翌年,亦即是十二岁时,又被细川晴元追出了京师,十三岁时又回京了,这时却由三好长庆取代细川氏,于是又把他放逐到近江的坂本去。 与三好和睦交往是在天文二十一年(一五五二),亦即是十七岁的时候,总算再次的回到京城;然而次年的二十二年,他又第三次惨遭放逐。 总而言之,他本身不具实力,即使再回京师,虽有室町御所将军府的住宿,然而却有那可恨的三好长庆陪伴着。 “—?99lib?—无论如何,在此有许多争端,说话要小心,不可违背他,否则我们就回不了京师。” 正因为如此,他也就屈服在那里。 如此说来,将军也只不过是三好长庆的傀儡而已。 知道这件事的藤吉郎,了解到在这附近最有实力的是三好长庆,或许信长是想要拉拢他吧!此时,他不敢再多说些甚么了。 “你说 6211." >我买太多,是甚么意思呢?” 藤吉郎再一次的反问道。 “猴子!” 信长提高声音叫道:“你实在是不了解我。” “很抱歉!您说我不了解你?99lib?,是指甚么事?” “你难道不知道我信长的目标何在?” “那当然是为了要进攻美浓,所以必须要先坚固我们自己的磐石……” “笨啊!” “嗄……” “那么,你认为我是要结盟三好长庆来迫退稻叶山的那个大怪物吗?……” “难道您不是这么想的吗?” “哎呀!你这只山猴,我看你是越来越笨。你听好!我信长之所以要掌握美浓,是因为可以更接近京师,就因为我要来京师,它成了我的绊脚石,所以我才要料理这稻叶山的大怪物,你本末倒置,真是不可原谅。”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接近京师是要铲除夹在其中的障碍物,那么大将您的工作是……” “你真是的,我信长要走的路,只有这一条,结束尾张这个大笨蛋,取得天下……使万民能够安安99lib?心心的住在这里,这是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小六!” “圣意啊!” 小六使劲地点了点头回答着。此时藤吉郎敲着自己的头说:“这实在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你看看我这猴子,大概是出来旅行太久了。脑袋瓜都给搞糊涂了,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么说来,美人只有一个。必要的话,还要三好长庆欢欢喜喜的到堺港来迎接殿藏书网下……这样我们要为他加点药啊!” “好,你若是明白,那么到堺港买美人之时,就堂堂正正地说出我织田上总介的名字,让日本全国的人都知道我不需要任何的隐瞒。” “哦!我明白了。” 他又点了点头。 “好吧!各位,我们先走一步,到堺港再相会吧!” 藤吉郎、蜂须贺小六两人就从左边道路离去了。 正值秋季,冷热适中,天空飘浮着朵朵的白云。 “你看,来到此地,看看大家的心胸,再眺望远处的山城、王城之地,望着天、看着人,使我心中充满了勇气。” 信长对金森五郎八这么说着,同时向茶店老板招了招手,赏给他几个小钱。 京师之道 一行人几乎都是首次目睹京师的景物,也是初次踏上京师的土地。 在此四面环山,任何一个森林都可以看到寺院的屋顶,不禁令人想起古老流传下来的由绪和语草的故事。正因为如此,令人感慨万千,一股失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路的两旁有几户房子并列着,街的中央有着用草铺起来的大窟窿,让人无法安心的踏过,到处可见战火之下荒废的屋宇,走在京内到处都可目睹凄凉的景象。 信长曾听父亲和平手政秀提过此事,因此并不感到惊愕。然而走入市街中央的杂草处时,有股臭味冲鼻而来,令人难以忍受。那绝不是垃圾及尘埃的味道,而是尸体腐烂的恶臭。也许是被盗贼或恶人所杀,而被丢弃在这草丛中,探头看去,依稀可见白骨。 “真悲惨啊!” “就是嘛!比较起来清洲的街道实在是太好了。” “到底皇居在那儿啊?” “嗯……先殿下信秀公曾提过这附近的围墙倒塌,禁地里经常有盗贼出入……” “嗯!已故的平手先生曾经流着泪述说呢!” “对!对!他还说在禁城里的御门外有女子从事卖春行为。” “那些卖春妇,三五成群,都是禁城里的女佣……说到此,他就泪流满面。” 大家聚集在那边谈论着,只有信长若无其事般地咬紧了嘴唇,一步步地走着。他默默地在这周围转了半圈。而后,看着先父信秀献上四千贯所修复的围墙,有些已崩裂,里面还长有杂草。如此看来,里面的建筑物更是倾斜了。不,或许是那些杂草代替了公卿们所住的屋宇也说不定。在这附近的百姓或武士们,也许实在没有收入,所以就迁往它处求生去了。 这时,其他的人继续谈论着。 “原来如此,眼前看到的比传闻中来得更凄凉。” “如此一来,这里岂不成了贼窝?” “啊!那边有一只狐狸跳出来……越过了墙,跑到禁地里去了。” “王城都变成狐狸的巢穴……这天下不乱才怪。” “不,就是天下乱,才会变成这样的。先殿下曾说京里的兴废可以反映出人民的生活……这就是日本国的写照啊!” “你看,大将沉默的走着。” “他大概是在想要如何才能使此地再度繁荣起来吧!” “安静一点!大将在哭哪!你看泪水滚落到左边的脸颊……” “我终于明白了!” “你知道了甚么?” “我了解大将的志向,我终于明白了……” 说话者正是池田胜三郎。 “结束尾张的大笨蛋而取得天下……原来,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啊!……” “照你这么说,他取得天下是意味着……要使禁城里的人事再度繁荣起来吗?……” “不仅如此。”胜三郎小声地点了点头说着:“殿下接下去的工作,我终于明白了。到现在为止,他集合了家中所有的力量来对付今川家的入侵,全力为此下了赌注……” “这样我明白了。”前田又左望着胜三郎的侧面:“从过去到现在,他的目标都在此。” “他已讨伐今川义元,如果为了本身安泰着想,他必定会去取得西三河与伊势路以巩固我们的周围。然而,他却没有去那里而来到此地旅行。可见殿下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逐步地接近皇宫,全力下了赌注!” “这件事大将在逢坂山的追分时,就说得很清楚了。” “甚么?又左,虽然大将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们还是不明白啊!然而现在我完全了解了……你看!又左!现在殿下的右脸颊也濡湿了,而且紧咬着嘴唇,望着围墙在哭泣……还好!我有机会跟他来到京师,总算了解大将的心思,我终于明白了……” 他如此说着,前田又左卫门利家也无言以对了。 他虽无话可说,但为了想再度确认信长是否哭了,于是他低吟了一声。 “我也明白了!到现在我才真的了解殿下的本意……原来这就是殿下所说的志向啊!……” 尾张笨蛋的第一阶段工作已经结束了。 从现在开始,信长踌躇的是要如何迈向第二阶段的工作。也就是所谓的:“供奉皇室,统一日本——”为此,他来到了熊野。 或许等到旅行终了而当他再度站到他们的面前时,眼前所有的障.99lib?碍都会一扫而空吧! 这是大家跟随他来到王城之地之后,首次知道他的想法,这种想法也同时深印在每个人的..t>心中。 破落宅第 在此地绕了半圈之后,信长朝向荒芜的西大宫,通往紫野,过了大德寺,却走进一个大草丛堆里。 啊!这里好像住过人的样子,有一条羊肠小径,路碑上刻有小小的文字,而碑上杂草丛生。 “这草丛中没有死人的味道啊!” 蜂谷兵库如此说着。 “殿下,你为何要走入这杂草堆中呢?” “这不是杂草。” 信长很不高兴地回答着。 “这就是以前代理先父与平手爷的山科言继卿的家,我们今晚就在此过夜。” “噢!这里就是山科卿的……会不会搞错啊?你有没有走错呀?……” “闭嘴,跟我来,现在我不想多说话。” 此时,已近黄昏了。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风儿吹来令人感到有点冷,虽然没有下雨,但是大家却小心翼翼地走着。 “啊!看到了!”金森五郎八高兴地大叫着,“从那树林中可以看到像是宫殿的建筑物了,喔!真是不可思议!此地也能住人吗?这么古老的宫殿啊!” “肃静!” 前田又左卫门和五郎八率先跑向前去看。 房子已倾斜,屋檐也破了……实在是难以形容它的荒芜,可说是唯有屋宇没有倒塌而已。马廏的屋顶也破了个大洞,甚至还长了些许稻穗呢! “有人在吗?” 前田又左大声地叫着,往里面一瞧,一片黑暗,既没有回音,也不见灯影。 “请问有人在吗?” 此时,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请问是谁?”里面虽有声音出现,却不见人影。 “来自尾张的织田上总介信长,带着随从共九人前来拜访。请你转告山科卿先生好吗?” 之后,里面好像有三、四人在活动的声响,然后一位穿着青衣的仆人从玄关中出现了。 这位年约六十的老人,声音与身体一样的乾瘦。 “欢迎光临,我们殿下已看过您的来信,正等着你们呢!来吧!我带你们到客殿去。” “那么四个人跟着我来,其他的四人照顾着马,我们今天就睡在这里,另外,兵库也将东西搬过来。” 说着,信长就跟在青衣仆人的后面上了台阶。当他一踩上去的时候,就发出了咚咚的声音,似乎是有一块朽木被折断了,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说:“这很危险。” 但他一点也不惊愕,一步步地走入黑暗的走廊。 “要小心你们的脚,不要用力地踩。”信长也不客气地这么说着:“是啊!不小心的话,脚会折断的。” 然而,老人既不笑也不生气,依旧将他们带到客殿。 “请稍候。” 这时的信长,再次地恢复原来光明的个性。 “这是件很有趣的事,你们看!屋顶上还出现亮光呢!” “那不是亮光,而是洞。bbr>..” “你真是不解风情,在此时要笑,睡在这里能够看见月亮,可能是他们有意安排的吧!” “照你所说……果真是月亮、星星那就好,万一下雨的话,岂不完蛋了。” “那就叫它不要下雨。喂!还有草蚊吔!” 信长说着的同时,就往蜂谷的脸颊上一打。 “真叫人不敢领教,这里怎么睡人呢?殿下。” “别这么说好不好?难道蜂也怕蚊子吗?” 此时,瘦弱的青衣侍者走了出来。言继卿似乎已上座,他是来通知他们的。然而谁都不敢笑,这是件很可悲的事情。这些公卿们只为了顾及自己的尊严,而事实上却没有任何的收入。 “原来是上总介先生,欢迎你来此地,看来你已经长大成人了,你真像弹正忠,很像他。” 信长歪着小头说道:“先生啊!此地这么暗,我实在看不见您。” “嗯!我已经习惯了。” “原来如此,可是我却看不见您啊!这儿的确是个可以风流的住所。” “哈哈哈……”言继卿笑着说:“从前与你们尾张交往时,就常听令尊和平手先生提起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对了!信上提到你上洛来要与室町御所(将军义辉)联络,我已为你联络好了。” “真谢谢你!” “御所也很高兴,他正等着你,你在田乐狭间讨伐今川治部大辅的英勇事迹也已传到京里来了。” “蜂谷!”信长看着兵库运来的东西,说道:“太暗了,实在无法交谈,你去拿蜡烛来吧。” “哈哈……”言继卿笑着说:“老实说,我们家不点灯的,因为没有灯油了。哈哈哈……” “我想也是如此,所以我有准备。我们这次来了九个人,请问有何东西可吃?” “或许……有吧!等一会我叫人来问问看。” 这时,他拍了拍手。刚才的那位青衣老侍卫像猫似的静静地走了进来。 “请问有甚么事情?” “大学,有没有甚么东西可以给客人吃……” “喔……是!” “如果有的话,就请你去准备吧……” 这时,总>算在房间中央点上了灯,但是信长却吓了一跳。 当蜡烛照在言继卿的脸上时,他赫然发现那位老奴面带难色,泪水已夺眶而出。 (他由笑而转为哭泣……) “蜂谷!”信长叫道:“既然灯已亮了,怎么还不把土产给拿上来呢?我忘了,你们也该提醒我呀!” 听到此,老侍卫急急忙忙地说:“好!我马上去准备,请你们等一下。” 信长将黄金、银、钱分做三袋,很快的放在老侍卫的面前。 “这是我上总介带来的一点土产,我还有话要和上卿说,希望你去为我们准备吧!” “这是当然的。” 此时的言继卿也哑口无言。 “听说室町御所现在正热衷于剑术,这正是一件妙事啊!”信长突然改变了话题。 “是的!说来真妙呀!也许是因为看了我全身无力,骨髓常常酸痛的缘故吧!” 当灯火完全点亮时,言继卿的表情活生生地显现出来,看了令人难过不已,像是即将枯萎而随时都会离开人间似的,其脸皮有如古木的年轮,长长的眼睛更加深一层悲哀。 “他虽然是幕府的当家主人,但是政府无能,我们的一生生活就甭提了。从一开始,他就跟随塚原卜传这个剑客修习;之后,又练就了上泉信纲最深奥的剑法,可说是天下无敌了。” “嗯,无敌的剑手,这样也可以给三好长庆一点脸色看了。” “对呀!就是这件事情。剑毕竟是剑,否则仅凭一人之力是无法战胜世间的。而且最近京都的盗贼也减半了,到底还是将军的剑术有办法……” “照您这么说,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唉!为了市民……但是……”言继卿沉默着,片刻后又说道:“树大招风,过于强大也会为自己带来不幸,我常常为此担心。” 信长用力点了点头,又改变了话题。 “我想明天就去将军家拜访,然而最近禁里的景象……” “是啊!?事实上也不用我多说……” “那么,还是……” “是啊!领地都已荒废了,皇居也和这个家没有两样。” “那么……那么假如我上总介要奉公的话,第一件事该做甚么呢?” “这个嘛……那就是为了册立皇太子所必须举行的典礼费用,因为筹不出来,所以至今尚未举行仪式呢!” “延迟至今啊?” “嗯!但是就算筹到这些费用,那也是……” “还有甚么呢?” “还有就是他的生活费呢!” 信长这时突然转头看着大家。 这时听者与说者的目光彼此交合,听了这些话,每个人都握紧着拳头,彷佛都想献身似的。 “最后就是如果日本的战国乱局没有人出来结束,一切事情都免谈,人民的生活还是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么一来,宫廷也是同样的辛苦。人民富有,皇居才能富有,皇居荒废,人民也痛苦。在这世间凡事是一体的,是要同甘共苦的啊!这对我们日本国而言正是如此呀!” 信长的眼睛望着天空,紧咬着嘴唇。 风势渐渐地增 5f3a." >强。这个废墟就在皇宫的周围。这时,突然响起了风吹草动的声音。 “好!”信长就这么说了一声。 到底是甚么事情好?谁都不知道。他有可能是要买取所有的洋枪,拥有最新的武器,然后统一日本。这一声“好”,或许就是有了这种觉悟吧! 刚才那位瘦巴巴的老侍卫,终于拿着膳食进来了。 “晚饭已准备好了。” 风吹在屋顶上,拿着烛台的老人也摇摇晃晃的…… 生鱼两片 信长的父亲信秀以及师父平手政秀的勤皇,是由于年轻时受到山科言继卿的游说所促成的。 正因为如此,虽然今天父亲和政秀已经不在人间,但信长对于山科卿却有着特别的好感。 即使现在山科卿在说朝廷之事时,偶尔还会说不出话来,这是因为朝廷财政困窘,甚至连立太子的仪式费用都无着落。这即是他心中最大的悲哀。 由信长手中接过土产而被整理出来的膳食终于出现了。信长和山科卿一同拿起了筷子。 “恕我们大家失礼了,与您一起用餐。” “快,快请!没有甚么好东西请各位。” 山科卿感到抱歉地这么说着。 “对了!屋里的其他人都有得吃吧?” 这时有人笑了出来。 因为只有饭是热的,在一汤三菜的旁边放有切细的萝卜两片和菊花,还有两片99lib?鰯鱼的生鱼片。 这些年轻的侍卫食量大得惊人,而这些菜他们一口就可解决掉。山科卿看见那两块生鱼片,却眯起了眼睛。 “哦!这真是很珍贵的鱼,美味吧?” 身旁的老侍卫说着。 “这么好的珍品,如果我明天拿去献给主人,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你有没有特别为我留下来啊?” “有,这还用您说吗……” 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前田又左突然咳嗽了起来。京师里的穷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刚刚看到这种膳食而笑出声来的,大概就是又左吧! 吃完了一碗饭后,信长对着老公卿说:“山科卿……” “甚么事啊?” “最近我上总介会献上立太子仪式的费用。” “这个……这个,你要如何去筹备呢?” “当你听到了我上总介取得了美浓的消息时,你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届时我会取得那些武士,还有皇宫的领域和公家的庄园,我一定会再取回来给你们的。” “哦……照你这么说,上总介是要去抢人家的土地……” “不!不是这样,刚才上卿也提到了朝廷之事,对于这件事情,是我上总介一生刻骨铭心的志愿,绝对不会改变,希望你能够成全我。” 这时山科卿放下了碗筷。 他正襟危坐地向信长行了一个礼。虽然他想说些甚么似的,但话到口中又吞了回去。 当山科卿到尾张去游说时,当时的信长年仅十岁,还是个相当顽皮任性的小孩。而今他已经成长为一位大将,而一心考虑到日本全国的问题,他是那么的英勇,同时也粉碎了今川治部大辅义元的野心。 “哦!长寿是一件好事啊!上总介!” “请你忍耐一下,再给我一点时间。” “喔!我等……我一定等……我似乎觉得日本国的黎明就快要接近了。平手先生和你的父亲大人,如在地下有知,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就在此时,天公不做美,从屋顶上滴下了雨点。 这时没有人提雨,也没有人想到蚊子,更没人说食物贫乏的事情。 跟着他一起来的小侍卫们,再次地听到信长的雄心大志后,内心洋溢着一股兴奋。 出了客殿来到对面的屋里,他们就躺在寝具上。 “喂!回去之后攻打美浓啊!” “是啊!不用您说我们都知道,我们要走出平定天下之门,对于下雨这件事,我们毫无怨言。” “是吗?我就是想利用下雨夜袭,这么说来,我还真是感动得想哭呢!” “好吧!我为大将遮伞,把伞遮在脸上会比较好睡的。” 然而,雨声愈来愈大,雨点如豆粒般地滴落下来。 对他们而言,这是个令人感慨良多的京师第一夜……总算听到了信长的鼾声。 铃声响起 “赶快起床!你看!天气那么好。大家赶快起来把被子晒乾!” 次日早上,信长第一个起床,然后把自己的寝具拿到中庭去晒。 昨夜的雨已经停了,今天万里晴空,太阳显得格外的大。 “殿下!您不要做这种事。这种事哪是您该做的,如此会惊吓到这家人的。” “甚么?会惊吓到这家人?这并没有甚么,胜三郎,反正我信长的出生就是为了要让这世间吓了一跳!快!大家快拿出被子来晒,只要心想是在京师里尿床就好了。” “真是的!真拿殿下没办法。看!这家屋子的女人都睁大眼睛在那儿看呢!” “这是当然罗!堂堂尾张一国的太守,竟然拿着自己的被子……” “唉!别说了,别说了!反正这殿下我们说也是没用的,不知道他又在想些甚么?大家赶快吧!” 要晒乾寝具,并不需要张开网子和拿竿子来支撑,因为在庭院中间长有很多细竹和秋天的草,只要放在那上面就妥当了。 不,不仅仅是中庭,从这边到主屋,不管任何地方,都是相当的荒芜。在这个宅第里原来应该有五、六十个家臣和仆人,但是现在却只有五、六个人住在这里。 面对着秋风,有两个女人出现在古御所,也让人感觉挺显眼的。 “好了,又左,你就到那里去一趟,告诉她们说我们都起来了,请她们为我们准备饭吧!并且说我信长要改变今天的行程。” “甚么!你要改变行程?” “是啊!我本来是说好要到三条大桥的清水寺去走一走的,我看还是改天好了。” “那么你想先到哪里去呢?” “我想先去室町御所,我要到御所去了解这将军的性格,看是否是值得我重建的一位将军。” “但是你昨天说过明天才要去室町御所的啊!山科卿也领了旨意,他不是这么说的吗?” 又左卫门利家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他这么说着。信长却开口大笑。 “你啊!连你都不懂我信长的计略。我说明天要去,是想要让跟在我们后面的美浓那些笨家伙离我们远一点。这么一来,他们今天就可以安心地去清水寺参拜了。好了,你赶快去催促早餐吧!” 前田又左卫门利家说:“喔!原来如此。你的城府竟是如此地深啊!” 他又一次的感叹,略带羞色地来到主屋的厨房,红着脸对她们催促早点。对于这家人来说,她们完全没有想到,一国的太守算是贵客,然而却由对方亲自来催促早点。 这简直是旁若无人的奇怪行为,但不仅如此而已。 他们的早饭跟昨天晚饭的食物差不多。 “好,今天大家就把上次用的大刀和铛车拿出来,我们就这样地走出去。” 信长这么说道。 “既然我们来到了京师,也要让这边的市民高兴一下,就算是我们送给他们的礼物吧!” “殿下!您要拿那卷起的铛车和穿那怪异的服装就这样地去室町御所吗?” 对于这件事情,蜂谷兵库面有难色地问道。 “有何不可?蜂谷!你问这事情真是奇怪!” “但是我们今天有必要奇装异服地走在街上吗?而且上次美浓的刺客们说不定就在清水寺等着我们呢!这也是殿下刚刚所说的啊!” “我不是说奇装异服这?99lib?件事情啊!蜂谷!” “是。” “你就到室町御所去等我吧!” “好的,遵命!” “你知道是谁住在室町御所吗?” “是足利十三代将军义辉公住在那里。” “好,别再说了,我信长不是义辉的家臣,我叫你去,是想去试探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我虽然说好明天要去,但今天我就要去……因为我要看看他是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在战乱时代,今天和明天就有很大的区别。无论如何,总是要亲自去见识才会知道。” “是的,遵旨!” “那就赶快去,愈快愈好,看他是已经起床了 5462." >呢?还是依然在睡梦中?为了日本,我信长必须要亲自去看看他。” 这么说着,就没有人敢再提铛车的事了。 然而,信长出清洲城时预演的这种奇怪行为,会使得城下的人都投以异样的眼光而噗哧大笑,在京师的街道也有必要如此地走吗?想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好了,大家快去准备,把车子拿到玄关来,我们就从那边出发。喂!五郎八,你刀鞘的红白布没有卷好,再重卷一次吧!” 金森五郎八点点头说:“是的。” “又左,你的大刀往前了半分。应该拿?99lib?直。” “哦!是的!” “是啊!这样才像傀儡师在使用金时玩偶的样子。好,很像!很像!” 这当然很特殊,集合了四个大男人,如幸若舞的舞台姿态一般,他们穿着耀眼的上衣,大刀上绑有红布,推着铛车,而且铛车上还附着铃铛的玩具…… “出发了!”又左大叫了一声,而这家人也匆忙的来到了玄关,异口同声地发出“啊”的一声。 曾经听说此人是个非常怪异之人,今日果然见识到了,想不到他竟然会以此种方式出门…… “牵车吧!” 信长一声令下,就在大家哑口无言的目送中,铛车上的小铃铛响起,他们傲然地走了出去。 