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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亚之谜》
前言
我的多年好友马歇尔·胡斯是法医学专家,曾为马班公司编辑高度技术性的《重则》一书。
胡斯一生事业多彩多姿,曾在联邦调查局担任多年的密探,也曾在外国为政府从事地下工作,之后又回到明尼苏达州从事法律工作。
胡斯因对法庭审判深感兴趣,宁可放弃高收入的律师业务,而到法庭担任调查员,为了伸张正义,不惜牺牲个人对财富的追求。他经手过多宗误判的杀人案,最后都因他的努力而获得圆满的结局,也因此让我对他的能力与道德勇气肃然起敬。
后来胡斯想要出版法医学方面的书,最后终于与马班公司合作实现这个构想。
不久前,胡斯写信给我,谈到在洛杉矶担任法医的哈柏·米尔斯先生(法律学士、医学博士)。
在胡斯的许可下,我将他信中的一段文字节录在下面,作为本书的前言,我认为这一段对法医学做了很好的诠释。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一般人总以为法医学只与刑事案件有关。这是因为法医学界的名人,往往在办过某桩轰动一时的杀人案后,才一夕成名。99lib?
其实,法医学在民事案件中的应用更为广泛。根据美国医学会与美国律师公会的估计,现今的诉讼案件中,百分之七十五到八十会因医学而影响其判决。譬如说受害人声称因车祸导致肩部动弹不得,但究竟是否因车祸而引起,以及伤势究竟有多严重,便有赖对医学有专精知识的医生与律师来判定,最后他们还必须经过一番精打细算,以决定被告或保险公司应赔偿的金额。九九藏书
米尔斯先生正是新一代的医法学或称法医学的专家,同时拥有法学与医学的双料学位,对于可赔偿性伤害的案件,最能发挥贡献。藏书网
米尔斯先生的工作包括对人身伤害案件的评估与兴讼,这类案件种类繁多,诸如医疗不当引起纠纷;因车祸引起头部伤害;也有的是椎间盘滑脱或断裂,即所谓的颈部扭伤;也有的是可依工作赔偿法来办理的职业伤害,其他还有很多案例,可说不胜枚举。藏书网
我与米尔斯的父亲素未谋面,多年来他一直被公认为美国的环境医学泰斗,常应外国政府邀请,去评估别国的气候对人民健康的影响。
我想胡斯的这段话,对法医学做了很周详的描述。
在过去十年来,法医学已变得日益重要,然而,不但一般人不了解其重要性,甚至很多医生都不甚了然。
基于我对胡斯的了解,我确知他会对米尔斯博士推崇备至,这也表示米尔斯博士在法医学界确实享有崇高的地位,因此我决定将本书呈献给——
法律学士兼医学博士哈柏·米尔斯
艾尔·史丹利·贾德诺
第一章
佩利·梅森和秘书戴拉·史翠特在麦迪森先生开的城中划时代餐厅吃午餐。
梅森正和戴拉说着话,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影子,抬头一看,才知道是餐厅主人凯西·麦迪森正微笑看着他。
“梅森先生,菜还可以吗?”麦迪森问。
“很好啊。”梅森说。“你的菜一向很好。”
“服务怎么样?”
“非常好。”
麦迪森向后瞄了一眼,低声说:“我是说,后面那个服务生做得怎么样?”
梅森有点莫名其妙了。“很好啊。”
麦迪森说:“我会这样问,是因为我发现第二个服务生向第一个买走你这一桌。”
“什么意思?”梅森问。
“你没发现吗?”麦迪森说。“拿刀叉、奶油、水和菜单给你的服务生,与后来点菜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我没注意,”梅森说。“我正在和戴拉说话。”
“原来如此,”麦迪森说。“我很不喜欢打扰你们,我们实在不鼓励这种买桌的行为。”
“什么是买桌?”梅森问。
“有些餐厅有这种习俗。”麦迪森说。“一般是由班长指定某个服务生负责某一桌,但如果客人小费给得大方,就可能有别的服务生想买走这一桌。譬如说有一个客人固定会给百分之二十的小费,他的消费超过五元时,就..表示至少有一元的小费,有意买桌的服务生可能会出价五角。卖的那一个既可以赚五角,又可以歇歇脚。买的人多做点工作,一样有钱赚。愈缺钱的人愈会买桌。”
“那表示我小费给得很大方罗?”梅森问。
“你一向很大方的。服务好的话,你通常会给百分之二十五的小费,有时甚至更多。但我觉得琪特好像不光是为了小费,所以我才会来问你.。”
“什么意思?”
“如果她是要向你请教法律问题的话,尽管告诉我好了。你知道,医生和律师是比较特别的,总是有人想要免费获得服务。”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梅森说。
“因为琪特是新来的,我想了解她有什么心事。”
“她的名字叫琪特?”梅森问。
“全名是凯瑟琳·艾莉思。大家都叫她琪特。她来没多久,以前不是干这一行的。”
“好吧,谢谢你的警告。”梅森说。
“佩利,这不只是警告。如果她对你有什么要求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好吗?”
梅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几秒钟,突然微微一笑说:“不好。”
“你不愿意?”
“.99lib.不愿意。”梅森说。“我不喜欢打小报告。谢谢你警告我,所谓有备则无患。至于琪特有没有向我请教法律问题,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好吧,”麦迪森说。“不过我会从旁观察。她来了。”
凯瑟琳端来两份腌牛肉三明治、一杯牛奶、一杯咖啡。麦迪森若无其事地走开。
凯瑟琳把餐点放下后问戴拉:“请问要加奶精和糖吗?”
戴拉摇摇头说:“我喝纯咖啡。”
凯瑟琳将梅森面前的牛奶和杯子摆好,将整个桌子巡视一遍后问:“两位还需要什么吗?”
“不要了。”梅森说。
但凯瑟琳还犹豫着不肯走。
戴拉有意地看梅森一眼,又回头看到厨房那边麦迪森正两臂交叉站着。表面上他是在巡视整间餐厅,其实是在监视凯瑟琳。
“这样就可以了。”梅森说。
凯瑟琳喃喃说句“谢谢”,转身离去。
梅森对戴拉说:“你看怎么样?”
“她显然有话要讲,”戴拉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可能是她知道麦迪森在藏书网后面虎视眈眈,所以不敢讲。”梅森说。
梅森将芥末酱递给戴拉,然后自己洒了很多在腌牛肉上。
“你有没有带我的名片出来?”梅森问。
戴拉点点头,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做什么?”
梅森笑笑说:“我心血来潮,想做一件事。从桌 4e0b." >下递名片给我吧。”
梅森偷偷地在名片上写着:“我平常的谘商费用是十元,盘子底下的十一元是小费。”然后梅森偷偷从口袋里拿出十一元,连同名片塞在放三明治的椭圆盘子底下。
戴拉在一旁看得甚是有趣。
“说不定她要的不是这个。”戴拉说。“也许她只是想请你签个名。”
“那她还是拿到我的签名了。”梅森说。“这下律师公会可以告我强拉客户啦。”两人大笑起来。接着继续吃午餐,三明治才刚吃完,凯瑟琳又来了。
“请问两位还需要什么吗?”
“不需要了。”梅森说。
凯瑟琳假装在帐单上写些什么,梅森注意到上面其实都已经写好了。
“梅森先生,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凯瑟琳问。
“可以,”梅森说。“但要在我的办公室。”说完立刻站起来,并去拉戴拉的椅子,同时对凯瑟琳露出和善的微笑。
凯瑟琳满脸沮丧地说:“噢。”便把帐单交给梅森。
梅森说:“小费在盘子底下。”
“谢谢您。”凯瑟琳冷冷地回答。
梅森握住戴拉的手肘,走到柜台去付帐。
戴拉回头看了看。
“她有没有很生气?”梅森问。
“很沮丧。”戴拉说。“嘿,她在看盘子底下了。”
“有没有什么反应?”梅森问。
“看不到,”戴拉说。“她背向我们。”
梅森说:“麦迪森如果在监视凯瑟琳的话,现在该可以放心了。那个服务生叫什么名字?”
“凯瑟琳·艾莉思,”戴拉说。“我记下来了。”
“她如果真的到我们办公室来的话,告诉我一下。”
“你要见她?”戴拉问。
“我很乐意见她,”梅森说。“记住向她收费十元。”
第二章
隔日早上十点过不久,戴拉接到外面接线生的电话后,对梅森说:“艾莉思小姐来了。”
“艾莉思?”梅森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
“凯瑟琳·艾莉思,就是那个服务生啊!”
“哦,是她。”梅森笑着说。“带她进来吧。”
戴拉走出去,一会儿便带进来容貌艳丽的凯瑟琳·艾莉思。
“梅森先生,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你实在太善解人意了。”
梅森笑一笑。“小费还够吧?”
凯瑟琳将十元交给戴拉,说:“我现在就把顾问费交给你的秘书。你的处理方式真是让我感恩不尽。麦迪森先生一定以为我要麻烦你……你那样处理是最理想的。”
梅森说:“请坐,艾莉思小姐。你有什么麻烦吗?”
“是我的姑姑苏菲亚。”
“她怎么了?”梅森问。
“她很神秘。”
“很多女人都很神秘,”梅森说。“不过你既会来找律师,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害怕?”
“也不是害怕,是担心。”
“你先把整件事大略说一下吧。”
她说:“我今年二十二岁,家在东部,半年前父母亲在一次车祸中丧生。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姑姑一次,但每个月我都会写给她两封信,内容大都是关于生活上的情形。”
“你原来在做什么?”梅森问。
“念书。我父亲很会赚钱,也很会花钱。我一直想要当律师,因此父亲要我去念法律。父亲去世时,我正在大学念法律。父亲的死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了,但家里的财务状况却让我更震惊。以一般的标准来看,我父亲的收入算是很丰硕的,但是他一死,财源全断绝了。房子有两个顺位贷款,新车也有贷款,家里所有东西都是分期付款的。这就是我父亲的生活方式,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父亲是卖房地产的,口才好得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但他不仅仅是一拿到佣金就花掉,根本是客户一签约,他就开始借钱了。总之,我马上就发现我根本是一文不名。”
“你母亲都没存钱吗?”梅森问。
凯瑟琳摇摇头。“母亲对父亲崇拜得不得了。她相信父亲的判断都是正确的,因此大小事情都由我父亲做主。的确,我父亲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有投保。他不信保险那一套。他认为只要大家和平共处,就天下太平了。梅森先生,我想我离题太远了。”
“言归正传,”梅森说。“我猜你姑姑苏菲亚要你去和她住,而你也答应了。”
凯瑟琳点点头。
“你为什么愿意?”梅森问。“我觉得你既然要开始工作,应该会想留在家乡,找同年纪的女孩合租房子……”
她摇摇头打断他,说:“梅森先生,我根本无法面对我的朋友。父亲一向对我很大方。我不但有零用钱,还有自己的车子,金钱方面从来都不必烦恼,和我那些姐妹淘出去,常常都是我请客的。我不能忍受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过几年,这些事可能都变得微不足道,但在当时对我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更重要的是,我不要别人可怜我。譬如说,如果我去当服务生,我的姐妹淘会因为可怜我,对我特别眷顾,给的小费也特别多,那我真会受不了的。”
“为什么要当服务生?”梅森问。
“因为我别无选择,”她说。“我曾想找别的工作。如果我再等久一点,或许可以找到好一点的工作,但我不仅毫无工作经验,甚至也没找过工作。我很怕说错话出丑。后来苏菲亚姑姑要我去和她住,她说至少住一阵子再说。她一个人很孤单,家里又有两间空房间,她说她很希望我去和她同住。”
“所以你就来了?”梅森问。
凯瑟琳点点头。
“你来的时候有打算要工作吗?”
“没有。我们一直以为苏菲亚姑姑过得不错。以前也确实是这样,不过她也有一段伤心的往事,而且财务状况似乎不太好。”
“说下去。”梅森兴趣愈来愈浓了。“后来怎样?”
“我就搬来和苏菲亚姑姑一起住了。我想我可以半工半渎,或先工作一年存点钱,再念完大学。我也不必虚伪地隐瞒你,其实我那时是希望苏菲亚姑姑会资助我念大学。”
“她没有资助你吗?”梅森问。
“没有。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来找我,是为了你姑姑的事吗?”梅森问。
“可以这么说。”
“她怎么了?”
“说来话长,”她说。“而且?实在不容易说清楚,我就拣重点说一下吧。她是我父亲的妹妹,是个职业妇女。我们一直以为她过得不错。我想应该也是。她的房子和财产,在我看来是很丰裕了。大概两年前,一个叫杰洛·艾伍德的人走进她的生命,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太名誉的事。艾伍德结过婚,但已和他太太柏妮丝分开。原谅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太太是个贱女人,冷酷无情,占有欲又强,刚好印证了一句话——下贱的女人比地狱的火焰还可怕。艾伍德和他太太分开后,给她一笔钱去内华达州,然后和她离婚。后来艾伍德认识了苏菲亚姑姑,想和她结婚,便要求柏妮丝将离婚证书给他。但柏妮丝一再拖延,艾伍德和苏菲亚姑姑便跑到墨西哥去,说是在那里结婚了,但实际上一定没办什么正式仪式。我想艾伍德是那种很会投机的人。他和柏妮丝原住在棕榈泉,办公室和住家合而为一,他常常去那里,那也是他唯一没有转让给柏妮丝的房子。有一次周末,艾伍德去棕榈泉处理一些事情,他预计在那里住几天。当时天气开始回暖,他去一个俱乐部打高尔夫球时,不幸因天气太热而猝死。俱乐部的资料登记他太太是柏妮丝,她又刚好住在当地,俱乐部的人很快就查出她的电话,通知她艾伍德的死讯。柏妮丝立刻跑去球场处理尸体,安排丧葬事宜,然后便搬进棕榈泉的房子,把有价值的东西全部拿走。苏菲亚姑姑完全被蒙在鼓里,后来因为艾伍德一直没打电话给她,她一着急,打到棕榈泉的房子,接电话的人是柏妮丝,她才知道艾伍德已经死了。柏妮丝说一切她都已安排妥当,为了顾及面子,她希望苏菲亚姑姑不要去参加葬礼。”
“那他们没有真的离婚罗?”梅森问。
“显然没有。柏 59ae." >妮丝告诉艾伍德,说她要去内华达州办理离婚,但显然她根本没办。”
“财产也没处理吗?”梅森问。
“当然有,但都是口头处理而已。因为几乎所有财产都在柏妮丝名下,艾伍德几乎是一无所有,他是打算从头来过。苏菲亚姑姑告诉他不必管财产的事,她要帮他东山再起。后来她几乎把所有的钱都交给艾伍德。”
“她还可能拿回来吗?”梅森问。
“现在艾伍德死了,柏妮丝是他的遗孀,当然拿不回来.99lib?
了。当初苏菲亚姑姑根本是无条件把钱送给艾伍德,他拿去投资,完全是用他自己的名字。后来每当有人问起他们结婚的事时,苏菲亚姑姑总是闪烁其词。我想,在他们谈论婚嫁时,艾伍德已开始怀疑柏妮丝根本没有去办离婚。他如果和我姑姑结婚,柏妮丝一定会去告他犯重婚罪,他当然不敢造次。我想他是故意和苏菲亚姑姑去一趟墨西哥,回来好告诉朋友他们已经结婚了,大家也都信以为真。但是每次我问起他们结婚的事,苏菲亚姑姑老是支支吾吾的。后来她自己告诉我,他们的婚姻可能无效。所以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有结婚。”
“在这种情况下,”梅森说。“只要有证据显示你姑姑和艾伍德是合伙的关系,她就可以拿到艾伍德死亡时名下财产的一半。这当然牵涉到一些麻烦的法律程序,不过主要还是要看当初钱是怎么转移的,是赠送、合资,还是怎么样。这方面你清楚吗?”
“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了,”她说。“苏菲亚姑姑不想和柏妮丝有任何瓜葛。她说:‘钱柏妮丝尽bbr>管留着好了,钱又不能买到快乐。’她觉得柏妮丝只是一个贪婪、冷血、眼中只有钱的寄生虫,如果她真的那么爱钱,那就统统给她好了。”
“那你姑姑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就是我要和你谈的原因之一。”
“说详细一点。”梅森说。
“我搬来这里之后,从我姑姑口中得知,她把所有现金都给了艾伍德,他死了之后,她几乎一无所有。我本来很希望姑姑会让我回去念大学的,但她一直没提,我也不想说什么。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老实说,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住在姑姑家,但是要搬出来,我一定要找份工作,自己独立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梅森问。
“很神秘的事,”她说。“让我又担心又害怕。”
“说下去。”梅森说。
“从某方面来说,苏菲亚姑姑是我所见过最邪恶的人。”
“你是指她对待你的方式吗?”梅森问。
“对待我和对待别人都一样。她只供我吃住,其他什么都没有。我就只有随身带来的几件衣服,又没有交通工具,根本不可能继续念大学。换句话说,除非另有外援,否则我是别想再念书了。”
“说下去。”梅森说。
“刚开始,我以为苏菲亚姑姑过得很不错。房子宽敞、舒适,还请了一个园丁呢。不过家事她自己做,她说佣人一天做不到一个小时的工作。”
“所以你就帮忙做家事?”梅森问。
凯瑟琳点点头。
“然后呢?”梅森问。
“后来我差点没饿死。”
“为什么?”
“苏菲亚姑姑常会研究报纸上的特价广告。如果在这家店买一磅牛油可以省三分钱,在另一家买一磅腌肉可以省五分钱,那她就愿意在同一天跑好几个地方。而且一餐吃的和鸟食差不多,我几乎从来没有吃饱过。”
“所以你决定去工作?”梅森问。
“我决定去工作,是因为这样一来,午餐就可以在外面吃,每天至少可以好好吃一顿。”
“说下去。”梅森说。
“但我在这里碰到和在家乡同样的问题。我虽然受过正统教育,却完全没有工作经验。”
“多数女孩在找第一份工作时,都会捏造一些经验。”梅森凝视着她。
“我不喜欢说谎,梅森先生。”
“于是,你找工作时就老老实实说你没经验?”
她点点头。
“说下去。”梅森说。
“结果,刚开始时不太顺利。我告诉雇主说,我愿意边做边学,但薪水必须足够负担交通、午餐和日常开支。女孩子家总还要打扮打扮,这些都要花钱的。”
梅森点点头。
“所以我才会在麦迪森的餐厅当服务生。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不过现在还不是做得很熟,我也不懂得怎样去争取比较多的小费,但我还是尽力做好工作,并且力求表现。当然,最棒的是餐厅供应午餐,而且爱吃多少就吃多少,刚来做的时候,我还真的很能吃。我真的一辈子都没这么饿过。”
“麦迪森对你还满意吗?”梅森问。
“我想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领班人倒不错,但我觉得他好像对我有意思,恐怕以后会影响到我的工作,不过目前一切都还不错。”
“这类职业风险,律师也帮不上什么99lib?忙,”梅森眼睛闪烁了一下。“艾莉思小姐,你为什么找上我?”
“其实也是临时起意的。”她说。“昨天你和史翠特小姐到餐厅来,同事告诉我,你就是那位名律师,所以我……我以七角五分买下你那一桌。”
“当时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打算怎么做,不过我知道有人去向麦迪森先生打小报告,之后他就一直在监视我。我想,服务生也不应该拿私人的问题去烦客人。”
梅森点点头。
“没想到你这么善解人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不必客气,”梅森说。“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苏菲亚姑姑是个高明的骗子,可以说她就活在一个大谎言里,这让我很困扰。”
“嗯?”梅森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她会看报上的广告,跑遍各商店去买廉价品,就只为了省下几分菜钱,但问题是,她一路都是搭计程车,还叫司机在外面等她。想想看,光是车钱就不得了。”
梅森眼睛饶有兴趣地闪烁着。“她在其他方面怎样?正不正常?”
“也不太正常,”凯瑟琳说。“她房里有一个柜子,最上层摆了一排帽盒。柜子永远是锁着的……我觉得怪怪的。”
梅森微微一笑。“你感到很好奇,想看看柜子里到底有什么,是不是?”
“我发现她常搭计程车后,就对那个柜子感到非常好奇,平常她都是用弹簧锁锁起来的。你知道,我要帮忙做家事,前几天她不在家,我就进去整理她的房间,结果发现柜子的门没锁。”
“你偷看了吗?”
“我没偷看。我拿着手提式吸尘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其他部分倒没什么,就是那一整排帽盒让我觉得很奇怪,苏菲亚姑姑怎么会收集这么多帽子呢?这时候女孩子本能的好奇心战胜了我,我打开最尾端的盒子来看——里面竟然装满了钱!”
“多少钱?”
“不知道,很多。都是五十元和百元大钞。”
“其他盒子呢?”
“我不知道,我把盒子盖好后就走出来了,然后我把橱柜门关上,没想到弹簧锁就锁上了。梅森先生,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姑姑家可能藏有一大笔钱,万一坏人知道了,只有我们两个女人住在那里……我也为姑姑感到担心,像她这样的存钱法是很有问题的,说不定会逃漏税。如果苏菲亚姑姑真的很有钱,又不纳税,迟早一定会出事。”
“我想政府对这种老妇人会比较宽贷的,”梅森说。“很多老人……”
“她的情形不一样,她一点都不老,才五十五岁而已,而且看起来很年轻漂亮。看她的脸,你会以为她只有四十几岁,她只是穿得比较老气而已。”
“你怎么知道她搭计程车购物?”梅森问。
“有一次我碰巧也在同一家商店。她看报纸说某家商店的腌肉打折,就特地跑去买;而我刚好搭公车要去那里买电气用品,我在门口看到苏菲亚姑姑从计程车下来,正告诉司机要等她出来。”
“然后你怎么做?”
“我躲到一边等着。苏菲亚姑姑进去十分钟左右才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大概是一磅腌肉,放进计程车里,叫司机开走。车子开动时离我很近,我看到车里还有很多包东西。”
“她自己没有坐计程车走吗?”梅森问。
“没有,她是搭巴士走的,最后也是提着一袋廉价品搭巴士回家的。”
“你来找我谈,就是为了这些原因吗?”梅森问。
她说:“梅森先生,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不希望让苏菲亚姑姑觉得我弃她而去;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也不想继续留在她家。”
“你姑姑为什么会觉得你弃她而去?”梅森问。
“现在她只有一个人了。我父亲是她的哥哥,父亲死后,我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又经历过那么痛苦的事,我很同情她。”
“棕榈泉的房子,后来怎么样了?”梅森突然问。
“柏妮丝住在那里。她以遗孀的身分申请处分权。”
“艾伍德没有留下遗嘱吗?”
“当然有,”凯瑟琳说。“放在棕榈泉的房子里,被柏妮丝烧掉了。”
“艾伍德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没有。柏妮丝和前夫生了一个儿子,叫胡柏·迪翎。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亲人了。而且柏妮丝一心要把所有财产都揽在她的名下。其实那些财产都是艾伍德用我姑姑的钱投资的,柏妮丝却坚称是她和艾伍德共有的。”
“苏菲亚都没有提出异议吗?”
“她像只小老鼠一样,一声也没坑,”凯瑟琳说。“我实在很看不过去。她常常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实际上呢,却过着单调乏味的日子,什么都不肯说,继续住在那栋可怕的两层半鬼屋里。”
“鬼屋?”梅森问。
凯瑟琳低垂眼帘说:“我本来不想说的。”
“我对鬼屋最有兴趣了,”梅森露出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倒想听听你姑姑家住了什么鬼,你是不是晚上听到什么了?呻吟声、哭号声、脚步声,还是……”
“脚步声。”
“什么样的脚步声?”
“不是人走路的声音。”
“那是什么样的声音?”
“走廊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凯瑟琳说。“但是我听到上下楼梯和走过走廊的脚步声,很沉稳的,接着会听到嘘嘘作响的细语声,然后又是脚步声……”
“也许你姑姑有什么神秘的访客。”梅森说。
“也不可能在漆黑的三更半夜啊!我曾经偷偷打开门看,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梅森想了一会儿,说:“凯瑟琳,老实说,我觉得情况很不妙,我认为你最好搬出来。”
“什么时候?”
“马上就搬,”梅森说。“趁现在还不太迟。”
“我要怎么对苏菲亚姑姑说?说我发现她存了一大笔钱……”
“千万别这样说,”梅森说。“只要说你决定搬去和一个同年龄的女孩一起住就好了。”
“但这需要时间,而且我赚的钱可能不够。我们收入的最大来源就是小费,要拿到多一点的小费可是一种艺术。”
梅森说:“这些以后再说,但我希望你现在就搬出来。”
“现在?”
“你几点上班?”
“今天是十一点半到三点半,然后再从五点做到九点。”
“下午休息那么短,你不会回家吧?”
