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梦中炉火》 写在前面 煤矿对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领域。之所以说对它熟悉,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煤炭是从地下扒出来的,煤矿工作危险,煤矿工人辛苦。之所以说对它陌生,是因为很少有人知道,煤炭是怎样从地下扒出来的,煤矿工作为什么危险,煤矿工人有多么辛苦。即使在煤矿工作过几十年的人,由于工作范围及工种岗位的局限性,也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不了解煤矿生产的全过程。因此,我相信会有不少人对煤矿的实际生产情况好奇、对煤矿发生过的可歌可泣的故事感兴趣。基于这个原因,使我在内退十年后,拿起笔来,把从1976年7月至2007年6月这31年间,我从事煤矿井下工作的亲身经历和耳闻目睹的发生在苏北矿务局范围内的真实故事写出来,供感兴趣的人们在茶余饭后阅读欣赏。 因为我不仅干过六年的采煤工人,还到徐州煤校学习过三年,有中等采矿专业知识,又从事多个单位的技术工作和行政管理工作,有机会接触到高层领导、中层干部和普通工人,有机会走遍煤矿地面及井下的各个角落,又对文学有一点爱好,所以我有条件把这些故事写出来。 无论从文学还是专业的角度说,我的水平都很低,没有办法把想要写的场面及情节写到位,但是故事的真实性、知识性、趣味性应该值得一读。 故事都是真实的,我是抱着感恩、崇拜、怀念和思念的心情,叙述真实故事的,我无意伤害每一个人,如果万一触及故事中主人的伤心处或不愉快处,敬请理解和原谅。在叙述我自己的经历时,对我犯过的错误、遇到的挫折、及承受过的打击也毫不掩饰,年轻的读者阅读之后,也许能从我失败的教训中吸取到一些宝贵的东西。 由于工作期间,没有设想过写煤炭开采的过程和在煤矿发生的故事,资料几乎全部丢失,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故事及技术性的内容全凭记忆,错误肯定很多,特别是技术数据,几乎都有误差,但误差不会很大,请读者不必追究。 敬请有识之士,不惜赐教,帮助修改,使之完善,成为有阅读欣赏价值的书籍。从而让更多的人了解煤矿的开采方法和其它能源在这个历史阶段无法代替的对社会的奉献价值,了解煤矿工作艰辛和危险程度,了解煤矿工人流汗流血、把黑暗留给自己、把光明送给人间的崇高精神,继而产生对煤矿工人的敬佩之心。 我衷心感谢每个帮助我的人。? 引 傍晚,我与妻子又一起到园中散步。 三月的中旬,徐州市植物园内,腊梅花已现疲倦,红梅花还在怒放,迎春、金钟、玉兰等花都已盛开,桃花、紫玉兰有包有花,海棠、樱花都欲冲包。杨柳树已经发绿,石楠露出新芽,芦苇开始拔尖。红、黄、白、紫、绿,相互点缀,在夕阳的照射下,格外耀眼。虽然还未到百花盛开的时候,这里已是风景如画了。 “徐老师,你们来得这么早?”身后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我们转身一看,是妻子的同事支继勇家两口子。 “哎,你们也来啦。”妻子回答。 我们一起边走边聊了起来。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支老师问。 “吃了一点,压压饿,等回去了再吃,你们呢?”我问。 “我们喝了一小碗稀饭,吃了一些糕点。”支老师说。 “回家后还吃吗?”我问。 “不吃了。”支老师说。 “夜里不饿吗?”我问。 “不饿。现在都流行早上吃好,中午吃饱,晩上吃少。这样有益于身体健康。”支老师说。 “我正相反,睡觉前必须吃饱,否则,夜里饿了,就睡不着觉,还要起来吃东西。晚上吃饱后,第二天上午睡到十点,也不觉得饿。”我说。 “生活习惯,因人而异。再说,你们退休的人有这个条件。”支老师说。 “我上班时,晚上也是必须吃饱的,只是早上也吃得很多。倒是由于下井,中午不能按时吃饭,却经常饿着肚子。其实,人的生活规律以顺其自然为好,不必要刻意限制。人们都说吃干饭泡开水对胃不好。我吃了几十年的干饭泡开水,现在的五脏六腑,就算胃是最好的了,而且从来没有得过胃病。”我说。 “是吗?我以前曾听一位老中医说过,人的胃应该比肺结实得多,肺无论多凉的空气都能吸进去,为什么不生病呢?这是长期磨练的结果。有些人不吃凉饭,不喝凉水,越是这样,越容易生病,这是自己惯出来的病。看来这个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支老师说。 “就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年轻人信奉不吃剩饭,不吃剩菜,不喝隔夜茶。其实,只要不吃变质的食物就行了。我老岳父已八十三岁高龄了,我也已一个甲子,咱爷儿俩的共同特点是不舍得浪费,吃剩饭剩菜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好。”我说。 “剩饭菜不要天天吃为好,少吃一点也不会有大问题。”支老师说。 “对,任何食物都不要吃得太多,量少了,就是鹤顶红也不会致命,有一些中药的方子里还有砒霜一味呢。蝎子、蜈蚣不都是中药吗?”我说。 “年轻人不知道珍惜粮食,是因为没有受过苦。讲卫生固然重要,浪费也要不得哦。”支老师说。 “每当我的孩子不让我吃剩饭时,我总是说:我干了三十多年煤矿,一起工作的人已经走了不少,我能活到今天就很满足了,吃剩饭死了也无所谓。”我说。 “煤矿确实是个高危行业,我的亲叔叔就是在煤矿井下工亡的。”支老师说。 “在哪个矿?”我问。 “大屯煤电公司的龙固矿,87年,那年我还在上大学呢。”支老师说。 ····· 太阳早已悄悄地落下了地平线,月亮也已偷偷地爬上了高空,华灯刹那间亮了起来。晚上锻炼的人,游园的人已从四面八方陆续来到园中。一支长长的队伍,伴着欢快节奏的音乐声来到跟前,他们三个人加入到快速走的队伍中。 我一个人来到了水生植物区的水榭上,做一些压腿之类的健身活动,并在这里等候妻子。植物园内,各式彩灯的光线照射在不同种类的植物上,景色相当迷人。更有那耸立在园子中央的温室大棚,四周的外墙壁被滚动闪烁的霓虹灯包裹着,时亮时灭,如梦如幻。柏油路面的跑道上,一支支快速走的队伍川流不息,不时传来“一二”、“加油”,“加油”、“一二”的呼喊声。人工铺设的小道上,散步聊天的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喜笑颜开。几块较大的广场上,聚满了跳集体舞、双人舞的人群,音乐声此起彼伏。星罗棋布的小块场地被武术爱好者占领,太极、少林,刀、枪、棍、剑,让人眼花缭乱。 看着这歌舞升平的景象,我感慨万千:尹拉克、利比亚、阿富汗、叙利亚,这些被打着“人权”旗帜的强盗入侵的国家,天天都是炮火纷飞,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多少无辜的人被炸死,多少善良的人逼迫流浪他国,成为难民,那里的人民是多么痛苦!生活在繁荣昌盛的、中国大地上的人民,过着无忧无虑、安居乐业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 联想到支老师刚才说的话:“我亲叔叔就是在煤矿井下工亡的”。我又思绪万千:生活在幸福之中的人们,你们知道盖高楼大厦需要钢铁、铺列车轨道需要钢铁、造飞机军舰需要钢铁;你们也知道电灯要用电、电视要用电,做饭也要用电。可是,你们知道炼钢、发电所烧的煤炭是怎样从地下扒出来的吗?你们知道煤矿的井下环境有多么恶劣吗?你们知道深入百米井下在漆黑之中开采光和热的煤矿工人是怎样流汗流血的吗?我敢肯定地说:你们不知道!如果你们还有人想知道的话,请让我把三十年的煤矿工作经历及耳闻目睹的真实故事告诉你们吧!? 我少年向往的地方 1976年7月22日,早晨,我们一行80个人分坐两辆专用客车,从泰县(今姜堰市)第二招待所出发,前往目的地——徐州。 我们的父辈都在徐州煤矿工作。我们是职工子弟被内招到苏北矿务局去当煤矿工人的,而且都将被安排到井下采煤掘进第一线的生产单位工作。 因为父亲在徐州煤矿工作,每当父亲回家探亲,与亲友聊天,都要谈一些煤矿上的事情。我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说过:在旧社会,煤矿工人的社会地位极低,不只是工作艰苦,而且十分危险,得到的报酬也很少。工人干一天的活儿,只能得到1安全帽的高粱。犯了死罪的人,被送到煤矿干井下挖煤的工作,就算是执行死刑了。新中国成立后,煤矿工人翻身做了主人,党和人民给予煤矿工人很高的政治地位和丰厚的经济待遇。煤矿工人每个星期都有一天的休息日,工资也高于其它行业,尤其是苏北矿务局,属国有大型企业,一旦进入这里工作,就是全民所有制工人,就捧起了铁饭碗,终身不愁失业。 到了20世纪70年代,我父亲每个月已经拿到50多元钱的工资和30斤粮票了。我父亲是在机关工作的,在井下工作的人,还有下井费、班中餐等补助,收入比我父亲还多。 我们生产队的男劳力,一年到头都没有休息日。农忙时节,起早贪黑地干活,一年干下来,刨去口粮钱,剩下的寥寥无几。他们平均每个月得到的报酬不足10元钱。他们对我父亲在徐州煤矿工作,都很羡慕。我当然也很羡慕。所以,徐州煤矿是我少年向往的地方。 我本来是可以在1975年到徐州煤矿工作的,因为我的眼睛视力只有0.5,达不到井下工人眼睛视力需要0.8的要求,未能成行。 我在生产队务农一年。我的祖父在这一年里去世。祖父不忍心我在农村受苦,因父亲收到祖父病危的电报后,要2天的时间才能赶到家,祖父等不及了,就在咽气之前叮嘱我的姑母:“叫文广(我父亲叫汪文广)把兴旺带走,叫文广把兴旺带走。”祖父用尽最后的力气,连说两句,看到我姑母点头答应后,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到了1976年的6月,苏北矿务局又招收职工子弟时,我父亲请带队招工的庞村煤矿副矿长洪树友、参加招工的人员周秋同师傅、顾中林师傅帮助。又专门回乡,到县城请在电影院工作的同村人陈智山、家住县城在徐州煤矿工作的同事帮助,他们又请泰县人民医院负责给我们体检的眼科医生帮助,我又请我的高中同学狄大勇在我体检时,到现场帮忙。在我父亲的努力和这么多人的帮助下,我才能如愿以偿,因此,我十分珍惜这份工作。 在我父亲同事的家里,有一位和我父亲一起到徐州煤矿工作的同乡,因工伤劳保在家休养,得知我父亲回来后,专门前来相会。我看到他的左膀子没有了,感到惊讶,他告诉我:是在井下开绞车时,棉袄的左下角被钢丝绳绞进滚筒里,他用右膀子死死地抱住固定绞车的柱子,绞车将棉袄的左袖子和他的左膀子一起拽掉了,他才侥幸保住了性命。这件事,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以至我一辈子都不敢开绞车。 汽车在弯弯曲曲的、石碴的公路上颠簸前行,虽然是炎热的夏天,坐在行进中打开车窗的汽车里,倒也感觉凉爽。一开始,我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不管地貌、村庄、城市,只要有与家乡不一样的地方,我都感到新鲜,甚至惊奇。慢慢地看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却又勾起了对煤矿的憧憬与好奇:煤矿是什么样子?煤炭是怎么挖出来的?人在地下工作与在地面工作有什么不同…… 汽车在摇晃中前行,我在遐想中进入梦乡。 一声惊雷,将我从梦中惊醒。骄阳似火的大晴天,刹那间乌云翻滚,狂风大作,倾盆大雨如柱而下。司机急忙停车,爬上车顶,迅速将帆布拉开,盖住车顶上的行李,但为时以晚,大部分行李还是被淋湿了。 汽车开动不一会,风雨骤停,烈日又当头了。下午四点左右,汽车在苏北矿务局门前停下,带队领导去局里领取“关文”,把我们80个人分配到韩水、权中、新江、庞村等几个煤矿。我被分配到庞村煤矿。一起到庞村煤矿的有30个人。 傍晚,我们到了最终目的地——庞村煤矿。 清晨,矿山的汽笛发出长长的鸣声,将我从梦中唤醒。 昨晚,矿上的人给我们安排了宿舍。