剑圣将军 室町御所的义辉将军是位热心武道之人,今天的早课是左右摆动大木刀五百下,现在正是他上完课的时候。 在这里到底还是有三好长庆的庇护,皇居、公卿们的官邸没有受到严重的毁损。 来到寝间御殿的右侧可以看到道场,在那里有刚种植的树木,将军的左右随从一色淡路、上野兵部少辅、高伊予守等大名,还有小侍卫畠山九郎、大馆岩千代、摄津糸丸等等,大家都惊叹于将军的刀法。 当然这比起足利幕府的兴盛时期,简直是相差甚远,然而将军这时还是维护着他的体面和威严。 “好厉害啊!” 一色淡路守来到将军的面前,两手伏地说道:“到底还是塚原卜传、上泉伊势守的剑法奥妙,真是令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候的将军比信长小二岁,正是二十五岁……而二十五岁是男人最年轻力壮的时期。 “不,我的功夫还不够。剑道是要尽其一生去钻研的深奥学问。” 义辉擦干了身上的汗水。 “我这样一心练剑,可以使我毫无杂念,但世人却说我不应该做这种事!” “没有这回事,大家都很感激你呢!自从大人从坂本回到洛京以后,京师里的盗贼已经减半,大家都很高兴。” “喔!你说到高兴的事我就想起这次来到上洛的织田上总介,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 “是的。从市区中传来一些流言。总之,他是..杀了今川治部大辅的勇者,也是位相当好的武将,相信他能为人民出点力量。” “我也是这么期待着,然而无论如何,现在我的家臣……” 说到此,他突然发现了甚么事似的,又谨慎地说道:“不!我不是指你们,虽然你们跟三好不是一党的,但是你们也无法压制他的横行,我的意思是这样的。” “对啊!这件事情我们也相当明白……” “而且我希望这次上洛来的人对我是忠诚的……我是这么希望着。若是为了他自己本身的野心……听说织田上总介还年轻,或许他能与我同心协力吧!……” 当他这么说的同时—— “报告!” 有人急急忙忙地跑入道场伏在义辉?的前面,他就是这里的守镇结城主膳正。 “主膳!有甚么事吗?” “御所的御门前有四个人,他们穿着奇装异服,还有他们的举止也相当诡异,不断地窥探这里面,所以我就出去看看是否御门前来了盗贼。” “你说有四个怪人……他们是怎么样的人啊?” “那四人都穿着奇异的服装,行动怪异。说甚么是从洛北来到京师的,他们的衣服相当华丽,大刀上绑有红白布,然后拉着铛车,上面装有铃铛,就这样悠然自得的来到这边。听说,还是从京师的大路练习步行到这里来的。那到底是甚么东西?他们是甚么样的人?那些人如果不是疯狂的傀儡师,就是故意想出锋头的吧!” “嗯!那些人有没有危害其他的人呢?” “这个嘛……” 结城主膳正皱着眉说:“他们来到御所,站在御门前之后就停止不动了。当我出去看时,他就问我是不是将军的部下。” “对啊!他这么问是没错的。” “是的……但是不仅如此,接着又说假如我是将军的部下,就请我来跟将军禀告。” “嗯!他要你来说甚么呢?” “喔……他们是要说……” “他们是要说甚么呢?主膳啊!你怎么吞吞吐吐的?” “非常抱歉!我就把他们所说的告诉你吧!对方说他本来跟将军约好明天要来的,然而因为明.天可能会下雨,因此今天前来。又说他来到京师的街道曾看到京师的街道有死尸的臭味,真是教人不敢领教。他问说将军到底是在做甚么……我是照他们的话实说……他们说您既然有时间舞刀,为甚么没时间把京都的尸臭和恶路清除,这些应该是您要做的事。很抱歉,很抱歉!我是照他们的话直说。” “ 96be." >难不成是上总介?” “喔!他说他是上总介,而且还用了官名,我说不可用您的守名,要说出您正确的官名来……否则我不会去通报,然而对方却突然骂了我一声愚蠢!是谁规定这些烦琐的事情,这都是因为将军无能的缘故吧!他要我来通知将军说他是上总介,并问我到底要不要来通报,要我跟他说清楚……” 将军义辉听到这里,突然微笑着。 “哈哈……主膳!这也难怪你会生气。当他这么大声地叫时,可能市民都会笑了出来。好了!我明白,这是织田上总介没有错。请他来到对面的房间等我一下。” 这么说之后,身体瘦小而拿起了日本第一剑的强情公方——足利义辉就这样地站起来,然后又出声地笑了。 “原来上总介这家伙是想要来奇袭我。然而,我不是治部大辅。他把这京师当成了田乐狭间,好一个奇怪的人物,哈哈哈……” 龙虎对决 一位是有胆略,而且行为都是出乎常理的革命儿信长;另一位则是一眼看上去就是很优秀的将军。而拥有山城、摄津、河内、和泉、淡路、阿波、大和七国的太守三好长庆和他的家臣松永弹正久秀都给他一个“强情公方”的名字,一看就知道他是位剑圣。 “上座”的声音发出后,义辉就坐在上座,他们面对面地坐着,房间里充满着腾腾的杀气。 坐在两侧的有一色淡路守、同又三郎秋成、高伊予守、彦部雅乐头、高木右近大夫、进藤美作以及进藤山城守和松永主殿助,他们都知道强情公方的真面目。 而且他是受过相当严格的锻链,从古至今没人能解的塚原卜传都被他解了,而为此他也从未发出一声怨言。 义辉听到结城主膳正的话之后,自认为不是今川义元,于是就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 当大家第一眼看到织田上总介信长时,就觉得他浑身灌注着一股异样的气魄。并坐的诸大名中,就只有他一人是两腿交叉地坐着。 此时,两人的眼睛对瞄,令在座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逼人。 过了三秒、五秒、七秒,既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转移视线。一开始双方就想要试试对手的勇气,真个是针锋相对。 “你就是织田的上总介吗?” 信长一动也不动,依然看着义辉。最后还是义辉先开口了。 “听说你上洛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你再坐近点吧!” 但是信长却没藏书网有回答。 “我在门前引起一阵骚动。” “嗯!这件事我听说了,你把铃铛绑在铛车上。” “正是!听说京师是个很乱的地方,这样做是为了避开盗贼。” “难道上总介也怕盗贼吗?” “将军!你认为本身强,人民就会强吗?” 这时,两人再度沉默。 彼此真的是针锋相对。 一方想着这是一个不明世间事理的人,而另一方则认为对方只不过是尾张乡村的一个大名而已。 由于彼此的年龄相近,因此两人的斗志也就格外的高昂。 “哈哈……” 义辉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就是为了纾解胸中的气愤。而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此事,所以他们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信长也笑了,而他的笑声,却是非常的豪放,直通屋顶,甚至还有回音呢!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屏住气息。 (然而,这两个人为甚么会互相笑了起来呢……) 难道他们是以笑声来格斗吗?到底这意味着甚么?结果又将会如何呢? “哈哈哈,真有趣,上总介!” “哈哈哈哈哈,正如你所说的。” “上总介!” “甚么事?” “我喜欢上你了!你有甚么事要对我说吗?不要客气,这里的人跟我都是一心同体的,你就直言无讳吧!” 义辉这么说,信长也微笑着点点头。 (这不是个平凡的人……) 他这么想着,对方也有着笑意。 而在座的人依然还处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他们不懂这两只龙虎的心,只是紧张地看着双方。 “将军!以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剑术而言,我是比你略逊一筹。” “但是,率领一军作战,你是比我强。” “你已看出来了吗?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的故国尾张有三件事情值得在你面前夸耀的。” “喔!第一件是?” “没有盗贼,不是盗贼少,而是没有。每户可以夜不闭门。” “哦!那么第二呢?” “第二是我们的道路相当畅通,没有一个关卡。” “那么第三呢?” 义辉有点急躁,身子微微地向前。 “那就是在我们的路旁没有尸臭。” 信长堂堂地回答了这些问题。 “嗯!那么我也有能向你夸耀的事!” “不用你说我已经相当的明白。” 信长这么说着就微笑了起来。 “我信长担心将军的安危。” “哦!你担心我义辉的安危……” “那是指……” 在座的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地倾听两人之间的谈话。有些地方明白,但有些地方好像听不清楚,反正彼此像是在较量气魄似的,只有这点是他们所明白的。 “你说来听听吧,上总介!” “我信长若是坐下来就可以做将军的话,那么有两件事情会被我处理掉的。第一,就是京都没有尸臭。第二,我一定舍弃荒废的皇居。如果这两件事你置之不理,那么将军你的本身就有危险。” 义辉听到这里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这个人未免太过率直了。) 但在惊讶之余,他还是可以压制自己的表情,这也算是个有能耐的人。 “原来如此,如果不处理掉这两件事情,自己就会有危险……” “正是,恕我直言,将军要有将军之道,徒具虚名而埋首剑道是万万不可的。” “你倒是真的说了,上总介!” “是,我想到甚么……就说甚么。虽然你的言语服饰都有着将军的风范,然而将军,你要放弃剑道。” “你说甚么……要我把唯一的娱乐剑道给舍弃?上总介。” “是的,如果不舍弃,就会遭到下克上的剑难了。” “你说我会遭到剑难……” “是的!”信长缓缓地点头。 看来,到这时双方之间的气魄已有了相当大的差距。 信长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种严厉的气魄,取而代之的是怜悯,从他的话里就可以得知。 “假如我信长想拥有将军的权力与地位,那么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庇护将军。” 这时的义辉大为惊愕。 对他而言,庇护这句话令他感到可悲,也是最令他心痛的一根针啊! “假如将军是一个笨蛋,那么就会这样继续地接受庇护,而实权就落在我的手中。在这种时候,将军算是失去天下的傀儡了。” “……” “然而,假如这个傀儡不是笨蛋,那么就会重新考虑。万一你看出了我的野心,以你的剑术,一定会一刀将我给杀了,对不对?这么一来,我信长就会马上跑到堺港去。” 说到堺港,大家又彼此对看了一眼,因为将军义辉的庇护者,也就是此地的监视者三好长庆就住在堺港。 这时义辉歪过头去不予作答,然而这可怕的事情,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在此我取得了洋枪四百支,比较之下,将军的剑术简直有如玩具,而这御所马上就会被我铲平,你想想看,如果我的四百支洋枪一口气对着你,就算你的剑术再好,将军的生命与地位都..将结束。相信我信长一定会这么做的。” “上总介!” “这就是我上总介为你送来的第一个土产,还有一个土产等一下会献给你,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要告辞了。” “甚么?