“不会,餐应有休息室让不当班的服务生休息。我们可以躺一下或翘起脚来休息,也可以冲澡,在沙发上打个盹。”
梅森说:“你九点下班后,回家收拾好东西就搬出来。”
“要搬去哪里?我总不能……”
“去住旅馆。总之要赶快搬出来,”梅森说。“住在那里太危险了。那笔钱不但会引起外人的觊觎,万一丢了,你就变成最大的嫌疑犯。你姑姑显然没有你那么坦白。她对你不错,你是欠她一份情,不过我想你也尽到责任了。再说,你总要替自己想想。”
她说:“我原先想请一个侦探跟踪我姑姑,看能不能发现……”
梅森摇摇头。“请侦探一天要五十元,其他费用还要另外算。你负担不起的,而且万一被你姑姑发现……不行,你得马上搬出来!打电话告诉你姑姑,说你另有打算,因此决定今晚就搬。我想你应该没多少行李吧?”
“很少。我离家时,只有身上穿的衣服和一些简单的行李。总共就是两个皮箱和一个皮包。我刻意把行李弄得简便一些,旅行起来比较方便。另外我还有几箱家人的东西,可以用空运,等我收到时,大概就有钱可以付房租了。我决定要让自己习惯过身无长物、一贫如洗的日子。”
梅森说:“尽快搬出来吧。把你姑姑的名字和地址写给史翠特小姐,等你找到旅馆安顿好后,打个电话告诉我。”
“下班时间也可以打给你吗?”
梅森想了一会儿,说:“你打给德瑞克侦探社就可以找到我。侦探社的老板是保罗·德瑞克,他们是帮我做调查的,就在这一栋,和我们同一楼……”
“我走出电梯时有看到招牌,所以我才会灵机一动,想要查清楚苏菲亚姑姑为什么会有那么古怪的行为。”
“算了吧,”梅森说。“既然你已经把问题告诉我,就应该接受我的建议。打电话告诉你姑姑,说你今晚要搬出来,下班后回家收拾行李, 642d." >搭计程车去旅馆。你姑姑住在什么地方?”
凯瑟琳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卡片给梅森。“我应征工作时印的。”
梅森看了看上面的地址。“离你姑姑家大概半哩到一哩,同一条路上就有几家不错的旅馆。你搭公车时应该就会经过。不过别搭巴士,到时候带着行李不方便,何况又是晚上。别一个人站在街上等巴士,还是坐计程车去。你有钱吗?”
“有。”
“你姑姑长什么样子?”梅森随意地问。
“约一百六十公分,五十多岁,但看上去差不多四十五岁,中等身高,身材还不错,铁灰色眼睛,棕色头发,约五十四公斤,打扮起来很漂亮的,但她就是喜欢穿得很老气,说话也是老气横秋。”
“嗯,”梅森说。“安顿好后,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第三章
凯瑟琳走了以后,梅森疑惑地看着戴拉。“你想那个女人到底为什么要看报纸上的特价广告?为了省个三五分钱,却舍得花三、四元去搭计程车?为什么最后又要坐公 8f66." >车回家?”..
戴拉摇摇头。“我想不通。”
梅森说:“我看苏菲亚显然是在玩什么阴险花招。打电话请保罗过来一下。”
“老板,”戴拉说。“你该不是要……”
“不错,”梅森打断她的话。“我们的客户正陷入一件危险的阴谋里。依我看,苏菲亚要凯瑟琳和她住,很可能就是要找个替死鬼。我们的法律制度最大的弊病,简单地说就是无钱莫入衙门。凯瑟琳需要钱才能保障她的安全,问题是她没有,所以我们才要伸出援手。律师本来就有责任保护他的客户。凯瑟琳请不起侦探,我请得起。”
“老板,”戴拉说。“你要凯瑟琳详细描述她姑姑的长相,原来是别有用心。”
梅森笑一笑。“没有秘密可以瞒得过女秘书的,我算是被你看透了。你去叫保罗进来吧。”
戴拉打电话到德瑞克侦探社,几分钟后,便听到德瑞克特有的敲门声。
戴拉开门让他进来。
德瑞克说:“嗨,佩利。嗨,大美人。找我有什么好事?有任务吗?”
“不错,”梅森说。“要跟踪一个人,但一定不能被发现,要是万不得已,跟丢了也没关系。”
“跟踪谁?”
“一个叫苏菲亚·艾伍德的女人。”梅森说。“这是她的地址。”
他把凯瑟琳给他的卡片递给德瑞克。
“是公寓房子吗?”德瑞克问。
“两层半独栋住宅,”梅森说。“房子可能很老旧,那块地可能比房子值钱得多。”
“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五十多岁,脸看起来比较年轻,但穿着老气。中等身材,棕发,约一百六十公分,五十四公斤,眼睛是铁灰色的。我先给你一点讯息,她会从家里出来去搭巴士,坐多久不知道,下车后会换搭计程车,坐计程车到处采购,买完后坐计程车到巴士站,提着买的东西和人家挤公车,然后下车走路回家。”
“神经病。”德瑞克说。
“一点也没错。”梅森说。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梅森说。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客户是谁吗?”
“就这件任务而言,我没有客户,”梅森说。“我只是要满足我的好奇心,所以我不希望你花费太凶。但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你好好地跟踪,千万别让对方发现。”
“没问题,”藏书网德瑞克露齿一笑说。“你找对人了。你想那个神经病今天也会出去吗?”
“不会才怪。”梅森说。
“你要我马上行动吗?”
“最好现在就出发。”梅森说。
“没问题,”德瑞克说。“我刚好有适当人选,几分钟后就上路。”
第四章
下午五点多,梅森的办公室响起德瑞克的敲门声>。
戴拉打开门,梅森说。“嗨,保罗,我们正要下班,今天够累的了。”
“我就知道应该可以赶在下班前找到你,”德瑞克说。“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梅森问。
“关于苏菲亚的事。我的手下发现一件古怪的事,他刚用电话向我报告过,我想最好告诉你一声。”
“你的人从哪里打电话的?”梅森问。
“从车子里,”德瑞克说。“我们有很多车子都装有电话。他的车子就停在苏菲亚家前面。”
“好,”梅森说。“情况怎么样?”
“你猜苏菲亚靠什么生活?”
“她有工作吗?”
“说对了。”德瑞克说。
“做什么?”
“卖铅笔。”
“铅笔?”
“不错,她带着椅垫,身穿黑色罩衫,戴着太阳眼镜,带着一大堆铅笔,固定在艾尔瑞诺街的吉高公司前贩卖。”
“她每天都去吗?”梅森问。
“有时去,有时不去。”
“那家公司没有抗议吗?”梅森问。
“显然没有。吉高公司的一个大股东,要大家别打扰她。”
“她平常都卖多久?”梅森问。
“不太清楚,”德瑞克说。“我的人不想问太多问题,但据说有时候她会卖一整天。有时候则只卖一两个小时。”
“她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梅森问。
“计程车。”
“一个卖铅笔的小贩坐计程车去做生意,别人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她都是坐同一部计程车,”德瑞克说。“据说计程车是包月的,她要去哪里就载她去哪里。”
“有没有查过她的购物习惯?”梅森问。
“有,她到各个市场去买特价品。是坐计程车去的,不过不是每次都坐同一部,至少和她去卖铅笔时坐的不一样。”
“那家吉高公司是做什么的?”
“电子类的现代科技产品,自己生产,同时独家代理进口一家日本工厂的产品……”这时电话铃响了。
戴拉询问似地望着梅森。
梅森耸耸肩说:“就接这最后一通吧。”
这时总机已下班,但戴拉的电话直接与总机连线,她拿起电话说:“梅森办公室,你好……是,我是史翠特小姐……谁?……什么事?……我明白,稍等,我看看还来不来得及,他刚走。”
戴拉以手掩住话筒,对梅森说:“是你的客户凯瑟琳,她说遇到大麻烦了,问你现在要不要接她电话?”
梅森犹豫了一会儿,和德瑞克互望一眼,说:“好吧,我来接。”
梅森拿起桌上的电话。
“梅森先生,”凯瑟琳说。“实在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你,但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能不能来?”
“你在哪里?”梅森问。
“我住的地方,我姑姑家,住址你有。”
“你遇到什么麻烦?”
“我被控窃盗。”
“是谁指控你?你姑姑吗?”
“也不完全是。是一个叫史都华·白仕利的奸诈家伙,他自称是‘我们家的朋友’。这个傲慢的家伙应该……”
“别这样说话。”梅森两眼眯起来。
“白仕利人在这里,他一直怂恿姑姑把我抓起来。这里还有一个侦探……”
“你有没有说什么?”梅森问。
“什么意思?我当然说他们都疯了。我怎么会……”
“你先前告诉我的话有没有说出来?”
“还没有。”
梅森说:“你什么都别做,告诉他们你没偷东西,除此之外什么都别说。也不要回答任何问题,只要说你的律师就快到了,一切由律师回答就好了。懂吗?”
“懂。”
“你姑姑一定是丢了钱吧?”梅森问。
“应该是。”
“是她藏起来的那笔钱吗?”
“哎,说来话长。”
“记住,什么都别说,”梅森说。“也别回答问题。只要说你是无辜的,其他的由我来处理。等我到达那里,你再听我的指示。”
梅森摔下电话,对戴拉点点头说:“我们走吧。”然后打开门,又回头对德瑞克说:“保罗,继续你的任务,我会打电话回来看看有没有新的发展。但先叫你的人别跟了,以免引起注意。戴拉,我们走吧。”
戴拉抓起皮包,外套由梅森帮她拿着,两人大步走出去。戴拉急着追赶梅森的步伐,鞋跟踩得踢踏响。德瑞克则慢条斯理地走在后面。
梅森按了电梯的钮,戴拉说:“老板,她姑姑盒子里的钱若是全丢了,那可是一大笔钱……我们对这个客户到底了解多少?”
“当然,我们并不知道其他帽盒里到底是什么,”梅森说。“我们只能……”
这时电梯到了,门一打开,梅森拉着戴拉走进去,并示意她别说话。
两人急步走到停车场。梅森熟练而流畅地把车开上路,一路赶时间,不久便到达峡谷道北端的那幢两层半大房子。
梅森停好车,自己下车后,帮戴拉开车门,然后两人一起跑上苏菲亚家门口的阶梯。
梅..森才刚按门铃,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肩膀宽阔、一脸霸气的四十余岁男子,他粗声粗气地对他们说:“你们不能进来。”
梅森说:“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佩利·梅森,是凯瑟琳的律师,这是我的秘书史翠特小姐,我要见我的当事人,我相信她现在在里面。”
“你不能进来。”
“谁说的?”
“我说的。”听到声音,宽肩男子让开一边。说话的人是个凶悍的男子,挡在门口,一副一切有他的样子。
“我是史都华·白仕利,”男子说。“是这一家人的朋友,凯瑟琳犯下一桩卑鄙的罪行,我打算为苏菲亚讨回公道。如果你要和你的当事人说话,等她被送到警察局再说吧。”
“你通知警方了吗?”梅森问。
“正在通知。”
“你是警察吗?”
“当然不是,我不是告诉你我的身分了吗?”
梅森突然大声说:“凯瑟琳,出来吧,跟我一起走。”
“她不会跟你走的。”白仕利说。
“你要留住她?”
“是的。”
“用武力吗?”
“必要的话,我会的。站在我后面的立尉陵·佐敦先生,是魔法佐敦公司的私家侦探。他现在正在做调查,等他调查完毕,我们打算请警方来逮捕,或直接将她逮捕送警。”
梅森说:“不管这是你家或苏菲亚的家,我不想强行进入,但我要和我的当事人讲话。”
梅森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看到凯瑟琳跑出来,她说:“梅森先生,我在这里。”
白仕利转身走向凯瑟琳。
梅森扬声说:“白仕利,你若敢动我的当事人一根汗毛,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凯瑟琳,和我们一起走吧。”
“不行。”白仕利说。
佐敦说:“白仕利先生,别紧张,梅森是个很有名的律师。”
“扭断我的脖子?好大的口气。”白仕利说。
梅森笑一笑。“你不妨试试。”
“我们有两个人,”白仕利对佐敦说。“何况你这么魁梧。”
“这可是违法的。”佐敦说。
梅森转向凯瑟琳。“凯瑟琳,走过来吧。要有人想拦你,尽管冲过来,我会帮你的。两位先生,我们来谈法律程序吧,现在有人要行使公民权利,逮捕凯瑟琳吗?”
“我要逮捕她。”白仕利说。
“白仕利先生,别太冲动。”佐敦劝他。
“好吧,”梅森说。“你是公民,你有权利逮捕她,现在你必须把她送到最近的警察局去。凯瑟琳,我陪你去,走吧。”
“等一下,等一下,”佐敦说。“我还没调查完,凯瑟琳一直很不合作。”
“怎么个不合作法?”梅森问。
“她不肯留下指纹。我已经告诉她,等她被警局登记在案后,我们还是拿得到她的指纹。”
“走吧,凯瑟琳,”梅森说。“你还在等什么?”
白仕利上前,好像要挡住她,但被凯瑟琳溜开,跑了出来。
佐敦则只在一旁看着。
“该死,佐敦,”白仕利说。“抓住她!快抓住她!”
梅森搀着凯瑟琳的腰,将她交给戴拉,然后转身面对白仕利和佐敦。
“凯瑟琳现在由我监管。”梅森说。
白仕利恶狠狠地走向门口,大吼说:“不准你把她带走!”
“要不要打赌?”梅森问。
“佐敦,你想想办法啊。该死,你怎么就只会站在那里?”白仕利大吼大叫。
“佐敦先生恐怕不太喜欢他现在的处境。”梅森说。
佐敦退后一步,低声对白仕利说话。
梅森说:“走吧,凯瑟琳。”说完就带着凯瑟琳和戴拉走到停车的地方。
凯瑟琳说:“梅森先生,我不能就这样走掉,我连牙刷都没带……”
“你非走不可,”梅森说。“在这种情况下,牙刷算什么。我看你还带着皮包嘛。”
“是啊,在刚刚的混战中,我一直没忘记我的皮包。”
“刚刚是什么情况?”
“多半是唇枪舌剑。”
“你有没有说什么?”
“就是你教我的那一套。我说我没有偷钱,我是无辜的,他们没有权利质问我,除非律师在场,我绝不回答问题。我翻来覆去就是说这些话。”
“表现得很好。”梅森说。
“她浑身都在发抖呢。”戴拉说着,拥住凯瑟琳。
“我知道,”梅森说。“我们去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吧。”
“去哪里?”凯瑟琳问。“你的办公室吗?”
“那太远了。”梅森说。“我们找家最近的旅馆住,再设法拿你的行李。你今天不用工作吧?”
“今晚不用。我告诉麦迪森先生说我要搬家,所以他让我今晚休息。”
“我们去找旅馆吧,”梅森说。“我记得峡谷道另一边有几家的。”
梅森让戴拉和凯瑟琳都坐前座,他说:“我们三个都坐前面,路上我有话对你们两个说。”
梅森自己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慢慢驶入车流中。
梅森说:“凯瑟琳,我没时间对你详细说,因为他们可能会通知警方,到时候巡逻车就会追过来。身为你的律师,你对我或史翠特小姐,或在史翠特小姐面前对我说的话,我们都会保密。我会要求你保持沉默,是因为我们三个都知道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你因为好奇而偷看你姑姑的橱柜,这是不应该的。你碰了那个盒子,就免不了要惹上麻烦。据你姑姑的说法,到底丢了多少钱?”
“一百元。”
“什么?”梅森惊讶地问。
“一百元。”
“是从那个装满钱的盒子偷走的吗?”
“梅森先生,有件事很奇怪。那个盒子里面现在一毛钱也没有,是空的。”
“其他的盒子呢?”
“都不见了。”
“你姑姑可能丢了几万元呢,她说只丢一百元吗?”
“是的。”
“真够古怪的。”梅森咕哝着。
“白仕利是今天下午来找我姑姑的。姑姑请他和我一起吃晚餐,好像要帮我们介绍似的。后来姑姑回房间去,留下我和他独处大约十到十五分钟,然后就突然听到她大叫说钱被偷了。白仕利上楼去看怎么回事,我也慢慢跟上去。姑姑站在橱柜前,指着空空的架子,一再说:‘我的钱被偷了。’后来白仕利终于让她平静下来。你可以想像当时我有多慌张。”
梅森在路边停车,说:“说下去。”
“白仕利问她丢了多少钱,她立刻说丢了一百元,说她早上才把一百元放进盒子里,现在盒子却是空的。”
“她有没有提到其他的盒子?”
“没有。”
“白仕利怎么说?”
“那个奸诈狡猾的家伙,”凯瑟琳怒气冲冲地说:“他显然从我搬进去住就开始讨厌我了,他也暗示说我先前在家,因此有机会到橱柜里去偷钱。”
“你在家多久?”
“我下午休假,去买一些私人的东西,买了很久。然后回家收拾行李。后来姑姑叫我一起吃晚餐,我说好。”
“后来呢?”
“后来姑姑告诉我,白仕利要来吃晚餐。”
“你以前见过他吗?”
“数面之缘。”
“你对他有多少认识?”
“一无所知。”
“他说他是你们家的朋友。”
“不可能,我父母车祸去世后,我就没有家了。我想我家人不太可能认识他。我父亲没有和人通信的习惯,姑姑和我家也很少往来。我是隔几个星期就会写封信给苏菲亚姑姑,告诉她我的近况,因为我不希望她觉得孤单无依。她回的信很短,但都说很高兴收到我的信,说我的信对她意义重大。她通常写一些生活琐事,譬如说她在收音机听到什么好听的音乐。事实上,她很少谈她自己,不过她并没有提过白仕利这个人。”
“你见过白仕利几次?”梅森问。
“没几次。姑姑上楼后,我们交谈了大约十到十五分钟,我感觉他这个人不太坦白。”
“他有没有说他是做什么的?”
“他说他做生意,有时也做点投资,我觉得他是故意含糊其词。”
“你有没有问他认识你姑姑多久了?”
“没有,我没有问太多私人的问题。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而已。他问我喜不喜欢这里,又说他知道我在工作。我答是,他问我为什么要工作?我说我得养活自己。这句话似乎让他咀嚼了半天,我不知道为什么。”
梅森若有所思地说:“我想白仕利这个人要多了解一下。不过他也可能只是很爱管闲事而已。”
“什么意思?”
梅森说:“他可能发现你姑姑只是表面装穷,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一个人会搭计程车去市场买廉价品,难免会引人做非份之想。你知道,有些人会到国税局密告逃漏税,藉此赚取奖金的。”
“他看起来就像这种人,”凯瑟琳说。“神秘兮兮的,问他私人的事,他马上就转变话题。对了,他问我苏菲亚姑姑菜做得怎样,我说她手艺很好,不过我工作后都在外面吃。我原以为他是要探听菜怎么样,但后来我发现他以前来就吃过一次饭。”
“当晚你姑姑准备了什么特别的菜吗?”
“我不知道。她是去市场买菜后,搭公车回家的。但我不知道她准备了什么菜。”
“平常她都煮什么菜?”
“平常都很寒酸。她大概会买三条香肠,因为我正在成长,需要营养,所以给我两条,她自己吃一条。此外,她顶多再吃面包和罐头蔬菜。我出去工作以前,待在姑姑家的那些夜晚,是我这辈子最常感到饥饿的时间。”
“你姑姑发现钱不见了,大声嚷嚷有人偷了她的钱,”梅森说。“然后呢?”
“这时候白仕利开始怂恿姑姑报警。姑姑说不想让警方插手,白仕利便说他认识一个私家侦探,可以弄到盒子上的指纹。”
“盒子不是都不见了吗?”梅森问。
“只剩一个空盒子丢在地上。”
“然后呢?”
“白仕利打电话给私家侦探。我听到名字是魔法佐敦。我想打电话给你,但一直打不通。后面的事情发生得很快。这个叫佐敦的人来了,他很凶恶,硬要我按指纹给他们,我不肯,我说我要找你来。他们说要报警,我说尽管去报警,接着我便打电话给你,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梅森转进大街后, 4e00." >一直小心地慢慢开,这时看到沃活林旅馆,便停靠过去。他要凯瑟琳去订房间,然后向旅馆经理自我介绍说:“这是我的秘书,戴拉·史翠特。我们要和艾莉思小姐在房里待一会儿。”
“没问题,”经理说。“你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很荣幸能为你服务。”
“谢谢你。”梅森说。
三人走进房间,不太自在地坐下来,梅森说:“凯瑟琳,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对你姑姑的背景已有了一些了解,不过,我想目前还是不要让你知道比较好。反正这件事还会有后续的发展。我想警方迟早会牵扯进来,到时候可能会找你问话,我不希望你说谎,所以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我们的弱点是,你事先已知道盒子里装满了钱,一旦你向警方或任何人承认这一点,对方一定立刻断言钱是你偷的。而你姑姑把钱藏起来,怕人家知道她有多少钱,因此才说只丢了一百元。警方既没有证据,就只能靠推论,但是他们会把你列为嫌疑犯,然后就以为案子可以了结,不必再调查了。因此你不要把你在橱柜中看到的说出去,但我也不希望你说谎。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你必须表明,所有的话都必须是当我在场时由我来说。但这样一定会让别人觉得很可疑,所以我会采用一个比较合乎逻辑的说法,就说你是个纤细敏感的人,家庭很有教养,很少见到生活丑恶的一面,但现在你却99lib?被白仕利和那家侦探社控告偷窃,所以你决定控告他们诽谤。而你之所以不马上提出控诉,以及一再保持沉默,是因为我指示你在尚未决定是否要把你姑姑也列为被告以前,要保持沉默。”
她点点头。
“你想你处理得来吗?”梅森问。
“当然可以。梅森先生,我到底受过一点教育,还不算太笨。反正我就说,事情现在由你处理,你打算提出告诉,但因牵涉到一些技术问题,而且还不知道要不要把我姑姑也列为被告,因此你指示我绝对要保持沉默。”
“真是聪明的女孩。”梅森说。
梅森走到书桌前,找出纸笔,对凯瑟琳说:“写封信给你姑姑。告诉她我是你的律师,你是在受威胁之下离开的,她如果要写信给你,可以由我转交。说你请戴拉去你的房间收拾行李,好带来给你。一次带不完的话,戴拉改天再去一次。但今晚你急需行李。”
“这行得通吗?”凯瑟琳说。“他们会把你赶出来的,根本不会让你……”
“赶出来是不至于,”梅森说。“但有可能不让我们进去,不过我想应该没问题。”
凯瑟琳犹豫了一下,便开始写信,写完交给梅森。“你看可以吗?”
梅森仔细看过一遍,点点头说:“把日期写上。”
凯瑟琳依言照做。
“你吃过晚餐没有?”梅森问。
“没有。”
梅森拿给她二十元。“身上不能没有钱。旅馆里有家餐应,待会儿自己去吃吧。”
“我吃不下。很不舒服,好像肠胃都搅在一块了。”
“不要紧,这是正常反应,”梅森说。“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尽量放轻松。我们一小时左右就回来。”
梅森站起来,对戴拉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去。
梅森一找到电话,立刻打给德瑞克。
“保罗,今天苏菲亚家出了一点事。”梅森说。“我还是告诉你吧,我的当事人被控从苏菲亚家二楼橱柜里的盒子偷钱。现在我需要一些资讯。”
“尽管说吧。”德瑞克说。
“你有没有听过魔法佐敦侦探社?”
“很有名啊,”德瑞克说。“办案能力比一般侦探社高明。”
“高明到可以从帽盒上取下指纹吗?”
“我很怀疑,”德瑞克说。“纸上的指纹很难取,就算用碘薰也不一定能成功。要有实验设备才能试。”
梅森说:“告诉你一点新知识。纽约的麦道公司研究出一种新技术,可以将黑色磁粉轻轻黏附在东西表面,然后将粉吸出,上面的指纹便历历可见,而且不管是硬纸盒、一般纸,甚至卫生纸都可以。”
“真是神乎其技!”德瑞克说。“这我可没听过。我确信佐敦不会这一招。”
“可是他想要我当事人的指纹。”梅森说。
“那只是例行公事,也可能想要让她崩溃,以便早日招认,”德瑞克说。“还有,佐敦这个人有点凶悍。他也担任保镳,据说有时会用点暴力。”
“嗯,我只是要先了解一下,”梅森说。“我可能要告佐敦诽谤,要求赔偿十万元。”
“这我不管,”德瑞克说。“苏菲亚那边,我还要做些什么吗?”
“现在还不要,”梅森说。“叫你的人回家去,然后把帐单寄给我。”
“照办。”德瑞克说完,挂掉电话。
梅森走回车里与戴拉会合。
第五章
开门的是白仕利。
他无法置信似地瞪着梅森和戴拉。
“你们居然敢回来!”他说。
梅森微微一笑。“我们再度光临了。我们要见苏菲亚。”
“苏菲亚现在不见任何人。”
“你能代表她吗?”