宿舍共有两排,是红砖红瓦的小平房,每个房间住三个人。房间里有三张木制的单人床,床上有一个草垫子和一张芦蓆。靠窗户下,放了一张小条桌,桌子有三个抽屉,每个人使用一个。我与房爱米、周大兴两个人被分在同一间屋里,我占了一张靠窗子的床位。 放下行李后,我就开始熟悉周边的环境。这两排房子由四栋组成,每排两栋,东西走向。南边的一排房子门北窗南,北边的一排房子门南窗北,坐落在矿的西南角。南边的一排房子紧靠院南墙,墙外是农村的庄稼地。北边的一排房子,后面是运煤的火车道。在南边一排房子的两个山墙之间,有一个简易的旱厕。我住在北边一排房子东面一栋房子的中间位置,门口有一个没安装水笼头的水管,水管限时供水,一日三次,一次供水一个小时。在两排房子之间每隔两间就拉一根粗铁丝,显然,是由晒衣服用的。房子的周边显得很荒凉,后来才知道,这些房子是专门为我们新工人刚盖好的。 坐了一天的汽车,我着实累了。挂了蚊帐,铺了蓆子,喝了凉水,吃了一点母亲做的由在路上吃的小面饼后,就睡下了。 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雨水打湿后的被子挂到外面的铁丝上晒。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们每天上午学习,下午劳动。学习的内容为:矿山概况、《煤矿安全规程》、下井注意事项等。劳动的内容是,到矿上的砖窑厂去拉砖头。业余时间,我观看了解矿内外及周边的情况。 庞村煤矿坐落在徐州市西北方向的徐沛公路旁,距市中心约15公里。公路的西侧是煤矿的生产区和生活区。这里有主井、副井、风井、煤仓、洗煤厂、砖厂、医务室、食堂、会堂、单身职工宿舍等。公路的东侧是煤矿的辅助区。这里有职工学校、露天电影场、木锯房、材料堆放场等。 沿公路向北约一公里的地方是工人村,这里居住双职工。有医院、学校、粮站、菜市场等。 在庞村矿的东北方向,约1.5公里的地方有一座矿井,叫东镇井,属庞村矿管辖。在庞村矿的西北方向约1公里的地方,有张大楼煤矿。在庞村矿西南方向约3公里的地方,有夹江煤矿。 东镇井与庞村矿有一条柏油路连通,铁路向南约2公里处与庞村矿向东的铁路交接后,再连接到铁路的主干线上。张大楼矿的公路直通从工人村中穿过的徐沛公路,铁路与庞村矿内的铁路相连。夹江煤矿有独立的公路和铁路运输线路。 煤矿的周边都是农田和塌陷区。 我上中学时,学校每年都组织学工、学农、学军活动。在学工活动中,我参观过泰州市的电解化工厂、苏北电机厂。苏北电机厂的厂区比较大,我当时曾想,如果我将来能去徐州煤矿工作,煤矿的区域也有这么大就好了。来到庞村矿后,我才发现煤矿真大,它的地面区域比我老家的花家庄要大得多,甚至比乡镇所在地叶甸还要大。 庞村矿的主大门朝东。钢结构的拱型门梁上焊接的“庞村煤矿”四个红色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两边门柱前各挂一个白色的牌子,一边牌子上写的是“徐苏北矿务局庞村煤矿”。另一边牌子上写的是“中国共产党庞村煤矿委员会”。 进入大门后,一条宽大的水泥路直通食堂,左边依次是保卫科大楼、大会堂、采煤大院(采煤职工宿舍)、通风科大楼、卖饭票处等。右边依次是托儿所、车库、矿办公大楼、掘进大院、商店、理发店等。这里是矿内的生活区。 生产区的范围就更大了,它包含了机电科大院、运销科大院、洗煤厂大楼、专厂大院、主井架、副井架、绞车房、储煤场、储煤仓、矸石山等。让我好奇的是,有些楼房建在水泥桩上。还有一些长条形的小房子,也建在水泥桩上,并从一个楼房连接到另一个楼房,有的是平的,有的还是斜向上的。 这里的砖窑与我们老家的砖窑不一样,我们老家的砖窑就像一个大坛子,砖坯是手工做的,在窑内装满砖坯后,要烧7天7夜才能把砖坯烧熟,然后,人工挑水到窑顶(因为没有这么高扬程的水泵),从烟道口往下灌水,这样烧出来的砖头是青色的;这里的砖窑是长方形的,有10个门洞,叫做轮窑。这种轮窑可以装砖坯、出砖、烧砖同时进行,即:一部分窑洞装砖坯,一部分窑洞出砖头,还有一部分窑洞烧砖头。砖坯是机器做的,成形不好。因砖坯添加了煤矸石,成砖的抗压强度大。砖坯烧熟后不往窑内灌水,烧出来的砖头是红色的。 煤场是露天的,临时堆积从井下运上来的煤炭。汽车每天排着长队源源不断地从这里把煤炭运往四面八方。 煤仓由三个高大的圆柱仓组成,仓库的顶部有一排小房子,轨道从仓内的下部穿过,运煤的火车从仓内的下面装煤。这三个圆柱形的煤仓装满煤炭后,可一次装满50节载重量50吨的车皮。 小铁轨纵横交错,电机车日夜穿梭。 煤矿的外面是农村,有村庄、农田和大片的塌陷地。 工人村是提供给双职工居住的地方,说是一个村子,其实就是一座小城市。 我老家的庄上没有一座楼房,当时整个叶甸乡都没有楼房,泰县县城也没有几栋像样子的楼房,庞村煤矿就有几十栋高大的楼房。泰州的苏北电机厂搬进来,也只能放在其中一角。难怪呀!这是一座机械化程度高、年产量200多万吨煤炭和拥有一万多名职工的新型大矿啊!? 钢铁走廊 两个星期的安全培训很快就结束了。我们三十名新工人被分配到开拓一区、掘进一区、四区、综采二区等采掘一线单位。我与高大富等十个人有幸被分配到综采二区。 综采二区,是综合机械化采煤二区的简称。这个工区有干部、职工200多人。使用的全套采煤设备都是英国道梯公司生产的,是当时国内煤炭系统最先进的采煤设备。全国只进口了4套,每套价格1100万元人民币。 我们到单位后的第一天,支部书记给我们讲了该工区的发展史及各项规章制度。技术员给我们讲了作业规程及安全措施。办事员给我们发放了下井穿戴的工作服、胶壳帽(安全帽)、胶靴、系矿灯用的腰带、毛巾、肥皂及下井前去井口矿灯房领取矿灯的灯牌、更衣箱的钥匙,还发放了两个吃饭用的瓷碗、一把勺子及食堂里存放碗筷的柜门钥匙。另外,办事员还发放了防暑降温费、7月22日至7月31日的工资及粮票。 新工人有六个月的试用期,工资为一级工,31.5元钱;转正后为二级工,工资36元钱;满一年定四级工,工资50.5元钱。老工人好多年都只能拿这个四级工的钱。粮票每月30斤,每下一个井补助0.7斤,每下一个夜班补助0.2斤。另外,下一个井有6角钱、一个中班有8分钱、一个夜班有2角2分钱的补助。 工资按工作日计算,基本工资除25.5(每月刨去休息日,按25.5天计算)得出的数据,就是一天的工资。我第一次开工资领了12元多钱。 我第一次领到工资后非常兴奋。一天能拿1元多钱,发大财了。想想高中毕业后,在老家务农一年,一年都没有休息日。农忙时起早带晚,一天能挣十几个工分。平时一天只能挣七八个工分。冬天无农活干时,生产队开会,读报纸、听形势,一天也能挣四个工分。一个工分只有4分钱。一年干到头,刨去口粮钱,到手的就没有几个了。 我领了工资后,立即买了两个运动裤头、一个白色背心、一个洗脸瓷盆,还花1元钱买了一双补好的烂胶靴。 到工区后的第二天,区长、技术员带我们下井,到生产场所去参观。这是我第一次下井。我头上戴着新胶壳帽,身上穿着从老家带来的旧衣服(新工作服的面料是蓝色劳动布的,我不舍得穿下井。平时穿在身上,就感觉精神。逛徐州时,就把它当礼服穿在身上。因为,它说明我已是一名光荣的国营企业的正式工人了。再说,它是新的,确实比我平时穿的衣服要好看得多),脚上穿着从矿外买来的旧胶靴(新胶靴不舍得穿,是留下准备回家探亲时送人的),颈项系着新毛巾,腰部挂着矿灯。一个煤矿工人的光辉形象就此诞生了。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罐笼。因为在安全培训时,老师曾讲过上罐笼后,要抓紧扶手,防止掉下井。我上罐笼后,就紧紧抓住了扶手,并努力将身体的重心上移。谁知,当罐笼突然下放时,我感觉被抛了起来,心好像到了嗓子眼,这一惊吓可不小。我发现上当了,其实,抓紧扶手后,只要自然地站着,就不会出现这种现象了。 下井后,我们走了20多分钟,到达了我们即将要工作的地点——综合机械化采煤工作面的上出口。 老区长刘建功大手一挥说:“看我们的钢铁走廊!” 我们顺着老区长的手势看去,从上出口向下约15度倾角、150米长、5米宽、2米高的空间内,除左边是漆黑的煤炭之外,上边、下边、右边全部是钢铁的构件排成,的确是一个钢铁长廊。在顶部中间位置,从上出口至下出口吊挂一排防暴日光灯,将工作空间照得通明,光线照在至上而下排列整齐的、碗口粗的铜色圆柱上,光亮耀眼。 我们沿着圆柱往下走,一路上,区长和技术员不停地跟我们讲述工作面的情况、设备的名称及功能。作业的工人见我们是新来的,还跟我们打招呼。我们见到好奇的东西问他们,他们也一一解答。 今天,我们下井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见到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事物,如:罐笼、巷道、煤层、电瓶车、电绞、刮板运输机(矿上叫做溜子)、皮带运输机、采煤机、液压支架等。刚才说的铜柱子,其实就是液压支架立柱的活柱(内缸),立柱就是竖起来的液压千斤顶。真是大饱眼福了。 虽然在井下只有两个多小时,上井后,我们的脸上已布满了煤尘。每个人只要下了井,上井后都必须到浴室洗澡,到更衣室换衣服,我当然也不例外。更衣室好大呀!两层楼里都布满了柜子。每个柜子分隔成六个部分,每一部分为一个更衣箱。每个箱门上都有一把锁。每一名下井职工分得一个更衣箱。箱内拦腰隔开,上部存放干净衣服,下部存放工作服。 浴室好大呀!楼上、楼下各有两个5米见方、0.6米深的大水池,周边的墙上还布满了沐浴器。想想当年上高中时,我与王平静、丁有圆同学一起去公社粮食加工厂的浴室洗澡时的情景,不免,又是感叹,那个由柴油机冷却水为热水源的小池子,我们三个人坐下去,差不多就满了。? 下马威 到工区后的第三天,我们就开始正式工作了。 煤矿井下生产实行的是“三八工作制”、三班轮换的作息方式。即:把一天二十四小时分成三个班次,每天上午8点~下午4点为早班、下午4点~午夜12点为中班、午夜12点~第二天上午8点为夜班。每过一个月就轮番一次。职工的休息日为轮休制,这样就能保持每天每班都有人工作,从而在人员上保证24小时能够正常生产。我们几名新工人被平均安排到三个班,我一开始就上了夜班。 没想到,我上第一个班就被来了个下马威。因为上夜班,白天睡觉不习惯,又因为是第一天上班,不知道下井干什么工作,怎么干工作,总是胡思乱想,所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后已经晚点了。我顾不得吃饭,赶忙换衣下井,一路跑向工作地点开工前会的地方。 因为煤矿生产与工厂生产不一样,工厂的生产车间内,每天的工作环境基本都一样,没有大的变化。煤矿生产是与自然作斗争,地质结构随着生产进度不断展现出新面孔,生产场所的工作环境是不断发生变化的。所以,班长要比工人下井早,提前到现场巡视一遍,并与上一班班长进行交接,然后才能根据现场情况开会分工。工前会在开工前半小时进行,除安排工作外,还必须强调安全注意事项,有时还传达施工安全技术措施。 当我跑到距开工前会地点约20米的地方时,突然听到了“停下,别跑了”的一片呼喊声,并有好多灯光向我揺晃。我立即停住。就在这时,我前方1米的地方,从巷道的顶上掉下一块一吨多重的水泥墙体,我顿时被吓得浑身发抖。 这块水泥墙体,本来是风门横梁上方与巷道顶部之间密封的部分。风门拆除后,被风门两边的墙体支撑住,一时掉不下来。随着工作面的推进,超前压力将墙体挤酥后,它就掉下来了。提前来到开会地点的老工人,早就注意到这个墙体的变化,并密切观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通过呼喊与晃灯的方法,制止了一场灾难的发生,挽救了我的生命。 我至今想起这件事来,仍心有余悸,并从此学会了在井下走路时,不能只看脚底下,还要看头顶的前方。 我被安排干液压支架工。每一名新工人都被安排给一名老工人带着,这就结成了师徒关系。我的师傅叫李大海。 工作面有100个液压支架,分三个小组进行操作,每个小组有2~5个人,专门负责操作工作面的一段(30~40个液压支架),叫做分段操作,接力作业。我所在的小组还有孟经常、董金泉两位师傅。 煤矿上的人常说:“先进门3天为师”。在我们前面参加工作的人,不问年龄多大,时间长短,我们一律称呼师傅。如:孟师傅、董师傅。