还有……” “是的,那是颇具意味的……等一下你可以慢慢的品味。实际上我上总介已派人到堺港去买来洋枪了。哈哈……总算取得堺港了,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个土产,希望你能笑纳,好吧!失礼了!” “啊……” 在信长站起来的瞬间,义辉的脸色十分的苍白。谈话还没有结束,他岂可就这么地回去呢?义辉还正想端上佳肴彼此好好地交谈一番呢! “谁啊!有谁赶快去把上总介……”义辉这么说着。. “不要让他回去,赶快把上总介……” “是。” 回答之后,有四人同时站了起来。 义辉取了剑,剑术精奥的畠山九郎、大馆岩千代、有间源次郎和彦部雅乐头的弟弟孙四郎等四人也提了剑追出去。 他们误会义辉的意思,以为不要让信长生还出去。 因此四人飞快地跑出客厅间,拔出了刀来到走廊。 他们误会信长买洋枪是为了要讨伐义辉。 “我们是奉主上之命!” “来杀你的!” 看着大刀过来的信长,回过头去。 “等一下。” “这是圣旨!” 这时,白刃闪闪朝他砍了过来。 “愚蠢!” 信长的一声怒吼,几乎可以传到一里方圆。 接着斩杀过来的就是畠山九郎有如电光石火的大刀,只要再接近一步就会砍入身体。而接受这一刀的信长也实在了得,对手是剑圣义辉所训练出来的四大天王随从之一,万一信长退后一步向左或向右闪避,那么刀子也一定会擦伤他的皮肤。 然而,信长向着刀锋的交点用力一推。 “啊!……” 刀子掉在半空中而裂开来了,而身体飞起来的畠山九郎也就这样地倒在走廊下。 这时候,从那儿可以听到栋梁的震动声。 在老远等待信长的家臣们当然也听到了这声音。 “到底发生甚么事?”他们一定会蜂拥而上。既然他们在那么远都听得到,那么在大走廊下对面房间的义辉,更应该是听得一清二楚。 “对手很强,要小心!” “你岂可这般无理,织田上总介……” 当畠山九郎被推转而飞出去之后,接着砍过来的是彦部孙四郎和大馆岩千代,他们一步步地逼近。 “等一下!” 这如雷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 “等一下,等一下!” “啊!大人!” 从后面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的正是义辉。 “你们到底在做甚么?笨蛋!我是要你们不要让上总介回去,因为我想邀他共饮,所以才这么命令你们。你们岂可如此无礼!还不赶快道歉,然后请他进来。” 他先斥骂近侍,然后把视线转向信长。 “请你原谅,上总介先生,由于我调教无方,所以才造成这次的误解……” 信长如猛虎般的眼神也消失了。 “哈哈哈……啊!这么看来有危险的竟然是我。”义辉也目视着回答。 “喔!这么看来我织田上总介和将军的心是相通的,假若我是三好长庆的手下,我又为何会特别去买四百挺的洋枪来给你呢?” 对义辉而言,没有比这事情更一针见血地洞穿他的心。他之所以会逃到剑术里去,就是想忘却这些不快,而近臣们也是这样地说服他。所以他认为只要自己剑术好,就不怕对方了。 “原谅我啊!上总介……” 义辉也率直地这么说着。 “你带来的土产,我还要装在肚里呢!……” “哈哈哈,这么说来,我信长就无法这样回去了。” “走吧!让我们喝一杯吧!” “那酒颇为昂贵……” 信长理了一下衣冠,说道:“将军的好意,我由衷的感激。” “那么上总介……” “好吧!我们就回去喝一杯吧!” 信长这么说着,就跟在义辉后面再次地回到客厅间。这时信长对已经红着脸而平伏在那里的畠山九郎说:“你去对我上总介的部下说明刚刚所发生的事。对于刚才你所听见的,也不要太兴奋,因为四百支洋枪不可能那么快就会搬运到这里来的。” 刀鞘师与阿兰 这儿是堺港的大小路偏北澡堂町的纳屋庄左卫门的新宅。 中庭有现在日本到处可见的槟榔树、龙舌兰和苏铁,庭院所用的石头、韩国草、白砂风化的庭园风貌与众不同。而且,还有两只白色的巨鸟悠然自得地在那儿走着。 “我原以为那是凤凰,然而却是一种叫孔雀的鸟。” 刚从外面回来,边走边谈着话的是奉命比信长先到堺港来买洋枪的木下藤吉郎。 “那是真的孔雀啊!孔雀的种类有很多。白色的就称为白孔雀;还有尾巴上有七色彩虹而颜色艳丽的孔雀叫做虹孔雀,从头至尾约长三十尺。” “甚么?三十尺?” “是啊!这绝对不是吹牛,是真的。” “我真不明白,难道真有三十尺的孔雀吗?” 藤吉郎震惊地反问着,而对方也拿下头巾,侧着头说:“呀!你这人也真会装蒜,你看,它不知道是否有五尺呢!是不是?藤吉。” “嗯!会装的是你苏罗里,你才真是会装啊!你说这孔雀有三十尺,我看有一半十五尺就不错了。” “不!我坦白地告诉你,可能不到十五尺,反正是孔雀就对了。”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的话不能信任,所以你做的刀鞘我不买了,新左。”>藏书网 “你真是的,在堺港这一带刀鞘师的名人苏罗里新左,难道是随便说说的吗?” “这倒很难说,但你的话有太多的谎言,就算你是鞘师的名人苏罗里也是一样,苏罗里,嗯!这声音很像是把刀从刀鞘里拔出来的声音,是不是因此你才叫苏罗里新左?” “正是。” “那么,新左,你说要带我去花街柳巷,还说要带我去洋枪行,这些也都是骗人的喽?每天带我去银座,像流水般地花银子,你以为我有多阔?!但是,凡事都是用银子做的。在我的家乡当麻雀丰收时,有人因吃太多而拉肚子,而你的话也是多得令人难以置信。你啊!看起来动作慢吞吞的,但是和我说起话来却有如鲤鱼的嘴巴叽哩咕噜地说个不停,如果对方要杀你,我看你是慢吞吞地来到河边才要拔刀,这已经太迟了!像你这种人做出来的刀鞘还能买吗?” “嗯!”苏罗里新左觉得被人洞穿心事似的:“好!好!你这个人还真爱说话,只是少了点智慧,真没趣!跟你这种没知识的人谈无聊的话是会中毒的,我开始感到痛苦。怎么样啊?木下先生,赶快把你的解毒妙药拿出来吧!” “甚么?解毒的妙药……” “是啊!我已中了你的毒气,摇摇欲坠。” “你在说甚么?中毒的人是我,我木下藤吉郎又不是卖药材的。” “难道你就眼睁睁地见死不救吗?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好吧!我们就此告辞吧!” “等一下,新左!” “嗯!叫我回来,就表示你要拿解药出来喽?” “对!我给你解药,但这并不只是解毒的妙药,而是能让人把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的一种妙药。只是你服用此药之后,还是会说谎,不过,不管有还是没有,现在你都要全部说出来。” 说到此,藤吉郎从怀中拿出五、六十枚黄金条块,放在刀鞘师新左卫门的面前。刀鞘师新左卫门的绰号叫苏罗里,是堺港有名的男子。他看到那些黄金,立刻拿在手上打量着。 “原来如此,这真是很好的解毒药!然而,一次就叫我服用这么多……我明白了!这不是你藤吉郎先生的东西。” “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这是你主人的东西,这些都要给我吗?那么,我就在堺港好好接待你。既然你给我这么多解毒药,我该报答你才对。但是,这些解毒药我不会全收,我只要三分之一。” “哈哈哈……”藤吉郎很愉快地笑了起来:“苏罗里,你又在说谎了吗?” “甚么?我说甚么谎?我一生下来就在这个地方……” “你真是个不肯说实话的男人。我明白了,我没有看错的,你就是堺港的密探。在人潮拥挤的街道,时常会有来路不明的旅客,你就是从中取得金银,然后带他们去买物品,甚至买武器。然而,你又派人详细地调查,你知道天下所有的动向,不仅在这街道为自己设防,并且又存了一大笔钱,正因如此,你才这么装糊涂的,实际上你是名副其实的密探。怎么样?我这没知识、没智慧男人的想法有错吗?” 藤吉郎很得意地眯着眼,微笑地对他说。 “噢!噢!真是没有想到!”苏罗里新左摇了摇头,然后又拿着黄金敲了敲自己的头说:“谢谢你!既然你这么说,我只好收下了。” “你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吧?” “正是,像我这么会吹牛的人,将来如果你取得了天下,可要把我新左放在左右吧……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么在堺港的气氛就会变得不好。像你这么好的男子,又拥有那么多的金银,或许在你还没有夺得天下之前,这些金银早就被人取走。而那位供你使唤的侍卫,面相并不怎么好,怎么看都像是山寨主似的……但是,这不是我说的,是从堺港边境传来的流言。” 山寨主应该是指现在停留于戎岛附近的蜂须贺小六吧! “你安心!”藤吉郎这么说道:“我也是个喜欢说话的人,我们都爱说话。坦白说,和你走了那么多家店,但是大家都说洋枪已卖完了。好吧!虽然不能跟你讲,但现在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主人的名字,事实上他就是尾张的织田上总介,而我是他的御台所奉行。” “啊!就是刚刚讨伐今川义元的织田信长。” “你也知道我们大将的名字?” “喔!这下子惨了!我遇到坏人了。那么,你就是尾张那大笨蛋的家臣……” “你也知道大笨蛋这个名字,那真有趣。这大笨蛋打倒了今川义元,而这消息也传到堺港来了!” “世间只要有关功名之事,都流传得特别快。今川义元的运气也实在不好,大家都还有点同情他呢?” “苏罗里!” “甚么事?你的眼神好可怕呀!” “你直呼我们大将的名字,这不可以的。” “喔!对不起!失礼了。” “如果是其他的人就不可原谅了。然而,我看你也实在是……假如我取得天下之后,你就成了我们的部下,对于这种约束,我99lib.还是假装没听到的好。好吧!赶快把解毒药收好。” 听到这里,苏罗里新左卫门突然改变脸色,歪着头一本正经地看着藤吉郎。 正如藤吉郎所说,他在这街道表面上是刀鞘师、妓院及住吉神社的人,专门帮旅客打杂,实际上才气纵横,而且学问渊博,手下也有数十人供他使唤,在此地相当吃得开。 那些擅长和歌、诗句、茶道、坐禅、绘画及烧陶器的人,也都是他的手下。 他集合这些有才能的人供自己使唤,当诸国大名前来购物时,这些人都能派上用场,依照对方的意思投其所好,献上人物供其使用。 然而,这种伪装一眼就被藤吉郎识破,这也使得新左觉得气氛不大对劲。因此,他表情严肃地看着对方好一阵子,才慢慢地把黄金全都纳入怀里。 “看来新左你是明白了。” “不!不!我是输给了贿赂,人都是怕穷的。” “不要骗我了!在你的仓库里有堆积如山的金子呢!” “那些金银与解药不同啊!然而,这药还是很好用。喔!看来我不想说话都不行了。” “好吧!从那儿说起呢?嗯……为何我都买不到洋枪?你能否把原因告诉我?” “喔!这没甚么理由啊!因为堺港的主人三好长庆先生下令说这阵子不要卖洋枪。” “甚么!三好长庆……难道是他自己要用吗?” “嗯!或许吧!” 新左又恢复先前的气色。 “反正他迟早要取得天下,不能把这么好的东西给卖掉,因此下令不卖给任何人,他发布这命令,应该是有要用洋枪的意思吧!” “喔!是我不对,不该这么问,我想知道他要如何用那些洋枪。” “好吧!反正已经说了,就通通说给你听吧!他有两种用途。” “第一,就是对准这边的将军义辉,砰!就这么一声……一切都完了!” “有人说技术能助身……但也会有叫人粉身碎骨的事实存在啊……” “公方先生就是太专注于剑术,而他所集合的手下又都是一些强者,万一主仆之间彼此纠正错误……到时不就成了一件大事?所以,还不如趁现在袭击室町御所。