“她不见任何人。”
“她并没有告诉你她不见人吧?”
“当然有。”
“那么你可以见到她罗?”
“当然。”
梅森说:“我的秘书戴拉有一封凯瑟琳的信,托她到凯瑟琳的房间拿衣物。”
“她不能进来。”白仕利说。
“我希望听到苏菲亚本人说这句话,”梅森说。“我不认为你有权利代表她。”
“你进来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权利了。”白仕利威吓说。
“你想以武力阻止史翠特小姐进去拿衣服吗?”
“不错。”白仕利似乎准备一搏。
听到声音出来看的佐敦这时上前一步说:“白仕利先生,我有话和你说。”
“等一下再说。”白仕利说。
梅森说:“我的当事人已饱受骚扰与羞辱。你们诬告她,还将她只身驱出家门。现在她要拿她的衣物,如果你们不让我拿,那等于是加重我当事人所受的伤害。反之,则或可视为是减轻其伤害。我想,艾伍德太太应该了解这一点。”
“等一下,等一下。”佐敦说着,将白仕利拉到一旁,两人低声谈了两、三分钟。然后白仕利气冲冲地走进去,佐敦则走了出来。
“梅森先生,你和史翠特小姐可以进来了。”佐敦说。“请你在书房等着,我带史翠特小姐到凯瑟琳的房间,只要确定是凯瑟琳授权的,?99lib?你们什么都可以带走。当然,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们一概不负责任。”
“当然,”梅森说。“凯瑟琳的信在这里。”
佐敦仔细看了几分钟,将信收进口袋里。
“那封信是要给艾伍德太太的。”梅森说。
“我们可以代表她。”佐敦说。“请进。”
“你会愿意让史翠特小姐去拿东西,”梅森说。“表示你已经搜过凯瑟琳的房间了,是吧?”
佐敦笑一笑。“随便你怎么猜吧。”
三人走进去,梅森在书房坐着,佐敦带着戴拉从咯吱作响的老旧回旋梯上楼去。白仕利则不见人影。
一会儿,楼梯响起轻轻的脚步声,走进一个颇有姿色的妇女,梅森立刻站起来。
“你是梅森先生吗?”妇人问。
梅森微微躬身。
“我是苏菲亚·艾伍德。”
“幸会,”梅森说。“由于我们现在立场互异,我又是律师,我想如果你的法定代理人也在场比较好……”
“胡说,”她说。“梅森先生,请坐。我有话和你说。”
“我的身分是凯瑟琳的律师。”梅森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打算要控告我们诽谤,但白仕利做的事情,你可别算在我头上。”
“他不是代表你吗?”梅森问。“这次事件,他不是你的代言人吗?”
“他是想做我的代言人。他建议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现在我决定自己做主。”
“你真的认为凯瑟琳偷了你的钱吗?”梅森问。
“这就是你们律师所谓的诱导性问题了,”她微微一笑说。“我现在不回答这个问题。反正我怎么想并不重要。”
“这当然是要讲究证据的,”梅森说。“每个人的权利都受法律保障,尤其是被别人指控时。”
“老实告诉你,”她说。“我独居很久了,大概因此而比较不容易相信别人,凡事也比较保密。我有一百元放在橱柜架上的帽盒里,橱柜是锁着的。结果有人跑进去偷走了那一百元。一开始我怀疑是白仕利偷的。白仕利当然很气愤,他说,若要偷,凯瑟琳是最有机会的。是他先想到凯瑟琳的。”
“换句话说,他认为凯瑟琳嫌疑最大,便说是她偷的?”梅森问。
“这又是个诱导性的问题,”她说。“我不是很愿意讨论这个问题,但我很想要回我的一百元。对我这样一个妇人来说,一百元可是笔大数目。”
她那锐利的灰眼珠透过钢丝边眼镜盯着梅森,再一次说:“那可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刚好是一百元吗?”梅森问。
“刚刚好是一百元。”
“你存了很久了吗?”梅森问。
“我不想讨论我个人的财务状况,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存了一段时间了。我在银行有个户头,每隔一段时间就存个五块钱,现在已经有一百五十元了。我决定去痛快采购一下,买一些衣服。所以我就去领了一张崭新的一百元。但又不想随身带着这笔钱,所以我把它放在橱柜的帽盒子里,还以为那是最安全的。”
“今天晚上你去找时,钱已经不见了吗?”
“是的。那个盒子被丢在地上……白仕利找的这个侦探要帮我取下盒子上的指纹。他是说要试试看。”
“有几个人动过那个盒子?”梅森问。
“我动过。”
“白仕利上去看时没动过吗?”
“有,他拿起来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还有那个侦探佐敦先生也动过吗?”
“没有。他是用夹子夹的。”
“所以你知道上面一定有白仕利的指纹,是吗?”梅森说。
“是的。”
“这么说,如果证明盒子上有凯瑟琳的指纹,那么对于上面也有白仕利指纹这件事,你就根本不予考虑了?”
“当然,是他把盒子捡起来的,反观凯瑟琳,她根本不应该碰我的橱柜的。”
“反过来看,如果今天把盒子捡起来的人是凯瑟琳,但盒子上却又有白仕利的指纹,你就会认为钱是白仕利偷的了,是吗?”梅森问。
她以锐利的眼神盯视梅森一会儿,笑一笑说:“你们当律师的真喜欢把人搞糊涂。梅森先生,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不想胡乱冤枉人,到目前为止,我也没有控告凯瑟琳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请问,白仕利为什么是你的代理人?”梅森问。
“他不是我的代理人。”
“可是他说是>。”
“是他一厢情愿。我的代理人就是我自己。”
“你认识他很久了吧?”梅森问。
“有一段时间了。”
“一段时间是多久?”
“就是一段时间。”
“一年?”
“没那么久。”
“一个月?”
“也许吧。”
“你只丢了一百元吗?”
“是的。”
“你确定刚好是一百元吗?”梅森又问一次。
“没错。一张全新的百元钞。”
“银行有你提领的纪录吗?”
“当然有。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不喜欢撒谎的。”
这时楼梯又响起脚步声。戴拉先下来,后面跟着佐敦。佐敦提着一个皮箱,戴拉拿着个简便的旅行袋。
戴拉说:“急用的东西我都拿了。化妆品、换洗衣物等等,够几天用的。”
“剩下的东西她随时可以回来拿。”苏菲亚说。
梅森说:“这是我的秘书史翠特小姐;这是艾伍德太太。”
苏菲亚站起来,走到戴拉面前,仔细端详她。“幸会,史翠特小姐。”说着,向戴拉伸出手。
戴拉放下旅行袋和苏菲亚握手。“你好,幸会。我把你想像成很沮丧的样子。”
“我是很沮丧,”苏菲亚说。“但我不希望情绪影响到我的判断力或礼节。史翠特小姐,你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外貌谈吐都很不俗。”
“谢谢你。”戴拉说。
苏菲亚转向梅森。
“梅森先生,”她说。“你是凯瑟琳的律师吗?”
梅森点点头。
“我还不知道凯瑟琳竟认识律师。”
“她认识我。”
“你来此以前,她就认识你了吧?”
“是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段时间了。”
苏菲亚笑了起来。“你很狡猾。现在轮到我问你,一段时间是多久?”
“就是一段时间。”
苏菲亚淡淡地说:“她一有机会打电话,就立刻就打给你。”
“随时都有很多人打电话给我的。”梅森说。
“这我相信。梅森先生,我很了解你的立场,你既是凯瑟琳的律师,如果我和她打官司,你自然是不想和我多谈,但我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指控过凯瑟琳。我只是讲出实情而已。我从银行户头领出一百元,放在橱柜架上的帽盒里。我打开橱柜时,盒子掉在地上,而钱却不翼而飞。另外我要告诉你,白仕利或佐敦的指控都是他们的主意,与我毫不相干。”
“这么说,白仕利不是你的代理人了?他不能代表你罗?”梅森问。
“他当然不是。”
“谢谢你。”梅森说。
苏菲亚微微一笑。“梅森先生,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总之,凯瑟琳的离去与我毫无关系。她随时可以回来拿她的东西。史翠特小姐,你拿的东西够她用几天吧?”
“应该可以。”
“凯瑟琳有工作了,不能没有衣服穿,我认为那份工作应该继续做下去。我的观念是,工作是世界上最好的药物。是我劝她去工作的,可能我多少给了她一些压力。我知道你们一定很急着把行李送去给她。我可以了解她的感受。请告诉她苏菲亚姑姑问候她。”
“我是不是也可以告诉她,你相信钱不是她偷的?”
“不可以!”苏菲亚马上说。“谁有罪或没罪,我都不预下断言。我一向相信事实胜于雄辩。不过我确实没有指控她。没有证据,我不会指控人的。”
“是白仕利去请私家侦探的吗?”梅森问。
“小伙子,如果你要让我上证人席的话,我会为这一点作证的。”苏菲亚两眼闪闪发光。“要对凯瑟琳说的话,我已经请你们转达。现在我要告退了。今天一天已够折腾人的,何况我也不年轻了。”
她微微躬身,微笑着说:“请这边走。”然后领着梅森和戴拉走向门口。
梅森将皮箱放入车里,戴拉说:“你觉得怎样?”
“狡猾得像只狐狸,”梅森说。“真相不难推敲。一定是她把一大笔钱藏在那个橱柜里,后来可能钱被偷走了,或是她觉得凯瑟琳已经知道她把钱藏在那里,她怕凯瑟琳会去向国税局检举,那该怎么办?所以她把钱全部拿走,再到银行去提出一百元,以便留下一个纪录。然后自己把盒子丢到地上,故意大声嚷嚷钱被偷了。”
“你认为不是别人偷走的……譬如说白仕利?”
“真是那样的话,”梅森说。“苏菲亚的表现就不是这样了。一个女人丢了全部财产后,通常一定会马上报警,设法找出窃贼,至少也要找出一部分钱。”
“说不定她会担心国税局的人来找麻烦,因而不敢报案。”戴拉说。
“就算再麻烦,她还是会设法把钱找回来,再和国税局理论的。”梅森说。
“换句话说,你认为苏菲亚是在演戏了?”
“看起来是如此,”梅森说。“当然,前提是凯瑟琳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当事人说谎。”戴拉说。
“的确是。”梅森淡淡地说。
他们开车回旅馆,梅森把他和苏菲亚谈话的经过都告诉了凯瑟琳。
凯瑟琳一边打开行李,一边很注意地凝听。
突然她转身对戴拉说:“你有没有看到一件方格裙,和一件粉红色衬衫挂在一起?”
“你要穿那一套吗?”戴拉说。“我应该带过来的,是不是?”
“我是这么希望的。我本想打电话告诉你,后来想还是不要比较好。我……本来明天要穿的。算了,穿别件好了,我本来还想穿那双鳄鱼皮鞋,那是我平常工作穿的……算了,我就穿现在这双黑皮鞋好了。”
“记住,苏菲亚本人是很和气。”梅森说。“她说,剩下的衣物你随时可以回去拿。不过,我觉得你回去时最好有个见证人。因此最好有人陪你回去。德瑞克侦探社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你要找我,随时打电话到那里都找得到。现在暂时忘掉一切,先睡一觉吧。”
“我试着睡睡看,”凯瑟琳说。“今天发生的事很难忘掉。”
“尽量把它藏书网忘记,”梅森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和我保持联络。”
梅森转身对戴拉点点头。
第六章
翌日将近中午时,梅森办公室响起了德瑞克特有的敲门声。
戴拉开门让他进来,德瑞克说:“佩利,有几件事要向你报告藏书网,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
“什么事?”梅森问。
“第一件事,”德瑞克说。“苏菲亚说的是实话。她在日落国家银行有个户头,每个月存五元,最近她领了一百元,还要求要全新的百元钞。”
梅森皱皱眉。
德瑞克说:“看起来彷佛丢钱的事是她策划的,而且丢掉多少是由她控制的。”
“这是一种可能的解释,”梅森说。“你说另外还有什么事?”
“其实可能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我自己的偏见而已,”德瑞克说。“我和吉高公司的接待员谈过。”
“说下去。”梅森说。
“卖铅笔的并非每天都同一个人。”德瑞克说。
梅森突然坐起来。“什么!”
“那个接待员这么说的。”德瑞克说。“当然她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我看她是个观察力敏锐的人。她说卖铅笔的妇人总共有两个,长相和穿着都很像,而且都戴深色墨镜,装成瞎子,拿着拐杖一路摸索,也都搭计程车去做生意。但接待小姐一再说她们两人的鞋子泄露了秘密。其中一个右脚拇指底下好像肿起来,鞋子是特制的。另一个则完全正常。所以她戏称她们一个叫跛脚太太,另一个叫好脚太太。”
“她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梅森问。
“她告诉了公司的总机小姐。”
“你有没有和这个总机小姐谈过?”
“没有。他们快要开股东大会了,有些股东想要造反,电话一直打不进去。”
梅森说:“保罗,我要你找个能干的人去吉?99lib?高公司,查出另一个妇人是谁。其中一个我们已经知道了,现在要查另一个的身分。但千万别去问计程车司机,他们可能会说出去。我想这两个妇人可能各自固定由一个计程车司机接送,也可能两人共用一名司机。所以我要你找个机警的侦探,开车跟踪计程车,看他把妇人送回哪里,这样就可以知道第一个妇人住在哪里了……你在笑什么?”
德瑞克说:“这件事已经办好了。”
“什么时候办的?”梅森问。
“大约一个钟头前。”
“干得好,保罗。”
德瑞克说:“我一发现贩卖的妇人有两个,便打电话叫一个侦探开车过去。我叫他等到瞎眼妇人出现便跟踪她。对了,那个和艾伍德太太住在一起的年轻侄女,叫凯瑟琳的,是你的客户吗?”
梅森想了一下说:“凯瑟琳小名叫琪特,是麦迪森城中划时代餐厅的女侍。她是我的客户,但不是你的。所以这方面的费用由我负担,至少目前先由我负担。”
“她很漂亮吗?”德瑞克问。
“没话说。”戴拉说。
德瑞克说:“佩利,我看这个案子不简单,我还是见见你的当事人比较好。”
梅森笑一笑。“保罗,你会见到的,如果有后续发展的话。”
德瑞克离开后,梅森对戴拉说:“打电话到城中划时代餐厅找凯瑟琳。就说有公事要找她谈,如果她不能接电话,请她回电梅森办公室。”
戴拉依言打过去,只听到她说:“我明白,谢谢,麻烦你请她回电梅森办公室……没办法……我懂……谢谢。”
戴拉放下电话,转向梅森说:“她正在当班。他说服务生上班时不准接电话,也不能留藏书网话。”
梅森说:“这样吧,戴拉,我们去那里吃午饭,叫领班指定凯瑟琳到我们这一桌,再看看情况怎样。还有,打电话给崔西公司。你知道,就是卖旧车的那个人。告诉他我有个客户需要交通工具,可能一个月内>会买部车,但我希望他先弄部旧车给她开五、六天,以免她老是要搭公车。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等公车是很危险的。”
戴拉点点头说:“这个案子的档案号码是32-24-32。”
“这是什么意思?”梅森问。
戴拉微微一笑说:“我的意思是说,有些人就是比较幸运。”
“哦,”梅森笑着说。“我懂了。你话中有话。”
“不是话中有话,是话中有曲线。”戴拉说。“你要请保罗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梅森犹豫了一下,笑一笑说:“不要了。我们来试试看保罗会不会也到那里吃饭。能不期而遇是最好的。”
“32-24-32,”戴拉边说边拨电话。“我帮你找崔西先生。”
第七章
?99lib.梅森对领班说:“我们要用餐,可以安排到凯瑟琳负责的桌位吗?”
领班犹豫着。“恐怕得等,她负责的桌位都满了。你是佩利·梅森吗?”
“不错。”梅森说。
“我知道你是老板的朋友,”领班说。“梅森先生,我来设法安排好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固定几个桌位由一名服务生负责的,这样服务生工作的 8303." >范围才有个限制,否则大家满场走,岂不都撞在一起?你知道我们主要做的是商业午餐,这方面生意也最好,因为很多中午来这里吃饭的人,都希望在一个小时内赶回公司,所以我们也就特别注重服务的效率。”
“我明白,”梅森说。“凯瑟琳的桌位现在全客满吗?”
“是的,最后一个桌位,几分钟前被一个客人订走了。”
“我们等。”梅森说。
“好的。一有空桌,我马上帮你安排,不过可能要等十到十五分钟。”
梅森说:“我们到酒吧坐坐好了。一有位子,你就来通知我们。”
“一定。”领班说。
梅森领先走进酒吧。
“我不喝酒,”戴拉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否则下午我一定会睡倒在打字机上。”
梅森点点头。“我们只是找个地方坐下来等。喝杯柠檬汽水好了。”
“麻烦在我那一杯里偷偷加点糖。”戴拉说。
“两杯都加糖。”梅森说。
他们坐在酒吧里喝柠檬汽水,喝到一半时,听到广播说:“梅森先生,桌位已准备好了。”
戴拉依依不舍地看着汽水,用吸管把樱桃和柳丁片舀起来。
梅森把汽水喝完,伴着戴拉走进餐厅。
领班领他们到一个桌子。
不久,凯瑟琳来了。“你们好!”她说着,把菜单拿给他们。
“干贝很不错,可以试试。”凯瑟琳说。
“那就来两份干贝吧。”梅森说。
戴拉点点头。
凯瑟琳走后,戴拉靠近梅森说:“老板,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譬如什么?”梅森问。
“鞋子。”戴拉说。
“鞋子怎样?”
“她穿的是鳄鱼皮鞋,”戴拉说。“你记不记得,昨晚她穿的是黑皮鞋?她还问我有没有想到要带那双鳄鱼皮鞋。她说那是她的工作鞋,结果我并没有拿。她说没关系,黑皮鞋虽然比较不舒服,还是可以穿。她一定是回去拿了。”
梅森皱皱眉说:“这可是一项新发展,她一定是回去见过她姑姑了。这对本案可能有相当的影响。”
“要不要问问看?”戴拉说。
梅森依然皱着眉头。“等着让她来告诉我们吧。”
凯瑟琳正好端着盘子快步从他们旁边走过。
梅森眼睛盯着她脚上的鳄鱼皮鞋。
戴拉似乎一眼就明白梅森的心思,她说:“餐厅显然有供应制服,让她们罩在便服外面,上面绣有餐厅的名字。另外,麦迪森一定帮每个人绣了名字,再缝到制服上。”
梅森点点头。
“当然这是单就制服而言,”戴拉说。“她们可能底下穿着便服,也可能来了以后才把外套脱掉。不过,鞋袜倒一定是从家里穿来的。”
“我猜她们在这里都有衣柜。”梅森说。“那件制服看起来很厚重,不太可能穿在便服外面。”
戴拉望着梅森背后说:“哦哦,保罗来了。我打赌他是来找32-24-32档案的。”梅森笑一笑。
“不对,他是来找我们的。”戴拉说。“他看到我们,向这边走来了。”
德瑞克果然走了过来。
“嗨,”梅森说。“坐啊。来吃午餐吗?”
“不是,”德瑞克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有什么新鲜事吗?”梅森问。
德瑞克说:“我派在吉高公司外面盯梢的人报告说,瞎眼铅笔贩出现了。我要他特别留意她的脚。他说是跛脚太太,因为右脚拇指那里明显肿起。”
戴拉说:“那一定是另一个人。昨天你注意过苏菲亚的脚,很正常的。”
“保罗,你是怎么跟盯梢的人保持联络的?”梅森问。
“我上次向你说过,我们有些车子里装有电话,盯梢的人可以直接和办公室联络。不过,大部分用来跟踪的车子都是很普通而不起眼的。通常我们会找车龄已有三、四年的普通牌子,不能有特殊的标记,几年后再到崔西车厂换一部旧车。”
“我已经请我的朋友崔西帮我的当事人选了一部二手车,”梅森说。“省得她晚上还要搭巴士。”
德瑞克上下打量梅森,说:“你对你的当事人倒不错。国税局的人不知会怎么说?”
梅森笑一笑说:“这种事就留给戴拉去操心好了。她把这个客户归成一串数字呢。”德瑞克扬了扬眉。
“32-24-32。”戴拉说。
德瑞克仰头大笑。
凯瑟琳端了干贝过来。梅森说:“凯瑟琳,我不要这种配干贝的人工调味酱,拿好一点的番茄酱吧。这位是德瑞克侦探社的保罗·德瑞克,他也要用餐。”
德瑞克一边接受介绍,一边饶有好感地望着凯瑟琳。
“有什么方便的好菜?”德瑞克问。
“干贝和腌牛肉三明治都不错,不过,三明治比较快。”
“那就来一份热的腌牛肉三明治好了。”德瑞克说。
凯瑟琳拿番茄酱过来时,梅森说:“凯瑟琳,我准备了一辆车子让你用几天。我有个朋友是买卖二手车的,所以很方便。不是什么时髦车子,但却是很便利的交通工具。住旅馆这段时间,我希望你先用这部车。我觉得旅馆离巴士站太远了,尤其上晚班时更是危险。”
“梅森先生,我怎么可以……我怎么开得起车子呢?我……”
“又不要你买,”梅森说。“我会叫人把油加满,这车算是你向我借的,你会开车吧?”
“会。我本来是有车的,只是后来……不得不卖了。”凯瑟琳说着,很快转身走向通往厨房的柜台,一会儿后端了德瑞克的三明治来,然后转身又走了。
梅森说:“保罗,你派在外面的人,如果车里没有电话,怎么跟办公室联络呢?”
“那个人总不能整天在车里不上厕所,”德瑞克说。“所以上厕所时就会顺便打电话。当然,这时候难免会把人跟丢了,但这也没办法,总不能教人憋着坐一天。如要万无一失,当然最好是派两个人一起去,但这样成本就会比较高。不过,说了你可能不相信,他们很少跟丢人的。嗯,这三明治真好吃。”
梅森点点头。“麦迪森是做得满成功的。他告诉我,他很少换厨师,他尽可能满足他们的需要,让他们安于现职。你今天派去盯梢的侦探,和昨天跟踪艾伍德太太的是同一个吗?”
“是同一个。”德瑞克说。
“他有没有认为今天的铅笔贩不是苏菲亚?”
“我特别问到这一点。他觉得是同一个人。我要他仔细看脚,于是他带了望远镜去,说今天这个右脚肿起。”
“那就一定不是苏菲亚了。”戴拉肯定地说。
“保罗,另派一个人过去。”梅森说。“这个妇人的行踪一定要掌握住。让两个人一起盯住她,看看她到底是何方人士,住在哪里。”
德瑞克匆匆吃完三明治,说:“佩利,帐给你付了。我要赶回去加派一名侦探。”
“我们会代你向凯瑟琳道别的。”戴拉微笑着说。
德瑞克拿出五角钱放在盘子底下。“这是我的道别方式,我会算在调查的费用里。”
戴拉和梅森用完午餐,再吃了冰果子露才回办公室。
他们回来不过几分钟,门上便响起德瑞克特有的敲门声。
戴拉开门让他进来,德瑞克一脸严肃地说:“佩利,有新的发展了。”
“什么发展?”
“我刚听说,苏菲亚人在医院,相当危急。”
“怎么会呢?”
“可能是昨晚午夜时,有人闯进她家,用手电筒把她打昏。是那种要装五个电池的大手电筒。大约半个钟头前,白仕利去她家才发现的。他按门铃一直没人来应,于是他绕到后门去看。他看到后门大开着,觉得很可疑,进去后果然发现艾伍德太太倒在卧室地板上,不省人事。她旁边有一支手电筒,显然就是武器,上面的玻璃都碎裂了。医生说她脑硬膜下有血肿。”
“她还活着吗?”梅森问。
“还活着,但严重昏迷。”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梅森问。
德瑞克说:“佩利,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当我知道吉高公司前面的妇人不是苏菲亚后,便回办公室派人去探探苏菲亚。我要这个人假装成百科全书之类的推销员,就说是邻居提供苏菲亚的资料的。我的手下通常都会带一套书,准备一套推销员的词令,以备不时之需。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有时候还真有人买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人到那里时,救护车刚离开。警察正在附近搜查。我的手下探听到事情的原委,便打电话告诉我。”
“嗯,事情是比我想像的复杂。”梅森说。“其实当初知道钱的数目不对,就应该知道……”
梅森突然闭口不说。
“你说的这件事,我好像不知道,是吗?”德瑞克问。
“你是不知道,”梅森说。“我也不让你知道。我有一种感觉,这件案子很麻烦,非常麻烦。算了,保罗,我们去吉高公司找那个卖铅笔的妇人谈谈。她还没?99lib.离开吧?”
德瑞克摇摇头。
梅森转头对戴拉说:“戴拉,你看家吧。打个电话给崔西,叫他今晚七点半把车准备好。关于鞋子的事,别对任何人提起,我会尽早回来。”
“鞋子?”德瑞克问。“什么鞋子?”