老工人一般不叫我们的名字,而是只叫一个姓字。如:汪、高。以示对新工人亲切。 我第一个班的工作,就是清理本小组负责操作的30个液压支架底座箱前的遗炭。? 该死该活 著名地质学家李四光曾经预测中国有三大地质断裂带,将来会发生大地震。这三个断裂带分布在东北的营口地区、河北的唐山地区、江苏的徐州地区。营口和唐山已经发生了大地震,接下来该轮到徐州发生大地震了。 一段时间,大地震给徐州地区每个人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人们担心、恐惧、惶惶不可终日。 与此同时,防震、抗震的浪潮也席卷着徐州地区。徐州市、苏北矿务局机关都成立了防震、抗震指挥部。矿上也设立了防震、抗震办公室。 防震部门设置简易的测震设备,24小时专人看守。单身职工宿舍里,工人把空酒瓶瓶口朝下,放到床下的地上,一旦发现酒瓶倒下,就要撤离,跑到空旷的地方。工人村到处搭建防震棚,矿上还组建专门的施工队,给房子进行加固。每天晚上滚动放映露天电影吸引观众,从而达到地震时减少伤亡的目的。 家家户户都在同一时间段内搭建防震棚,造成材料短缺,就发生了一些不和谐的现象。我们工区有一位姓刘的年轻人,因为女友家搭建防震棚缺少盖顶用的材料,就到矿上的物资仓库强行取走了一捆油毛毡。为此,付出了拘留6个月的代价,并因狱中伙食差,落下了胃病。还有更惨的是,为女朋友奉献,被女朋友抛弃。 一些家住徐州市里的职工,上班时总能带来一些小道消息,不是48小时之内发生地震,就是24小时之内发生地震。有时甚至说今天夜里就发生地震,搞得我们高度紧张。 当时的地震预测技术相当落后,没有人能准确地预测到地震具体发生的时间。因此,徐州市也不会发出预警。因为一旦发出预警,就要造成全市停产,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基于这个原因,我们还是相信小道消息的。 无论地震多么紧张,井下生产却一天都没有停过。我们是怀着恐惧的心情下井工作的。因为一旦发生大地震,将会建筑倒塌、断电、断水。这就意味着我们即使侥幸没有被埋,也无法上井了,其结果可能比被埋了还要惨。 那天上夜班,在浴室更衣时,班长通知我们更衣后不慌下井,先去看露天电影。那天电影的名字叫《枫树湾》,讲述的是农民武装斗争的故事。看完一场电影后,班长有些犯难,还下不下井呢?原来,上级领导也是接到了可能要地震的消息,因而作了模糊两可的安排。那时矿工的思想觉悟都很高,认为不下井生产不行。可是,下井又害怕地震。于是,人人自我安慰,喊着“该死该活鸟朝上”的口号,硬着头皮下了井。而且干到第二天的早上才上井。 这种紧张的气氛,持续了好几个月才慢慢平静下来。? 综采工作面及其设备 接连六天,我的工作都是清理遗炭。我每天请求师傅们教我操作液压支架的技术,师傅们总是说:“不慌,操作支架简单得很,你先学会清理遗炭吧!” 师傅们终于肯教我操作液压支架了,我感到高兴,甚至有点兴奋。我学习很认真,只一个班的时间,就学会了基本操作技能。当然,这不能说明我已经能操作液压支架了,因为,工作面的地质条件随生产进度而随时可能出现新的情况,顶板压力也随着生产进度而随时变化,这就影响液压支架操作的难易程度。只有在任何条件下都能操作支架的人,才算是能操作,也就是熟练工人了。要想达到这一步,还有较长的路要走。 操作液压支架,叫做“移架子”。因为支架在前进的过程中不能连续,每次只能挪移一个步距,长为0.6米。 液压支架的作用是,当煤层的煤被采走后就会出现一个空间,为了不使空间里原煤层顶上的岩石(叫做顶板)冒落,影响人员的行动和机器的运转,就使用液压支架来支撑顶板,从而保证正常生产。 该液压支架是英国道梯公司生产的四柱280吨支撑式支架(液压支架有支撑式、掩护式、支撑掩护式三种),它由四个双套缸液压千斤顶竖起来,作为立柱,千斤顶的缸体一端在下,可伸缩的内柱一端朝上;立柱的上端与钢板做成的长约3米、宽1.3米、厚0.1米的一个整体构件(顶梁)的四个角连接;立柱的下面与两个长1.2米、宽0.3米、厚0.2米平行放置的箱体(底座箱)的两端连接,这就形成了一个四方形的立体空间;顶梁的前端与一块长约2米、宽1.3米、厚0.1米的钢构件(前探梁)铰接,并用千斤顶水平支撑。前梁千斤顶的伸出与收缩,可使前探梁上、下摆动,仰角15度,俯角25度;顶梁的后端挂一个钢板制作的挡矸石的帘子,防止采空区的上覆岩层,跨落下来的矸石窜到工作空间内;在前两个立柱之间的顶梁上安装了操作阀块,有操作阀、安全阀、单向阀等;在两个后立柱之间安装了一个迫降用的千斤顶;在两个底座箱箱体之间安装了一个推移千斤顶,该千斤顶的一端与刮板运输机连接。推移千斤顶上设置了“差压阀”,目的是在推移刮板运输机时,向千斤顶的前、后腔,同时供液,减少推力,保护运输机的机槽,不被挤压变形;各个千斤顶与各个阀用高压胶管连接,再与液压泵站连接,形成了液压系统。 液压支架的工作原理是,乳化液泵站将压力液体(乳化液)通过高压胶管送到液压支架的操作阀。挪移支架时,操纵操作阀,打开立柱的单向阀、使液压支架的顶梁下降(该型号的支架立柱只给后腔供液,降支架顶梁时,打开后腔的单向阀,让后腔的液体放出,靠顶梁的自重及顶梁上方堆积的矸石重量下降)。再向前探梁千斤顶前腔供液,让千斤顶收缩,前探梁向下摆。这样,液压支架承受顶板的压力就小了。接着向推移千斤顶的前腔供液,让推移千斤顶收缩,这时运输机固定不动,液压支架就向前移动了。液压支架每次向前只能挪移一个步距0.6米。当液压支架挪移到位后,向立柱、前探梁千斤顶后腔供液让立柱、前探梁千斤顶伸出,将顶梁和前探梁支撑到顶板上,从而达到支护顶板的目的。 液压支架挪移一个步距后,前探梁就靠近煤壁,底座箱就靠近刮板运输机。通过减压阀向推移千斤顶的前、后腔同时供液,因千斤顶前腔的受压面积小,后腔的受压面积大,故千斤顶仍然能够伸出,但推力减小了,这样,既能把运输机推至煤壁,又能保证运输机不被挤压变形。当运输机被推移一个步距0.6米至煤壁后,液压支架就完成了一次作业过程。 因为液体的特性是易变形,不受压。所以,千斤顶每完成一次伸、缩过程,进入腔里的液体都必须回出,通过管路回流到泵站的乳化液箱内。因此,乳化液是循环使用的。 该支架的最大支撑高度为2米,支撑宽度为1.5米(相邻两个支架的中心距1.5米),支撑长度约5米。初撑力60吨,工作阻力(抗压能力)280吨。由于顶梁没有侧护板装置,正常情况下,相邻两架顶梁之间有0.2米的空隙。有支架歪斜时,空隙就会增大,压碎的顶板矸石就会从空隙中落下。在每次挪移液压支架时,都必须用柳条扎成的把子、巴片或半圆木、圆木等材料将空隙瞒严,防止顶板矸石落下伤人。该支架的稳定性差,不适应倾角大于20度的工作面。 我在基本掌握了液压支架的技术特征、工作原理和操作技能,并被考核合格、获得合格证后,开始观察其它设备,并了解综采工作面生产的全过程及所有工艺流程。 采煤的过程有五个环节,简单用五个字概括:落、装、运、支、控。液压支架只做到了“支”的环节。 落,就是落煤。煤在地下存在的现象是整体的。首先要把煤层破碎,让它落下来;装,就是用某种方法把落下来的煤炭装到运输机上;运,就是由运输机把装在上面的煤炭运走;支,煤炭被采走后留下来的空间,用支架把顶板支撑住,不让顶板矸石冒落,从而保证生产所需要的空间;控,就是对采空区(也叫老塘)顶板的控制。 液压支架每向前挪移一次,整个工作空间就向前进一个步距,支架后面的空间就增大一个步距。如果不对采空区顶板进行控制处理,当空悬着的顶板面积很大时,一次性垮落后,所造成的冲击波,可能造成整个矿井的灭顶之灾。 最原始的方法落煤,是人工用镐从煤层暴露的一面将煤炭刨下来。后来发展到用药把煤炭崩下来。综合机械化采煤工作面是用采煤机的截割滚筒将煤炭破碎下来。 最原始的装煤方式是,人工用铲子(铁锹)把煤铲起来装到筐内。后来用简易机械向运输机上装煤。综采工作面是用采煤机的截割滚筒转动时产生的离心力,将煤炭甩到运输机上。 最原始的运煤方式是,人工抬筐运煤。后来发展到人工推车运煤。综采工作面是使用大型刮板运输机运煤。 最原始的支护方式是,用木料打点柱支撑顶板。后来发展到用金属摩擦支柱(活节支柱)与金属铰接顶梁支护。综采工作面使用液压支架支护。 最原始的采空区处理方式是,顺其自然。因此,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大面积悬顶冒落,造成全矿井毁坏、伤亡很多人的惨重事故。后来采用了自然垮落法、局部充填法、全部充填法、预留煤垜法、爆破放顶法等。综采工作面,因液压支架的抗压强度大,一般情况下,采用自然垮落法。如顶板岩石十分坚硬,造成大面积悬顶时,也采取爆破放顶的方法处理。即:在液压支架后方的顶板上钻深孔,装药爆破,破坏顶板结构,使顶板垮落。钻孔、装药、爆破,也可以在地面进行。 该综采工作面所使用的运输机为双边链、可弯曲刮板运输机。由机头、机尾、过渡槽、机槽、锚链轮、锚链、刮板、挡煤板、铲煤板、电动机、液连轴器、齿轮变速箱组成。运输机的型号,一般根据运输机的功率而定。该工作面的运输机,在机头、机尾各安装一台90千瓦的电动机,故称180型运输机 机槽与老家农村用着车水的风车过水槽相似。一节机槽的长度为1.5米,宽度为0.6米。安装时,根据工作面的长度确定使用多少节。节与节之间用螺丝连接。因机槽的厚度只有0.1米,机头架、机尾架的高度有0.5米,所以,用一端高一端低的过渡槽(也叫跟节),分别将机头与机槽、机尾与机槽连接。机头架、机尾架的端头部位装有锚链轮,采空区一侧装有电动机、液连轴器、齿轮变速箱、及锚链拉紧装置。 该工作面的长度为150米,安装了100个液压支架。运输机的机槽96节,加上机头架、过渡槽和机尾架、过渡槽,运输机的长度也是150米。链条、刮板要绕运输机全长的一周(一半在机槽的上面,一半在机槽的下面),又因为是双边链,所以,链条的总长度为600米。一条锚链由13个链环组成,长1米。一共用了600条锚链连接而成。刮板的间距为1米,刮板的总数为300个。 链条与链条之间用卡兰(专用连接环)连接。两根链条放置在机槽内的两边,形成双边链。把刮板横插在两边链条上卡兰的开口内,用螺丝固定,刮板把两根链条顶靠到机槽的两边,使两边链条保持对称、平行状态。 在运输机的煤壁一侧装有铲煤板、采空区一侧装有挡煤板,铲煤板、挡煤板的长度为1.5米,与机槽长度一致,与液压支架的宽度一致;铲煤板的宽度为0.2米。铲煤板的高度为0.1米,与机槽的高度一致;挡煤板的宽度为0.3米。挡煤板的高度为0.6米,上部设有电缆槽;每一块挡煤板都对应一个液压支架,通过推移千斤顶连接。 液连轴器是根据离心力的原理制造的。向液连轴器内灌适量透平油(专用油),以容积的三分之二为宜。工作时,主动叶片旋转,液体带动从动叶片跟着转,从而达到传动目的。液连轴器有一个用锡做的易熔塞,当液体温度升高到能将易熔塞熔化时,高温液体就喷出来,使液连轴器不能起到连接作用,电动机只能空负荷运转,这样,电动机就不会被烧坏了。 刮板运输机的工作原理是:电动机转动后,传动液连轴器,再传动齿轮变速箱,并将转速减慢,然后传动锚链轮。慢速转动的锚链轮,带动锚链和刮板在机槽内运行。它的运行形式就像大商场里的带式电梯一样,不同的是,带式电梯的台阶是把人从楼下送到楼上,刮板运输机的链条和刮板是把煤炭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面的运输机上,或煤仓内。 采煤机的型号是MK2。由大底(厚钢板制成的长约9米、宽约0.7米的长方形构件)、电动机(功率200千瓦)、牵引部、两个机头变速箱、两个摇臂、两个升降千斤顶、两个滚筒、牵引锚链、牵引导向轮、滑靴、弧形装煤板等部件组成。 采煤机全长11米,机身高1.2米。电动机与牵引部件的外形都是方的,并列安装在大底上的中部位置;两个机头变速箱分别安装在大底上面的两端位置;两个摇臂在两端的煤壁一侧分别与机头变速箱连接;两个滚筒分别安装在两个摇臂上的煤壁一侧;弧形装煤板与滚筒安装在一起,可绕滚筒翻转;升降千斤顶的一端连接大底,另一端连接摇臂。 在牵引部件的采空区一侧装有牵引导向轮,牵引锚链从导向轮中穿过,锚链的两端分别固定在运输机的机头和机尾的张紧装置上;采煤机的电缆和防尘水管,用电缆夹子固定在一起,铺设在运输机挡煤板上部的电缆槽内,随采煤机的行走而拖行。 采煤机的滚筒上安装了几十个截齿(也叫煤机刀子),截齿尖部是焊接的坚硬锋钢。 