对手虽然剑术高超,然而这边却是洋枪……” “等一下!” 这时,苏罗里新左卫门又回复刚才严肃的表情。 “到底还是尾张大笨蛋的御台所奉行领先获胜了,对于这件事你已明白,我就不必多说了。” “苏罗里!” “甚么事?” “现在才开始进入话题,我不许你逃,你刚刚说他的使用法有两种?” “嗯!我是这么说的。” “其中之一你已告诉我了。那么,你告诉我如何才能买到洋枪,你要全都说出来……” “否则你要杀了我吗?藤吉郎先生。” “哈哈哈,不杀、不杀。像你这样人,活在世间是有用的。在这世间上如果没有那些聪明如鹿爪的人,那可就没趣了!总是要有一些像尾张的大笨蛋,还有我、你这种的人,这样世间才会变得更有趣、更光明,不是吗?” 这时,新左的眼神已缓和多了,他吐了一口大气说:“我真是碰上坏人啊!” “你又说这种话了,你这吹牛专家。” “好,好!我说,我说!在这世上只有白痴是天不怕地不怕,这句谚语你应该听过吧!” “是啊!白痴是天下的宝物啊!” “那么还有一个用途,就是美浓蝮的孩子,义龙他托三好先生买的。” “美浓的斋藤义龙……” “正是。义龙对于在旁边的尾张已经虎视眈眈,看来他是想取得洋枪来攻打。另一方面,三好长庆也希望能卖他一个面子,等到将来也便于攻打近江。因为有这个主意,所以才下令不能卖洋枪,即使你到处求人,也没人会卖给你。喔!我说的话太多了,木下先生。” “甚么木下先生!” 听到这段话,藤吉郎的眼睛为之一亮,新左闭嘴之后,两颊微微地颤抖着。 正是如此,如果那位性急的信长来到堺港,而那时的藤吉郎却一支洋枪都没买到手的话,或许他会生气地说:“——猴子!把整条街给烧了!” 他那张生气的脸就浮现在藤吉郎的眼前。 况且,现在这条街道所有的洋枪都是要用来攻打信长的,由于和美浓有约,所以也可以说是被美浓买去了。 “苏罗里!”藤吉郎又一次地唤着新左卫门。 “甚么事啊?”新左卫门又恢复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别发出这种粗野的声音好不好!那可会吓到这家的女儿。” 他指着庭院的一角笑了起来。 “我不是在说女孩子的事情,而是指……” “洋枪的事,对不对?然而,却没人卖一挺洋枪给你是不是?这堺港的主人三好长庆,再怎么说,也是山城、大和、摄津、河内、和泉、淡路、阿波七国的太守。” 谁都不敢轻视他所下的命令。这时新左又装出一副头被东西压住的模样说:“你看!这家的女儿正在放鸽子。” 这家女儿十八岁的阿兰,从庭院大苏铁树上的巢箱里取出鸽子,并且像是在他们的脚下绑了甚么东西似的。 “我苏罗里之所以把你木下先生请到这个家,是希望你能说服阿兰小姐,或许事情会有转机……你看!你看!她放了第一只,这是她表示欢迎你的意思。” “甚么?放那只鸽子是表示欢迎我?” “正是,你看!她放了第二只,啊!第三只……”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她接二连三地把鸽子抛向天空。 被放出的鸽子并没有飞远,只不过是在这家的上空排成了十字而交错地飞着。 这时突然从空中传来了美妙的笛声。 “啊!那是甚么声音?难道是绑在鸽子脚下的笛子所发出的声音吗?” 藤吉郎将双手放在耳朵后面,看着新左的脸。 新左只顾往外瞧。 四只、五只、六只,当她把鸽子都放出之后,又从笛子后面传来了金铃的声音,真是悦耳动听。这音乐从天空传到了家里。 这时的藤吉郎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似的。 “啊!你看!连白孔雀都歪着头在聆听呢!实在是很奇妙的一件事,苏罗里!” “所以我要你好好地拜托她,你看!为了你,她把最自豪的音乐都演奏出来了。” “这就是她的极乐演奏啊!” “极乐演奏?是啊!就是极乐,也就是从天空中放下的音乐。” 新左又压低声音地说:“把阿兰小姐叫来这里,她是这家的一粒种子,因此,你要好好地说服她、请求她!” “甚么?说服她啊!” “有甚么好怕的?99lib?,这家主人是堺港自治会里十人中最聪明且最有力量的人。” 经他这么一说,藤吉郎的眼中也散发出光芒。 然而,他还是不太明白苏罗里新左卫门的想法。 这家的主人纳屋庄左卫门,是日本唯一的自由自治都市堺港十大要人中的首领。这件事藤吉郎是明白的,而十个人共管堺港的政治,因此他可说是此地最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是,这与说服他女儿阿兰又有甚么关连……? 不过,倘若与取得洋枪没有关系,那么苏罗里新左卫门也不会说出这怪主意才对。 藤吉郎是在戎岛的码头认识阿兰的。当时阿兰在从室町时代中期就一直存在的灯塔附近散步,但却被那些酒醉的平户船粗暴的水手们所调戏,正当她不知所措时,藤吉郎救了她。 然而这也是藤吉郎事先安排的,并非是光明磊落的手法。当时他突然跑上前对着男方说:“——我就是她的男人,站住!不要动!” “——甚么!她的男人?” 对方吓了一跳,这时,藤吉郎拔出刀来,但他对准的不是男方,而是向着阿兰刺了过去。 “——你污辱了我这做丈夫的颜面,我不能原谅你!认命吧!” 这么一来,让对方莫名其妙地愣在那里,而那些粗暴的男人也真没勇气,就这样落荒而逃。这时的阿兰已是满脸通红。 当然,那时的接待者苏罗里新左也和藤吉郎在一起,在来到这家之前,他知道或许这儿有洋枪,所以故意说要送阿兰回家。 虽然没有洋枪,但既是纳屋女儿的恩人……所以也就让他们在此住了两夜。 “苏罗里!” “我明白了,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照你的说法是堺港还有洋枪罗?如果好好说服阿兰,或许她会影响父亲纳屋……这是你的意思吧?” “问题是在于有没有耍这种手段的必要,你生气了吗?” “嗯!洋枪是一定要,不管采取任何手段,也一定要把洋枪买进来。” “既然如此,就叫她来吧!来了之后,就由你与她交涉了。” “这么说来,这儿还有洋枪罗?” “正是,八百支或一千支吧!” “嗯!你的话只能打对折,是四、五百支,叫她来吧!” “遵命!” 这时,两人的步调总算是一致了。 苏罗里新左打开了玻 7483." >璃窗。 “喂!阿兰小姐,你所擅长的极乐演奏,客人很欣赏。他想当面谢谢你,请你过来好吗?” “好!我马上就过来。” 阿兰放了鸽子,撒了豆子之后,沿着庭院旁边走了过来。 生长在富裕家庭的阿兰,在这街道没有受到战国奢华风气的影响,比起那些大名的公主们,她的心地更显得纯洁。 “先生,你对我这凌空的笛音还满意吗?” 阿兰在庭院脱了鞋,露出雪白的脚踝站了上来,这却让藤吉郎全身觉得僵硬起来。 说谎比赛 和男人比赛胆量、口舌,自认为绝对不输人的藤吉郎,面对女性时,觉得有点胆怯。 但话又说回来,他必须要买到洋枪,奉命带来大笔黄金却买不到一挺洋枪的话,会令他死不瞑目,因此,无论如何他只好认了。 “噢!你在?天空放的音乐,实在是好听极了!” 藤吉郎这么说着。阿兰穿着加贺染的衣服,理了一下袖子之后,将手放在膝盖上。 “要喝点酒吗?”她歪着头说。 “喔!我们不喝酒,木下藤吉郎有点事想与你商量。” “甚么事呢?” “你希不希望我出人头地?” “噢!这是当然,你当然会出人头地。” “你真有眼光。” 在一旁的苏罗里新左神秘地笑了笑。 “我一定要平定日本的战乱。” “我阿兰也是这么想。” “这样我们就比较好说话了,我就直说了,三好长庆并没有能力平定日本。” “我阿兰也有同感,他的家臣松永久秀迟早会反叛。” “甚么……”这时换成藤吉郎吓了一跳:“你会这么说的理由是……” “哈哈哈……”阿兰一副恶作剧的表情说着:“三好先生啊!他一直都是叫松永去买洋枪,但是每次都谎报买的数目,买了一百支,却说是五十支,买了八十支,却说是三十支……其他的洋枪都不知藏在何处。这就足以证明松永有谋叛之心……而在堺港的街道,只要是武将,都会觉得奇怪,这是谁都明白的一件事情。” “喔!阿兰!” “嗯!” “你真不愧是我天下人的太太啊!” 听到这里,阿兰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然而藤吉郎却一气呵成地把话说完。他微微地挺起那小小的肩膀,继续说:“我和苏罗里有约束,假如我平定天下,一定让他加入我方,>藏书网而要取得天下也得有次序啊!” “当然!人生下来都是从小孩子开始。” “是啊!没错,你不愧为我的太太!” 此时阿兰也觉得好笑,然而因为不好意思,于是就故作庄重的模样。 “所以,有件事想与我阿兰商量?” “那也没甚么,我现在……现在正是……我是一国的御台所奉行,所以我才说要有次序啊!” “但是你要出人头地,也是要从这里开始的啊!” “是啊!但是你也知道,先生在穷困潦倒时,做太太的就必须去帮他,这是做妻子的责任。这道理你应该明白,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呀?” “好啊!你说吧!是怎样的事?只要我能力所及。” “你当然做得到,像三好那种人,把洋枪卖给无用之人,一定会导致天下大乱。所以我藤吉郎想把它买下来,我一定会利用它来平定天下,你看着好了。” 说到此,阿兰的眼睛为之一亮,膝盖也微微地挪向前去。说道:“藤吉郎先生!” “甚么事啊?太太!” “果真是如此,那么我倒有个好主意。” “甚么主意?” “你啊!就对家父这么说,但这可是秘密喔!” “你说秘密是指……” “是啊!”阿兰环顾四周,将身子靠了过去,说道:“就说可能有人会来攻打堺港,叫他要小心……” “这是真的吗?阿兰!” “这是计策!这么一来,洋枪就不会交到三好先生的手里,或许会落到你手上,这不就好了吗?” “喔!原来如此。如此说来,这家是有洋枪罗?” “不!”阿兰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我家没有洋枪,但在堺港至少有一千挺。” “真的有这个数目?” “你要很巧妙地威胁我父亲,说服他把那有用的洋枪交到你手中来。” “原来如此……换言之,洋枪若交到三好的手里,就有可能会变成是攻打堺港的武器,要我这么说服他?” “正是!”阿兰高兴地拍了拍膝盖,叫道:“就是这样。我阿兰现在就去请父亲来,你马上就可以说服他。但是,必须要有技巧地说服他,否则你要平定天下就没希望了。对不对?新左先生。” 新左却侧着头看着另一方。 “我从来就没有骗过人,而我却夹在你们这些说谎的人之中,这是我所不愿意的。” “你在说甚么?说谎是你的本行啊!……你真会吹牛!我要快去找我父亲来。” 这么说着,她也觉得颇为有趣,于是快活地起身走出了走廊。 “嗯!” 藤吉郎点了点头说道:“堺港这个地方真是可怕!连这位小姐都会指摘你说谎。” “嘘!这家的主人要来了,你不要再提到说谎的事了!” 这时,空中又传来了鸽子们所奏出的极乐曲。 洋枪部队 “啊!主人。” 藤吉郎与纳屋庄左卫门对坐着,当对方还来不及开口时,藤吉郎已抢先一步说道:“从与苏罗里新左先生还有你的女儿阿兰小姐的交谈中,发现有件事您似乎不知道,最近在堺港可能会发生一件大事。” “喔,是这样吗?客人,你发现了甚么事情?请说吧!” “你不是十个人当中的首领,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年约四十七、八岁的纳屋主人,挪动着肥胖的身躯,侧着头朝女儿与新左方向看了过去。 “你们有听见甚么消息吗?” “是……喔!不……这位客人说到一半时,表示非得见到父亲后他才肯说。” “嗯!这是对的。木下先生,有事直说无妨。” “看来你全然不知。俗语说马失前蹄,人常看不见脚下的东西呀!” “脚下的东西是指……” “是啊!