“绣花鞋,”梅森说。“辟邪用的。我们走吧,保罗。.?”
第八章
在吉高公司座落的地区,很多工厂都围起一块空地,供员工停车用。吉高公司是一幢三层楼的工业楼房。德瑞克把车停在路边,和梅森走进去。一楼大厅的接待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子。她身后的总机小姐正拿着管线插进拔出的,忙得不可开交。
德瑞克说:“嗨,我又来了,不过,这次我多带了一个朋友。”
接待小姐笑起来。“还是要问瞎眼妇人的事吧?你到底是谁?是警察吗?抓她乞讨还是什么?”
“不是,”梅森说。“我们只是好奇。”
“我明白了,”她说。“两个有钱的老板闲着没事干……喂,你不是那个名律师佩利·梅森吗?”
梅森点点头。
“这可有点意思了,”她说。“那个妇人不是牵涉了什么谋杀案吧?”
“她可?能是证人,”梅森说。“她现在在哪里?”
“她不就在外面那块我们的产权地上吗?”
德瑞克摇摇头。“她不在她平常的位置。”
“那一定是走了。她半个钟头前还在的。”
“什么产权?”梅森问。
“就是人行道旁,那是我们公司的产权。因为是私人产权,市府管不到的。吉尔曼先生叫我们别理她,讨个吉利。”
“在这边卖铅笔怎么会有生意呢?”梅森问。
“因为她卖的铅笔好啊。她也卖原子笔,品质也很好,说来你可能不信,有很多员工向她买呢。她生意满不错的,不过,当然还是不够她坐计程车。”
“如果不坐计程车,她怎么来这里?”梅森问。“坐巴士不太方便,瞎了眼,步行当然也很困难。搭计程车总比另外雇车便宜。”
“我知道,”她说。“我有一次问她为什么要坐计程车,她的回答和你说的差不多。她还说,像她这种必须到不同地点的盲人,计程车行或司机好像都会算便宜一点。反正她坐计程车有享受某种优惠就是了。”
“她来这里卖铅笔有多久了?”
“两个多礼拜。”
“德瑞克说,你发现她的脚有点特别。”梅森说。
“是的。事实上是有两个妇人,一个脚很正常;另一个左脚正常,但右脚有点肿。”
“你怎么注意到的?”
“我本来就很会注意事情。嘿,我告诉你这么多事情,可不知道吉尔曼先生会不会不高兴。你要不要先和吉尔曼先生打声招呼?我不希望……如果我所说的话会引起外界对我们公司过度注意,那吉尔曼先生一定会不高兴的。”
“当然,”梅森说。“我们可以现在去见他吗?”
“等一下。”她说着,拿起电话。
大约等了三十秒,电话才接通,她说:“麻烦接吉尔曼先生的办公室……喂,请问吉尔曼先生现在有没有空见梅森律师?”
一会儿后,她对梅森微微一笑说:“很抱歉,吉尔曼先生没空?99lib.,有客人等着见他,还有一大堆电话要回。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很忙的。”
她疑惑似地望着德瑞克。“德瑞克先生,你也是律师吗?”
“他是帮我做调查的私家侦探。”梅森说。
“你们调查的事和那个瞎眼妇人有关吗?”
“现在还不知道,”梅森说。“目前只知道有几条线索似乎和她有关,所以要对她多了解一些。请别告诉她我们在调查她。”
“还真神秘呢!”她说。
她突然望向他们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提着一个皮箱,匆匆忙忙走进来。
“吉尔曼先生……”他才开口,接待小姐便截住他。
“迪翎先生,请直接上去,他正在等你。”
年轻人疾步走向电梯后,她又转向梅森说:“你们调查的是大案子吗?”
梅森微笑颔首说:“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你帮了很大的忙,谢谢你。”
“但你可害惨了我。”她抗议道。
梅森温和地笑一笑说:“别担心,我们会传你当证人。”
她做一个夸张的嫌恶表情说:“你敢,我就杀了你。”
梅森和德瑞克走出来,两人互望一眼。
“现在怎么办?”德瑞克说。
“显然你的两个手下已经跟踪她走了。打个电话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我看事情有些蹊跷,”德瑞克说。“梅森,这个案子你有事情瞒着我,是关于一笔钱的事。”
“有可能。”梅森说。
“你要告诉我吗?”
“不。”
“为什么?”
“你最好只知道我告诉你的部分,”梅森字斟句酌地说。“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刚刚接待小姐称呼那个年轻人迪翎先生,如果他的名字是胡柏,这件事就不简单了。所以我们现在要把停在前99lib?面这些车子的牌照号码都抄下来。稍后你再把车主都查出来。抄了牌照号码后,我们就打电话回办公室,看看有没有消息。”
路边停着十几辆车子,梅森和德瑞克一人一头,很快就把牌照抄完了。然后他们开车到一个加油站,德瑞克下车去打电话。
一会儿后,德瑞克便回到车上,脸上若有所思。“跛脚妇人的底细查出来了。她住在往圣大莫尼卡的路上,一处老市区的公寓。已经住了两年多,很少出门。很巧,她也姓吉尔曼。”
“吉尔曼?”梅森说。“和吉高公司的吉尔曼先生有没有关系?”
“我知道的全告诉你啦,”德瑞克说。“她姓吉尔曼,住在一所公寓,人很古怪。有时候两、三天也没见她出门。出门时则是拄着拐杖,沿着人行道,摸索着走到转角的市场。市场的人都很认识她,她从不赊帐,市场小贩常会帮她提东西回去。一个盲眼妇人,自己住又自己料理三餐,是很麻烦的。”
“好,我们来假设一些问题吧,”梅森说。“保罗,如果你是瞎子,收入又有限,你会怎么办?你不会出去吃饭,但你又请不起厨子。”
“说得有理,”德瑞克说。“那现在要怎么办?”
梅森说:“让你的手下继续盯住她,看她出门都去些什么地方,我要把这个妇人的行踪弄得一清二楚。”
德瑞克说:“我的手下觉得她已经知道被跟踪了。”
“他为什么这么觉得?”梅森说。“跟踪一个盲人应该……”
德瑞克说:“发现被人跟踪的,不是那个瞎眼妇人,是计程车司机。有些计程车司机很精明,这一个显然就是。我的两个手下是用夹击的方式,也就是说一辆车超前,从后视镜监视,另一辆车在后跟踪。路上这两个>人会互换位置一、两次,这种一前一后的方法可是很高明的跟踪技术。这样被跟踪的人是很难发现的。”
“但是这个司机怎么却发现了?”梅森问。
“是啊,至少我的手下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看到那个司机回头对盲眼妇人说些什么,盲眼妇人突然坐挺身子。我的手下认为司机一定是告诉她,有人在跟踪她。”
“叫你的手下继续跟踪,”梅森说。“我们先回办公室,把吉高公司前面那排车子的主人查出来。”
德瑞克对他的手下下了指示,便和梅森开车回去,一路上两人都陷入沉思。
到了办公室后,梅森说:“戴拉,打电话给划时代餐应的麦迪森,我要和他谈谈凯瑟琳。”
戴拉点点头,一会儿后她说:“老板,接通了。”
梅森拿起话筒说:“喂,麦迪森,生意还好吗?”
“和平常差不多,”麦迪森说。“已过了午餐的尖峰时间,待会儿酒吧的客人会多起来,然后陆续会有晚餐的客人。”
“我想和你那边的一个服务生凯瑟琳谈谈,”梅森说。“她可不可以在非尖峰时间请一小时假?”
“大律师,既是你的要求,我很乐意配合,”麦迪森说。“你要她去哪里和你会合?”
“我的办公室。”
“我会叫她去的。”
“会不会对你造成很大的麻烦?”
“什么话!现在这个时段,客人再多一倍也应付得了……嘿,凯瑟琳不就是前几天买你那一桌的服务生吗?”
“就是她。”
麦迪森的声调突然强硬起来。“佩利,她没有骚扰你吧?”
“没有,”梅森说。“是我在骚扰她。”
麦迪森大笑。“那就好,这是客人的特权。我会叫她过去的。”
“谢谢。”梅森说。
梅森挂上电话,站起来走到窗前,有些郁郁地望着街上,良久才转身说:“戴拉,鞋子的事,你确定没看错吗?”
“我确定。”
梅森说:“身为我的秘书,你所听到的都必须保密。但当你自己亲眼所见时,又不一样了,你变成了证人。也就是说,你所看到的就是证据。而隐藏证据是违法的,问题是,我们必须非常确定这个证据的真实性。”
梅森转身,开始来回踱步,头微向前倾,两眼俯视地板。
戴拉深知她的老间在聚精会神地思索,便静静地坐着,深恐打扰到他。
第九章
下午三点半,戴拉接过总机的电话,对梅森说:“凯瑟琳到了。”
“请她进来。”梅森说。
凯瑟琳走进来,先对戴拉笑一笑,然后走到梅森面前。
“梅森先生,有什么事吗?”她说。“麦迪森先生说你在找我。”
梅森点点头。“请坐。德瑞克和我刚探险回来,我们有了一些新发现。”
“和这个案子有关吗?”
“是的。”
“你发现了什么?”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梅森说。“你今天有没有你姑姑的消息?”
她摇摇头。
“有没有听说她的事?”
“她?她有什么事吗?”
“你姑姑昨晚被人袭击,”梅森说。“歹徒显然用一个要装五个电池的大手电筒敲击她的头……”
“那把手电筒!那是我的!”
梅森定定地望着她。
“她现在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我的天,我一定要去看她。她在家还是……”
“我最后听到的是在医院,”梅森说。“昏迷不醒,而且已经不省人事好几个钟头了。医生说她脑部有血块,医学上称作硬膜下血肿。这种血肿很可能会致命,常因头部受重击而引起,尤其易发生在中老年人。由于血块凝结在头壳下,会对脑部藏书网产生压力。如果是发生在静脉血管,伤口可能会破裂,致使更多血液渗出凝结成块。”
凯瑟琳睁大眼睛,惊讶般地瞪着梅森。
“你最后一次看到你姑姑,是什么时候?”梅森问。
“你知道的,就是上次离家时。”
梅森摇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她问。
梅森说:“我们是在旅馆和你分手的。后来你又到你姑姑家去过。”
“你>怎么知道?”她问。“你……是不是计程车……”
“我知道,”梅森说。“警方也可能知道。我们是从你的衣服和鞋子看出来的,那条方格裙子。你曾特别向戴拉问起鳄鱼皮鞋,说那是你的工作鞋。由于餐厅的工作经常要站着,你又是新去的,因此格外不习惯。戴拉去帮你拿行李时,你忘了提醒她。后来你特别问起那双鳄鱼皮鞋。戴拉说她没拿。但今天中午你上班时,却是穿着那双鳄鱼皮鞋。显然是你上班前回去拿的。你是今天一早,还是昨晚回去的?”
“昨晚,”她说。“噢,梅森先生,这可太糟糕了。”
“嗯,是昨晚回去的,”梅森说。“昨晚多晚呢?”
“你们走后大概几个小时吧。我想睡,但睡不着,心里老想着明天若穿黑皮鞋上班,一定很不舒服。然后我突然想到,我有姑姑家的钥匙,我可以跑去把鞋子拿来,那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如果姑姑睡着了,那就更方便了。”
梅森说:“凯瑟琳,你最好把钥匙给我。”
她从皮包里拿出钥匙交给梅森。
“嗯,现在把整个经过告诉我。”
“我拿着你给我的钱,坐计程车到姑姑家,我叫计程车在门口等我,然后拿钥匙开门进去,屋子里黑漆漆,悄无人声。我轻轻把鞋脱掉,只穿着丝袜上楼去。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没开灯吗?”
“我摸索着上楼,走过甬道到我的房间。我打开房里的灯,拿着鳄鱼皮鞋、方格裙和其他衣服,关上灯再摸索着走出来。总计我在房子里的时间不过三、四分钟。”
“你说那把大手电筒是你的?”
“嗯,我有一把装五个电池的大手电筒,那是以前住的人留在我房里的。我已换过新电池,平常晚上姑姑上床后,我怕打开甬道的灯会弄醒她,所以都是用手电筒照明。梅森先生,你能不能问问看我姑姑怎么样了?”
这时门突然打开,崔格警官走进来。“嗨,戴拉。你好,佩利。”他说。“请原谅我不请自入,不过,我若是请小姐先进来讲一声,你们这些做律师的,通常都会让人在外面等老半天。纳税人可不希望我这样浪费时间,再者,我这样突如其来,嫌疑犯才没机会串供。我猜你就是凯瑟琳·艾莉思吧。很抱歉,艾莉思小姐,我奉命拘捕你。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作为不利于你的证据。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有权聘请律师参与全部诉讼过程。”
“请问你是以什么罪名逮捕她?”梅森问。
崔格警官表情严肃地说:“罪名是意图谋杀,而且可能改为谋杀罪。苏菲亚·艾伍德病情转剧,可能活不成了。”
梅森转向凯瑟琳说:“切记什么都别说。除非我在场准许你说话,否则也别回答任何问题。事情非同小可,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佩利,如果你指的是昨晚她回去的事,那我们早已知道了,”崔格得意地说。“刚好有邻居听到计程车停在外面,没有熄火。这个邻居知道先前艾伍德家闹过事,因此特别留意把计程车号码记下来。后来我们找到计程车司机,他说他从旅馆载凯瑟琳到艾伍德家,然后在外面等她进去拿东西,他说凯瑟琳总共在里面待了七分钟。这个时间恰好是午夜过后不久,而艾伍德太太很可能就是在这段时间被袭击的。佩利,这些事我告诉你没关系,反正99lib?你会在报上看到的。其他和本案有关的事,目前我就不便告诉你了。很抱歉,艾莉思小姐,我必须带你走了。我会尽量不为难你,待会儿我只会握住你的手臂,不用手铐;我们也会尽量不引人注目,不过,记者还是会在警察局等着的。如果你愿意听一句老人言,记者拍照时,我劝你不要闪躲,尽量抬头挺胸,而且绝不要遮脸,拍出来愈自然愈好,我的意见梅森先生一定赞成的,这样才能打好公共形象。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走……”
梅森说:“凯瑟琳,记住我的话,千万要保持沉默!什么话都别说。这是很严重的罪名,一定会有人无所不用其极地要定你的罪。”
梅森走到凯瑟琳身边,凯瑟琳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手臂。“可是,梅森先生,我……我不能……”
梅森轻轻松开她的手,说:“凯瑟琳,放心去吧。我会和你保持联络的,坚强一点,情况也许没那么糟。”
第十章
崔格带走凯瑟琳后没多久,梅森那支没登记的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德瑞克打来的。“佩利,我查过那些车子,其中一辆登记在胡柏·迪翎的名下。他的住址是汉斯德街九六五号,要不要找他谈谈?”
“先不要,”梅森说。“我们先去找跛脚太太。我去你的办公室接你。我的当事人被以意图谋杀罪逮捕,所以现在情势不同,第一要先争取时效。我三分钟内就到你那里,你要利用时间派个人去调查住在棕榈泉的柏妮丝·艾伍德。她是死去的杰洛·艾伍德的第一任妻子。”
“苏菲亚是第二任吗?”德瑞克问。
“应该是。”梅森说。“保罗,找几个人办这件事,我马上到你那里。”
梅森挂上电话,几分钟后便到德瑞克侦探社接德瑞克。
他们开车到一个老旧市区的一幢三层楼房前,德瑞克派在那里盯梢的人,看到他们的车子便急踩了一下煞车,表示他已看到。
德瑞克说:“佩利,你要过去问我的手下吗?不过要小心别被人看到。”
梅森摇摇头说:“我们直接去找那个盲眼妇人,回头再找你的人谈。”
“好,”德瑞克点根烟,又说:“这是向我的人打暗号,表示叫他留在原地,静观其变。”
他们走到屋前,梅森按了门铃。
只听到楼上似乎有声音,但对讲机并没有人来应。
梅森再按一次门铃,仍然没有回音,梅森说:“我们可能来迟了,过去问问你的人。”他们越过街道,走向德瑞克手下的车子。
“她出去了吗?”梅森问。
那个人摇摇头。“从我来以后就没看见她出去。”
“有人进去吗?”
“没有。”
梅森和德瑞克互望一眼。
“说不定她不想应门,”德瑞克说。“她住在二楼,到底比较不方便,而且可能被推销员烦怕了,有很多人挨家挨户卖书,推销保险,要求捐款……”
“我知道,”梅森打断他。“问题是,她是和苏菲亚合作的。现在苏菲亚遭遇不测,我担心她也会有危险。”
“你想要不要通知警方?”德瑞克问。
“万不得已时才通知,”梅森说。“但我要先进去看一看,如果她还活着,我要和她谈一谈;万一死了,我也要赶在警方插手之前,先快速检查一遍藏书网。”
“这是很危险的。”德瑞克说。
“我不是常常出生入死的吗?”梅森说着,便走回屋子。
梅森又按了一次电铃。
“她可以用对讲机先看看是谁,想见的人再按钮让他上去。如果只想简单说几句话,她也可以下来,打开门上这块六寸见方的方格,就可以说话了。”梅森说。
德瑞克淡淡地说:“但她也可以一概不理啊。假如你是个瞎子,又是独居,你会怎么做?”
梅森想了想,说:“我可能也会相应不理。”
梅森凑向对讲机大声说:“吉尔曼太太!吉尔曼太太!我们有要事要找你。”
仍然没有回音。
梅森高声吹一声口哨,高声说:“吉尔曼太太!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一楼的门突然打开两、三寸宽,可看到门内一条安全链绷得紧紧的。只听到一个权威而尖锐的女声说:“你们吵什么?我是这里的管理人,到底有什么事?”
梅森说:“很抱歉,我们有要事要找吉尔曼太太,我相信她在家,但就是没来开门。”
“她当然不开门,”女人说。“为什么要开?根本没有朋友会来找她,她何必为一些不相干的事,上上下下地走楼梯?告诉你吧,她是个独居的瞎子。你们赶快走吧,别在那里吵死人了。”
梅森说:“对不起,请听我说,我叫梅森,是个律师。”
“你是佩利,梅森?”
“正是。”
“真想不到!”女人惊呼,一会儿又说:“啧啧!”
“这位是保罗·德瑞克,”梅森说。“和我合作一起调查的。”
“调查?”妇人精明地问。“他是私家侦探吗?”
“是的。”德瑞克恭敬地说。
“你们找吉尔曼太太到底有什么事?”
“我们有事要和她谈,”梅森说。“非常重要的事。”
“是对你重要,还是对她重要?”
“可能对她很重要。”梅森说。
“我看一定有什么古怪的事。我早就看到你们在外面走来走去的,还和对街车子里的人说话。那个人是谁?”
“他是德瑞克先生的助理,”梅森说。“我们认为吉尔曼太太可能有危险,因此想要警告她。”
“警告?”妇人的声音尖锐起来。“一个瞎子,你警告她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呀?”
梅森默默不语。
“你们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妇人又说。“她什么都看不见,一个人摸黑住在这大城市里,你们两个突然跑来告诉她有人要害她。这对她有什么帮助?她要是真的有危险,你们就去报警啊。”
“我们或许可以帮助她,”梅森说。“我们或许可以派人保护她。”
“谁要付钱?”
“我们付。”
“我懂了。”妇人若有所思地说。
梅森露出最友善的笑容说:“现在你该可以告诉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她了吧?”
“我帮你们去叫她。”
“那好,你有钥匙吧?”
“不需要钥匙,我用电话叫就可以了。”
“她有电话吗?”梅森问。
“当然有。一个独居的瞎子怎么少得了电话。不过号码没有登记,大概只有我知道而已。你们稍等一下,我去问问看她要不要见佩利·梅森,另外一个叫什么来着?”
“保罗·德瑞克。”
“好,我去问问看。”
妇人顿了一顿又说:“我叫莫妮瓦·谷丁,是公寓的管理人。我住一楼,上面两层租人。房子不是顶漂亮,但很舒适。你们稍等一下,我去问她。”
谷丁太太去了约三分钟又回来。
“很抱歉,”她说。“没人接电话。”
“没人接?”梅森问。
谷丁太太摇摇头。
“说不定她在,只是故意不接电话,就好像她也不应门。”梅森说。
“通常她是不应门,但只要她在,都会接电话的。她晓得大概只有我知道电话号码。对了,另外好像还有一个女人会打给她,但我不知道是谁。”
“是艾伍德太太吗?”梅森问。
“艾伍德……艾伍德……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我好像听她提起过,是不是叫苏菲亚·艾伍德?”
梅森点点头。
“我是常听她提起一个叫苏菲亚的人,至于是不是姓艾伍德,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没人接就是了。”
“既然她在家,”梅森说。“那一定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她在家?”
“这一点我们可以确定,因为坐在对街车子里的人一直在注意她,”梅森赶快又补充说:.
“目的是在我们来警告她以前,先保护她。”
“她到底有什么危险?”谷丁太太问。
“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梅森说。“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有人急于要她的某样东西,而且不惜闯进去强取。”
谷丁太太想了一下,终于说:“我拿总钥匙上去看看她。你们在这里等。”
“最好我们和你一起上去,”梅森说。“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你旁边有个证人比较好。”
“为什么要证人?”
“万一你看到什么,才有个佐证。”
谷丁太太犹豫了一下才说:“好吧,你们进来,但别乱碰东西,也别乱批评。想想看,假设你是个独居的瞎子,要自己煮饭、洗碗、收衣服、铺床,什么都要自己来,光是要把东西放对地方,以免跌跌撞撞,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在这种情形下,家里是不可能收拾得多整洁的。也只能省吃俭用,得过且过。所以我先和你们说一声,别胡乱批评。”
“我明白,”梅森说。“我们对她家里整不整洁也没有兴趣。”
“还有,”谷丁太太说。“你们和她说话时,别吓着她了,知道吗?有人要害她这件事,你们跟我说没关系,但可不能把她吓坏。想想看长年活在黑暗中是什么滋味。晚上醒来,要是有人拿把刀子爬到你床上,你还不知道呢。其他事情还可以慢慢调适,唯独恐惧是很难适应的。现在跟我来吧,记住要紧跟着我。别四处乱走,我希望你们随时记着爱迪丝·吉尔曼的生活状况。偶尔我会进去帮她清理一下,把不要的东西拿出去,但瞎了眼的人不可能……就拿扫地来说好了,瞎眼的人就做不好。当然也就只好随遇而安了。我们上去吧,记住紧跟着我。”
谷丁太太打开门走出来,拿出钥匙打开通往二楼的门。梅森和德瑞克跟着上楼。
他们一上楼梯,只觉一阵陈腐的霉味扑鼻而来。楼梯尽头是一间接待大厅,谷丁太太说:“天知道灯到底开了没有。她因为要煮饭,所以电都是开着的,但灯开不开对她而言根本无所谓,就算灯管全烧坏了,她也没关系。”
她边说边扭动一个开关,灯一亮,眼前显出一个摆饰极度简单的房间。有一张梳妆台,台上却空无一物。椅子都靠墙放,因此房间中央了无障碍。床摆在靠窗的另一头,床没有铺,床单有些凌乱,枕头堆在床的角落。
“就如我所说的,”谷丁太太说。“她根本没时间整理床。”
她高声叫:“爱迪丝,哟喝!我是莫妮瓦,你在家吗?”
她住口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音,皱皱眉头,又大声叫了一遍。
“爱迪丝,哟喝!哟喝!”
谷丁太太说:“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我四处找找看。”
“要不要我们帮你找?”梅森问。
“不用。这地方不适合接待客人,爱迪丝如果知道我把你们带上来,一定会气死了。你们出去外面坐着等。”
谷丁太太领着他们走到客厅,客厅里有一把舒适的椅子,椅旁的桌上有部收音机。
“这个可怜的人,整天就只能听收音机,”谷丁太太说。“她认得所有广播人的声音,每天有什么新闻,她都熟得不得了,真会让你们大吃一惊。记住,别乱碰东西。”
德瑞克和梅森站在客厅中央,只听到谷丁太太在二楼游走,不时叫着:“爱迪丝,我是莫妮瓦,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两、三分钟后,谷丁太太又回到客厅,她说:“她不在,一定是出去了。”
“很抱歉,”梅森说。“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人一直在外面看着。”
“那个人认得爱迪丝吗?”谷丁太太问。
“认得。”
“他怎么会认得?”
“他见过她几次,”梅森含糊其词地说。“这里有没有后门?”
“当然有,我不会只留一个出口的,万一失火了怎么办?”