采煤机的工作原理是:当电动机转动后,电动机的一端输出轴通过齿轮传动到一个机头变速箱,又传动到摇臂内的齿轮箱,再传动到滚筒,使滚筒旋转;电动机的另一端输出轴,通过齿轮传动,同时带动牵引部内的齿轮和另一端机头变速箱内的齿轮转动,机头变速箱内的齿轮又传动摇臂内的齿轮,继而使滚筒旋转。两个滚筒旋转后,通过滚筒上的截齿把煤炭从煤壁砍下来,然后由滚筒转动产生的离心力把碎煤甩到运输机上。由于该采煤机滚筒上的截齿是按一条夹角30度的螺旋线布置的,甩出煤炭的角度小,不能把所有落下的煤炭都甩到运输机上,因此,剩下的煤炭就通过与滚筒一起的弧形装煤板,装上运输机。 弧形装煤板的宽度为0.6米,底边与工作面底板接触。当采煤机前进时,拖动装煤板前进,装煤板把碎炭向前刮,刮起来的碎炭被挤到运输机内,同时,滚筒也把装煤板刮起来的碎炭甩到运输机内。这样就完成落煤、装煤的过程。 该采煤机为机械装置牵引。牵引部件设有调速和换向机构。牵引速度有3米/分钟、6米/分钟、9米/分钟三个挡,根据需要可随时调节。换向机构可使采煤机随时前进或后退。调速与换向时,都必须停下采煤机,将操作手柄打到需要调换的位置后,方可从新起动。 机头变速箱设有隔离装置,可将滚筒与传动齿轮脱开,即使电动机转动,滚筒也不会转动。当人工更换截齿、或采煤机停下不生产时,都必须将滚筒隔离,防止造成事故。事实上,因没有隔离滚筒,误操作造成的人身伤亡事故,时有发生。 牵引部件的牵引轮咬合牵引锚链,牵引轮转动时,因为牵引锚链是不动的,所以采煤机就沿着锚链在运输机机槽上前进了。 采煤机滚筒的直径有1.2米和1.5米两种规格,可根据煤层的厚度选择使用。当煤层厚度大于1.5米时,就通过采煤机的升降千斤顶调节滚筒升高或降低。装煤板的换向也是通过滚筒的升降,配合采煤机行走实现的。 转载运输机安装在皮带机道最里端,长18米。它的尾部放置在工作面运输机机头的下方,它的头部放置在前方皮带机机尾的上方。它的工作原理与工作面运输机相同。它的结构也与工作面运输机相似。不同的是,它的机槽之间采用钢性连接,并在机槽的下面用钢板封严。这样,转载运输机就成为一个钢性整体,不可弯曲,而且刮板所带的回头煤炭不能落地,直接从底槽刮到机尾翻上来,跟上槽的煤炭一起走。转载运输机的中部安装了一节拱腰形机槽和一节塌腰形机槽,从而使机头抬高。在机头下方的两边各安装一个轮子,轮子与前方皮带机机尾的跑道接触,并支撑住转载运输机的头部。转载运输机的机尾落地,机头被架到皮带机机尾的跑道上,之间是空悬着的,就像桥梁一样,故叫做桥式转载机。在转载运输机的下方,靠机尾部,用锚链固定一个液压千斤顶,千斤顶与皮带机尾固定的锚链配合,通过千斤顶的伸缩,将转载运输机向前挪移。一般情况下,采煤机每割下一刀煤炭,工作面就向前挪移一个步距(0.6米),转载运输机也随之向前挪移一个步距(0.6米)。 在转载运输机的前方是皮带运输机。皮带的宽度为1米。运输长度可达1000米,运输能力900吨/小时。因为它的尾部随着工作面不断推进而不断向前挪移,所以,它的结构比固定皮带机复杂得多。固定皮带机只要有电动机、变速箱、主滚筒、机头和机尾滚筒、机头架、机尾架、H形的架子、托辊、皮带等部件就行了。该皮带机还在机头后面,紧靠机头的位置,设有40米长的皮带储仓和张紧皮带的装置。在机尾设有供转载运输机向前挪移的12米长跑道。还设有向前挪移皮带机机尾的装置。 当转载运输机向前挪移12米后,就把皮带机尾连同跑道一起,通过挪移装置向前挪移12米。机头部通过张紧装置(跑车)将24米长的皮带拉到皮带储仓内。等皮带储仓储满了皮带,再进行回收。 在皮带机道的上帮一侧,铺设轨道。该轨道,一般情况下,专供开关列车使用。 开关列车由装电气开关的车组、操作台车、乳化液泵车、乳化液配比箱车、变压器车、两个装电缆的叉车组成。 开关列车的位置在转载机头的前方。由电缆、水管、高压胶管等与工作面各种设备连通。 操作台是控制中心,不仅负责工作面运输机、转载运输机的开动及乳化液泵的开、停。还负责与工作面及地面的联系。开关列车也随工作面的推进而向前挪移。一般情况下,每天挪移一次,由安设在开关列车外面的回柱绞车牵引。 由于工作面不断推进,采空区不断扩大,悬顶的面积也不断扩大,上覆岩层下沉,对采空区周围的煤层、岩层都产生巨大的压力。朝工作面方向产生的压力,叫做超前压力。该压力在材料道、皮带机道显现时,使支护材料弯曲、折断,顶板下沉或冒落,两帮的煤炭被压酥,底板鼓起,巷道断面变小。为防止这样的破坏发生,或减少被破坏力度,在工作面出口向外20米范围内设置超前架棚,加强支护。超前压力特别大时,可设置40米甚至更长的超前架棚,提前加强支护。超前架棚一般由液压单体支柱与金属铰接梁组合,沿巷道走向扶架棚。超前架棚也随工作面的推进,不断回撤。回撤下来的支护材料挪到外面,重新扶架棚。? 高产日 矿上每个月都要组织高产活动日。时间一般都选择在特殊的日子里,如:五一国际劳动节、七一党的生日、十一国庆节等,如果产量指标完不成,也会选择在当月的15日或最后一天。从而达到完成当月任务的目的。 高产日很神奇,每次都能生产出比平时多得多的煤炭,有时甚至超出矿井生产能力。如我们矿,庞村井、东镇井的两个主井提升能力加起来只有8000吨/日,平时的生产计划为6000吨/日。尽管完成计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一到高产日,总能生产出9000吨以上的煤炭,有时甚至生产出10000吨的煤炭。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矿上做了充分准备工作。 首先,在高产日之前就吹风,让生产单位都有准备;其次,战前动员,大讲高产的意义及奋斗的目标;再就是组织机关、科室人员下井,到采煤工作面参与劳动;另外,食堂蒸肉包、做油饼、烧红糖姜茶,并安排人员送到井下生产现场的每个职工手里。生产一线的职工,思想觉悟本来就很高,再得到领导的关怀和机关、科室人员的支援,斗志就更加高昂,班中拼命大干,生产场所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除此之外,党员、共青团员、生产骨干、青年积极分子等人提前下井,把生产需要的材料提前准备好。有人还提前投入到上一班的生产中。下班后,好多人不上井,继续参加下一班的生产。更有劳动模范、先进分子,连续干完两个班后还不愿意上井,干部为了保护他们的身体,把他们从工作地点撵走,他们从材料道出去,绕一圈后又从皮带机道回来,继续参加生产。 工区干部、共产党员姜大兵,曾经把妻子带到井下采煤工作面,义务参加生产。 正常情况下,高产日这天能高产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再能高产,也不能超过主井的提升能力吧!8000吨的提升能力,怎么可能提出来10000吨的产量呢?原来,上报产量时,提前预留。仍然不足时,以后再补上。总之,高产日的目标是一定能够实现的。? 报喜 报喜与祝贺成为煤矿的一道靓丽风景。 报喜的内容很多,采煤单位当日产量超幅较大、掘进单位当日进尺超幅较大、机电运输系统的当日事故率降低等都报喜。在生产条件差,完不成任务的情况下,有一天完成了任务,当然也要报喜了。 报喜的形式也简单,单位用红纸写好喜报,由支部书记或车间工会主任,带领几名职工敲锣打鼓到矿生产调度会议室,在早调度会开始前向矿领导及参加会议的科、区长们报喜。 这种报喜形式,不仅气氛好,能给矿领导带来愉快,而且,也给参加会议的科、区长们一个鞭策。尤其是完不成任务的单位领导,脸上挂不住,心里只好发奋图强,从而增加了组织生产、带头大干的动力。 矿领导接到报喜,就向报喜的单位送去贺信,由矿工会安排几个人,带着贺信敲锣打鼓在工区职工开工后会时,送到单位来,到单位后还要放鞭炮。 送贺信也能鼓舞士气,也能鞭策其他单位的职工。 矿上每天都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声音,非常热闹。 宣传牌上天天有生产快报,完成计划的单位用红笔写,完不成任务的单位用蓝笔写。高音喇叭天天播报矿和各单位的计划完成情况及先进事迹。? 第一位脱离井下工作的老乡 罗大勇是与我一起进矿、又一起被分配到庞村煤矿工作的老乡。早在入矿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泰县(今姜堰市)第二招待所里就认识了罗大勇。他年龄小,他的父亲专门回家陪同他来徐州。那天晚上,他父亲也住到了二招。罗大勇早就知道他到徐州后,将被分配到新江煤矿工作。因为他的父亲就在新江煤矿工作,事前是托了人帮忙的,在开始的分配名单里,他和我都是被分配到新江煤矿的。谁知第二天,送我们的汽车开到苏北矿务局门口时,分配有了变化,计划去新江煤矿的人,一律转到庞村煤矿,对罗大勇父子而言,有些措手不及。在二招的晚上,罗大勇仗着有父亲的庇护,加上又知道我们要一起到新江煤矿工作,看我这个对煤矿一无所知的人,表现出瞧不起的样子,言语上也有些轻率。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 到煤矿探过亲的职工子弟,都对煤矿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尤其是井下职工,都知道在一线生产中,开拓工区的安全环境好于掘进,掘进工区的安全环境好于采煤。因为,开拓工区是专门打大巷的,这些大巷都布置在岩层中。一般情况下,岩层内是没有瓦斯和煤尘的,不会发生瓦斯和煤尘爆炸事故。开拓大巷均为拱形断面,岩层比较坚硬。放炮后,用工具敲打帮、顶,检查是否有要冒落的危险矸石,用长把工具将活动的危险矸石敲掉后,顶帮轻易不会冒落。虽然岩尘容易使人得矽肺病,但在现场施工是相对安全的;掘进工区是在煤层中掘进巷道,面临瓦斯和煤尘爆炸的危险。与煤层接触的岩层,大多岩性比较松软,容易冒落。所以,掘进工作比开拓工作要危险得多。又因掘进的巷道宽度小,施工时,顶板暴露的面积小,不易造成大面积垮顶。因此,掘进工作又被采煤工作安全得多;采煤工作面不仅有瓦斯、煤尘爆炸的危险,而且,控制顶板的范围大,承受采空区顶板的初次来压和周期来压,容易造成工作面大面积垮顶事故,从而造成人员的重大伤亡。因此,采煤工作面是最危险的工作场所。 我们一起来的新工人,不少人希望被分配到开拓工区或掘进工区。有能力托人帮助的,就提前做了工作。我在入矿的前一年,曾来徐州探望过我的父亲,只有4天时间。当时我的父亲任矿务局秘书科长,住在市内,我没有机会到矿上,又因父亲工作极忙,没有时间陪我,我只能自己玩。我以淮海路与中山路的交叉线,作为分界线,把徐州城区划为4块,每天在一块范围内溜大街、窜小巷。那时候,徐州市区很小,只4天时间就逛了个遍。然而,我对煤矿却一无所知。我不知道哪个单位工作好,所以,被分配到哪个单位工作都不在呼。 我们一起到庞村煤矿的新工人,在工资科干部宣读分配名单时,那些想到开拓、掘进单位工作的人,如愿以偿后,高兴的不得了,有人甚至跳了起来。我一直等到最后,才知道被分配到综合机械化采煤二区。 我来到徐州已经半个月了,父亲都没有跟我联系。就在分配工作刚结束时,父亲打来了电话,问我被分配的单位,得知我被分配到综采二区后,他说“好!综采工区是全国采煤机械化程度最高的生产单位,所使用的设备是进口的,也是国内最先进的。比炮采工区劳动强度小,相对安全得多。”我听后,也有点高兴起来。 罗大勇被分配到开拓一区,看来他的父亲还是做了工作。 我与罗大勇虽然不在同一个工区,却同上一个班次。上下班时,在浴室经常碰到。见面时,罗大勇仍然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说话有讥讽的意味。有一天下中班后,在澡堂里又碰到了,他又讥讽我,我一生气,把他从池子外边拖到池内按下去,想让他喝脏水,被老乡拉开劝住了。 记不得过了才几个月,罗大勇出工伤了。那是一个夜班,罗大勇所在单位的开拓大巷迎头,打完炮眼,装好药后,所有人员都撤到100米安全警戒线外。放炮员扭动了起爆钥匙,一阵剧烈的闷雷声后,有一块不大的矸石从迎头飞到了100米以外,击中了罗大勇的头部,罗大勇当即昏倒在地,躺在血泊中。 在苏北矿务局的第三医院里,罗大勇昏迷了三天多才慢慢苏醒过来。