你瞧,三好长庆和手下松永久秀间的关系,难道你都没有察觉?” “原来如此,这是很有趣的事。三好先生本来就夺取了他主家的领地,而现在又有人要旧事重演,准备去取他的土地。这些话是一些茶客从松永先生的口中听来的,但不知是否可信……” “哦——就是这样。”藤吉郎用拳头拍打着自己的手。 “你说就是这样,是甚么意思?” “正是,难道你不明白这以后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 在一旁的阿兰忍不住想笑,但还是紧咬着牙关。 因为这谎言是她献给藤吉郎的,再由他来瞒骗父亲。因此,藤吉郎很放心的采用她的意见。 “就是这样呀!主人。”藤吉郎像是很着急似的趋向前说:“这就是松永的野心,最近被三好所发觉。” “哦!原来如此……” “所以, 4ed6." >他就利用各种方法来察探松永弹正的居心。松永弹正本来就是想要谋叛三好的,而三好的势力也想追逐松永而到堺港的地方,这是他最初的构想。” “原来如此……所以最近港口的税金,大部份都流到三好先生的手里去了。” “就是啊!松永弹正与三好长庆,为了彼此的势力而在这里竞逐着,谁都想要占领此地的港口,并将你们十人组合给驱散,而编入自己的管辖里,如此对他们要载军用金来作城堡……较为有利。” “这倒是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当时已得到公方先生的恩准,此地将近有两百年是自由自治的交易场所。” 藤吉郎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在此有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松永弹正的阴谋已被发现了,你想以三好长庆的个性,后果会是如何?他一定会先杀了松永弹正,禁止街道上人们的自由出入,然后抢先一步取得堺港,如此松永的野心自然无法得逞。” “这是真的吗?” “我怎么敢骗你呢?堺港也应该有自卫队吧!” “是有的,不过只有九百个人,而且是雇用牢里的犯人,力量微薄……” “然而,三好却不这么想,他总以为如果能得到住有十四、五万人的堺港,加上洋枪……那么这可说是一鸟二石之计。” 当藤吉郎说到这里,一旁的新左突然打岔说道:“不是啊!木下先生,你说错了。不是一鸟二石,而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我明白,我是这么说着,是你的耳朵不好,我不是说一鸟二石……而是说一石二鸟。因此,他拚命地买洋枪,是想削弱你们堺港的力量,因为你们的力量.99lib?比松永的武器更强,他略施小计说洋枪不可卖给别人,是因为自己想要独吞,而你们卖给他的洋枪,结果也会变成夺取你们性命的武器。” “嗯!这种事是有可能的。” “主人啊!既然我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情,坦白对你说,我们也是非常需要洋枪的。” “哦?……” “我们也会给你相当的代价,在这里有几挺洋枪,我也查得一清二楚。假如你不卖给我,我就去告诉三好先生,那么你就不得不卖给我了,我会把这些洋枪运回尾张,到时候,松永与三好也束手无策,况且这也是我们将来进入京师要用的啊!如何?到底那一方对你有利,你有一千挺洋枪,卖或不卖,给你一刻钟考虑的时间。” 献计的阿兰在听了两人的交谈之后,退到父亲的背后,有如一只虾子似的,笑得直不起腰来。 在此,胜负已分。纳屋庄左卫门非常惶恐,终于拿出洋枪四百挺。 虽然有千百挺,但是他们跟三好长庆说完全没有,这是为了要保卫堺港。因此,肯卖给对方四百挺,已是最高的数目了。如此一来,藤吉郎再也不好意思勉强他了。 那晚,洋枪就堆积bbr>?99lib.在藤吉郎停宿的卧房里。 “客人,我看你说谎的技术并不比新左先生差啊!” 阿兰侧着头说着,藤吉郎也用力地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道:“嗯,到底是我的太太啊!有了你的指点,可以使我光明正大地回去交差。将来取得天下之后,我一定会回来迎娶你,在这之前,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这时,阿兰沉重地将双手交握于胸前,说着:“是的!我和新左将会成为夫妻,我们会等着你回来。” 阿兰和新左很要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藤吉郎因为洋枪的到手而兴奋,所以没有听到阿兰在说些甚么。 “好,好。”他只顾高兴地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洋枪:“在这之前,我也绝对不接近女色,绝对不,你安心吧!阿兰……” 这时的信长参观了京师、大坂之后,已骑着马朝堺港的方向而来。 在信长不在的这段期间,美浓的斋藤义龙已集合了军队来到了国境,这个消息是留守的织田清正传到大坂来的。 恶缘之城 这儿是美浓稻叶山城的城主义龙的房间。 不用说,稻叶山城是义龙袭击父亲道三所夺来的恶缘之城。不!义龙的恶业不仅仅是杀了父亲……还有浓姬的母亲明智夫人及两个弟弟,可以说明智一族都被他给杀了。 义龙今天表情异样地叫来了医生玄通。 “玄通!” “是……” “照你这么说,我的 8eab." >身体就这么地腐败了吗?” “真正的病名叫癞病……我看您的病势已经有进展了。” “会不会是您诊断错了呢?以前我故意告诉世人说我得了癞病,而事实上,我把自己手的皮肤割伤, 53c8." >又把绷带绑在脸上,让家臣信以为真,这都是为了要讨伐敌人道三所设计的,为了兴盛由的。因为父亲道三对于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曾皱过眉,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唯独对癞病非常害怕。 “……那种绝症是相当可怕的,它会慢慢地腐蚀你的肉体与骨头,然而,您又不能死,就像个活生生的鬼似的。” 他突然想起父亲的这番话,于是就以得癞病为藉口,从稻叶山城移转到鹭山城去住,终于达到杀父的目的。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真的染上了这种病……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难道母亲土岐家这方面的血缘有这种病,但我没听说过,玄通,你再好好为我诊断一次。” “是的……很抱歉,我也曾经再三思考,终于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 “是甚么?难道是我祖父或母..亲方面有人得过这种病吗?” “99lib?主公!癞病不仅仅是由遗传所致。” “甚么?” “也有可能是受到传染。” “传染……” “是的,照我玄通的想法是,当道三要来时,您为了不让他看出您是装病,而曾经到冈山森林里的小屋住过。因为在那边有位真正罹患癞病的老翁,您要去向他学习癞病患者的动作。也许您的手碰触过老翁的食物或拐杖,因而被他传染了……” “喔!这也有可能。”身体巨大的义龙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 想不到为了杀父亲道三而绞尽脑汁去学习癞病患者的动作,结果却染上了病。 “玄通!” “是!” “帮我叫日根野备中来吧!” “大人!您找他有甚么事呢?照我玄通刚才为你把脉的结果看来,属下认.为您最近还是好好静养为要。” “不行!我已经决定要出兵尾张,等派去尾张的那些刺客传来消息之后,我就要马上进攻尾张啊!我正在等这消息……你去叫他来!赶快!” “好吧!但不要过于勉强自己,我现在为您开药,让病况能够控制,但是您自己还是要多加休息。” “我明白!有劳你了。” “好吧!那么您就好好休养吧!” 正当玄通退下准备去叫人时,备中守却急忙地进来。 “平野美作从堺港回来了!” “甚么?美作回来了?赶快叫他进来,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先见了美作再说吧!” 不用说,平野美作就是义龙派去暗杀信长的人,也就是前面所说的那些刺客的首领。在这一瞬间,义龙又忘了自己的病,眼中闪闪发光。 义龙的身世 “美作,你回来了,辛苦了。你杀了信长了吗?有没有人受伤?梅津玄旨斋在哪里?” 义龙非常急躁地问了这一连串的问题。平野美作慢慢地抬起头来说:“梅津玄旨斋先生在途中就消失踪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甚么?他在中途就消失了……还没有回来啊?” “是……我也为此感到不安。” “难道玄旨斋死在信长的手里吗?” “对于这件事情……” “你说的这件事,是指那件事情?你今天的回答怎么吞吞吐吐的。其他的事先别说,快告诉我是否杀了信长?” “喔!对于这件事,实际上在铃鹿岭之前的旅舍里……” “我问你到底杀了他没有?你这个大笨蛋!” “不!梅津玄旨斋先生突然消失了。” “你到底在说甚么啊?” “信长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到底是死去的道三先生有先见之明,他说信长才真是日本的第一人物,也就是这样的……梅津玄旨斋先生消失了他的踪影。” “美作!” “是!是……是!” “你没有杀信长就自己回来了吗?” “主公,难道你能杀他吗?” “甚么?你说这话真是奇怪,信长算藏书网甚么!我是在问你信长的事情啊!” “对于这件事……” 美作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现在他大概已经到了清洲城,正准备与我们作战。” 义龙突然双手拿起旁边的茶碗及托盘朝美作掷去。 “美作!” “是!” “你让信长就这样没事地回到清洲,这样你还敢回稻叶山来吗?” “我有事情要禀告主公。你对信长不够了解……我美作有所觉悟,等我报告完之后会主动切腹自杀的……然而,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主公,这是做家臣的责任,请您忍耐地听我把话给说完吧!” “不听!不听!你没杀他就回来……笨蛋!退下去!” “主公!” 这时的美作仍然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来,说道:“请您息怒,您想想看,梅津先生为甚么就这样消失无踪?难道您没有发觉事有蹊跷?” “甚么?” “这也是他打从心底早就舍弃主公,希望您平心静气地听我说。” “你这家伙!不但没有达成任务,还敢反过来跟我说教。” “不是的!您听我说,现在不能攻打信长,否则后悔莫及。主公!信长不如您所想的那么笨,他非但不笨,而且是位奇才,论胆识、手腕,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俊杰。” “备中!” 义龙被激怒得全身颤抖,对身旁的侍者日根野备中叫道:“拿大刀来!我不能再忍了,我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我辛苦灭了道三,一心想要重建土岐家的基础,而他居然在我义龙面前助长他人志气……这种不祥之人,怎能让他再活下去!” 