“后门在哪里?”梅森问。
“下楼梯后通往巷子的地方,有人送货都是从那里进来的。”
“那里你找过没有?”梅森问。
“没有,”她说。“我现在去找,你们在这里等着。”
她快步走过去,一会儿便回来,说:“后面没锁,她一定是从后门出去了。”
“这表示什么?”梅森问。
“嗯……”谷丁太太欲言又止。
“嗯?”梅.森再问。
“有时候她会打电话给她的朋友,”谷丁太太说。“那个叫苏菲亚的,便会到后门来接她。”
“为什么要从后门?”梅森问。
“这可问倒我了,”谷丁太太说。“我不喜欢管别人闲事的。有一次我到后面倒垃圾,凑巧看到爱迪丝摸索着走下来,巷口有一部凯迪拉克轿车等着,车没熄火,里面还坐着一个司机,一个女人上到楼梯一半的地方来扶爱迪丝。我听到爱迪丝说:‘苏菲亚,你今天好吗?’我就只听到这一句而已。我是故意不再听下去的,她如果有朋友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不想探人隐私。”
“我明白了,”梅森说。一会儿又加了一句:“你确定她现在不在家吗?”
“除了床底下,我全找遍了。”
梅森很认真地说:“那我们就到床底下找找吧。”
“她跑到床底下干什么?”
“我不知道,”梅森说。“但她为什么要从前门进来,却从后门出去,还有轿车接送呢?”
“那也是她的事,跟我们不相干。”
“但我们总可以找找看她是不是真的不在家。”
“她不可能爬到床底下去的。”
“说不定有人敲了她的头,然后把尸体推到床底下。”梅森说。
“胡说八道。”
“告诉你吧,”梅森说。“她的朋友苏菲亚也是独居,昨晚有人闯进她家,打了她的头,把她丢在地上,扬长而去。”
谷丁太太不敢置信般地瞪视他们两个。“你是说爱迪丝的那个朋友?”
“我不知道,”梅森说。“这就是我们要调查的,不过,我们相信她们两个可能是朋友。”
“真让人想不到。”谷丁太太低声说。
“你说后门没锁?”梅森问。
“对,后门不是弹簧锁,要用钥匙才能锁上,她一定走得很匆忙,所以没把钥匙带出去。钥匙还挂在门内呢。”
“平常不是这样吗?”梅森问。
谷丁太太望着梅森说:“如果你是个瞎子,你会不锁门吗?”
“不会。”梅森的回答很简短。
德瑞克说:“当然,很可能有人等在门外,说有重要的事,催她赶快走……而且可能是和她认识的人。”
“也可能是不认识的人,”梅森淡淡地说。“谷丁太太,三楼住的是谁?”
“现在是空的。”
“我们可以看看吗?”梅森问。
“当然可以。但你们必须先下去,再从前门上去。”
“我想看一看,”梅森说。“里面没有家具吗?”
“没有。”
“不知道里面的格局是什么样子,和这一层差不多吗?”
“是的。”
“可以看看吗?”
谷丁太太说:“请跟我来,”说着,她领先走下楼,打开楼下的门,等他们都出来了,就把门关上,然后用总钥匙打开通往三楼的门,说:“要从这边开始爬楼梯,你们不介意吧?”
“不会。”梅森说。
三人上了楼梯,楼梯尽头是一道锁着的门,谷丁太太用总钥匙打开。
梅森和德瑞克在空无一物的楼层走了一下,梅森对谷丁太太说:“非常谢谢你,谷丁太太,我们要离开了,吉尔曼太太回来时,可不可以麻烦你打电话到德瑞克侦探社?”
“我不做这种事,”谷丁太太立刻说。“我不会监视我的房客……”
“我不是这个意思,”梅森说。“我是想留张卡片请她回电,但她一定看不见的。”
“我明白了,”谷丁太太说。“这样吧,她回来时,我会把你们的电话号码告诉她,我会说你们在找她,但我不要惊吓这个可怜的女人,我会把号码给她就是了。”
“你跟她讲号码,她会记得吗?”梅森问。
“她会不记得?”谷丁太太叫道。“你不知道她的记性有多好。一个电话号码她可以记住几个星期。她的记忆力少有人能比,对于新闻、时事之类的,她的记忆力更是惊人。”
“那很好,”梅森说。“那就麻烦你转达。”
“你们搞清楚了,我可不想惊吓她。”
“我们也不希望你去惊吓她。非常谢谢你的合作。”
“也许我应该代替爱迪丝谢谢你们,”谷丁太太说。“不过,还是等一切都弄清楚了,再谢也不迟。”
梅森和德瑞克下楼,走到对街停车处。
“你看怎么样?”德瑞克问。
“她可能出事了,”梅森说。“也可能在玩什么把戏。”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我要你派两个人,”梅森说。“一个守前门,一个守后门,她一回来就立刻通知我们。刚刚在楼上时,我抄了那支未登记电话的号码……”
德瑞克大笑说:“梅森,下次我们最好有默契一点,我刚刚也一直在忙着抄那个号码。”
“那好,我们两人都有那个号码了。”梅森说。“等她回来,我们就打电话看能不能安排见个面。至少也可以警告她一下。”
“那现在要做什么?”德瑞克问。
“关于这两个盲眼妇人,现在我们是比警方超前一大步,”梅森说。“我们要继续保持这个优势,如果说真的有人要害跛脚妇人吉尔曼太太,那一定是到她家来找她。”
“或者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她回来再偷偷把她带走。”德瑞克说。
“是有这个可能,”梅森说。“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德瑞克耸声肩。“这就莫宰羊了。”
梅森说:“如果是要杀她,大可把她打死,弃尸在公寓里。就好像凶手如果要杀苏菲亚,应该不会失手的。但凶手是用手电筒打她的头,弄得她现在昏迷不醒,在生死边缘挣扎。凶手为什么要用手电筒,又为什么只打一次呢?”
“往下说吧,”德瑞克说。“你一定想到什么了。”
“凶手会用手电筒作为凶器,一定是当时手边只有手电筒。也就是说,他可能正拿着手电筒在找东西,被苏菲亚撞见,于是凶手顺手拿起手电筒,一击将苏菲亚打昏,凶手便趁隙逃逸。因此凶手的目标不是要杀苏菲亚,而是要找别的东西。如果说吉尔曼太太是被劫持走的,那么歹徒很可能是为了要回来搜寻某种东西,这是很有可能的假设。所以说,歹徒大概是想要寻找某种东西,但又不知道东西放在哪里。这个案子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要两个人今晚在吉尔曼太太家盯梢,若有任何人要进去搜寻,都要查出他的身分,还要把这个人的车号抄下来,同时叫你的人立刻打电话求援,好来个瓮中捉鳖。另外,我想今晚应该会有人到苏菲亚的家,同样的,叫你的人打电话求援,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看来人的庐山真面目。”
“那么,增援的人不算,今晚至少要四个人罗?”德瑞克说。
“不错。”梅森说。
德瑞克笑一笑说:“这下可热闹了。”
第十一章
早上九点多,梅森、德瑞克和戴拉在办公室会合。
梅森和德瑞克显然昨晚都没睡好。
戴拉帮德瑞克倒了一杯咖啡,梅森待德瑞克坐定后便问:“情况怎么样?”
德瑞克摇摇头。“毫无动静,我和站岗的人联络过了。”
“他们还在站岗吗?”
“不一样的人,这一批是从早上五点开始的,如果你还愿意负担,他们会盯到下午一点。”
“费用没问题,”梅森说。“但我想不通怎么会毫无动静。”
这时电话铃响,戴拉接了,然后对德瑞克点点头说:“保罗,找你的。是你的办公室打来的,说很重要。”
德瑞克将咖啡杯放在梅森桌角的报纸上,拿起电话急问:“什么事?”
他大概有一分钟没说话,然后若有所思地慢慢说:“真想不到。”
一阵沉默后,德瑞克又说:“没事,叫他们继续盯着。”
德瑞克挂掉电话后说:“那个盲眼妇人又回去卖东西了。”
“在哪里?”
“吉高公司外面。”
梅森说:“那一定是跛脚太太。现在只剩一个盲眼妇人了。保罗,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的人不是都守在吉尔曼太太家吗?”
德瑞克说:“是啊,他们看到她拿着拐杖从前门走出来,接着一辆计程车开过来,司机下车扶她上去,然后就直接开到吉高公司外面。”
梅森说:“她是从前门出来的吗?”
“是的。”
“怎么可能?”梅森说。“你的人一直守在那里吗?”
“整晚都在那里,”德瑞克说。“不过,她有个方法可以溜进去。”
“怎么进去?”
“从后门。”
“可是,你不是也派一个人去看守后门吗?”
“我们回来后,我才派人去的。”德瑞克说。“现在我可以确定,先前吉尔曼太太是从前门进去,上楼,再从后门出去,被人接走。在我们回来不久,我派去守后门的人还没到的这个时间,她又回去了。有人把她带到后门,她上去后把门锁上,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她在房里睡了一夜,今早又搭计程车出去。事情的经过只有这个可能性。梅森,我要提醒你,我的收费虽然低廉,但累积下来,你已经花了不少钱,你的客户一定付不起的……”
梅森打断他的话。“保罗,我并不期望我的客户会付钱,我只是要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只是很想知道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是你也用太多人了。你是想用天罗地网堵住每个洞口……”
“这样才能立竿见影,”梅森说。“否则恐怕要拖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多花一点钱,但我有把握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可以水落石出。”
“可惜我没有你那么乐观,”德瑞克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跛脚太太住在那里,吉高公司那边应该不需要用到两个人了。”
“嗯,”梅森表示赞同。“一个人应该够了。但等她回家时,我要两个人盯着。我要知道去后门接她的人是谁。现在一定不可能是苏菲亚了,万一是一个自称代表苏菲亚的人,一个好管闲事的……”
“你是指白仕利吗?”德瑞克说。
梅森眼睛闪了一下。“我说的就是他。”
德瑞克端起杯子,戴拉帮他加.?了满满一杯热咖啡。
梅森静坐一旁,似乎陷入长考。
他突然说:“保罗,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德瑞克问。
梅森露齿一笑说:“我们设了一个陷阱。”
德瑞克说:“那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一无所获。”梅森说。
德瑞克点点头。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放上诱饵,”梅森说。“我们这样坐等对方上钩,是没有用的。”
“你每天花这么多钱雇用私家侦探,当然行不通,”德瑞克呷了一口咖啡,他说:“佩利,你说的诱饵是什么?”
梅森对戴拉点点头,说:“戴拉,你把速记簿拿出来,我说你写。”
戴拉坐回她的位置,两腿交叉,面前摊开一本笔记,铅笔悬空等着。
梅森说:“戴拉,这封信是要写给杰洛·艾伍德的,寄到他在好莱坞的住址。你先去查出他死亡的日期,信上的日期要注明是他死前四天,收信人写他。信一开头写艾伍德先生您好。”
德瑞克放下咖啡杯,说:“佩利,你这是干什么?写信给死人啊?”
“不错。”梅森说。
“我不懂。”德瑞克说。
“你待会儿就懂了。”梅森说。
梅森转向戴拉,继续说:“关于您询问有效书面遗嘱的构成要件,我的回答是,加州承认的是亲笔遗嘱。亦即遗嘱之内容、日期、签名皆须出自立遗嘱人之手笔,但不须见证人。另外有几点必须注意,第一,全篇遗嘱从头至尾,必须完全为立遗嘱人之笔迹。也就是说,除了立遗嘱人的书写文字外,遗嘱上不得有其他任何文字。譬如说,你所用的纸张上有印好的信头,便必须先把信头撕掉,尤其不能有与日期相关的印刷数字,如空白支票上便常印有‘19’’年的字样。其次,内容必须声明为遗嘱,切记要注明以前所立之遗嘱皆一笔勾销,以及藉此遗嘱分配财产之意思。关于你所欲剥夺继承权的那个人,务必在遗嘱中书明她的名字,并说明你是刻意遗漏她的,或者你也可以遗留给一点象征性的数目,如一元或一百元。遗嘱最后必须签名,务必确定全篇遗嘱都出自你的手笔。希望以上说明足以解答你的疑惑。敬祝大安。好,戴拉,你把它打出来,然后交给我签名。”。
“我还是搞不懂。”德瑞克说。
“假设你在寻找某样东西,”梅森说。“找到以后你会怎样?”
“我就不找啦。”德瑞克说。
“再假设你认为你还没有找到,你会怎样?”
“那就从头再找一遍,”德瑞克说。“现在我懂了。”
梅森99lib.说:“假设柏妮丝·艾伍德搬进棕榈泉以后,找到一张譬如说一年前写的遗嘱,内容是把所有财产都遗留给苏菲亚,那她只要把遗嘱丢进火炉里,烧成灰烬,从此就可高枕无忧了。现在假设她以为杰洛要亲笔另立遗嘱,而且这封遗嘱是在他死前几天写的,他打算将以前立的遗嘱全部废除,把财产全处理掉,让柏妮丝去喝西北风,你想她会怎样?”
德瑞克笑了笑说:“说穿了不值半毛钱。但是你要怎样让她注意到这封信,同时又不会让她起疑呢?她已经知道你对这个案子有兴趣了。”
梅森笑一笑说:“我要去上高尔夫球课。”
“高尔夫球课?”
梅森点点头说:“你去调查过柏妮丝,你说杰洛死时,是高尔夫球俱乐部通知她的,那是哪一个俱乐部?”
“四棕榈乡村俱乐部。”德瑞克说。
梅森对戴拉点点头,说:“戴拉,打电话给棕榈泉的四棕榈乡村俱乐部,找里面的教练。”
戴拉接通电话,对梅森点点头。
梅森拿起话筒说:“喂,请问你是四棕榈乡村俱乐部的教练吗?”
“是的,”一个热诚.99lib?的男声说。“我是尼文·柯兰,请问你是……”
梅森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柯兰先生,我是洛杉矶的一名律师,我想请教你,非会员是否可以到你们那里学高尔夫球?”
“可以的,谁都可以来学。来打球的人必须持有会员证或来宾卡。不过,平常球场有空位时,也可以安排课程。你想要上课吗?”
“我今天想上一次课,”梅森说。“我明天要和朋友打对抗赛,但几年没打,球技都生疏了,又不希望明天表现得太差。所幸对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上课的目的只是要恢复一下过去的水准。我知道我一挥大概顶多七十五到一百码,但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应该不难,”柯兰说。“请教尊姓大名?”
“我叫梅森,不知今天什么时间开放?”
“今天差不多都满了,我只有四点有空,只怕对你不方便。”
“很方便,”梅森说。“请把我登记上去,我三点五十五分会到。非常谢谢你,再见。”
梅森不让柯兰有说话的机会,就把电话挂掉。
“我倒想看看你挥杆后健步走在果岭上的德性。”德瑞克说。
“放心好了,”梅森说。“我肯定发球至少能挥出六十码,而且距球洞十八寸以内的球,可以百发百中。”
“我不太相信,”德瑞克笑着说。“到那里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梅森说:“当一个人突然死在球场上时,你想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德瑞克若有所思地说。“我又没有在球场上猝死的经验。”
“我也不知道,”梅森说。“但我可以想像。”
“你想像是怎么样?”
“我想,打球的人一定纷纷跑出来,想要让他复苏,但他一直昏迷不醒。于是他们把他抬到场外荫凉处。有人赶忙去叫医生,球场可能有常驻医生。医生听到通知而来,检查后说:‘他已经死了,赶快通知他的亲人和市府验尸官。’球场上还有人在打球,场方当然不希望让一个死人躺在球道旁,于是有人用担架将他抬到俱乐部的会所,杆弟也将他的球具提进会所。然后他的球具连同袋子,应该是被收进他原有的柜子,如果他没有个人的柜子,则可能收到教练的商店。然而,当他们通知了他的近亲和葬仪社,验尸官检查过,并准许办理葬礼后,那个所谓的遗孀却自行走开,去查看死者的柜子,她特别检查死者衣裤的口袋。这个遗孀当然不会..参加这么一个男人的俱乐部,她更不愿意继续租用那个柜子。”
“继续说下去,”德瑞克说。“你已经引起我的兴趣了。”
“完全如我所料,”梅森说。“她把柜子里的东西都清出来,将球袋托给教练去卖。因此,杰洛的球袋很可能还摆在俱乐部的商店里待价而沽,教练如果能把它卖掉,不用说一定可以抽取一笔佣金。”
“从你的眼神看来,”德瑞克说。“我得跑一趟棕榈泉了。”
“你立刻就得出发,”梅森说。“而且要带一个侦探,假扮成杆弟去找工作。”
“到那里以后怎么做?”德瑞克问。
“到那里以后,你得把这封信放入杰洛的球袋里。把信弄得皱皱的,看起来好像杰洛去打球前才刚收到。他把信封丢掉了,信摺起来,塞到球袋里放球的小袋中。”
“真亏你想得出来,”德瑞克说。一会儿又说:“可是,那一定会露出破绽的,柏妮丝看到这封信,一定会认为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要不要打赌?”梅森问。
德瑞克想了几秒钟后说:“不要。”
第十二章
三点五十五分,梅森准时抵达四棕榈乡村俱乐部,那是个景色优美的球场,位于一长幅谷地,周围一带有白色灰泥豪华住宅,背倚绿荫盎然的山坡。
“我没带球杆,”梅森对教练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打了,也不知球杆摆到哪里去了。”
“木杆可能都乾掉了。”柯兰说着,用锐利的灰色眼睛上下打量着梅森。
“有可能。”梅森说。
“你应该多打,”柯兰说。“我看你挺需要运动的。”
“我也想多找时间打。”
柯兰中等身材,看起来瘦长但结实,皮肤呈古铜色。他说:“梅森先生,我们一定可以帮你恢复水准的,你说你明天要比赛,是吗?”
梅森笑一笑说:“其实是有点被赶鸭子上架,有个朋友已很久没打高尔夫球了,他偶然提起,不知谁起哄,就说成要打对抗赛,还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奖品呢。我当然不希望被看成是个菜鸟。”
“你打过几次?”
“没几次,”梅森不得不承认。“我实在太忙了。”
柯兰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常上报的。”
梅森微微一笑说:“我的案件比较有名一点。”
“我们先去练习发球,看你挥得怎样。”柯兰说。
“我要买一套球具,”梅森说。“我懒得再去找我原有的球具了,找到了也不一定能用。”
“这个容易,”柯兰笑着说。“卖新球杆是我最乐意的了,你不用多开口,我就会拖着你去买。待我瞧瞧,你人高马大,腕力又强,我想想。”
他从架上拿起几枝长打杆,以及?一枝五号铁杆。
“梅森先生,”柯兰说。“其实上果岭后,五十到一百码大概就能分出胜负。不过我想,你现在重视的是开球的问题。”
“我若能击出一个长球,一定会让我的对手斗志全无,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目标了。”
“嗯。”柯兰说着,领先走向练习区。
“你挥几杆我看看。”柯兰说。
梅森依言挥了几下。
“向后挥杆时,左臂要直一点。不要太快曲腕,注意球送出去后,重心才可移动。现在实际击一球看看。”
梅森一挥将球击出去。
“不赖,”柯兰说。“再试几下,让你练熟一些。”
他们练了约二十分钟,柯兰说:“梅森先生,你打得不错。我想明天应该没问题。要不要实地练一下?”
“好啊。”梅森说。
他们来到小型高尔夫球场,梅森又练了二十分钟。
“今天这样应该够了。”柯兰说。
“我要买的球杆呢?”梅森问。
“放心,我没忘记,”柯兰说。“我已经想好一套要给你的。”
“你们有没有已经配好的一整套……二手的?”
“是有几套,”柯兰说。“但梅森先生,我已经想到一套新的,非常适合你的身高和体型。”
他们走进教练商店,柯兰拿起一个球袋,再走到架子那边选了一枝木杆。
“我想,这个最适合你了。”柯兰说。
梅森望着吊在墙上那六、七个已装有球具的球袋说:“这是什么?”
“有些是我在用的,有些是要卖的。”
“怎么会有人要卖呢?”梅森问。
“其中一套的主人心脏病发,不得不放弃高尔夫球。他如果肯听我的劝告可以打好几年的。他有点胖,急于减肥,结果打的时间太久又太费力,把自己弄垮了,现在可再也不能打高尔夫球了。”
“这个漂亮的马皮袋子又是谁的?”梅森问。
“这个人突然在球场上死掉。那天天气很热,他打过头了,身体承受不住。那天早藏书网上他和人打对抗赛,先打了十八洞,到会所去休息,后来这个傻瓜好像和人打赌,又出去打了九洞,好让对手有机会扳回一城。高尔夫球常为人所诟病,其实很多不幸都是源自人们的不慎、无知或愚蠢。”
“我想买这一套,你看怎样?”梅森问。
柯兰摇摇头说:“梅森先生,这一套有很多球杆你都用不上,也绝不会用的。你需要的是几枝木杆、四枝铁杆和一枝轻击杆。其他的都只会让你混淆不清,反而会出师不利。”梅森两眼仍盯着那套球具。“这套球具摆在这里多久了?”
“没多久。不久前有个人来看过。他想买,但是嫌太贵。”
“这一套是要卖的吗?”梅森问。
“是要卖的,但目前我还没标价。死者的遗孀说由我自行定价。”
“你认为可以卖多少?”梅森问。
柯兰深深地望着梅森,良久才说:“梅森先生,你究竟为什么要买这套球具?”
“我想这套球具会让我在球场上显得很出色。”梅森说。
“那也只是初步的印象而已,”柯兰说。“但我希望的是你能赢得比赛,最起码要能表现出最佳的实力。”
“你说得没错,”梅森说。“你就帮我选一套好了,不过,我对这一套还是很有兴趣,一般的标价到底是多少?”
“当然要看球具本身的价值,”柯兰说。“我想大概可以卖到一百七十五元。”
“这样吧,”梅森说。“我出一百四十五元。不过你得让我带回办公室再开支票。”
“这我恐怕没有权利决定,”柯兰说。“等一下,你先试试这枝轻击杆,你拿着这个球,到外面的练习区去试挥几下,看你能不能抓到那种节奏感。梅森先生,你最好站在球后面远一点的地方,重心稍微落在右边的臀部,力量均匀,顺势一挥,要对准球。我想这枝轻击杆的平衡感很适合你。”
梅森谢过他,拿着球和杆子到外面练习,五分钟后便进来说:“很不错,这枝应该可以。”
“我想也是。”
“刚刚出的价怎么样?”梅森问。
柯兰微微一笑说:“我打电话给球主的遗孀,她拒绝了。”
“我很想要这套球具,”梅森说。“价格高一点没关系,她出多少价?”
柯兰摇摇头说:“她决定不卖了,她想留下来当作已故丈夫的纪念。她说他生前都会把球具留在家里,现在那个房间变得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寂寥。她要我今晚回家时,顺便带去给她,我已经答应了。”
梅森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无可奈何了,我真的很喜欢这套球具。”
“你摸都没摸过,怎么会这么喜欢?”柯兰说。
“我是没摸过,”梅森说。“但光是看外观,我就很喜欢了,尤其是球袋。”
“这套是很不错。”柯兰说着,走过去另外帮梅森挑选球具。
梅森说:“我支票簿没带出来。”
“没关系,我们这边有很多空白支票,填一下就行了。”
“谢谢,”梅森说。“我得赶快去练习练习了。”
“练习是很重要,”柯兰说。“但可别练过头了。”
梅森填完支票,将新球具放到车上,向棕榈泉的方向驶去。
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等在路旁的德瑞克连按两次喇叭。
梅森听到喇叭声,立刻把车停到路边。
“高尔夫球打得怎样?”德瑞克问。
“一塌糊涂,”梅森说。“关节都不灵活了,都怪平常待在法庭的时间太长,运动的时间太少。你把信放进球袋里了吗?”
“放进去了,”德瑞克说。“而且做得很漂亮。我带去的那个年轻人是个标准的高尔夫球迷,他在店里面问东问西的,教练都没时间注意到我。”
“你知道是哪个球袋吗?”梅森问。
“一下就认出来了,”德瑞克说。“袋子上印有艾伍德的名字。你那边怎么样?”
“我已经引起柏妮丝的疑心了,”梅森说。“我想我做得很有技巧,她不会想到偷放信这一招,但她一定会觉得,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买她先生的球具。”
德瑞克笑起来。
“所以说,”梅森说。“现在饵已经放好了。”
“我们可以撤掉一些人了吧?”德瑞克问。
“所有的人都撤掉,”梅森说。“盲眼妇人那边,我们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不需再盯梢了;苏菲亚家附近,今晚也别派人,我不希望把猎物吓跑。”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自己去盯梢吗?”