我们每天都怀着焦虑的心情,等待着他的消息,直到知道他脱离了危险,并苏醒后,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罗大勇伤愈后,先后在房管科、保卫科工作。他的不幸中的万幸,使他成为我们这批被分配到庞村煤矿工作的老乡中,最早的一位脱离井下工作的人。 我内退之前,有一次傍晚,从张庄煤矿骑自行车回家,路过张大楼井的西大门时,本来是要绕一个弯从小门进矿的,没想到还未到大门口,大门竟然打开了,警卫室里有人向我打招呼,并喊我的名字:“兴旺,不要下车,直接骑进来。”原来是罗大勇给我打开了方便之门。 老乡就是老乡,因不在一个单位工作,我有许多年未见过罗大勇了,乍一见面,彼此都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我们在非常愉快的气氛中互相了解了对方的近况。 后来,我与罗大勇又在张大楼井的西大门见过几次面。再后来,我们都退休了,听说罗大勇回到家乡安居生活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们工区生产的143工作面,到副井下口的距离比较近,大约20分钟的路程。正常上井时,可从工作面的材料道向外走,也可从工作面的皮带机道向外走。 如从材料道走,先从工作面走到上出口,进入材料道,向前走约800米,有一道风门,在风门前20米处向左拐,爬一个100米长的电绞眼(上山斜巷),就到了中央下山(矿井主斜巷)的第一甩道口,再向上爬到水平大巷,向前100米就到副井的下口了;如从皮带机道走,先从工作面走到下出口,进入皮带机道,向前走约800米到超前皮带机头,然后向左爬150米长上山皮带机道到小楼(中转储煤仓),过了小楼,就是在材料道的那道风门,出了风门,向前20米就到电绞眼(上山斜巷)了。 从超前皮带机的机头直向前,仍有看不到头的巷道,里面没有安装任何设备。我想知道巷道能通到什么地方,从那里上井是否更近一些 。出于好奇,我暗下决心,要一探究竟。 刚参加工作不久,我预备了一个矿灯的灯泡,一节10厘米长的细柳条,带在身上。 有一天早班下班后,我从皮带机道上井,到了皮带机头,本来应该向左拐,爬皮带机上山的。我没有向左拐,一直向前走。我走了好几百米后,看见前面掉下了两根棚梁,一堆矸石,这是小型冒顶。我走到冒顶处,仔细观察顶板,估计暂时不会有矸石掉下来,就从梁子的上面爬了过去。再向前走约100米,冒顶的地方多了起来,棚子歪倒七八,巷道的断面变小了。看到此景,我不敢再向前走了,往回走吧,又不甘心。好在发现左侧有一道风门,心想,过了这道风门,也许能走到材料道或中央下山呢。我走过风门后,前面是上山斜巷,当 我向上爬了约100米时,矿灯的灯泡突然烧了,顿时,我什么也不见了。人们形容天黑,说伸手不见五指,井下那个黑呀,把手指放在眼皮上,也休想看到一点影子。好在我有备无患。我摸到巷帮,靠棚腿坐在地下,从口袋里掏出细柳条,摸到矿灯灯头的锁紧螺丝,用细柳条的一端压住锁紧螺丝的三角帽,用劲扭转缷下螺丝,打开灯头,取出坏灯泡装在口袋里,由上井后到矿灯房换取新的。又掏出新灯泡装好。 我爬到斜巷的上头,又见一道风门。我明白了,正常情况下,一道风门是由两道门组成,开启其中一道门时,另一道门是关闭的,将开启的门关上后,才能开启另一道门,就像过船闸是一样的道理。目的是使风门进风侧的风流,不能到风门的回风侧。斜巷上、下口的风门,其实就是一道风门,只是两道风门之间的距离长了一些。 过了风门,就是一条与下面的巷道似乎平行的巷道,两边都看不到头,向那个方向走呢?我想起了安全培训时,矿总工程师说过的话:“遇火迎风走,遇水往高爬”。主井、副井是从地面向井下灌新鲜风流的,风井是从井下抽出贬风流的。只要迎着风流走,就一定能走到副井口。可是,这条巷道里的风,小得让人感觉不出来,哈气判断,也看不见气。我只好抓一把煤尘举高了往下撒,勉强判断出风向后,就迎着风向走了。这一走,绕了一个大圈,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井口。 按规定,矿灯房在下班一个小时后,要检查矿灯,发现有不按时上井的人员,要及时向调度室汇报,调度室要通知安全检查科及相关单位查找。我上井后,安全检查科及工区的干部已等在井口了。 我被带到安全检查科,做了笔录,接受了批评教育,又写了一份今后不在犯的保证书后,才被放行。 经过教育,我真的认识到这个行为的危险性。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一个人走不熟悉的路道了。? 我比老人还高兴 1977年的除夕,我早班上井洗澡后,天已将黑,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地下一片雪白。 食堂里吃饭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各个窗口都有人排队买饭买菜,所有的餐桌都坐满了人。空地上还有不少人蹲着吃饭,他们大多数人是老工人,如果是晴天,他们一定会蹲在食堂外面的空地上吃饭,三五成群,边吃边聊。据说这个习惯是从解放前沿袭下来的。过去食堂小,没有餐厅,人们买好饭菜后,只能找空地蹲下来,把菜碗和稀饭碗放在地下,手上拿着馒头吃。老工人不仅蹲下吃饭,而且在井下工作间歇的时候,也是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蹲下,两手放在膝盖上,头伏在手上休息。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被冒落的矸石砸伤。 买饭的窗口排队比较长。我排队买饭时,发现窗口旁边站着一位驼背的农村老头,此人头发全白,有70多岁年纪。穿一件黑色有补丁的棉袄,腰部还系了一条粗腰带,正向买饭的人乞讨。我心里想,大年三十了,如果家里日子好过的话,谁愿意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晚上跑到食堂来要饭呢,何况还是这么大年纪的人。 我又想起了我的母亲曾经在1962年与同生产队的几名妇女一起到金坛县去要过饭。我母亲经常跟我说,要饭不容易啊,首先不好意思跑到人家门上去要,几个人互相打气,才鼓起勇气跑到人家门上,遇到好心的人家,给你一碗稀饭,还再给你一个山芋。遇到不太好的人家,不但不给,还数落你一番。每当要到饭时,心里就感激人家。每当要不到饭又被数落时,心里就十分难受。我母亲要了一个月的饭,除了填饱了自己的肚子,还带回家一大袋山芋干子。从那时起,只要有要饭的人到我家门口,我母亲都先问人家是否吃过饭,如果没有吃饭,就先给一碗饭人家吃。如果吃过饭了,就给一点米人家。并多次关照我,让我以后也这样做。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顿时心生怜悯之情。 当我排到窗口时,看见前面只有两个人,各人撕了一小块馒头给了老人,越发感觉老人可怜,我一下子买了5个馒头(一个馒头二两)送给了老人。老人激动得立刻解开腰带,脱下棉袄铺在地上,把馒头包起来(那时没有塑料袋),然后抱在怀里,连连向我鞠躬感谢。我赶忙拦住,让他快回家过年,并关照他不要冻着。老人说没有事,又说了几句谢谢后,才转身而去。 我看着他颠颠逶逶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心想,5个馒头就能让老人高兴地过个年,我为我的举动而自豪,我感觉我比老人还高兴呢。? 都怪我啊 中午,到食堂吃饭的人比较多。我买了饭菜后,找了一张只有一个人坐的餐桌,坐了下来,微笑着跟先坐在餐桌上吃饭的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吃饭了。我吃饭的速度很慢,我喜欢慢嚼细咽,每一口饭菜都要嚼碎了才能咽得下去。为此,我不敢报名参军。但是,吃饭慢也有慢的好处,能帮助胃消化。人们都说吃干饭不能泡开水,我不泡开水就咽不下饭,我的胃却很好,从来没有生过病。 我因吃饭慢,每吃一口饭菜,就抬起头来,一边不停地嚼着,一边看周边人吃饭的情况。我发现坐在对面吃饭的那个先来的人瞅着我,我又跟他笑了笑。他一直瞅着我,我觉得有点奇怪,便问他:“师傅,你为什么老是瞅着我?” 见我问话,他并没有转移视线,而是伸出右手摸到一旁的酒瓶,举起来喝了一口后,才以问为答:“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我一边嚼着饭,一边回答:“二十一岁,属鸡的。”我随即又问他:“师傅,你多大岁数了?” 他又喝了一口洒,也不吃菜,仍瞅着我说:“我五十岁了,五八年进矿的”。 我见他还是瞅着我,又问他:“师傅,你为什么老是瞅着我呢?”这一问后,他不再瞅我了。 只见他低下头,一边用筷子夹菜,一边叹了一口气说:“我的儿子要是还在的话,也像你这么大了。”他说完话,向嘴里填了一口菜,嚼着嚼着,眼圈湿润了。 我听后有些奇怪:“你儿子这么年轻,怎么就不在了呢?” 他长叹一声:“哎,都怪我啊!”说完,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失声痛哭起来。 去年除夕的晚上,他在夹江煤矿工作的儿子,来庞村煤矿与他们欢聚了。 酒足饭饱后,儿子不想回去上夜班了,因为这天正好是他儿子的休息日,他的妻子也是刚从老家来徐探亲的,一家人聚在一起过个年,是一件非常难得的好事情。儿子不回去上夜班也顺理成章。 然而,他却没有同意。其原因是,那时煤矿工人一般情况下,加班、延点、献工休,都是没有报酬的。矿实行日工资制。工人上一天的班,就拿一天的工资。一天不上班,这一天就没有工资。如果单位需要你加班时,也给工资。平时没有奖金,只有在高产的日子,矿上补贴班中餐,一人两个掺粉条的大肉包子,喝红糖水。但是,在春节的这一天上班,不仅有工资,而且还是双工资。从庞村煤矿到夹江煤矿,走小路也就六七里路程,儿子上完夜班后,明天上午再回来过年也行。 儿子无奈,只好上班去了。 没想到,巧合的事情发生了。夜班,夹江煤矿某掘进工区在施工储煤仓时,发生了瓦斯爆炸事故,一共12个人遇难,他的儿子就在其中。 他十分懊恼、伤心、自责。他看到与他儿子同龄人,就想到自己的儿子。他喝酒解愁,愁更愁。他沉浸在悲伤之中,永远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后来,他的大女儿顶替他的儿子来煤矿工作了。他的小女儿顶替他,也来煤矿工作了。他的小儿子没有来煤矿工作。他退休后回到家乡。他将在悲伤、自责中渡过余生。? 呜呼哀哉 煤矿井下使用的皮带运输机,有吊挂式和落地式两种。综采工作面运输道的超前皮带机是落地式皮带运输机。 皮带运输机的最大安装长度可达1000米,需要皮带的长度必须大于2000米。它要由若干节皮带连接而成,每节皮带的长度不超过100米。 皮带宽度为1米,厚度为1厘米。皮带是由尼龙线编织后再铺胶而制成的。 皮带的节与节之间的连接方式:用打扣机分别在两节皮带相连接的一端,各打一排“U”型扣,通过“U”型钉将“U”型扣,固定在皮带的端头。被固定后的“U”型扣留下“O”型孔,将两边的“U”型扣,对插在一起后,用一根1米长特制的钢条穿过“O”型孔,两节皮带就被连接起来了。 皮带是靠主滚筒、副滚筒、机头滚筒、机尾滚筒、张紧滚筒和成百上千个托辊的支撑和摩擦,在电动机的带动下而转动运行的。主滚筒直接接受电动机的动力,其它滚筒和托辊都是从动的。张紧滚筒可前后移动,受张紧绞车的控制,掌握皮带的松紧度。 超前皮带机的机尾设12米长跑道,供桥式转载机前移。当工作面推进12米后,桥式转载机也向前挪移了12米,用完了皮带机尾的跑道,皮带机尾就要向前挪移12米。皮带就多出了24米,通过设在皮带机头后的40米长的储皮带仓的张紧绞车牵引,张紧滚筒把24米皮带,拖进储皮带仓内,并使皮带从新适度张紧。 皮带机头后面是40米长的储皮带仓架,皮带机尾架前是12米长跑道架,在储皮带仓的架子与跑道架之间的几百米距离,采用“H”架与特制钢管搭接,使皮带机成为一个整体。“H”架高约1米,宽约1.2米。钢管长3米,直径6厘米。每3米安放一个“H”架,在架与架之间用钢管搭接。“H”架的下部设有托辊,托住底皮带。