这时的备中也急忙地跪下说道:“请先息怒,我备中也有事情相告,主公非得听我们把话说完不可。” “我叫你拿大刀来!” “是的!等您听我把话说完之后,我会和美作一样,自己……了断自己的。” “甚么?连你也说这种话?” “是的,请您先静下来听我们说话吧!” 看来这两个人在来到义龙之前已经彼此商议过了。 义龙火冒三丈地抖动着身体,最后总算克制了怒气。 “好!就由我备中先向主公报告,美作先生,你就在我之后吧!” “好吧!请你先说,反正我们都觉悟了,一定会惹他生气,尤其是现在正准备与信长作战。” “那么我就先说了……” 日根野备中先与平野美作打过招呼后,屈膝在义龙的面前。 “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您,只是没有机会。请您必须原谅!主公,您并不是土岐的后代。” “甚么?……你说甚么?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的生母三芳野是土岐赖艺的爱妾,而我是她生的没错啊!” “是的,但是这件事情我备中也曾经在您母亲三芳野生前问过她。” 备中抬起头来说着:“因为只有做母亲的才知道自己怀中的孩子是谁的……三芳野小姐说您是道三的孩子,而且她希望你们父子能和睦相处,她是这样拜托我的。” “闭嘴!闭嘴!这是不可能的事。道三曾经亲口告诉我,他说我是旧主土岐赖艺的孩子,而他只是把我当作养子……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你说!你说啊!” 义龙急促地反问着,但是备中守却不急不忙地说:“道三先生也许有其想法,我们也不太清楚。” 他停了一下,又说:“道三先生曾经这么说过:我的身分低微,没有能力领导美浓一国,为了要让土岐的遗臣们能心服于我,只好告诉他们说三芳野腹中的孩子是土岐的种,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完全地臣服于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义龙却相信我捏造的谎言,认为我不是他亲生之父,再加上野心人士的挑拨离间,使得他想来讨伐我道三,真是造化弄人……” 这时的义龙睁大眼睛看着备中。 这么说来,备中曾经向双亲确认过我的身世…… 义龙之所以会反叛道三,是因为他认为道三杀了土岐赖艺而夺取了他的爱妾三芳野。而这时的三芳野已有了赖艺的孩子义龙,因此道三把他当作养子来抚育他。 但根据此时备中所说的,那是道三为了要让土岐的家臣臣服于己所想出来的策略。 义龙也听过母亲在跟赖艺之前就和道三私通的流言。 (到底要相信谁的话呢?……) “这件事情,只要您彻头彻尾地仔细想想,将会发觉有些事情的确不如您所想像的啊!” 备中又继续地说下去。 “您想想看,像道三先生那么有才略的人,难道他会不明白主公您有谋叛之心?只是他认为有一天一定能够对您说明你们父子的关系,而使这一切误会冰消瓦解,所以他没有除掉您啊!您仔细想想,像蝮那种人,一旦知道您不是他的孩子,他还会让您存活吗?这件事就是最好的明证啊!”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义龙的声音已..经有点发抖,他低声地说着:“假如依你所言,那么我并非是为我的亡父土岐赖艺杀了仇人,而是成了杀死亲兄弟与父亲的大逆不道之人罗?” “这一切都是因误解而生,对于此事,我也曾经劝道三先生早日对你说明,然而,道三先生却是这么地回答:——不消我说,我在义龙的手文库里就已经写得非常明白,我想他早晚会看到的……” “甚么!我的手文库里……” “是啊!他曾经这么说过。” “好!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义龙一脸的痛苦。 “备中,你现在才告诉我这种事情,你叫我痛苦的目的何在呢?你这么做一定有目的吧?” “当然!我有我的目的。” 这时,刚刚沉默闭着眼睛的平野美作也说道:“对于你的血亲关系,如果您明白的话,那么对于信长这方面,希望您能改变您的想法。” “甚么?要我改变对信长的想法……” “是的!……信长他不是普通人物,在田乐狭间讨伐了义元,这不是他的幸运,而正是他的实力啊!他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时候的美作..把在关的旅馆里遭遇袭击,以及在京师出现怪异铛车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加以说明。总而言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对信长下手。 “此外,堺港这个地方的人们都传言他已取得南蛮所制的洋枪四百挺,而且在京师的将军家里,两人交谈甚欢。而您和他也有血缘关系,因为信长娶了您的妹妹浓姬,他就是您的妹婿,而您也是信长的妹婿,既然你们有这双重的姻缘,那么希望您在这边能够握手言和,我们将来才有希望啊!” 继美作之后,备中又说道:“假如您需要使者,我随时都能为您效命。” 义龙这时脸上怒气全消。然而,对于这件事情,他并没有马上作答。 对他而言,这简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假装患有癞病,是因为要杀道三以报杀父之仇,然而道三却是他的亲生父亲。本?来决定这一、两天之内就要去攻打尾张了,然而,现在却有如是信长那方面先攻打过来似的…… “我明白。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 就这样,义龙呆若木鸡地在他的房里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鬼魂 在义龙的身边,本来就没有小侍卫。 那也是因为自己装癞病所必须采取的一种手段,如果被识破就不妙了。 “——而且接近这种病人也是件不愉快的事。我如果有事,会敲打板子,这时你们才进来,否则不要靠近。” 如此一来,也便于与他的心腹部属密谈。 就这样,他把没有任何伤痕的头部与四肢都扎以绷带,而只有小寿江与鹿野两个侍女经常接近他。 对于这一点,生了一个孩子辰王丸(龙兴)的生母,也就是信长的妹妹尾张夫人,也相信自己的先生真的是得了这种病。 而他对待这两位侍女,却是相当的公平。 他深怕只爱一个人的话,会引起另一个人的嫉妒,而泄漏了秘密,所以也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们。 当日根野备中和平野美作离去之后,义龙就唤来了小寿江。她拿着雪洞的灯进来了。 “还有其他的事吗?” 小寿江从十七岁开始就服侍在他的身旁,现在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人长得漂亮,声音也悦耳动听。这时,她又继续说道:“如果你会冷,那么我再点一桶火炉好吗?” “不冷!” 义龙就这样地凝视着天花板回答道:“你说,有时会看到窗外的走廊下有幽灵,是吗?” “是是!而且那还是在夏天呢!我真害怕。” “你就是因为害怕,所以都一直在这附近点着灯吗?对不对啊?” “嗯!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是真的,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你的后面就有两个影子站着……” “啊!” 小寿江赶紧抱着义龙。 义龙以绑有绷带的手抱起了她。 “难道你没有听到幽灵的哭声吗?” “真……真……真的吗?……真的是幽灵吗?” “我没有骗你,今晚的幽灵一个是弟弟喜平次,另一个就是在这城的千叠台馆里被殴打致死的阿胜。” “甚么……阿胜,你说的阿胜,难道是指道三的爱妾吗?” “正是。” 义龙彷佛要说出心里的话似地说道:“阿胜呀!就像你一样,是曾经被我抱过的女人啊!” “啊!您说那个阿胜小姐。” “是啊!她是美浓最漂亮的女子,她的个性有如其名一般,是非常的好强……” “主公,主公啊!难道您……您也抱过自己父亲的爱妾吗?” “不!她是我的女人,是我把她送到父亲那儿做密探的。不是父亲!他是我的仇敌!因为我是这么想的……” “您说您这么想,是指……” “不!我现在也是这么想,道三是我亲生父亲土岐赖艺的仇敌。” 他急促地说完之后,就趴在小寿江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啊!您到底怎么啦?主公!” “小寿江,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啊!听见甚么……” “阿胜在那儿边哭边说着……竟然被自己所爱的人送到他父亲那儿为妾。对于这种男人……她怨恨这种男人。然而,他是我亲生的父亲道三啊!” “主公!” “小寿江,拿酒来!酒!我想喝酒!” 然而,她却没有离开义龙。 因为今天的义龙不同于往常,令她感到害怕。她把自己的脸埋入了他那巨大的躯体里。 “叫鹿野小姐来吧!我一个人感到好害怕。” “鹿野!鹿野……” “啊!主公,您的声音怎么那么急促呢?您是不是感冒了?” “我不是感冒。小寿江,我得了绝症!” “是!是!这件事我很清楚。” “不!我是真的得了绝症啊!我没有骗你!” “好!别再开玩笑了……我明白了。啊!鹿野小姐来了。” 小寿江总算离开了他的身边。 “鹿野小姐,馆主想要喝酒,我们俩去替他备酒吧!” “不用两个人去,鹿野还要做别?的事。” “好吧!那么我就赶快去……” “赶快去!快去拿酒来!” 义龙非常急躁地催促着小寿江,小寿江也有点儿害怕地迅速离去。这时,义龙对鹿野说道:“去年的年底,有交给小纳户的手文库,你还记得吗?” “是……那个镶有青色贝壳类似秋草模样的古旧手文库,对不对……”藏书网 “是啊!正是。你快去拿来给我,但是,你不要打开来看。” “我明白了。” 比起小寿江,鹿野是显得较为健康的美女,在灯火之下,有时会令他觉得她很像浓姬的母亲明智夫人。 最近,比较得义龙宠爱的,不是这个女子,而是小寿江。 当他一个人独处时,就会觉得全身像是虚空似的毫无力气…… 恨啊!为甚么我会这么恨呢?总之,我是痛恨信长的。当时他与父亲道三在富田的御堂时,我恨他;他出阵于长良川时,我也恨他;今天他讨伐今川义元,叫我更是恨他。 然而,这个信长又玩弄了他所派去的刺客,使得他的计划没有成功。相反的,又使得他们几乎要反过来拔了他的骨头似的。 (不能原谅!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与信长妥协。)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义龙!” 义龙喃喃自语着。 “——我的身体再过不久就会慢慢地腐烂。” “——而在我还没有腐烂之前,一定要讨伐信长。” “——然而,这有可能吗?信长已经买下了新的武器,而且还朝着美浓攻来了呢!” “但是在我的身体腐烂之前,一定要讨伐他,我一定要讨伐他!那只狐狸,那个大笨蛋……” “主公!酒拿来了。” 正当他泄恨之际,小寿江心有所惧地拿出了酒瓶。 “手文库拿来了,我就放在这里。” 鹿野也从左边来了。 义龙拿起了杯子,眼睛望着手文库的方向。 上面的青贝壳几乎都已经掉落,可以见到底部。 他一口气将酒饮尽。三十五岁的义龙,突然大笑出声。 “小寿江、鹿野!” “是……是的。” “你们两个都是我抱过的人,我还不算老喔!” 