梅森摇摇头说:“不是盯梢,我们要在苏菲亚家里过夜。”
“等一下,等一下,”德瑞克抗议说。“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我们没有权利待在那里……”
“傻瓜,”梅森说。“我们是代表凯瑟琳去的。凯瑟琳有前门的钥匙,又有个房间,房间里还有她的东西。艾伍德太太说过,凯瑟琳或她的代理人随时都可以回去拿行李的。”
“是可以去拿行李,”德瑞克说。“但不是在那里过夜。”
梅森很有把握地笑一笑。“保罗,我们可能不必待一整夜。”
“我昨晚没睡饱。”德瑞克抗议说。
“我也没睡饱啊,”梅森说。“也许今晚我们可以轮流睡。”
“我们进得去吗?”德瑞克问。
“没问题,”梅森说。“凯瑟琳的钥匙在我这里,警方也已经解除封锁了……”
“万一警方也设下陷阱……”德瑞克说。
“那就算我们帮警方诱敌好了。”梅森说。
第十三章
夜黑后,德瑞克与梅森将车停在距艾伍德太太家几条街远,然后悄悄地走过去。
梅森手里拿着钥匙说:“现在我们必须保持绝对自然地走到前门。自己开门直接走进去,穿过走廊,右转上楼梯到二楼,再右转……凯瑟琳的房间是面向街道的那一间。然后我们可能要在那里等很久,德瑞克,你要有心理准备。”
“也许不会很久,”德瑞克说。“我的手下说,柏妮丝已赶到四棕榈乡村俱乐部,匆匆拿走那套球具。我敢说她一回家,一定立刻把整个球袋找个天翻地覆。”
梅森说:“过不了多久,她一定会决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我们可以假设她在棕榈泉的房子找到一张遗嘱,里面把所有财产都遗留给苏菲亚。然后她将那张遗嘱毁掉。现在她必然以为还有另一封亲笔遗嘱,而且就藏在这里。”
“就算我们逮着她来这里搜寻,那又能证明什么?”德瑞克问。
“是不能 8bc1." >证明什么,”梅森说。“但却能提供证据的方向。保罗,你别忘了,我的任务并不是帮苏菲亚争取财产,而是要洗刷凯瑟琳意图谋杀的罪名。我只是要证明有人想来这里找寻某种东西,而在这个人寻找的过程中,发现一个帽盒里装满了钱,当然很可能顺手牵羊。”
“这样还是无法证明凯瑟琳后来没有再回来,并且重击她姑姑的头部。”德瑞克说。
梅森笑起来。“等到这件案子进了法庭,你再瞧瞧我能证明什么好了。我们走吧,直捣前门,绝对保持自然。”
“进去后我们应该把灯打开,”德瑞克说。“万一有人看到我们进去,而灯却没亮……”
“不行,”梅森打断他的话。“如果有人一直在注意这里,那我们一进去就糟了。”梅森插入钥匙,一下打开门,对德瑞克说:“进去吧。”
由于房子被封锁过,里面有一股霉味,与街上清新的空气恰成对比。
“苏菲亚大概不太喜欢空调。”德瑞克说。
梅森说:“保罗,你现在尽量嚼舌吧,待会儿到凯瑟琳房间后,我们一定要完全保持沉默,不可交谈,不可开灯,也不可以抽烟。”
“天啊!”德瑞克说。“你事先又没这么说。”
“你自己应该想得到的,”梅森说。“让一个闯空门的人闻到香烟的味道,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救命!”德瑞克苦着脸说。“那我岂不是要咬指甲了?佩利,你根本不需要我一起来的。”
“废话,当然用得着你,”梅森说。“你既可以是见证人,又可以是我的帮手。别忘了你是有持枪执照的,你带枪了没有?”
“当然带了,”德瑞克说。“我不可以躲到橱柜里抽烟吗?”
“绝对不行,”梅森说。“说不定我们不必等太久。”
德瑞克苦着脸说:“先前不是有个好管闲事的邻居看到凯瑟琳坐计程车来吗?说不定这一次他又会看到我们进去,立刻通知警方。这样我们根本不必等,马上会被带去警局作笔录。”
“警察不会抓我们的,”梅森说。“我们是来帮我的当事人拿行李。苏菲亚允许我们进来,我的当事人也允许我们来拿她的行李。”
“乌漆麻黑地拿?”德瑞克说。
“可不是乌漆麻黑地拿?”梅森笑嘻嘻地说。“但除非有人进来,否则谁知道里面是乌漆麻黑的?嘿,注意别绊倒了。”
梅森领头爬上楼梯,到顶头回旋梯刚好转了半圈。
在德瑞克与梅森的重压下,楼梯板咯吱作响。
到了二楼,梅森摸索着走到凯瑟琳的房间,然后走进去。
由于有街灯反射进来,房内摆设依稀可见。梅森仰卧到床上,德瑞克则找了一张有软座垫的椅子坐下来。
“得留心点,待会儿两个都睡着了。”德瑞克说。
“嘘。”梅森说。
“何必小声?”德瑞克说。“楼梯板踩得那样响,要是有人上来,我们一定会先听到的。”
“后面一定另外有楼梯,”梅森说。“说不定不会发出声音,也说不定会发出声音,但是我们听不到。别再说话了。”
“这是我忍耐的最大限度了,”德瑞克说。“如果能睡着当然更好。”
“那你就睡吧,”梅森说。“别说话了。”
他们在温暖的房间里静默了几分钟,梅森移动一下姿势,把枕头向后移,床下的弹簧发出轻微的声响。
德瑞克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继续等待。
几条街外传来微弱的车流声。房间内的温度渐渐转凉,这时突然不知从何处传出轻微的咯吱声。
只听到德瑞克深沉的呼吸声。静默了几分钟后,呼吸声更加平稳深沉,显然德瑞克已经睡着了。
梅森一边努力保持同样的姿势,一边极力向睡魔抵抗。
他们故意让通向走道的门大开着,这样万一来人拿着手电筒,灯光虽然微弱,他们也看得到。
一个小时过去了。
德瑞克的呼吸更加深沉,后来更变成轻微的鼾声。
梅森轻轻地从床上移过去,碰一下德瑞克的膝盖。
德瑞克惊醒过来。“哦?”
“嘘!”梅森赶快制止他。
他们又陷入沉默。
这时不知从三楼的什么地方,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好似一串连续发出的声音。
梅森悄无声息地站起来,捏了一下德瑞克的膝盖。
德瑞克也掐一下梅森的肩膀,表示他醒着,也在凝听。
他们静静站着,侧耳倾听。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玻璃的声音。一个男子高声咒骂一声,同一时间走廊射入一道光线,一阵重浊的脚步声靠向前门。
“保罗,走吧!”梅森说着,冲出与走道相接的小穿堂。
梅森看到一个人右手抓着手电筒,正跑向前面的阶梯,梅森使一招足球的擒抱法,恰恰将来人绊倒。
来人被梅森压在底下,不住地扭动,手里抓着手电筒,就要向梅森的头上击去。
梅森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压在地板上。“别乱动,否则我勒死你。保罗,看看电灯的开关在哪里。”
“我正在找。”德瑞克说。
“拿他的手电筒去找。”梅森说。
“找到了。”德瑞克说着,扭亮电灯。
梅森略松开手,以便看清楚来者到底是谁。
“真想不到,”梅森说。“竟然是这家人的好朋友,白仕利。”
白仕利一脸悻悻地说:“你们这两个多管闲事的骗子……”
梅森将手肘架在他的肚子上,后面的污言秽语便全都吞进去了。
梅森半跪着,在白仕利全身上下搜寻,果然在臀部摸到一团凸起的东西,原来是把手枪。梅森从地板上将枪滑过去给德瑞克。“你留作纪念吧。”
“找找看还有没有,”德瑞克说。“有时候他们会另外藏一把短筒手枪……”
“没有了,”梅森说。“白仕利,起来吧。”
白仕利呻吟一声,转过身爬起来,慢慢站直身体,脸上的表情像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别耍花样,”梅森警告他。“不管你跑到哪里,这擅闯民宅的罪名你是坐定了。”
“那你呢?”白仕利不屑地说。
梅森说:“我们来此是有合法目的,而且我们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你呢?”
“拒绝回答。”白仕利说。
“你踢倒什么了?”梅森问。“你……哦,这里有水,德瑞克,你去看一看。”
德瑞克打开走廊上的一扇门,说:“这大概是苏菲亚的房间。里面有个冷饮机被踢倒,里面的大水瓶破了。”
“我们还是通知警方……”梅森说。
“等一下,”白仕利说。“这件事不必劳动警方。”
“为什么?”
“我只是来蒐集证据而已。”
“使凯瑟琳被定罪的证据吗?”梅森问。
“可能定她的罪,”白仕利说。“但也可能证明她无罪。”
“你进来多久了?”梅森问。
“没多久。”
“你怎么进来的?”
白仕利似乎想说些什么,顿了顿说:“等会儿再说,你同意不报警了吗?”
“还没有,”梅森说。“你继续说吧。”
白仕利道:“我不说了。除非我们清清楚楚订下条件。”
梅森对德瑞克说:“去找找看电话在哪里,打电话报警。最好打给刑事组,他们正在调查凯瑟琳的.99lib.案子。”
德瑞克走到走廊尽头,看了看四周,然后拿着白仕利的手电筒走下咯吱作响的楼梯,扭亮楼下的灯。
白仕利似乎正在四下寻找逃跑的路。
“想跑?没有用的,”梅森说。“告诉你吧,我不会开枪打你的——倒不是倚仗我们较占优势,不过,等警察来了,我会把经过说出来,到时候警方自会到处通缉你。还有,在本州,逃亡就表示有罪,所以说你跑不掉了,你认清这一点吧。”
白仕利似乎要说什么,但又改变主意。
下面传来德瑞克打电话给警方的声音。
德瑞克挂断电话后,向楼上喊道:“我要不要打开阳台的灯,好让警方进来?”
“好。”梅森说。
梅森转向白仕利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你在找什么,或许可以澄清若干误会,待会儿我们说不定可以合作。”
“你们在找什么?”白仕利问。
“找你啊。”梅森说。
“不是,”白仕利说。“你们没穿鞋子在里面晃来晃去,到底……”
白仕利突然停住不讲,两眼眯细起来。“哼,你们根本没有走动!你们……”
“说啊,”梅森怂恿他。“我们在干什么?”
“我不说。”白仕利说。
一阵紧张的沉默之后,前门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德瑞克去开了门,然后是人们说话的声音,和上楼梯的脚步声。
白仕利对梅森说:“你真的报警?你把事情搞砸了。”
梅森静静地思索,两眼锐利而专注。
脚步声愈来愈近,德瑞克带着两名警员走过来。
“怎么回事?”一名警察问。
梅森说:“闯空门。”
“这是艾伍德家吗?”警察问。
“是。”梅森说。
“苏菲亚·艾伍德在这里被她侄女攻击,目前人在医院,不省人事,是不是?”警察问。
“大概是这样,”梅森说。“不过攻击苏菲亚的人不是她侄女,是闯空门的歹徒。”梅森故意顿了一顿,又说:“现在我们就抓到一个闯空门的人。”
白仕利疾转向梅森说:“去你的……你怎么可以算在我头上!”
“什么算在你头上?”梅森问。
“苏菲亚受伤的事。”
“我没说你怎样啊,”梅森说。“我只说你闯空门而已。”
“你还不是一样?”
“你要问他话吗?”梅森问警察。“还是由我来问?”
其中一名警察笑一笑说:“你们干得挺不赖的。你是那个叫佩利·梅森的律师吗?”
“正是。”
“他又是谁?”警察指指德瑞克。
德瑞克早料到有此一问,已从口袋拿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来。
“他是私家侦探,”梅森说。“受我雇用。”
警察转向白仕利。
“我叫白仕利,是艾伍德家的朋友。”
“你和艾伍德家人认识多久了?”梅森问。
“不关你的事。”
“你在这里干什么?”警察问。
“找证据。”
“什么证据?”
“闯空门歹徒的证据。”
“你怎么进来的?”
“从后门。后门的弹簧锁用一小片东西就可以打开了,只要技巧够,你们也可以打开。”
“我们是会打开,”警察说。“但你没有权利开别人家的门。”
“偏偏我就是有这个权利。”
警察问梅森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代表凯瑟琳来此的。”
“她不是因意图谋杀而被捕了吗?”
“不错。”
“好,我再问一次,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一直在凯瑟琳的房间,因为我知道有人要闯空门。”
“你怎么知道?”
“我认为歹徒有理由潜进来。”
“譬如什么理由?”警察问。
梅森直视着警察说:“凯瑟琳的案子目前只有旁证,罪证相当薄弱。我想或许会有人想来布置一些证据。”
“譬如什么?”警察问。
梅森说:“我不知道。凯瑟琳被控偷窃一百元,她反控这个白仕利诽谤,胜诉的机会很大。我怎么知道这个人会不会来安置一些证据,好陷害凯瑟琳。”
“真是血口喷人……”白仕利说。
梅森打断他的话。“还有,他身上带着手枪。至于他有没有执照,我可就不知道了。”
“枪在哪里?”警察问。
“在德瑞克那里。”
“你有执照吗?”警察问白仕利。
“没有。但我并没有带到公共场所去,我只是带到朋友家里。因为我要保护我的朋友。”
“那你怎么带到这里呢?”
“拒绝回答,”白仕利说。“如果你要证明我来这里的途中,曾私带枪械,那你就拿出证据来啊。”
“你不想想你现在的处境,还这么嘴硬。”警察说。
“什么处境?”白仕利说。“我看你才要好好注意你的处境。这个律师最会耍花招了。你真的相信他一直在凯瑟琳的房间吗?他凭什么在她的房间?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潜进来,想安排有利于他当事人的证据?他向来最喜欢搞这一套的。”
警察细细地打量梅森。
梅森露出最亲切的笑容说:“苏菲亚对我说,凯瑟琳随时可以回来拿行李的。我们刚刚一直待在凯瑟琳的房间。也是凯瑟琳给我们钥匙,我们才能进来的。”
“她什么时候给你钥匙的?”
“她被逮捕以前。”
“我们都回总局去好了,”警察说。“这地方得封锁起来。我想刑事组的崔格警官一定想派人看守这里。佛莱德,打个电话回警局报备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崔格警官。我想他一定很想知道梅森在这里的消息。”
白仕利得意地笑一笑。
佛莱德显然是两人中有决定权的那一个。他犹豫了一下,说:“你把他们带到下面的车子里。我要看一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被破坏了。”
“你仔细看看,”白仕利说。“就会发现这个家伙来这里,是别有用心的。最好看看上次钱被偷走的那个柜子。说不定他偷偷把一百元塞到柜子后面,这样他就可以说,老鼠弄翻了帽盒子,一百元飞了出来。这是他最喜欢玩的伎俩。”
梅森笑一笑说:“警官,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请你搜搜他身上,说不定他身上有一百元,准备偷放到凯瑟琳房里好栽赃。”
白仕利急忙退后一步,说:“你不能搜我的身,你们又没有搜索票。”
“你们要留心他那双手,”梅森说。“到警局的路上,他可能会设法把那一张百元钞丢掉。到警局后,你们只要把他记录为私闯民宅,就可以搜他的身了。看他现在的神情,就知道我一定猜得八九不离十,他身上一定有一张百元钞。”
“我身上有一百元,难道也犯法?”白仕利问。
梅森说:“那可能是意图犯罪的证据。”
“我身上一向都带有一百元的,”白仕利大吼。“我是怕万一钱不够用,或是临时要出远门。”
“好了,走吧。”警察说。“全部都到总局去。谁都别想在路上丢掉什么。”
警察让梅森、德瑞克、白仕利三人都坐进巡逻车后座。
一路上,白仕利用尽各种办法想让警察放他走,一下子威胁,一下子又是哀求,说他一到总局去,不但会受侮辱,名声更会破坏无遗。
警察不发一言,安稳而技巧地开他的车,对白仕利不理不睬。
到了总局,值班的警官就听取两名警察的报告。
“谁打电话报警的?”警官问。
“是我。”德瑞克说。
“你和梅森是怎么进去的?”
“我们有钥匙,是我的当事人给我的,她原来住在那里。”梅森说。
“钥匙现在在你身上吗?”
“是。”
“我看看。”
梅森拿出来,警官看得很仔细,还在桌上敲了敲,然后放进抽屉里。
“对不起,”梅森坚定地说。“你得把钥匙还我。”
“为什么?”
“我的当事人还有东西在屋里,她授权让我去拿出来。”
警官犹豫了一会儿,便把钥匙还给梅森。
“你是怎么进去的?”警官问白仕利。
白仕利说:“我早就怀疑……”
“我问你是怎么进去的?”警官打断他的话。
“从后门。”
“后门没锁吗?”
“不算是,或者应该说,锁得不是很牢靠。”
“不是很牢靠,是什么意思?”
“那是斜式的弹簧锁,用压克力或塑胶片推一下,就可以进去了。”
梅森说:“我猜当初也是白仕利先生从后门进去,才发现苏菲亚不省人事躺在地上的。”
白仕利愤怒似地转向梅森说:“你少蹚浑水,这关你什么事?”
梅森耸耸肩。
“他说的是真的吗?”警官问。
“是真的,”白仕利说。“还好是我发现的,否则她现在已经死了,梅森先生的当事人恐怕就得承担杀人罪名。”
“发现苏菲亚那次,你是怎么进去的?”
“那次后门半开着。”
“不是有弹簧锁吗?”
“有,但没上锁。”
“就算上锁了,你也是打得开的,不是吗?”
“应该可以。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后来我到处检查过一遍,仔细研究那个锁,才发现很容易开。”
“你怎么会用塑胶片开弹簧锁呢?”
“从侦探小说上看来的。”
这时门打开,崔格警官冲进来。
“啧啧啧,”他说。“这是干什么?党员大会啊?”
梅森笑一笑。
值班警官把情况简略说明一下。“这三个人都在苏菲亚的家中。梅森和这位侦探德瑞克显然是先进去的。他们有前门的钥匙,说他们一直待在梅森当事人凯瑟琳的房里。他们听到撞击声,原来冷饮机被踢翻了,因此他们才发现白仕利也在屋里。于是便逮住他,然后报警。”
“哪一边报警的?”崔格问。
“梅森和德瑞克。”
崔格转向白仕利说:“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有权利在那里的,我是艾伍德太太的代理人。”
“你有证据吗?”
“是她亲口说的。”
“遗憾的是,她现在已经不能说明了,”崔格说。“你必须有书面证明才行。”
“梅森也没有书面证明。”白仕利不甘示弱。
“梅森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崔格说。“你的侦探朋友佐敦说,梅森的确有权进入艾伍德家;他说梅森的秘书史翠特帮艾利思小姐整理行李时,梅森就在现场,艾伍德太太还和梅森说过话。佐敦听到艾伍德太太说,凯瑟琳随时可以回去拿剩下的行李。当然,凯瑟琳也可以透过代理人去拿,如果这个代理人是律师,当然就更顺理成章了。”
白仕利似乎怒火冲天,但又无法反驳,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你到底在那里做什么?”崔格问。“你在找什么?”
“找证据。”
“警方已经都翻遍了。”
“我怕警方有遗漏的地方。”
梅森说:“也许他想安置.一些证据,好让人觉得是警方遗漏了。”
崔格皱着眉头看梅森。
“你的意思是,譬如说在凯瑟琳的房间放一百元……?”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白仕利愤怒又不耐般地反驳。“你们全都是倒果为因。”
“什么叫倒果为因?”崔格问。
“我根本没有去放什么证据。”
崔格若有所思地盯着白仕利。“你身上有百元钞吗?”
“这有什么相干?”
“我不知道,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而已。”
“那不干你的事,”白仕利说。“你没有权利搜我的身。”
“你闯入私宅,当场被逮着,”崔格说。“只要我们依这个罪名登记,你就得马上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清出来。我再问你一次,你身上有没有百元钞?”
“说就说吧,”白仕利说。“我身上是有一张百元钞。”
“拿出来看看。”
白仕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名片盒,抽出一张全新的百元钞。
“你其他的钱呢?”崔格问。
“在外套口袋的皮夹里。”
“拿出来看看。”
白仕利犹豫了一下,从外套内袋里拿出一个皮夹。
崔格数了数钱,说:“这些纸钞总共是四十七元,另外的口袋应该还有一些零钱吧?”
白仕利将手伸进右边裤袋,拿出一些零钱。
“你这张一百元带着多久了?”崔格问。
“我平常都会带一张百元钞的,以防其他的钱丢掉了,或是临时需要大笔现金。”
“你的意思是,这张百元钞你一直都带着?”
“是的。”
“有机会用到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反正就是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说,这张百元钞你应该带着很久了吧?”
“是的。”
“你的钱都存在哪家银行?”
“滨海银行。”
“好,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最近应该没有领出一百元,但看这张钞票这么新,我想应该是领出来没多久。也许我们可以问问银行……”
“这是今天早上才领的,”白仕利急忙说。“这就是你要知道的吧。”
“你刚刚不是说,你带着已经很久了吗?”
“以前带的不是这一张。”
“那原来那一张呢?”
“我……拿去换了。”
“在滨海银行换的吗?”
“不是,在别家银行换的。我拿去换了一些二十元钞,另外我有一张支票不想存进去,因此拿去滨海银行兑现成这张百元钞。”
“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讲,我会比较信服一点。”崔格若有所思地说。
然后崔格突然转向梅森说:“梅森,这回你会去苏菲亚家,一定是凭着什么灵感,能不能说说?”
梅森说:“警官,很抱歉,我只能说,我的确是有一种第六感,所以保罗和我才会去那里守株待兔。”
崔格说:“换句话说,你们认为一定会有人想进入凯瑟琳的房间,好放张百元钞在那里,对吗?”
德瑞克很快看了一眼梅森,然后又立刻把眼光移开。
梅森说:“警官,在这件案子里,我的处境比较特殊一点。我只能说,我和保罗所待的房间,是我当事人凯瑟琳的房间,是她委托我进去的。我不能明说我到底在等什么,但你是受过调查训练的,你大可自行推断,我不能阻止你。”
崔格笑一笑说:“你还真会绕圈子,故弄玄虚。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得很明白,我要怎么推断是我的事,你不能阻止。”
白仕利愤愤不平似地说:“话都被他说尽了。前提他替你设定了,方向也替你指出了,你再怎么推断,结果还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崔格凝视着白仕利说:“在这件案子里,你的立场很不利,但我不打算定你的罪,你回家吧,但别再到苏菲亚家了,也别随便破门而入别人的家。”
“我没有弄坏门啊。”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了,技术上来说,强行进入他人住宅就叫做破门而入。”
“其实我和梅森他们一样……”
“不一样,”崔格说。“总之,你别再到艾伍德家去了。你听见了吧!我们如果再在那附近逮着你,准要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你要知道,我这可不是帮你掩饰罪名,让你先回去,是因为你是生意人,跑不掉的。没有必要把你关在这里,那我明天又要到法院去办理告诉、保释等事项。所以不如让你自己具结后就回去,比较简单。”
崔格转向梅森说:“顺便告诉你一下,苏菲亚大概不会死了。医院动过紧急手术,拿出了大部分的血块,不过,有一些并发症。目前还没有清醒,醒来后也可能会有严重的退化性失忆症,可能什么都记不起来。这些事反正报纸上都会登,告诉你也无妨。不过,这表示凯瑟琳的案子必须立刻送到调查庭。到时候,即使苏菲亚的情况恶化,我们也可以驳回原告的控诉,直接以一级谋杀罪送大陪审团审判。梅森律师,希望你晚上睡得着觉。”
“我们可以走了吗?”梅森问。
“可以。另外我要告诉你,你要是聪明的话,最好别偷偷跑到艾伍德家。如果你要帮你的当事人拿行李,明天白天可以由警察陪同你去。你可带空箱子开车去,你喜欢的话,开货车也可以,然后你把行李通通搬出来,会有一位警察一一登记。但在此之前,别让我逮着你又在那附近乱晃。谁都可能去栽放证据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栽放证据是很重的罪。若是发生在你身上,情况会更加复杂,你的律师资格说不定还会因此不保呢。”
“我怎么可能会去栽放证据呢?”梅森说。
“我想你也不会,”崔格说。“但你可能去栽放别的东西,譬如说诱饵。”
“笑话,我要去放什么诱饵?”梅森说。
“我也不知道,”崔格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很努力在想。正如你所说的,我要怎么推断,你都不能阻止。”
第十四章
梅森和德瑞克坐计程车回艾伍德家去取车,德瑞克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不管警方的警告,今晚继续去守着我们的陷阱?”
“不行,”梅森说。“警方说一是一,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现在陷阱已经不成陷阱了。在十五分钟内,警方一定会派人到这里站岗,现在说不定人都已经到了。”
“为什么要派人来站岗?”