“H”架两边上端搭接的钢管上安放三节鞭(由三节短托辊连接而成),托住上皮带,并把上皮带托成弧形。从而在运输煤炭时,既能多装煤,又能使煤炭不撒出来。 皮带运输机最常见的事故是跑偏、撕节头、断皮带。处理跑偏是一门暗技术,靠的是眼力和经验,一般人干不了。干得了的人处理起来又容易。能掌握这个技术的人很少,都是技术骨干或专职班长、 区长,这也是他们在关键时刻向领导争取好处的资本。我的岳父从事皮带维护工作二十多年,并长期担任班长,他处理皮带跑偏事故,就颇有两下子。 撕裂接头是造成断皮带的主要原因之一。当皮带的接头撕裂长度大于10厘米时,就必须剁掉,然后重新接上,以防止断皮带事故影响生产。 正常情况下,剁接头在早班检修时间内进行。首先,将皮带机空运转,维护人员在适当位置观察运行中的上皮带,一旦发现有需要剁掉的接头时,即刻停止运转,用铁夹子在接头后面2米处,将上皮带夹紧,固定在机架上,使皮带不能向后缩。启动张紧绞车,使张紧滚筒向机头方向移动,松下皮带,再将皮带机倒转,将储带仓内的部分皮带吐出,人工把皮带向机尾方向拉,使接头处松弛,有活动余地。将穿条抽出来,脱开接头。然后把需要剁掉的接头用刀子割掉,重新用打扣机打上扣子,穿进新钢条。张紧皮带后,正向点开皮带机,取掉铁夹子,就完成了剁接头的工序。全过程需要1个小时。 割皮带时必须划直线,直线与皮带的两个边垂直,稍微有一点斜,就会造成皮带运行时跑偏,非常难处理,有时需要重新剁掉接头。 断皮带事故的处理方法与剁掉接头的方法大体相同,只是皮带一般都在有负荷的运行中断开,由于皮带的弹力,使断开的皮带抽缩几十米远,皮带上面又有炭,所以,处理断皮带事故,都要集中人力拽皮带。处理断皮带事故,至少要2个小时,影响生产的时间较长。 143工作面,推进到一半的位置时,顶板出现了较大的淋水,带水的煤炭输送到皮带上,使滚筒和皮带的摩擦力减小,造成打滑,皮带不能正常运行。 起初,采用加大张紧皮带的力度来解决这一问题,随着张紧力度不断加大,造成了断皮带事故。后来采用向皮带与滚筒之间撒黄沙,增加摩擦力来解决这一问题,效果非常好。每当水炭运到皮带机头,皮带就打滑,撒两把黄沙就能开起来。好在采煤机正常割煤时,大量干炭将积水带走,后续的干炭,就不会使皮带打滑了,因此,皮带打滑并不是连续的。 因为生产是断断续续的,就造成皮带经常打滑。每次打滑都要撒黄沙,每个班都要用掉一大挎包黄沙。堆放黄沙的地点在皮带机头前方,距离皮带机头三四百米远,负责撒黄沙的人要用大挎包装满黄沙,从沙堆背到皮带机头。 撒黄沙的工作比较轻松,各班都安排体质较差的老工人,或生病的人去干。 这天夜班的工前会上,前几天撒黄沙的老工人李师傅不愿意去干了。班长问有谁愿意去干,也没有人应声。我就有些纳闷了,这么轻松的活儿,怎么没有人愿意干呢?谁知班长却说:“小汪,你是团支部书记,今天你去撒黄沙。” 听到班长的安排,我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对我来说,撒黄沙的工作就是小休息了,这么好的事,还用团支部书记这顶大帽子来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真奇怪。 我背着大挎包,从皮带机头到沙堆去背黄沙。这个巷道虽然年久失修,但它是我们工作面的进风道,不存在瓦斯的危险。巷道内有许多工字钢棚子被压变形,东倒西歪,随处都有帮顶上的木料、木条棍、巴片,被折断、裂开,呲牙裂嘴,到处都是从顶板、巷道两帮漏下来的矸石、炭堆。我走路时,把矿灯的灯头拿在手上,边走路,边照看上下左右及前方,由于精力集中,走到沙堆时,并没有觉得距离远。 我很快装满一大包黄沙,正要起身返回,突然听到身后“咣当”一声,我猛然回头一看,原来是顶板掉下的一块矸石,砸到靠在巷道帮上的一个大块钢板上。 我来时,只顾装黄沙,没有注意这块钢板,这时候看见钢板上有粉笔字。于是,站起来仔细观看。钢板长约2米,宽约1.5米,厚约5毫米,锈蚀严重,上面的粉笔字已模模糊糊,仔细辨认,才看出大概内容:我叫陈长福,乃徐州东南三堡人氏,于1973年被冒顶埋于此。虽然尸体被抬上井了,魂灵却不能跟走,呜呼哀哉。 看到这里,我头皮发麻,全身痉挛,顿时感到四周阴森,凉风嗖嗖。我一刻也呆不住了,急忙背起沙包撤离。谁知前面不远处又传来嘣的一声响,哗哗地掉下一堆矸石,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撑着胆子大声说:“喂,我与你往日无仇,今日无恨,何苦要吓唬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好好说不行吗?”稍停,我见没有动静,就硬着头皮往回走。几十斤的沙包背在肩上并不知道重,只觉得我在前面走,后面有人跟着。回过几次头,也未看见人。巷道不时传来木条棍的折断声和矸石落地的哗哗声,我感到十分恐惧,为了壮胆,就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我一路高歌走到皮带机头,看见班长面露诡异的笑容,并伸出大拇指誇我:“小汪,不简单。” 后来,我才知道,李师傅是因为闹鬼的事,才不愿意撒黄沙的。其他班则安排两个人一起去背黄沙。当然,从这以后,我们班也安排两个人一起去被黄沙了。? 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我刚进矿时,饭量特别大。因为在老家的生活艰苦,使我不舍得乱花钱,也不舍得吃好一点的饭菜。虽然食堂饭菜的花样比较多,但我每天只是吃米饭、大锅菜、喝稀饭,下井只买两个烤饼当班中餐。米饭是蒸熟的,一碗四两。大锅菜有5分钱、1角钱一份的。1角5分钱一份的是中锅菜,2角钱以上一份的就是小锅菜了。我通常一顿吃1碗半米饭、5分钱一份的茄子豆腐、半两稀饭。因为稀饭跟老家的粥不同,非常稀,其实就是米汤。所以半两稀饭就是满满的一大碗。 打菜的许师傅是我们一个县的老乡,见我每天只吃5分钱一份的茄子豆腐,有几次,他先打一勺子菜倒到我的碗里后,用铁勺子轻轻砸两下我的碗说:“天天5分钱茄子豆腐,不能吃点好的吗?”说完后又给我加半勺子。 有一次下早班后,我觉得很饿,就买了两碗米饭、1角钱茄子豆腐、半两稀饭。同班的工友陈得才买的饭菜及数量和我买的相同。我们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就抬起杠来,他说他比我饭量大,我说我比他饭量大。他说:“我们拼一下吧。” 我说:“拼就拼。” 于是,吃完了饭菜、喝完了稀饭后,我们各自又买了一碗米饭、5分钱的茄子豆腐、半两稀饭。 又吃完后,陈得才问我:“还敢再拼吗?” 我也问他:“你还敢再拼吗?” 我们两个人又各自买了跟刚才一样的饭菜。当我全部吃完、喝光后,得才还剩下半碗稀饭。我就瞅着他喝,看他十分困难,我故意催促说:“得才,抓紧喝,喝完了,我们再来一份。” 得才说:“好的。”得才又喝了两口,再也喝不下去了,只好认输。 我表面上一副胜利自得的样子,实际上难受程度并不比得才差。我感觉饭已到了喉咙眼,直要往外吐,又怕丢丑,一口又一口的口水强往下咽。我们一起走到采煤大院,进才回宿舍了。我怕吐出来,不敢回宿舍,就出了矿大门,沿着公路向南走,一直走到拾屯(五六里路程)才折回。一路上,不停地吐口水,直到撒了一泡尿,才稍微好受一点。回到宿舍后才知道,陈得才吐掉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也是吃饱后最难受的一次。从这之后,我再也不敢与人家拼吃饭了。? 我第一次喝醉酒 我参加工作前,曾跟我祖父喝过几次酒。 我祖父喜欢喝点酒。他会一点手艺,可以洗石磨(将磨平的石齿重新錾出齿来)、砌灶、做粗糙的木工活儿。请他干活儿的人家,管饭时,都会给他酒喝。 我祖父只是馋酒,并不喝多,每次只喝两小杯。平时在家也不喝酒,家里有事情时,才喝两口。因家庭经济困难,我祖父每次买酒,都只买一小瓶(二两五钱)。一年也只买三四次。每小瓶酒都分三四次喝,每次喝酒都叫我麻一口。 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我祖父真精。我当年一共才喝了他几口酒,现在已还他几斤酒了。因为我成家以后,每年的清明节、中元节、冬至这三天,都要做一桌饭菜,烧纸钱,祭奠先人。用5钱的杯装满一杯酒,给我祖父喝。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祖父每年喝我三杯酒,而且今后还会喝我的酒,可见,我祖父赚大了。祖父当年给我酒喝,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我入矿之后,自己有了钱,虽然舍不得天天喝酒,隔三差五还是要喝一次的。我每次喝酒,不是喝一口,而是喝几两,有时超过半斤。 我从不单独喝酒,都是与同事或朋友一起喝。这也是能喝得多的一个原因。那时喝酒,以能喝得多为光荣,瞧不起酒量小或不喝酒的人。每当互相敬酒时,不让别人少喝,更不让自己少喝,这样就显得有能耐。 喝酒也容易,几个人一起,你买两个菜,我买一瓶酒,一人花个三角五角,最多一块钱,也就够了。吃喝起来,既热闹又开心。 这天中班上井后,我们五个人聚在一起喝酒,喝到一半时,陈得才买好饭菜朝我们走来,有人招呼他:“得才,过来坐,一起喝两口。” 我已有些酒意,装着没看见,提高嗓门说:“还得才呢,不知道是人屎还是牛屎。” 陈得才笑着说:“是你哥!” 我又说:“哦,是狗呀,来喝两口吧。” 得才接着说:“对不起,我从来不喝酒,你们喝吧,不要管我。”我们就不再客气了,又继续喝起来。 陈得才长我几岁,比我晚两个月进矿。其人身高1.75米,国字脸,头发少,性情开朗、温和,脸上常挂着笑容。虽然爱开玩笑,却轻易不叫别人的绰号,因为他的绰号不雅,叫秃子。别人经常这样叫他,他听后不高兴,但也不生气。遇到别人绰号不好的,他也会反击。 我刚认识他时,就跟他开过玩笑:“给你讲个故事,过去有一个地主,他家的长工名字叫得才。有一年除夕的晚上,地主叫得才大年初一天不亮就到他家来拜年,并说给得才喜钱。得才一夜未睡好觉,及早起床去地主家拜年,以图拿到喜钱。半路上因天黑看不清道,踩上了一堆屎,心里很不痛快。到了地主家门口,地主迎出来招呼:‘得才来啦’,得才说:‘还得才呢,不知踩的是牛屎(死)还是人屎(死),倒霉死了。’地主听后,哭笑不得”。 陈得才参加工作后不久就出了工伤,脚的大拇指截去一节,属重工伤范畴。因此照顾他,让他干操作台工。这个工作在综采工作面算是最轻松的,也是最安全的,同时,也是最繁忙的。 操作台系统是英国人赛瓦德(译音)发明的,故叫赛瓦德操作台。操作台工不仅监视、控制工作面的刮板运输机、皮带机道的转载机、液压泵站等,还要负责工作面整个生产系统及地面矿调度室、工区值班室的通讯和联络,另加看管工具箱。谁有事都问他,谁问他都得回答,轻易不能离开岗位。上班时最先到达工作地点,以免影响工友取工具。下班时走得最晚,要等最后走的人送完工具后才能走。这就是当我们酒已喝到一半时,他才来到的原因。 当我们把酒瓶里最后剩下的酒,平均分到每个人的瓷碗里,准备一起干掉后吃饭时,一旁吃饭的陈得才指着三个空酒瓶说话了:“五个人才喝这点酒,不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是激我,想想自从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喝过酒,就鄙视他:“你敢喝吗?” 陈得才反问我:“你敢喝吗?” 我不假思索地说:“你敢喝,我就敢喝。” 这一下上了他的套。他来劲了:“两个人一瓶,一人一半,三口喝干,谁不喝,谁是小狗。” 陈得才咄咄逼人,我哪里肯服输。于是,将一瓶白酒平均倒在两个瓷碗里,一人三大口,像喝水一样灌了下去。接着,我又喝了半碗稀饭。 在去宿舍的路上,我感到不好,可能要吐酒,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独自一人向新矸石山走去,试图出出酒气,等好受一点再回宿舍休息。 我到了矸石山附近,酒越发往上涌,终于逼不住,吐掉了。然后,感觉天旋地转,四肢不听使唤,无法回宿舍,只好就地瘫倒了。好在头脑清醒,告诫自己,不能睡在电车的轨道上。 我一觉醒来,太阳已八丈高了。