她俩突然吓了一跳,彼此对瞄了一眼,然而,都无法拒绝他的拥抱。 “哇!我有感觉!” “甚么?您在说甚么?” “我确定我有感觉,这边是鹿野柔软的乳房,而这边就是小寿江柔细的腰,我还闻到了你们的发香呢!” “您……到底怎么了?主公。” “我绝对不输给信长。好!今晚我要一次同时爱你们两人,我要试试我的精力如何,让我试试看吧!鹿野。” “是……是的。” “小寿江!” “怎么样?你的眼睛怎么看起来那么可怕呢……” “我是强壮的!我的身体还不输给年轻人。你们看!你们摸摸看!这个胸,这个胸膛!哈哈哈……我怎么可能会输呢?我绝对不输他们的。哈哈哈……” 说完之后,义龙用尽手腕力量,疯狂地拥吻着她们。 秘药的效果 此刻,瑞龙寺的钟声响起,时间正是午夜的十二点。 四周一片宁静,连老鼠的声音都听不到。风雨也停了,在义龙疯狂的爱抚下,小寿江与鹿野两人就像死人似的睡在隔壁的房间了。 义龙从纯白色的寝具上站了起来,先喝了一杯放在枕边的水。 喝完之后,又开始抚摸那毫无感觉的四肢及颈部。突然,他又看着放在床边的手文库。 这就是刚才鹿野从小纳户拿来的古老的青贝手文库。 这是他小时候还和道三住在一起时,道三所给他的。直到去年为止,这还是为义龙所爱用,然而由于有两、三个青贝壳已脱落,所以他就把它放在小纳户里。 “备中曾经说……” 在这手文库里有我义龙出生的秘密,道三他到底承认了甚么呢?……义龙内心充满了好奇,他非得去打开手文库不可,于是他站了起来。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大事啊! 自以为是土岐的后代而一直诅咒道三的义龙,以报父仇为目的,全心投入,终于把道三给杀死了。 他不认为道三是他的亲人,他把自己的小妾送到道三那里去当密探,而让道三钟爱她。 “但是,备中说……道三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听到这里,的确会叫人大吃一惊地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在义龙的眼中看来,道三的头脑是不同于一般人的。他十一岁就在叡山学佛法,而后不知何故又下山来卖油,然后学习枪法、研究洋枪、军学、天文、武艺、医术、经济,只要值得学习的东西他都学尽了,而且自称是日本极恶之人。后来他也终于杀了主君,夺取美浓一国,他就是这么样的一号人物。 然而,这位道三的确对义龙非常好。 就如日根野备中所说的,像道三这种大奸人物,岂会不知道义龙有谋叛之心呢? 然而,道三毕竟还是没有杀了义龙。 假如他真的是土岐赖艺的孩子,那么自称为蝮的人,又为甚么要犹豫,在他幼小的时候就可以一刀把他刺死的啊…… “这么说来……我……或许就是……” 义龙也开始迷惑了,他终于伸手去拿那古老的手文库。 “道三真的是我的父亲……这种事情能让它发生吗?” 这么说着,他也开始怀念五年前道三还在世的日子。 “——六尺五寸殿下的病,怎么样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集合大家的智慧来医治他的病。” 每当面对他的时候,总是辱骂着他,这位自称是日本极恶之人,虽然有着一股傲气,但在他的心底或许有着男人对这世间的情爱吧! 他不杀义龙就是最好的证据。备中也说过,如果真要杀您,机会多的是…… 义龙拿起了手文库,又回到了寝具上。他感到非常害怕。 (到底会发现甚么呢?……) 虽然这都是为自己所使用,但是义龙却对手文库里面的记载不屑一顾,他认为里面都是一些纸屑,没甚么值得一看的东西。 他掀起盖子。眼前所看到的,尽是一些熟悉的纸片,其中还留有三、四个小黄金。 “没有甚么……只有盒子啊!” 当他这么说时,空突想到“底下”?于是他歪着头摸着箱底,中间好像有黑色的纸贴着,摸着摸着,那东西就浮了起来。 “啊!找到了!” 他拿起了那东西,把纸撕破之后,从中间出现包以红锦布的东西。 义龙双手颤抖地将它打开来。里面到底包着甚么?……他拿起灯看着表面上所写的文字。这时他用力地吐了口气。 这真的是具有道三的风格与气魄..的笔迹啊! “——为我的儿子义龙,道三处方癞病的秘药。” 上面只写着这几个文字。他急忙地打开来看,赫然发现有五颗药丸。 看了之后,义龙不禁泪流满面…… “为了我的孩子义龙……” 由这几个字可以充分表现,这位骄傲的毒舌家,他所表现出来的亲情却是非常的简洁,就如那八个字……他精通医药,以前还常常教那些医生呢!而这个道三,原来是在秘密地制作癞病的秘药…… (这就是那极恶之人对自己骨肉的亲情表现……) 想到这里,义龙忘了自己杀父之事,而只想把药往自己的嘴里送。 道三为自己装病的事所蒙骗,而避开别人的bbr>.99lib.耳目,暗自地制造秘药。想到这里,义龙如鲠在喉般的难过。 (我不但骗了他……还增加他的痛苦……) 他把灯拿过来,照着道三所炼制好的药,药的表面呈斑猫色的一种固体,而在那点点的青贝上面,微微反着光,红绿交杂,可以说是一种相当神秘的配合。 这一定是利用几百种药草和药物所提炼成的。 “——我的医术与药学是天下第一,没有我治不好的病。然而只有一种是无药可救的,那就是笨蛋,只有笨蛋是无药可救。”这是以前道三常说的话,而这些话似乎在义龙的耳边回荡。 “——没有我治不好的病……” 这是道三的自信,也是他送给儿子的秘药……因为他对于儿子的装病信以为真,所以这也是他倾尽全力所炼成的药材,然而却被儿子在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了它…… (这不是偶然……而是由于神秘的亲情所导致的结果。) 当他想到这里时,眼睛突然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信长……你这家伙,今天我终于发现了这秘药,一旦我服用之后,那么对于你信长也就没甚么好怕的了……这个秘药是要我鼓起勇气,只要我恢复了健康,一定可以对付你信长的……) 这么说的同时,突然从背后袭来一股寒气,义龙不经意地回过头去。 “啊!道三!”他突然出声,双膝跪地。 在那画有雪景的屏风背后,似乎站着幽灵。 这幽灵有时看起来像是喜平次,有时候又像是阿胜、明智夫人,但是今晚看起来却像是道三。 “道三殿下!” 义龙突然双手伸向前,在空中猛抓着。 “啊!不能叫道三……应该要称父亲……父亲大人……” 他很快地推开了棉被,往右边的榻榻米前去想要吸取地上的水,这时,水却反射出如青磁般的光辉。 义龙伸出双手,拚命地想要抓住那东西。 如此一来,由于满口都是水,于是他急忙地将药丸往嘴里送。 突然,他感到舌头有着一种苦味,口里也开始燃烧,他就这般地将药吞了下去。 “好了……我的绝症就要好了。只要我的病好了,又何必畏惧信长这家伙呢……” 他终于笑了。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从头、喉咙、胃、腹部到脚,都有如被火烧灼了一般。 “这个……” 这时他的脸、眼睛、耳朵、鼻子都已泛紫。 “嗯……喔!” 他抓起了短裤,站了起来,两手往前抓,却扑了个空。他的双眼逐渐地模糊,气也喘不过来。灯前的被子、寝具、手文库,几乎都从他的眼前消失了。现在的他仿如置身火坑一般。 “好苦……好苦……我好痛苦呀……” 义龙非常痛苦地嘶喊着,并且开始呕吐了。 是血,那是红色的血,血有如火花似地散在白色的寝具上。 “苦……苦……我好痛苦!” 他的呐喊声终于惊醒了睡梦中的小寿江和鹿野。她们急忙地起身。 “主公!您怎么啦?” “主公……” 然而,由于视线模糊,他的双脚没.t>有踏好,而像螃蟹般地冲了出来。胸口沾满血迹的义龙,伸出双手想要抓住甚么,但是却扑了个空。这时,他那巨人的身躯,终于有如被砍断的巨木般倒了下来。 横死之夜 “主公,您怎么啦?” 义龙在寝所并没有唤人来的习惯。 这时,在义龙身边的两个女子忽然惊叫了一声,然后同时发出了悲鸣。 他所吐出来的血,还有虚空气绝之形相,叫人看了惨不忍睹。他的双眼,似乎飞出了三、四寸,在那青色的榻榻米上,他瞪大双眼,动也不动地望着她们…… (义龙的肉体是死了,但是他的眼睛却让人感觉他依然还活着。) 这实在令人胆颤心惊,难以置信。不!应该说实在是让人不愿意去相信这会是事实。小寿江和鹿野喃喃自语着…… 在两人发出惨叫声的同时—— “哈哈哈……” 突然有笑声从房间传来,然而,这笑声却是发自于死了的义龙口中。他那被血迹染黑的舌头和泛紫的嘴唇拚命地笑着,可以看到他那雪白的牙齿。 “哈哈哈……我终于为自己报仇了,这是我极恶之人道三的报仇方式。我知道你一定会服用的,这是我为你留下的毒药……哈哈哈……你到底还是服了,你这个笨蛋……” 从已死的义龙口中,却说出了道三诅咒的话语,她们两人听夫人吵架的日根野备中,以及义龙的儿子龙兴,在得到消息后,也都立即赶来。他们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这时,值班武士已清理好遗体的周围,并且将医生玄通也请来了。此刻的小寿江和鹿野,面无血色。 总之,这一切都不像是真实的。 刚才还想着要如何讨伐信长的义龙,竟然在三十五岁的壮年带着他那巨大的身躯与世长辞了……而且还是死于父亲所诅咒的毒药下…… “道三先生真是个可怕的人物啊!” 玄通终于忍耐不住而开口说话了。这时,十八岁的龙兴也说道:“玄通,这种事别跟外人说。” “是……是的。” “父亲到底还是土岐的后代……这么说就好了。” 年轻的龙兴已经静下心来,比在旁的备中或玄通显得更有气魄。 由于刚刮过胡子,所以他的表情显得格外清澈。他顺着烛台的火影,从被褥一直望向屋顶,看来有如祖父道三年轻时的模样。 当道三还在叡山静心修练佛道时,还是山中有名的美男子。 “小寿江!”龙兴突然叫着害怕不已的父亲的侍女。 “父亲大人真的是由手文库中取出药来服下的吗?” “是……是的!” “你亲眼看见他取出来服下的吗?” “是……喔!不!是因为在上面留有那张纸,所以我想应该是从这里取出来服用的。” “原来如此。” 龙兴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力地拍着手。 他把刚刚退出的年轻值班侍卫又叫了进来。 “是您叫我们进来的吗?” “三之助,是你摇醒小寿江的吗?” “正是!正是我三木三之助。” “那个时候,小寿江已经昏倒了吗?” “是的!是我摇醒她的。” “当她醒来的时候,就说父亲大人服用了毒药,她是马上这么说的吗?” “是的,她说好可怕,而且她的身体还不停地颤抖着……” “我明白了,你退下。” 说到这里,龙兴突然从怀里取出道三所写的纸包上的纸片,然后来到了烛台边。 龙兴是想再度确认这张纸是不是小寿江所看到的那张纸。 突然,这张纸片烧了起来。 “公子!您为甚么要……” 备中吓了一跳,迫不及待地问着,这时纸片已经烧成灰了。 龙兴马上立起一个膝盖。 “啊!” 他拔起了刀,只见刀光bbr>99lib.闪闪地从右向左划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此刻小寿江的头已经落在榻榻米上,溅满了血迹。 “父亲是病死的,然而现在还不要发丧。” 备中拿出了纸为他擦拭着血刀。 “这个女人,自以为聪明,但是她却忘记了我是道三的孙子。”他这么说。 他认为小寿江可能是织田那方面的间谍,而把道三留下来的处方换成了毒药。 “啊……”就这么一声悲鸣,小寿江的朋友鹿野也倒在榻榻米上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