“等我们回来啊。他们已经警告我们别再回来。不过,崔格对我们的解释并不满意,他认为艾伍德家一定有什么问题,但又不确切知道是什么。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保罗,看到前面那辆车没有?右保险杆后面有个凹洞的。”
“嗯哼。”
梅森说:“告诉你吧,我们坐巡逻车去总局时,这辆车就停在警局前面。”
“嘿,还是辆黑车呢,”德瑞克说。“车牌号码根本是假造的,读起来毫无意义。警方秘密行动时,专门用这种车子。”
“可不是吗?”梅森说。“我就预料到崔格会有这种反应。我们的陷阱今晚不会有猎物上钩了。费了那么大的劲去下饵,真是可惜。”
“她说不定还是会上钩呀。”德瑞克说。
“今晚这里闹得这么轰动,不太可能了,”梅森说。“先是巡逻车火速赶来,然后三个人被带回总局。今晚收音机一定会报导说,我们可能是在犯罪现场寻找证据,结果被带回警局。不过,如果柏妮丝真的笨到今晚还来,一定是进去不到十秒钟就被警方抓住的。”
“那怎么办?”德瑞克说。
梅森说:“我们只好提早行动了。我们可以要求凯瑟琳的案子要立刻开调查庭,也可要求撤销告诉。另外,我们要想办法找到盲眼妇人,还有,戴拉已收到凯瑟琳托货车寄来的两箱东西,我要回办公室看一看。你最好也跟去看看,里面的东西说不定有什么价值。”
“凯瑟琳有没有说里面是什么?”
“她父母出车祸时,她还有很多昂贵的衣服。她把皮衣和值钱的都卖掉了,只带着随身衣物到她姑姑家住。她想姑姑家的房间衣橱一定不大,所以故意不带太多衣服,能变卖的都变卖光了。她说行李中有一些她父亲留下的金矿股票,当初财产估价时是说没什么价值,但她怕以后说不定有用;另外还有一些家里的照片和信件。我要她把东西领出来,让我看看这些旧文件有没有什么帮助。”
“你想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吗?”德瑞克问。
“我看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梅森说。“那些据说毫无价值的股票,我倒是很感兴趣。有时候那种高度投机性的股票,会一下子就飞涨起来。”
“这件事我帮不上忙,”德瑞克说。“我要回家睡一觉。昨晚为了等一个电话,整晚都没睡。”
“我也是累了一天,”梅森说。“但我还是想看看那些股票。”
“晚上你随时打电话来都可以,”德瑞克说。“但不是十万火急的请别打。我累垮了。”
梅森点点头,道别后开车回办公室,戴拉已经把股票都排列好,并且将清单打出来了。梅森看了看桌上的清单,说:“我好像派不上用场了,你都做完了嘛。”
“清单全列好了。”戴拉说。
“照片簿里都是些什么样的照片?”梅森问。
“家庭照片,你想不想看一看你的当事人三岁时的样子,或是三个月大时一丝不挂的照片?还有他们家的照片,虽说全都是贷款买的,却是很豪华。”
梅森翻到最近的照片。
戴拉说:“这张是你的当事人坐在昂贵的跑车里,你看她那种悠闲慵懒的样子。当时如果有个算命的拍拍她的肩膀说:‘?半年后你会变成服务生。’她一定不会相信的。”
梅森若有所思地望着这张照片。
“有没有她姑姑的照片?”梅森问。
“有,很多家族照里都有她,但照片都很老旧了,而且照得并不好,模模糊糊的,就是那种胡乱拍的家族照片。”
“我还以为家族照片簿已经不流行了呢。”梅森说。
“我想是她爸爸喜欢这一套,他似乎挺会照相的,大部分照片都很清楚鲜明,但还是有一些曝光不足或焦距不准的模糊照片,那应该是用另一部照相机照的。我觉得那应该是凯瑟琳的妈妈拍的,都是家庭聚会的场合,譬如凯瑟琳十五岁生日,或是凯瑟琳和两个中学好友的合照。”
“行李中不是还有衣服吗?”梅森问。
“都整整齐齐叠在箱子里,”戴拉说。“我想最好不要翻出来,否则还得找个地方放呢。”
梅森点点头,说:“明早再弄吧,我今晚累惨了。还有,明天要打电话给那个盲眼妇人,打那个没登记的号码,直到她接为止。我要当面和她谈一谈。”
“她能告诉我们什么?”戴拉问。
“只要她愿意,她能说的可多着,”梅森说。“譬如说,为什么要去吉高公司站岗,而且为什么要派一个盲眼妇人去做这件事?”
戴拉说:“也许她只是一个掩护,好让苏菲亚可以常去那里。”
“这样的话,盲眼妇人一定知道苏菲亚为什么要去那里了,”梅森说。“但我怀疑其中另有蹊跷。”
“你是指……”
“我想,这可能是一件工业间谍案,”梅森说。“可能有人从吉高公司的工厂里偷出机密,然后假装要买铅笔,将纸条塞入装铅笔的篮子里。”
“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事态重大了,”戴拉说。“你想,那个盲眼妇人会告诉我们吗?”
“一方面要看她的个性,一方面也要看我们的技巧,”梅森说。“现在苏菲亚已经不能说话了,我们要查出真相,只好找别人。戴拉,今晚我们就不吵保罗了,但明天一早就得把他找来,我们来演一出……真假盲眼妇人。”
“要找个盲眼妇人吗?”
“一个假装瞎眼的人。”梅森说。“叫德瑞克找个女侦探,穿黑衣,戴墨镜.,带着铅笔和原子笔等等。派她去吉高公司外面,就坐在盲眼妇人平常坐的地方……”
“万一真的盲眼妇人碰巧到那里,当场逮着怎么办?”
梅森笑着说:“那只好摊牌啦,不过这样可能反而会有收获。”
梅森把这个计划思索了一遍,然后说:“这可能是挖掘真相的一个好方法,盲眼妇人的计程车出现时,让那个乔装的女侦探继续留在现场,然后用隐藏式的录音机把她们之间的对话都录下来,我想这样一定会很有收获。戴拉,我们就决定这么试一试吧。同时我们要准备调查庭的事。我愈想愈觉得,这招以假乱真非常重要,一定要赶快找个女侦探假扮成那个盲眼妇人。德瑞克会恨死我,但不用管他,你现在打电话给他。他可能才回到家,喝口水,准备松懈一下。”
戴拉拨了德瑞克未登记的电话,等了一会儿才对梅森点点头。
梅森拿起话筒说:“嗨,保罗!”
德瑞克叫一声苦说:“我早就料到了,回到家不到五分钟,电话铃就会响起,你大概临时想到什么点子,迫不及待马上就要进行了,对不对?你说吧。”
梅森说:“我要你弄个假的盲眼妇人,找个女侦探打扮成和盲眼妇人一模一样,坐在同一个地方卖铅笔和原子笔。”
“我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作用。”德瑞克说。
“作用才大呢,”梅森说。“这个女侦探要待在那里,一直等到真的盲眼妇人出现。女侦探衣服里要藏一部小录音机,盲眼妇人一出现,她就把录音机打开,录下她们的对话。一个高明的侦探一定能引导出很有用的讯息。”
德瑞克沉默了一会儿。
“你听明白了没有?”梅森问。
“明白了。”德瑞克说。“但我至少要二十四小时,甚至四十八小时才能准备好。”
“为什么?”
“佩利,动动你的脑筋好不好?这个女人必须真的能以假乱真,要能骗得过工厂的员工。万一工厂有人常和她说话,甚至去过她家,这可不容易蒙过,所以我们找的人一定要真的很行。我不但要找到适合的人,还要训练她一下,还要找上次跟踪过盲眼妇人的人来帮忙排练。我明天就开始着手,看看后天能不能上场。”
“后天凯瑟琳的调查庭就要开了。”梅森说。
“不能延后吗?”
“当然可以,但我不想延后。因为检察官就是希望我们延后,我们一提出要求,正好如了他们的愿。他们正百般设法要让罪证确立,今晚的事把他们都搞糊涂了。”
“好吧,”德瑞克说。“我尽力而为就是了。我先筹划一下,然后上床睡觉。明天一早,我会找个适当的人选,把她打扮成盲眼妇人的样子。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还是老规矩,万一她被捕,罚金全部由你付。”
“全部由我付。”梅森说。“你好好睡吧。”
德瑞克嘀咕着说:“现在还睡得好才怪。”
第十五章
邱吉尔法官就座后,将袍子拉好,俯视法庭中的人说:“加州政府控告凯瑟琳·艾利思一案开庭。罪名是以致命的武器意图杀人。两造都准备好了吗?”
地区检察官汉密顿·伯格站起来说:“庭上,我方已准备好。但有一点我要先说明,庭上应该也很清楚,所谓谋杀是指事先预谋或因其他重大犯行,而非法夺取他人性命,致受害人于事发后一年零一天之内死亡。我在此简述这项法律,目的是要说明我们的立场,亦即对被告提起告诉,因而有本次调查庭的召开。但在本案进行过程中,苏菲亚·艾伍德如因受被告创伤而致死,我方将撤销告诉,迳以谋杀罪起诉,交由大陪审团审判。因此我们必须确保被告在审讯过程中的安全。”
“为什么不等到艾伍德病情确定再起诉?”法官问。
伯格说:“原因是我们要确保若干证据。因此希望能将被告加以拘禁,不受人身保护令的影响。”
“嗯,”法官说。“被告是否也已准备好了?”
“被告已准备好。”梅森说。
“好,请开始。”法官说。
“庭上,”伯格说。“前面已说过,我们希望能确保本案的若干证据,因此我们要传唤一些证人?来详细询问。本案其他部分,我方愿遵照法律所规定,我们只需证明犯罪的事实,以及被告确与该犯罪事实相关即可。”
法官说:“本法院也不是刚成立的。地区检察官,你的立场我很了解。提出你的证据吧。”
“传唤史都华,白仕利。”伯格说。
白仕利走上前,.举起右手宣誓,然后就证人席。
“你的名字是史都华·白仕利吗?”伯格问。
“是。”
“你与苏菲亚·艾伍德认识一段时间了吗?”
“嗯……是。”
“本月四日你见过她吗?”
“见过。”
“在哪里见到的?”
“第一次是我去她家作客。她邀我去吃饭。”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情况有点混乱,艾伍德太太说她被偷了一百元,闹了一会儿,而被告有偷窃的嫌疑。”
“当时你怎么做?”
“我有个朋友是魔法佐敦公司的私家侦探,名叫立尉陵·佐敦。我向艾伍德太太建议叫佐敦来。”
“后来你叫他来了吗?”
“是,当然,这是经过艾伍德太太同意的。”
“后来发生什么事?”
“佐敦先生问被告,可不可以取她的指纹去比对。”
“被告同意了吗?”
“她不但拒绝,还打电话给佩利·梅森。梅森来了以后,指示被告……”
“异议。”梅森说。
“异议有效。”
伯格只好换一个角度。“艾伍德被送去医院后,你有没有再回到她家?”
“有,我可以肯定……”
“异议,”梅森插嘴说。“证人不能以他的推测作证。”
“异议成立。”
伯格说:“好,你因某种不明理由又回去艾伍德家。你回去后发生什么事?”
“我谨慎地只用一支笔型的小手电筒,同时把灯光压低在地板上。我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走上二楼。我感觉……”
“庭上,我们对证人的感觉没兴趣。”梅森说。
“请直述事实。”法官说。
白仕利继续说:“我悄无声息地走到二楼。我听到有人移动的声音。”
“你怎么做?”
“我悄悄地静立不动。”
“你除了听到有人移动的声音以外,还有别的声音吗?”
“有一种很奇特的刷刷声。”
“是低声说话的声音吗?”
“我想不是,是一种很奇怪的刷刷声。”
“你当时并不知道,被告的律师佩利·梅森和他的手下保罗·德瑞克在被告以前住的房间里吗?”
“不知道。”
“然后发生什么事?”
“我不小心狠狠地撞了一下,我……我吓了一大跳,一时紧张又害怕,便赶快跑,然后……我是说,我从后门楼梯上来时撞到了楼梯,转身便向前面的楼梯跑,这时梅森突然跑出来向我攻击。”
“就只他一个人吗?”
“不,那个侦探德瑞克和他联手。他们把我完全制服以后,德瑞克便跑去打电话报警。”
“辩方质询。”伯格对梅森说。
“你到艾伍德家时,”梅森为了强化他的问题,站起来走向证人席。“你有没有带着武器?”
“我带了一把点三八手枪。”
“你有持枪执照吗?”
“没有。”
“明知是违法的,你为什么要带?”
“因为我认为我会有危险。”
“什么危险?”
“我不知道。”
“不管你碰上谁,你都准备开枪射杀吗?”
“我准备保卫我的生命。”
“你认为你的生命有危险吗?”
“是。”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因为苏菲亚·艾伍德的前车之监。”
“你知道苏菲亚·艾伍德为什么被攻击吗?”
“我很清楚。”
“你认为都是因为失窃一百元而引起的吗?”
“坦白说,不是的。”
“等等,等等,”伯格说。“这样问不合理。我没有提出异议,但辩护律师是在询问证人的意见。刚刚梅森先生自己说得很清楚,我们想知道的不是证人的推测,而是事实,请直述事实。”
“好,”梅森说。“白仕利先生,当苏菲亚·艾伍德声称有人从她橱柜的帽盒里偷走一百元时,你在场吗?”
“在。”
“你是否曾指出被告可能有偷窃的嫌疑?”
“没有。我只是问了一些较深入的问题。”
“何谓深入的问题?”
“我问艾伍德太太,谁到过她家,谁能进她的房间,谁知道她的房间里有很多空的帽盒。”
“很多空的帽盒?”梅森问。
“是的。”
“几个?”
“我怎么知道?她说她把钱放在一个空帽盒里。”
“可是你刚刚说有很多个。”
“我大概是这么说的吧。”
“你原先就知道有很多帽盒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说一个帽盒……”
“但你明明说有很多个。”
“就算我是说很多个吧。”
“所以你在问那些深入的问题时,你提到很多帽盒,是吗?”
“好,我承认我是说很多个。”
“艾伍德太太也没有纠正你说只有一个吗?”
“没有。当时情况很混乱,她一心只想到……”
“停一停,”梅森打断他说。“我们不想知道你的推测,当然也不想知道你对艾伍德太太想法的推测。我要知道的是,你用什么问题来左右艾伍德太太的想法,让她以为钱是被告偷的。”
“我没有左右她的想法。”
“你可能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行动来左右。你只问到谁进过那个房间,对于你自己的嫌疑却完全没有提到。”
“当然不是我偷的!”
“为什么当然不是?”
“我做生意名声很好,又是他们家的朋友,当然没有嫌疑……至少我自认没有嫌疑。”
“但你有没有想到,被告是近亲,应该也没有嫌疑呀?”
“我只是提出一些疑问而已。”
“也就是你所谓的深入的问题吗?”
“你要这么说也无妨。”
“你最后一次到艾伍德家时,身上是否带着手枪?”
“是。”
“为什么要带?”
“以备必要时可以自卫。”
“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好好,我知道。”
“你擅自闯入艾伍德家吧?”
“我没有闯入……我只是在门锁上面动了点手脚。”
“法律上这就是擅闯民宅了。”
“就算是吧,”白仕利怒道。“你去和我的地区检察官朋友谈好了。这些我都向他提过,他很了解。”
“换句话说,你因为出庭作证,而得以免除刑责,是吗?”
“我们可不是讨价还价。地区检察官认为我的用意绝对是清白的。”
“你自己有一张百元钞吗?”
“这违法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这张百元钞的?”
“我不知道。”
“你想想看。”
“我记不得了。”
“那显示你的记忆力不太好。”梅森说。“因为我可以依法证明你到银行去提领一百元……”
“好吧,好吧,我是有一张一百元。那是我的钱,我若想要,当然可以随时到银行去提领。”
“好,我再问你,你是否带着这张一百元到艾伍德家,试图将这一百元放在被告的房间,如此一来,一旦警方在你的鼓动下,仔细去搜索被告的房间时,便会在床垫下或什么地方发现一百元,届时便可显示被告有罪,是不是?”
“当然不是。”
“事实胜于雄辩。”梅森说。“那天你蹑手蹑足地准备走进被告的房间去放一百元,不小心踢翻冷饮机,发出砰然巨响,这时你发现屋子里还有人。你妄想逃跑,没想到却撞到保罗·德瑞克和我。”
“你胡说,我没有踢倒冷饮机,”白仕利说。“一定是你和德瑞克踢倒的。我听到砰的一声,吓一跳,才开始向楼梯跑去的。”
“你仍然否认要放一百元到被告房间吗?”
“我否认。”
“没有其他问题了。”梅森不屑地说完,转身回座。
白仕利也准备离开证人席。
这时邱吉尔法官用铅笔敲敲桌子说:“白仕利先生,等一下,我想请问几个问题。你知道被告被控从一个帽盒里偷走一百元吗?”
“是的。”
“然后你到银行去提领一张百元钞,之后又在三更半夜到艾伍德家,自己开锁进去,是吗?”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而你要本庭相信,你的用意完全是清白的?”
“是的,庭上。一点也不错。”
“我不相信,”邱吉尔法官说。“我认为你没有说实话。我认为你带着那一百元,另有不良的用意。”
邱吉尔法官严厉地望着地区检察官说:“地区检察官,这是你的证人。本庭要告诉你,我不相信他的证词。”
“他的证词有多少值得采信,当然要由庭上公断。”伯格说。
“依我看都不值得采信,本庭认为被告的窃盗罪名是被构陷的。我看本案极可能是诬陷的。”
“但庭上,我们还有其他证据。我们可以证明被告在深夜偷偷回去艾伍德家,而且时间正好是苏菲亚·艾伍德被袭击时。另外我们可以证明原来装钱的帽盒上有被告的指纹。种种旁证强烈显示被告窃盗,并攻击原告,意图掩饰罪行。”
“如果她在傍晚偷走钱,”邱吉尔法官说。“为什么又要回去袭击艾伍德?”
“我方的确尚未能确定被告的动机。”伯格说。
邱吉尔法官靠在椅背上,神情冷冷的,似乎一切已毋须再说。
伯格犹豫了一会儿,心里似乎在挣扎着应不应该再为白仕利辩护,最后终于决定放弃..t>。“白仕利先生,”他说。“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这时白仕利突然说:“罢了罢了!我把真相说出来好了。我到艾伍德家是为了帮助被告,不是要害她。”
梅森疾转向白仕利,说:“你要怎么帮她?”
“我那一百元不是要放在被告房间,而是要放在苏菲亚的橱柜。我们知道那个帽盒从架子上掉下来,我打算建议警方再仔细检查一遍橱柜,就说可能是老鼠或什么东西弄翻盒子,结果一百元飞到柜子后面……譬如说掉到衣服后面或鞋子里面。我想警方已搜过被告的房间,但可能还没仔细检查过柜子。一旦他们在柜子里看到这一百元,一定会以为就是原来的一百元飞出来的,这样窃盗罪既无法成立,被告的名声也得以保全。”
梅森深深地凝视着白仕利,说:“你为什么这么急于保全被告的名声,甚至愿意自己出一百元,来刻意假造这个证据呢?”
白仕利说:“我有个人的理由。但我知道,如果被告的罪名获得澄清,而一百元仍然没找到,那嫌疑最大的就会变成我。这么一来,会影响我原有的一些计划。这就是全盘的真相了。”
梅森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几秒钟,最后简短地说:“没有问题了。”
邱吉尔法官说:“等一下,我要请问证人,先前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因为我不愿意承认,我准备将一百元放到橱柜里。”
“你知道你作证以前宣过誓吗?”
“知道。”
“但你却隐藏真相,你说你不记得什么时候有那一百元,你想让我们以为你是凑巧带有一百元的,而且还隐瞒你到艾伍德家的动机。”
“就算我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白仕利说。“但你不能说我故意诬陷被告,我只是想帮她脱离困境。”
“你并没有把这些话告诉地区检察官。”
“当然没有。”
邱吉尔法官说:“这件案子很诡异,许多方面我都无法苟同。我不想预下判断,在没有听取证据以前,也不想骤下断言。但我们显然看到一位高雅的女士,在很可疑的情况下被控窃盗。好,证人可以退下了。地区检察官,你可以传唤下一位证人。不过,我要提醒你,本案起诉的时机可能太不成熟了。”
“梅森先生并未解释他为何在艾伍德家,至少我并不满意,”伯格说。“庭上既然谈到可疑的情况……”
邱吉尔法官打断说:“我不想知道梅森先生的动机是什么。现在的情况是,检方的证人承认隐瞒事实,他自己编了一套完全不同的说词,而在交互质询的压力下,才不得不承认说他在深夜偷偷跑进艾伍德家竟是为了破坏本案的证据。我们现在开的虽然是调查庭,但本庭自当尽力维持公正。当然,这不是审判庭,但地区检察官,本庭也不是昨天才成立的,我们都看得出来,本案的诸多背景都很可疑。”
伯格说:“既是如此,我要请求庭上休庭,待明天早上再继续。届时我可蒐集更多证据,以决定是否要继续本案,或先撤销,等苏菲亚·艾伍德的伤势确定,再起诉被告,交由大陪审团审判。”
“被告方面有异议吗?”邱吉尔法官问。
“没有。”梅森说。
“好,明天早上十点再开庭。如果本案要继续下去的话,我建议你们在休庭期间多做一些调查工作。”
邱吉尔法官说完便退席。
伯格与梅森未交一言,各自走出法庭。
第十六章
梅森一走出法院便转向德瑞克,脸上有一股难掩的兴奋,他说:“保罗,你看出来没有?你看出来没有?”
“看出什么?”德瑞克问。
“整个案子..的梗概啊。”梅森说。“白仕利说出真相了。他虽然没有全部说出来,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现在我们知道我们对付的是什么了。”
“是什么?”德瑞克问。
“保罗,你还不懂吗?冷饮机被移动过了。”
“被移动过?”
“不错,艾伍德太太房间里有个冷饮机。她可能在控制饮食中的盐份,所以要喝蒸馏水。我记得在楼上看到一个冷饮机,她房里另外有一个,而那一个被移动了。”
“你怎么知道被移动过?”
“因为那个盲眼妇人踢到了。”
“盲眼妇人?”德瑞克惊呼。
“正是,”梅森说。“保罗,我们太不够警觉了,竟然把最明显的忽略掉。白仕利的目的是要让艾伍德家的问题平息下来。只要警方认为艾伍德家真的失窃了一百元,而苏菲亚又在生死关头徘徊,那么任何人都无法搬进去接收艾伍德家。但如果白仕利能洗刷凯瑟琳的罪名,让凯瑟琳搬回去住,那他仍然是艾伍德家的好友。保罗,你还不懂吗?”
“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兴奋了,”德瑞克说。“但盲眼妇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两个才真是有眼无珠,”梅森说。“凯瑟琳说过,艾伍德家有鬼,她在晚上曾听到黑暗中有古怪的脚步声。我们两个在凯瑟琳房间的那晚,除了白仕利以外,屋里另有别人。那晚我们不99lib?是也听到古怪的声音吗?那可能是有人穿拖鞋走动的声音。”
“在黑暗中走动?”德瑞克问。
“明暗对盲人并没有区别,”梅森说。“那个盲眼妇人一定对艾伍德家了若指掌。”
德瑞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
梅森说:“保罗,我们得赶快去看看你派去假扮盲眼妇人的侦探现在怎么样了。”
“开你的车还是我的车?”德瑞克问。
“你的,”梅森说。“我要思考。”
“你的思考是满缜密的。”德瑞克说。
“但我们太晚发现了,”梅森说。“其实到处都是蛛丝马迹。苏菲亚和盲眼妇人根本是联手在玩一种把戏,盲眼妇人对艾伍德家的一砖一瓦都了若指掌……”
“为什么有人要移动冷饮机?”德瑞克问。
“问题就在这里,”梅森说。“冷饮机被移动过,艾伍德太太没有时间把它移回去。攻击艾伍德太太的人可能不知道冷饮机被动过,也可能知道,但故意不把它移回去。”
“究竟为什么要移动冷饮机呢?”德瑞克问。
“可能冷饮机原来所在位置的墙边或地毯下有什么东西,他要移开才能拿到。”
德瑞克叹一口气说:“佩利,你对这个案子真是用心。原来只不过是为了帮助一个服务生,结果却挖出这么复杂的事,要是我,可没本事推敲出这么多来。”
“目前我也不是很明白,”梅森说。“不过,我想应该和吉高公司的权力斗争有关。”
“答案应该很快可以揭晓,”德瑞克说。“至少可以先看看我派去的人有什么发现。”
德瑞克熟练地在车阵中穿梭,不久便进入工业区,最后把车停在吉高公司前面。
“我的人还在那里,”德瑞克说。“显然还没碰上盲眼妇人。”
只见一个妇人低头坐在那里,膝上扶着一个蓝子。德瑞克和梅森下车走上前去。
“铅笔怎么卖?”梅森问。
“随便给,”妇人的声音平淡无变化。“只要超过十分钱就可以。原子笔一枝一元,你要多给也可以,但请别要我找零。”
德瑞克弯腰拿起一枝铅笔来看。
妇人以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大约十五分钟前,一个男人走出来,买了一枝原子笔,同时丢了一张纸条在篮子里。”
“你可以把纸条给我吗?”梅森问。
“现在拿会引起注意。纸上没别的,就两行数字而已。”
梅森说:“我们会派辆计程车来接你。你把铅笔收好,搭计程车到保罗的办公室,然后把纸条交给他。”
“不要我继续在这里等吗?”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梅森说。“现在只要赶快离开,别被真的盲眼妇人发现就好。”
“你不是要我和她碰面,然后录音……”
“现在不要了,”梅森说。“我们已经有些了解了。”
梅森对德瑞克点点头。
德瑞克装模作样地放了四元在篮子里,拿走两支原子笔,还一本正经地拿一支给梅森。“日行一善,”德瑞克说。“做给人家看的。”
梅森和德瑞克回到车里,然后到最近的电话亭,德瑞克打电话叫计程车去接那个假的盲眼妇人。打完后,德瑞克说:“现在怎么办?”