连忙起身,揉揉眼睛,拍拍身上的灰尘,俏俏地溜进宿舍,脱去衣服再睡觉。 上班时,有人告诉我,陈得才夜里吐酒了。我听后,还装腔作势地对陈得才说:“怎么样,还敢再跟我拼酒吗?不是吹的,我再喝半斤都没有事,你哪里是对手,哼!”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醉酒,同事们至今都不知道。? 鲜血还是不停地涌出来 我一进矿就干液压支架工,而且一干就是四年。我先后操作过两种型号的液压支架,一种是英国进口的支撑式支架,一种是上海冷冻机械厂生产的支撑掩护式支架。 我经过理论培训,在实际操作中虚心向师傅们学习,注意观察并认真总结,还将一些经验记在本子上。我很快掌握了液压支架的理论知识,了解液压支架的结构和特性,能看懂不同型号液压支架的液压系统图,熟悉各种液压阀的图示及作用,也了解乳化液泵站的结构及工作原理,成为熟练的操作工,并能操作很难移动的支架。 在地质条件较好,生产正常的情况下,因为移架子是分段接力、追采煤机作业,支架操作工在操作完本组范围的支架、推完运输机后,就可以休息了,工作还是比较轻松的。当本组范围条件好,邻组的条件差时,干完本组工作后,我还主动到邻组去打支援。 由于片帮、冒顶、煤层倾角大、淋水等原因,支架经常歪倒、挤死、压死;有时顶板压力过大,支架的顶梁降下来后,就升不上去,使立柱没有行程;当底板松软时,支架的底座箱就钻底。碰到这些问题,支架操作工的工作就不轻松了。 处理上述问题的方法是:当支架底座箱钻进底板时,在支架的前探梁下,用木料或液压单体支柱打一个支杆,降支架的顶梁,立柱收缩,顶梁由于支杆的支撑不能下降,底座箱就被立柱提高了,然后用木墩垫到底座箱下。这样,支架就能移得动了;当液压支架歪倒时,就在该支架上侧的邻架上拴挂千斤顶,将该支架向上侧拉正。也可在该支架的下侧,用液压单体支柱将支架向上边一侧顶正。调正支架,要在支架前移过程中进行,边移动,边调。原地调正支架,效果较差;当几个或十几个支架都歪倒时,要从最上侧的一个支架先调。因为正常支架与歪倒支架之间顶板的空隙最大,歪倒的支架之间的空隙小,或没有空隙。 歪倒的支架是使支架相互挤死的原因,也是造成冒顶的原因之一。反过来,冒顶也是造成歪倒支架的原因之一。 处理既冒顶又歪倒支架的事故,是十分困难的,特别是支架被挤死时。工作面一旦出现这种现象,往往一个班都不能生产。 当支架被压死,立柱没有行程时,就要在底座箱下打眼、装药、放炮,将底板岩石崩碎后,用铲子掏出碎石,然后升支架,使底座箱落下,等立柱有了行程后,再降下顶梁向前挪移。为了少影响生产时间,处理这样的支架时,都把推移千斤顶锚固头的销子拔掉,使支架与运输机脱开,运输机和正常的支架都向前挪移了,被压死的支架拖在后边,等放炮处理后,再用锚链将推移千斤顶与运输机连接,把支架挪移到位,跟上队伍。 有一次夜班,在工作面的中下部,一连倒了十几个支架,支架前探梁的前端至煤壁冒顶,宽度2米左右,高度约2.5米。前探梁与顶梁上堆满了大小不同的碎块矸石。 挪移这样的支架,首先要用单体支柱与工字钢、木料、大巴片、木条棍等材料,在支架前探梁的端头与煤壁之间扶棚,将顶板瞒严、接实。一方面,防止顶板再一次冒落,矸石伤人;另一方面,防止在挪移支架时,支架顶梁上及采空区的矸石往前窜;再就是防止支架顶梁上的碎矸石抽空后,支架的支撑高度不够,使支架升起后,顶梁接触不到顶板。既不能支撑顶板,又不能推移运输机。然后,从一排歪倒的支架中最上侧的一个支架开始,一边向前挪移,一边调正。待第一个歪倒的支架挪移到位后,再依次挪移、调正其它歪倒的支架。 我被安排操作支架。 在这种情况下操作支架,不仅辛苦,而且危险。因为歪倒的支架要挂千斤顶才能拉正,拴挂千斤顶要用锚链、卡兰、螺丝连接。卡兰、螺丝能承受的拉力只有2吨,经常被拉断崩飞,如击中人,就可能造成伤亡事故;在调正、挪移支架的过程中,顶梁上的矸石顺着斜面从两个支架顶梁的空隙之间落下,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砸伤。 歪倒的支架高度都比较小,支架的顶梁只有1.3米宽,支架歪倒后,顶梁歪斜,护顶的宽度就变小了。我只能依靠在后面两个立柱的下立柱上操作,还要避开拴挂的千斤顶卡兰、螺丝被拉断飞出后可能射到的方向。因此,我操作时既十分谨慎,又高度紧张。虽然是夜班,整个班中都集中精力,不能合眼,也不敢合眼。 其他人的工作同样危险,而且,拴挂千斤顶是很累人的活儿。拴挂时,将千斤顶的一端用锚链拴挂在正常支架上,由一至三个人把千斤顶托起来,才能用锚链把另一端拴挂在被拉的歪倒支架上。 用液压单体支柱打支杆,同样是费力的活儿。一根单体支柱重100多斤,打支杆时,要人工用手柄摇升,一直摇到升足劲为止。 有一个被挤死的歪倒支架,从不同方向挂了3个千斤顶,加上一个单体支柱支杆,经反复升降、向前拽,才挪移出来。歪倒的支架一次不可能调得正,要向前挪移几个步距后,才能调到位。 夜里三点多钟,是人最犯困的时候。王有礼师傅利用我们拉支架暂时不用干活的机会,蹲在支架内,双手扶膝,头伏在手背上迷糊了一会儿。当我们把支架挪移到位后,班长喊他传递木料。他立即起身,到支架的立柱前,抱起一根长2米、直径约20厘米的圆木,因为歪倒支架的高度只有1.5米左右,他直不起身体,只能弯着腰把木料递给站在煤壁处的人。站在煤壁处的人接过木料后,他在松手的一瞬间,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运输机的挡煤板上,以支撑住身体的上部,从而达到歇腰的目的。他的手刚搭上挡煤板,从支架顶梁的空隙中掉下一堆矸石,只听王师傅“喔”的一声,左手面已被矸石砸花了。尽管他用右手捂住左手,鲜血还是不停地涌出来。 王师傅的手背粉碎性骨折。他出工伤之后,再也没有回到我们工区工作。? 像泥鳅一样从支架顶梁上滑了下来 煤矿上把顶板岩石垮落下来,叫做冒顶。把煤壁或岩壁塌下来,叫做片帮。采煤工作面在回采过程中,采空区不断扩大,悬顶造成的超前压力,使前方顶板下沉,煤壁被压酥后形成片帮。又因煤壁片帮后,支架前探梁的前端至煤壁之间的顶板暴露距离(端面距)增大,加大了冒顶的机率。 综采工作面因液压支架的支护面积和支护强度都大,一般情况下,不易冒顶。当工作面遇到断层、顶压、老洞等特殊情况,再赶上初期来压或周期来压,冒顶事故就比较多了。由于挪移支架时,液压支架的顶梁和前探梁都要整体下降,顶梁上承载的破碎矸石也整体跟着下降。当煤壁出现片帮、冒顶后,液压支架顶梁上的矸石就会从前探梁的端头滚下来,使支架顶梁上方至煤壁之间形成较大的空间,所以,发生冒顶事故的范围都比较大。冒落的矸石堆积在运输机内,使运输机开不动。顶板冒空后,支架顶梁接触不到顶板,就起不到支护作用。如工作面倾角较大,冒顶后,支架极易歪倒。 处理冒顶事故是十分危险的工作,煤矿因冒顶事故及处理冒顶事故时发生的伤亡人数是比较多的。 能处理大型冒顶事故的技术工人不多,能现场指挥处理大型冒顶事故的技术人员及管理干部也不多。据说,苏北矿务局在早期的开采中,采煤工作面的支护设备落后,抗压能力极差,经常有大面积冒顶事故发生,甚至整个工作面都被压垮。因此,一般人是不允许进入工作面的。五级工,只能在材料道、运输机道工作;六级工,才能进入工作面采煤;七级工,才能到工作面处理冒顶事故;苏北矿务局一共只有4名八级工,归矿务局统一调用。不管哪个矿发生了大型冒顶事故,都由八级工处理,七级工只能当下手,六级工只能从出口向工作面内运送材料。 我认识到,作为一名采煤工人,不会或不敢处理冒顶事故,是不能成为大工的,也不易出人头地。因此,当工作面发生较大的冒顶事故时,无论与我的工作职责范围是否有关,我都到现场去搭把手,仔细观察情况,设想处理方法,看老师傅如何处理,上井后,用本子记录下来,并附上示意图。为我以后独自处理或指挥处理冒顶事故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有一次夜班,在工作面上出口附近发生了冒顶事故,由于临近下班时间,夜班人员将压在运输机上的大块矸石砸碎,并将部分矸石清理出运输机后,把运输机开空了。冒顶处的顶板就交给我们早班处理了。 每天的早上8点至中午12点,是全矿统一检修的时间。班长把处理冒顶的任务交给了老工人何品如师傅和我,要求我们在整修的时间内处理完。 何师傅是南通地区人,身高1.72米,稍微有点胖,为人相处随和,脸上常带笑容,1958年入矿工作,经验丰富,技术过硬,人称何大拿。 我跟何师傅一起工作已有一段时间了。何师傅比较喜欢我,平时对我关爱有加,因为他已五十多岁年纪了,体力已不如前,所以干活时,并不让我少出力。但是,关键时刻、危险时刻,他都一马当先。只有在他确定安全的情况下,才让我干活,而且给我指点。我在跟他一起工作的日子里,受益非浅。 开完工前会,何师傅带着镐、铲、锤、钎子(撬棍),先到冒顶处观察情况,我从上出口向冒顶处运料,备足料后,才能装顶。以前处理冒顶事故,我备料时,何师傅早已清理好顶板、煤帮上危险的矸石和炭块,或掏梁窝,或刨柱子窝了。今天,他却一点没干。等我备足料后,他对我说:“小汪,我今天夜里拉肚子,这会儿浑身无力,今天你装顶,我当你的下手好吗?” 我说:“好的,何师傅你先歇着,等需要搭把手时,我在喊你。”我仔细观察了顶板的情况:长度有7个液压支架,约10米,从液压支架前探梁的端头至煤壁的最大宽度1.5米,端头向后的宽度1米,冒顶的高度约1.5米。这种情况,在我跟何师傅一起处理过的冒顶事故中,算是比较简单的,我心里很有底。请何师傅放心后,我就干了起来。 我首先用铲子和钎子敲打顶板和煤壁,把有危险的矸石及煤块撬掉,确定在短时间内不会有顶板矸石冒落,煤壁也不会片帮后,在冒顶宽度最大的一个支架前煤壁的顶板处,用镐刨了一个约20厘米深的梁窝,抱起一根2米长、直径约20厘米的圆木,将一端先放到支架的前探梁上,由于木料太重,我上举时很吃力,何师傅主动来帮我托上了前探梁,又一起把木料的另一端放到了煤壁的梁窝里。 我看到何师傅的面色发白,知他难受,就请他休息了。接着我又如法炮制,在另两个支架的前探梁上,各沿工作面走向放置了一根直径小一点的木料。三个主梁放好后,就用圆木、半圆木,相互勾连、叠加,使部分接实顶板。再用大巴片将其余部分顶板瞒严。最后在三个主梁下,靠煤壁各打了一根金属摩擦支柱。以防挪移支架时,装顶的材料散落下来。 我不间断地工作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把冒顶处理好了,没有影响生产。我是光着肩膀干活的,汗水把我的裤腰湿透了有一拃宽。我感觉很累,但是,我心里很高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处理这么大的冒顶 。不仅受到何师傅的夸奖,还受到班长的表扬,我很有成就感。 143综采工作面,地质条件太差,片帮、冒顶事故频频发生,有一天夜班,工作面出现了大面积片帮,同时出现多处冒顶,老班长徐宝余(南通地区人)急得连连说:“奶奶的,块块片帮,块块冒顶!”意思是到处片帮、到处冒顶。 有徐州籍工人听不懂意思,就问徐班长:“老徐,你什么意思,快快片帮、快快冒顶,你还嫌片帮、冒顶慢啊?”搞得大家哄堂大笑,而且成了好多年的笑话。 当工作面出现多处同时冒顶时,就要分兵处理。所以,每一处冒顶地点都只能有两三个人处理。尤其是整修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检修任务。只有发生大型冒顶事故,工作面运输机被压住开不动了,才会集中全班人力处理。这样的事故需要处理的时间很长,有时一个班才能处理完,有时一天都处理不完。 还是夜班,还是在临近下班时,在工作面的中下部发生了大型冒顶事故。夜班的人已经工作一夜了,又困又饿又疲劳,只好又把事故交给早班处理。 早班开完工前会,班长安排除了拿工具的人员外,每个人都要搬运一根木料,送到冒顶的地点。我搬运了一根2米长的圆木,送到了冒顶的地点后,一看冒顶的情况,惊呆了。冒顶的范围有9个液压支架,从支架前探梁的前端到煤壁的最大宽度约5米、高度3至4米,支架顶梁上的碎矸石也从前端滚下来,留下了很大的空间。支架顶梁的下方至煤壁堆满了矸石,人员从立柱里侧通过都困难。采煤机还有半个身子被矸石埋在下面。老实说,我当时看到这样的情况,真的没有想出处理的办法。 只见班长娄学富蹲在矸石堆上仔细观察,一手托住下巴,嘴里不停地叽咕:“我日,这怎么办?”