“我们回艾伍德家,看到底为什么要移动冷饮机。”
“万一被逮到怎么办?”德瑞克问。“警方警告我们不准再去的。”
“没错,但我是代表我的当事人去的,”梅森说。“我的当事人又没叫我别去。”
“万一被警方逮着,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是有这个可能,”梅森说。“我们唯一的胜算,就是趁警方还没想到以前,赶快行动。”
“这我可就一头雾水了,”德瑞克说。“听得似懂非懂的,你说盲眼妇人和苏菲亚联手,听起来挺合理的,但她们到底为什么要联手?”
梅森说:“我们可以看到吉高公司里正在打一场傀儡战。胡柏·迪翎和吉高的老板吉尔曼走得很近,而迪翎的妈妈柏妮丝·艾伍德,正霸占着杰洛·艾伍德生前所有的财产。再推断下去就不难得到一个清楚的结论,而且吉高公司里面有眼线,可以把战况随时向盲眼妇人报告。”
“你想就是这样吗?”德瑞克问。
“就看那两行数字了。”梅森说。
德瑞克的声音也感染了梅森的兴奋。“了不起,梅森,如果谜底真的在那两行数字中,那你就快要揭发真相了。”
“但愿我们赶得及到艾伍德家。”梅森说。
“谁会比我们更快?”
“白仕利是一个,”梅森说。“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想到冷饮机被移动有什么玄机。”
“我们要偷偷进去,还是……”
“我们把车停在前面,用我的钥匙大大方方走进去。”
“万一警方有人在那里看守呢?”
“那样的话,我们还没进去,就会有大麻烦了。”
第十七章
梅森和德瑞克下车时,梅森说:“没看到警卫。”
“那并不表示就没有,”德瑞克说。“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梅森笑着说:“这叫咎由自取。弄个陷阱想要诱敌,结果自己自投罗网。”
“我看不太妙,”德瑞克说。“这是违背警方的指示。”
“警方不能命令我如何去保护我的当事人。”梅森说着,走向前门,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喂!”德瑞克说。“你不先按门铃吗?万一里面有人……”
这时梅森早已走上楼梯了。
冷饮机并没有被警方搬走,破碎的玻璃和陶片仍散落一地,浸湿的地毯是无言的见证。“保罗,你看,”梅森说。“冷饮机被移动过了,但不是抬起来移动,而是半抬半拖,地毯上还有拖过的痕迹。但移的人忘了放回去,结果冷饮机挡在这两个门之间,谁要是从那个门进来,再由这个门出去,就一定会踢到。”
“这里什么都没有,”德瑞克说。“没有理由移动冷饮机啊。”
这时梅森已经跪在地上,正仔细检查原来放冷饮机的地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沿着地毯边缘割开,利用刀柄一使力,便将地毯拉开。
“这里有个暗门。”梅森说。
梅森将刀片插入门板的缝隙间,轻轻一扳,向上打开门,这才看到门板下缘的铰链是隐藏式的,做得很巧妙。
“天哪!”德瑞克惊呼。“里面全都是钱。”
梅森望着暗门下的地窖,只见一捆捆的钱排得整整齐齐的。
“吓死人!”德瑞克说。“你瞧瞧!都是百元大钞,不知道有多少钱!”
梅森急急将暗门合上,站起来,用脚把地毯踢回原来的样子。
“好了,保罗,”梅森说。“该走了。”
“该走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该走了。”
“这些钱怎么办?”
“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我们得告诉警方。”
“然后柏妮丝就会站出来,说这是她已故丈夫的财产,于是钱理所当然就归她所有,你这是锦上添花吗?”梅森说。
“但也不能把钱留在这里啊,”德瑞克说。“万一被人发现或偷走怎么办?”
“本来也不是我们放在这里的,”梅森说。“我们只能寄望苏菲亚恢复意识,我们好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显然苏菲亚设法保留一大笔现金,也可能她把财产都变卖了。柏妮丝来了以后,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但苏菲亚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已经把一大笔钱藏起来。这件事苏菲亚当然不敢让柏妮丝有丝毫的怀疑,因此她假扮成一无所有的样子。保罗,现在我们是进退两难了,万一苏菲亚一直没有恢复意识,就这样去世,麻烦就大了。”
“如果她清醒过来呢?”德瑞克问。
“如果她清醒到能够说话,我会和她秘密谈一次,”梅森笑一笑说。“保罗,麻烦还是免不了的。”
“这就是办你的案子最糟糕的地方,你老是惹一些麻烦,还要拖我下水。万一这个藏金窟被发现、窃盗一空……我的天啊,都是你说要引柏妮丝上钩,现在她可真的会来个地毯大搜索……”
“还有,别忘了我们的好朋友白仕利。”梅森说。
德瑞克说:“万一他们找到这些钱,远走高飞,那该怎么办?”
梅森说:“我们必须设法让警方来这里守卫,直到苏菲亚的情况有变。”
“现在怎么办?”德瑞克问。
“现在我们得溜之大吉,而且要快。”梅森说。
梅森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碎玻璃和湿地毯。
“小心点走,保罗,”梅森说。“要是碎玻璃踩到地毯上,人家一看就知道有人来过。这个时节可不能露出马脚。”
梅森跨过最后一片玻璃,走到门外的走廊,突然停步不前……
崔格警官打开暗门,看到那一大笔钱时,低声吹了一下口哨。
崔格对一名警员说:“把钱叠到桌上,我们现在就列出清单。”
“不要先打电话派人增援吗?”警员说。
“现在不要,”崔格说。“我要你当证人,证明我的清廉,同样的,我也会证明你的清廉。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钱拿出来数过一遍,将来我们要发誓,对方都不曾单独看守这笔钱超过五秒钟。”
崔格将钱一捆捆拿出来,另一名警员将钱叠在桌上,排成一个长方形。
“就是这样。”最后崔格说。
梅森说:“警官,你仔细看一看。”
“看什么?”
“看地窖底下有没有信封或纸条。”
“什么都没有。”崔格说。
“你确定吗?”
“你到底在找什么?”
“遗嘱。”梅森说。“可能只是一张纸,内容和日期全都由死者亲笔书写。也可能比较正式,用信封装起来。”
“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崔格说。“现在要开始算钱了,你们待在这边帮忙算。”
“都是百元钞,”梅森说。“一捆几张?”
“五十张。”崔格先数一捆。
“我们当然无法确定每一捆是不是都刚好五十张。不过,上面都标明是五十张,那表示一捆是五千元。算算总共有多少。”
崔格很快数过一遍,最后以敬畏的语气宣布总数。“三十万元。梅森,你到底知道多少事?”
他突然转向梅森说:“我打赌你一定知道很多事情。你和德瑞克找的就是这个吧。原来……”
梅森说:“警官,我建议你,这件事千千万万不要声张出去。如果我是你,我会派人来这里严加防守,看看是谁来找这笔钱。”
崔格大笑说:“马都被偷走了,你还要我在马厩上锁。我知道谁要找这笔钱,你的当事人凯瑟琳就是其中一个。她由于被逮到,为了逃跑,只好敲昏她姑姑。但是她把事情都告诉了你,所以你和德瑞克二度想来找这笔钱。有了这笔钱,你的律师费可就很可观了。”
“你是指控我意图偷钱吗?”梅森问。
“偷钱?”崔格叫道。“当然不是。你是无意间发现的。而且你会利用这一发现,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白仕利身上。然后你把钱交出来,当作是苏菲亚的财产。接着你会设法让凯瑟琳无罪开释,并成为这笔钱的唯一受益人。凯瑟琳的荷包饱了,你当然也会获得一笔可观的律师费。”崔格恨恨地说。“但我目前还无法证明你不对,也许你的方向是正确的,谁知道呢?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这是自投罗网。伯格会利用这一发现作为不利于凯瑟琳的证据,他会说凯瑟琳早就知道有这么一笔钱,而且想设法弄到手,这就足以构成犯罪的动机了。而因为考虑到这笔钱,法庭也会要求凯瑟琳具结受审。也许你能帮她赢得胜诉,这我不敢说。但发现这笔钱,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应该一开始就把你所知道的全盘告诉警方。”
“但我并不是真的知道,”梅森说。“我只是怀疑而已。”
“我的办公室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崔格淡淡地说。“你原本可随时告诉我的,现在我们得打电话请总局增援了。”
“你要把这件事公诸于世吗?”
“发现这么大一笔钱,是不可能掩盖下来的,”崔格说。“只能老老实实公诸大众。二十分钟后伯格就会知道这件事>99lib?。两位,现在我没有理由再限制你们的行动了。很感谢你们的探勘工作。地区检察官说不定今天就会找上你们。现在你们暂时可以自由离开了,你们不离开,我也会要求你们离开。”
警员把德瑞克和梅森送到楼梯口,两人慢慢走下楼。德瑞克对梅森说:“好啦,都是你一手导演的,现在怎么办?”
“待会儿走出去再告诉你。”梅森说。
他们走出来,向车子走去,梅森说:“我们可代被告凯瑟琳申请一张空白传票,然后用在盲眼妇人身上。保罗,这一招很高明。你得派人去守住艾伍德家前后门,再派个人去吉高公司看着,同时将传票送给谷丁太太。”
“盲眼妇人公寓的管理人?”德瑞克惊讶似地问。
“不错。”梅森说。
“为什么要送给她?”
梅森说:“因为我们上了大当。上次我们去找盲眼妇人,按的是吉尔曼太太的门铃,这时她便打电话给谷丁太太,要她看看是谁要找她。谷丁太太看到我们非进去不可时,便通知盲眼妇人从后面楼梯下来,到谷丁太太家躲着,然后才任由我们去二楼和三楼找人。那整幢公寓根本只是个幌子。盲眼妇人其实是和谷丁太太住在一起。最后我们一定会发现,煮饭洗衣都是谷丁太太一手包办,楼上的房间只是个幌子。”
“你怎么知道?”德瑞克问。
“那里一点人住的感觉都没有,”梅森说。“霉味很重,而且三楼都没半个人。我怀疑整幢楼都是盲眼妇人的,谷丁太太只是装装门面而已。”
“你传她出庭前,不先和她谈谈吗?”德瑞克问。
梅森微笑,摇摇头说:“我要让整件事在法庭上曝光,到时候她得宣誓,她也会知道,说谎对她没好处。如果我先把她的假面具拆穿,再拖她上法庭,她一怀恨在心,上了法庭不免步步为营。反之,如果我传唤她出庭作证,在法庭上就是第一次和她照面,到时候她不得不实话实说,反而有好处。”
“那现在呢?”德瑞克问。
“现在啊,”梅森疲倦地说。“伯格会把发现那笔钱的事,向各大报公开。电台、电视、报纸很快就会大肆报导,说在上次被袭击而现在尚未脱离险境的妇人家中,发现了三十万元现金。先前警方一直怀疑钱是该事件的主因,只是苦无证据,所幸在刑事组崔格警官精心..的调查下,终于水落石出,别有图谋的律师佩利·梅森及一名私家侦探,徒然为人作嫁,处境甚为尴尬。”
“这整件案子的胜败,你要孤注一掷地赌在盲眼妇人的证词上吗?”
“不错,”梅森说。“然后我要把一切细节都拼凑起来。例如:苏菲亚为什么会在橱柜里的帽盒装满一百元?家里又有暗窖放满现金?为什么会出现自称艾伍德家好友的白仕利?艾伍德的法定遗孀柏妮丝又扮演什么角色?还有神秘的盲眼妇人吉尔曼太太和吉高公司的权力斗争有什么关系?苏菲亚发现凯瑟琳知道帽盒装满钱后,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丢掉一百元,好寻求白仕利的帮助?柏妮丝的儿子迪翎为什么会在吉高公司出入?吉高公司里为什么有人给盲眼妇人传送讯息?而且盲眼妇人没空时,苏菲亚还代替她去卖铅笔?这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你认为卖铅笔是偷取商业机密的掩饰吗?”德瑞克问。
梅森点点头。
“将机密泄露给盲眼妇人的人,为什么不干脆用写信或打电话的?”
“因为他在泄露机密的同时,也要获得指示,”梅森说。“而盲眼妇人想要亲自下达指示。”
“一个瞎眼的人会下指示?”德瑞克问。
“怎么不会?”梅森说。
第十八章
邱吉尔法官说:“地区检察官,过去二十四小时里,似乎本案已有重大的发展,是吗?”
“是的,法官大人。我要传唤崔格警官上证人席。”
“请。”
崔格就证人席,作证说他和一名警员昨晚在艾伍德家监视,因为他们判断,被告律师一定从被告那里获得某种讯息,而会回去艾伍德家。他们一直等在那里,果然梅森和德瑞克来了,他们上楼到冷饮机倾倒的房间,找到一个隐密的地窖,两人要离开时,被警方拦住。崔格和警员清点地窖中的现金,总计三十万元。
“对方诘问。”伯格说。
梅森无精打采地说:“没有问题。”
接着伯格又传唤指纹专家出庭作证,证明凶器手电筒上的确有被告的指纹。然后伯格说:“对方诘问。”
梅森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不能判断指纹是什么时候印上去的吧?”
“不能,”指纹专家承认。“有可能是攻击被害人时,也可能是以前印上去的。”
“没有其他问题了。”梅森说。
接着一名邻居出庭作证,说被告的确曾在半夜偷偷回艾伍德家。梅森还是没有提出问题。
然后伯格又传唤计程车司机,他证实曾载被告到艾伍德家,而且被告要他尽量别出声。邱吉尔法官不时看看梅森,他显然认为梅森摆出这种百无聊赖的淡漠态度,是因为他自认无胜苏菲亚又是谁?”梅森问。
“那是我以前的看护缪德莉·爱狄。”
“爱狄是在你的同意下假扮成你的吗?”
“不错。”
“你能说详细一点吗?”
妇人疲惫地说:“我想真相不能再隐瞒下去了。我叫苏菲亚·艾利思·吉尔曼。我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人很好,但挥霍成性,一心只想追求成功,从来没想到他的穷亲戚。这世上唯一关心我的是凯瑟琳,我想她就是本案的被告,只可惜我看不见她。爱狄各方面都和我很相像。她原是我的管家,我瞎眼后,我便要她装成是我。哦,我说得太快了。”
“请继续。”梅森说。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旁听席上人人倾身凝听,邱吉尔法官则惊讶地瞪着证人。
妇人继续说:“有一段时间,我和亲人完全失去联系。后来我知道我快要瞎了,所幸我积攒了不少钱。当我不如意时,我不想因为我的处境或其他原因,而引人同情,因为我那个哥哥一向和穷亲戚分得很清。后来我有钱了,却又不希望他用那套不切实际的计划来讨好我。我先生是吉高公司的创办人杰若米·吉尔曼,他死后留给我很多财产,其中包括一大堆吉高公司的股票。他和前妻生了一个儿子,一个一无是处的笨蛋——史宾塞·吉尔曼,也就是现在吉高公司的老板。像我这样瞎眼的妇人,在银行开户很不方便,而且若让人知道我很有钱,也不太好。因此我要爱狄假装成我,在家里弄一个隐密的所在,我常会去那里存放钱或股票,多半是钱。我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因此对里面的摆设了若指掌,白天黑夜都可以畅行无阻。后来,爱狄爱上了杰洛·艾伍德。他结过婚,虽然分居了,但?t>没有正式离婚。这使得整件事变得异常复杂。我不得不写信告诉我哥哥,说我嫁给了艾伍德。其实我很不愿意这么做,但又不想破坏整个计划。后来,我哥哥和他太太车祸丧生,不久艾伍德又在高尔夫球场暴毙。艾伍德那个贪婪的前妻夺走全部财产。同时本案的被告凯瑟琳则变得一文不名,孤苦伶仃。于是我要爱狄以我的名义,写信邀凯瑟琳来。我想藉机看看我的侄女,看她是否像她父亲那样挥霍成性,还是比较懂得节制。爱狄完全照我的指示行事,起先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但后来有人谣传艾伍德家藏有现金,问题便开始产生。不过,我知道吉高公司正在进行一场权力争夺战,事情迟早会闹开来的。我所深恶痛绝的史宾塞——我先生和前妻所生的儿子——知道他父亲留给我很多股票,而且都已转在我的名下,但他并不知道我人在哪里。他以为假装成我的爱狄拥有这些股票。吉高公司里有一些人知道史宾塞的真面目,一心想把他弄走,所以我假扮成瞎眼的小贩,和这些人随时保持联系。但史宾塞也不笨,他安排了一个白仕利,让他去和爱狄结交,以便随意进出艾伍德家。爱狄有时候就是太没主见,结果付出了代价,让人在头上敲了一记。”
“你知道用手电筒打她的人是谁吗?”梅森问。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是移动冷饮机,害我踢到的那个人。那是我这辈子最恐惧的时刻。那是我平常走惯了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撞到冷饮机,还掉到地上摔坏了。然后我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那时我只知道我得从后面楼梯走后门出去,所幸谷丁太太的车就停在巷子等我。但是爱狄出事那晚,我根本没回去,因此我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谢你,吉尔曼太太,”梅森说。“没有其他问题。”
盲眼妇人站起来,等人来领她回座位。
她经过梅森的位置时,凯瑟琳哽咽地喊了一声:“姑姑!”
“凯瑟琳!”盲眼妇人伸手向声音的来处摸索。
两人拥抱在一起。
良久之后,邱吉尔法官用铅笔轻敲一下桌子。
“很快就会结束的,”梅森对盲眼妇人说,然后转向法官。“庭上,我要再传唤崔格警官。”
邱吉尔法官现在显然感到非常好奇,他说:“请崔格警官就证人席。”
“警官,”梅森说。“你有没有想到,移动冷饮机的人,必然在上面留下很多指纹?”
“也不是很多,”崔格说。“我承认刚开始时,我忽略了这一点,所幸玻璃都还在,我们后来采下指纹。”
“有完整的吗?”
“有,有一套很完整的指纹,还有掌纹,显然是那个人将冷饮机半抬半拖地移开时留下的。”
“这些指纹和凶器手电筒上的指纹相符吗?”
“是有两、三个指纹一样,但还不知道是谁的。”
“可以确知不是被告的指纹吗?”
“可以。”
梅森说:“没有其他问题了,谢谢你,警官。”
崔格疑惑似地和伯格互望一眼。
伯格似乎要向庭上说些什么,站起来后,考虑了一下,又慢慢坐下。
梅森说:“庭上,我的下一位证人恐怕不太友善,我请求提示诱导性的问题。”
“这位证人是谁?”
“胡柏·迪翎。”
“好,”邱吉尔法官说。“迪翎先生是否有敌意,我们先保留裁量权。”
“我看到迪翎先生在法庭内,”梅森说。“我想请他就证人席。”
迪翎正是先前梅森在吉高公司撞见的那个瘦削男子。这时他站起来,大步走向证人席,神态自信而咄咄逼人。他举手宣誓,面向梅森坐下,脸上带有明显的敌意。
“你是柏妮丝·艾伍德的儿子吗?”梅森问。
“是。”迪翎不客气地答。
“你是否和史宾塞·吉尔曼有生意往来?”
“那不关你的事。”
“我问的不是你们之间交易的详细内容,”梅森说。“而是问你和他有没有生意往来,或商谈的经验,你只要答是或不是就可以。”
“那不关你的事。”
梅森走到被告席,戴拉递给他一个金属公事夹,上面夹着一张纸。
“这是杰洛·艾伍德所写的一封信的影印本,内容和遗嘱有关。我要请你仔细看看,然后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正本。”
梅森将金属纸夹递给证人。
迪翎拿起来看一眼说:“这和本案有什么关系?”
“我在问你,”梅森说。“你有没有看过这份影印本的正本?”
“我听得懂。我是问你,这和本案有什么相干?”
“我自然会说出相关之处,”梅森说。“你有没有见过正本?”
迪翎犹豫了一会儿,语带不屑地说:“说就说吧,我是见过。我妈拿给我看的。她紧张得不得了。我说那是人家故意安排的——其实就是你梅森设计的陷阱,我现在还是这样认为。我想,杰洛·艾伍德生前一定没有和你见过面,你也不可能是他的什么顾问。这全部都是骗人的!”
迪翎说完,几乎是把信连同夹子掷回给梅森。
梅森很礼貌地说:“谢谢你,迪翎先生。”
梅森转身,提着纸夹的边缘,走到伯格和崔格所坐的控方席。
“警官,”梅森说。“刚才证人已在这金属夹上印满了指纹,你把它采下来,和冷饮机及手电筒上的指纹一比对,大概就能真相大白了。”
梅森说完就回到他的座位。
伯格看一眼迪翎的表情,立刻了然于胸,他也是法庭老将了,见风立刻转舵。
“庭上,”伯格站起来说。“指纹比对需要花一点时间,是否可要求休庭半小时?”
“好,就休息半个小时吧。”邱吉尔法官说。
只见法庭内吵嚷成一片,旁听席上对这戏剧化的发展议论纷纷。
伯格望着梅森,眉毛疑惑般地向上扬。
梅森摇摇头,低声说:“在这种情况下,逃跑就是有罪的证明。这家伙现在一定想逃跑,而且是逃得远远的。到时候,你可能要到墨西哥边界才抓得到他,届时要定他的罪当然就更容易了。”
盲眼妇人与凯瑟琳站在一起,兴奋地低声交谈。
伯格看看她们,又转向梅森说:“如果这件事证明你是对的,我也甘拜下风了。”
梅森露齿一笑:“我当然是对的。”
第十九章
半个小时后,邱吉尔法官回到法庭。
重新开庭后,邱吉尔法官问梅森说:“你还有问题要问证人迪翎吗?”
“有,但他不知去哪里了。不过,崔格警官倒是在场..,我要问他几个问题。”
崔格回到证人席。
“你比对过指纹了吗?”梅森问。
“比对过了。”
“指纹相符吗?”
“完全相符。凶器上和冷饮机上都有迪翎的指纹。”
“你知道迪翎现在人在哪里吗?”梅森问。
崔格笑着说:“我很清楚。”
“在哪里?”梅森问。
“他离开法庭,下电梯到停车场取车,开车往南而去。我已命令一个便衣警察,开一部没有警99lib?察标志的车子跟踪下去。车上有无线电,他会随时向总局里我的办公室报告,同时会和沿途的分局联系。迪翎显然是往墨西哥边界开去。”
这时伯格起立说:“庭上,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当然。”邱吉尔法官说。
“在过去这半小时,我们看到惊人的变化。我们从纸夹光滑的金属表面,采下完整的指纹,99lib?
比对之下,恰与手电筒和冷饮机上的指纹属同一人。更重要的,在医院的苏菲亚,当然,她的真名是爱狄,已恢复清醒,并告诉我们,攻击她的是个男子。她在被击昏以前,曾约略看到凶手。医生说她目前还不能作详细的说明,但她显然会逐渐复原。去除脑部血块的手术相当成功。”
邱吉尔法官皱着眉头说:“你了解凶手的?99lib.动机吗?”
伯格说:“迪翎显然知道艾伍德家有个隐密的地方。他认为他所要找的吉高公司股票,已转让给杰洛·艾伍德,而现在落在苏菲亚手里。他认为只要找出股票,他就能证明真正的所有权属于柏妮丝。他以为苏菲亚已把股票连同其他财产全部转到艾伍德名下。另外,他还想找出艾伍德的遗嘱,尽可能把它毁掉。我们对他的动机还不是完全明了,不过,迪翎如能证明那些股票属于艾伍德家的资产,而所有权又属于他母亲,吉高公司少不了要给他一份厚厚的分红。”
“现在我看你只有一个选择了。”邱吉尔法官说。
“这是我所乐意的,”伯格说。“我现在就撤销对凯瑟琳的告诉。”
“照准,”邱吉尔法官说。“在休庭前,我建议把证人室空出来,留给被告、被告的律师、梅森先生的秘书、以及这位非常有意思的盲眼妇人。我想她们姑侄俩要好好重聚一下。被告无罪开释,本案撤销,休庭。”
凯瑟琳快乐地欢呼一声,跳起来,按了梅森的肩膀一下,几乎是藉力飞过去,投入盲眼妇人的怀抱。
伯格向梅森伸出手,梅森微笑着用力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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