过了好大一会,他终于想出了办法。他首先安排人员到材料道去找5根轨道运过来,要1根7米长、2根5米长、2根3米长的。其他人继续运料,包括木料、木条棍、巴片、柳条把子。 娄班长是铜山县人,年龄四十岁左右,身高1.75米,身体壮实。他虽然五大三粗,却头脑灵活,动作麻利。当5根轨道运来后,只见他毫不犹豫地跃到冒顶的最宽处,站在矸石堆上,接到人传过来的一根7米长的轨道,将轨道的一端拽到煤壁,吆喝另两名工人和他一起,将轨道的另一端抬起来,放置在液压支架的前探梁上。又如如法炮制,将另4根轨道安放好。几名骨干工人都进入冒顶区域内,在无任何支护的情况下,迅速用木料横放在轨道上面,又用柳条把子、木条棍、大巴片等材料,盖在木料的上面。一时间,无论往上传料的人,还是盖顶的人,都是屏住呼吸,紧张有序地工作。听到的只是“快”、“快”的催促声。谁的动作稍微慢一点,就得挨骂。挨骂的人决不会有意见,再累也得咬牙挺住干,一气干完为止。因为谁都知道,此时太危险,人命关天。 一阵高度紧张地大干之后,简单地满完顶,人员都迅速撤出来了,大家方才松了一口气。每个人的衣服都已湿透了,脸上的汗珠还是不停地往下滴。 运来的料都已用完了,然而,却无法接到顶板,因为材料道的备用料都用完了。只有等再片帮、再冒顶时,矸石压在上面,扶棚时,棚柱及挪移支架时,才能升上劲(这个方法,在我以后的工作中用了好多次)。 稍加休息,班长安排将运输机上的矸石挖出来,这是一个漫长而费力的过程。因为冒顶区域的液压支架内已堆满矸石,运输机上的矸石只能向冒顶区域的两边捣腾,工作量增加了许多。大块矸石要用大锤砸碎,工人清挖矸石时,铲子很难插进碎石内,比起清挖碎炭要费力得多,清挖出来的矸石,在运输机开动后,大部分都还要清挖到运输机内运走 因为5根轨道是浮放在冒落的矸石堆上,所以在清理矸石的同时,要有专人在煤壁一侧挖腿窝,打上单体支柱,将轨道支撑起来,人员才能在轨道的下方清理矸石。 到下班时间了,运输机上的矸石也没有清理完,运输机当然也不能开得动。后续的处理工作又交到了中班。中班将运输机上的矸石清理得差不多时,试开运输机,又因大块矸石卡在采煤机的大底下,造成运输机断链条事故。夜班又接着处理了一个班。最后,还是我们早班把这个冒顶事故彻底处理好。 这一起冒顶事故,使四个班没有生产,好在没有发生人员伤亡事故,只出了几个破皮伤。 还有一次处理冒顶事故,让我刻骨铭心。 由于工作面的伪顶、直接顶的厚度大,被压酥后,矸石从液压支架顶梁前端至煤壁之间的空间滚下来,被运输机拉走了。又因为冒顶的高度大,装实顶板太费材料,也太危险。所以,就采取铺一层顶的方法处理。在工作面向前不断推进的过程中,一次接一次的冒顶,一次接一次的铺顶,冒落的矸石被运输机不断的拉走,在支架顶梁的上方与支架后方的采空区形成了很大的空间。液压支架的载荷小了,向前挪移支架很容易。但是,向前推移运输机时,出现了运输机不能向前进,液压支架向后退的现象。 液压支架接触不到顶板,容易歪倒。当出现上覆岩层冒顶时,有砸毁液压支架,造成大事故的危险。迫不得已,只好在液压支架的顶梁上打木垛,使顶梁与顶板接实。 有14个液压支架,顶梁至顶板的高度4米左右,从煤壁到采空区冒实处的距离约20米,简直像个大会堂。我站在支架顶梁下从空隙向上看,后背都发凉。要爬上支架顶梁上面去打木垛,有谁不害怕呢? 班长和三名老工人首先爬上液压支架,在一个有大块矸石的支架上,用一根4.3米长的方木打点柱支撑顶板。当然,这根点柱,抵抗不了大顶的压力,用它的目的,一是为了给人壮胆,二是为了报警。因为大顶下沉时,它会首先被压断。 大量的方木运到了装顶的位置,全班人员集中到装顶的地点,分三个小组同时打木垛。每组5个人爬上顶梁,2个人接从下面传上来的方木,2个人打“井”字形木垛,1个人用扒钉固定木垛。另有两个人在支架顶梁下向上传递方木。 我被分在第二组,与宋大福师傅一起站在液压支架的顶梁上面,负责接从下面传上来的方木。宋大福被我早几年入矿,其人身高1.7米左右,虎背熊腰,力量很大。曾经有一次运送40T型刮板运输机锚链轮上井,4个人分两拨,轮换抬着走,途中有一条长150米、倾角26度的上山斜巷,两个人抬着300斤重的铁疙瘩,爬不上去。他骂了一句:“白搭熊,起开。”然后独自一个人扛了上去。但是,他的胆子却特别小,爬上支架顶梁后,显得非常紧张、暴躁。 因为他力气大,向上传递方木的人,把方木的一端先传到他的手里,他接手后,迅速将另一端捧上来,我迅速接到手,两个人一起把方木放到身后,就交给了打木垛的人。然后,我们就接下一根方木了。 一根方木长2米、厚20厘米,有好几十斤重,我体力小,接方木时,动作稍有迟缓,他就骂我。当他接到方木后,没有能一次性捧上来,或捧上来的高度不够,我没有能接到手时,他也骂我。几乎每接一根方木,他都要骂。我尽管一边拼命地干活,一边不停的挨骂,却没有一点受委屈的感觉。越是挨骂,越是专心,越是奋力。因为我知道在上面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当木垛打到一大半时,上覆岩层来压了,传来了隆隆的雷鸣声,我们更加紧张,催快的声音此起彼伏,骂人的声音也不绝于耳。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最麻利的动作拼命地干。隆隆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紧,上覆岩层就要垮落,迫在眉睫,我们的动作也越发快捷。终于,我们接完了最后一根方木。宋大福“嗖”的一下跳下去了。我还想帮一下打木马垛的人,但是也被师傅们撵下来了。大顶岩层断裂发出的响声连续不断地传来,打木垛的人都下来了,只有班长李家祥还在上面,他对木垛质量进行检查,补打扒钉。 突然,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后,那根4.3米长的方木点柱,被压断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家祥班长像泥鳅一样从液压支架顶梁的空隙滑了下来。随即一跃躲到了液压支架立柱的后面。紧接着上覆岩层随着爆裂的巨大响声,垮落下来,液压支架被砸得摇摇晃晃,顶梁下降20多厘米,冲击波将未系带子的安全帽从人的头顶上掀掉,岩尘迷漫整个空间,看不见人,也看不见物,尽管我们戴着口罩,仍然被呛得透不过气来。 我们虽然经过了一场危险,一场震撼,但是,我们都深感幸运,心情都放松下来了。因为上覆岩层垮落下来了,剩余没有打木垛的支架不需要再打木垛了。由于已经打好的3个木垛的支撑,缓冲了垮落的岩石对液压支架的冲击力,液压支架也保住了。总之,一个非常大的隐患被安全地排除了。 事后,李家祥班长的事迹,得到广泛的好评,并因此被提拔为副区长。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被人们作为茶余饭后的美谈。 李家祥班长是我们泰县(今姜堰市)的老乡。其人身高1.7米左右,稍瘦,头脑聪明,胆大心细,行动利索,指挥有方。? 心里一阵酸楚 1977年9月底,我有了第一次探亲假。我离开家乡已经十四个月了,我是多么的想回家啊!十四个月来,我思念母亲,思念祖母,思念亲戚、老师和同学。常常因思念而发呆,常常在梦中见到他们。古人所说的思乡之苦,我深有感受。无奈,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没有探亲假,第二年虽然有探亲假,但排探亲假时,要优先照顾这一年中家里有事的人,如子女结婚、父母祝寿、家里盖房子等。谁都想回家过春节,可是,春节期间往往是办喜事的人家多,于是,春节期间就更轮不到新工人了。还好,我的探亲假被排到9月份,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又不是农忙季节,回家时不仅舒适,而且还有人陪着玩。 我等这个假期已经一年多了,越是假期临近,我返乡的心情就越迫切,正所谓归心似箭。我及早地准备回家所带的东西。走后门买了一块“上海”牌的手表;插队买了一套灰色“的卡”中山装;将防暑降温票全部买了苹果;又骑自行车到百里之外的安徽省淮北矿务局附近买了几条土制的肥皂…… 终于等到回家的这一天了。我将两个装得鼓鼓的大旅行包绑在一起,另有一个井下送饭用的大挎包,里面装满了苹果,朋友帮我送到矿门外的汽车站台。 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回家,路上就显得艰辛。从矿门外坐汽车到徐州汽车站,又坐公交车到火车站。从徐州火车站坐火车到镇江火车站,又坐黄包车到7号轮船码头,上船过江到六圩,再坐汽车到扬州,转车到泰州汽车站,步行约1公里到轮船码头,坐轮船到神童关,再坐小木船过滷汀河,最后走四五里路才能到家。上车下车,上船下船,每个中转点都要等候,上车上船时都要挤。大部分汽车都没有坐位,站着也受挤。在火车上也没有坐位,从徐州站到镇江,一站就是7个小时。更可惜的是,探亲假一共才18天,从庞村煤矿到家,路上就要花去整整两天的时间。 我下午三点钟左右到家了,祖母见到我后喜出望外。本家小叔(比我小10岁)奔跑到生产队的农田里告知我母亲,母亲高兴得丢下农活急忙与小叔一起回家。路上,小叔悄悄地对我母亲说:“嫂子,兴旺在外面混得不怎么好哦。” 我母亲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兴旺穿了一身的工作服。” 我母亲听后,心里有点发凉。 自从我进了家门,到我家里来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青壮年人都去上工了。我忙着招呼人,给吸烟的人敬烟,给不吸烟的人敬糖,大家互相问候。家里洋溢着喜气和欢乐。我的祖母和母亲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 傍晚,庄上的庙场上陆续进人,原因是公社电影队来放映电影。本家的兄弟已在庙场上靠摆放放映机的桌前,放置板凳,占好了位置。并来喊我去看电影。 我匆匆忙忙洗了澡,换上了崭新的灰色“的卡”中山装,并衬了白色“的确良”内衣,脚上穿着新尼龙袜子和新皮鞋,手上戴着“上海”牌手表,口袋装满香烟和糖块,跟母亲一起到庙场上看电影。一路上,见大人就敬烟,见小孩就给糖,身边总有一群人围着。 看完电影后回家,家里挤满了人,几乎都是白天上工的青壮年。他们想了解外面的世界,想知道煤炭是怎样从地下扒出来的,也想知道这一年多来我在煤矿的工作情况和生活情况。我都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让他们有一种满足感。 夜已很深了,大家劳动了一天都很累,第二天还要上工。于是,陆续散去。 还有三位中年妇女迟迟不走,原来是分别为三户人家的女儿前来说媒的,都被我婉言谢绝。因为我已与一位高中女同学书信往来一年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忙于探亲访友,喝酒聊天。 拜访同学中的好朋友是必须的,也是首选的。我到了曹森林家后,在他欣赏我的手表时,见邻居家来人了,便开玩笑说:“看我买的手表。” 来人看后,很老练地说:“这不是你的手表。” 森林问:“你怎么知道的?” 来人指着我的手腕说:“你看人家手腕上有手表印呢,你手腕上没有。”搞得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森林忙着做饭,怕我无聊,就拿一本手抄本给我看,是《少女的心》。这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第一本黄色短篇小说。 在曹森林家,吴有洲问我:“听说煤炭在地下像烂泥一样,到了地面晒干后才硬的?” 我说:“不是,煤炭在地下本来就是硬的。” 吴有洲说:“你下次回来探亲时,带一块你自己在井下生产现场采到的煤炭给我看。” ······ 于正林的父亲会炒炒米,我很感兴趣,他父亲就送了一包炒炒米用的砂子给我;刘才亮亲手为我做的荷包蛋,非常好吃,回味无穷;梁有俊与我彻夜交谈……。 ······ 18天的探亲假转眼就结束了。母亲用小木船把我送到“神童关”轮船码头。 我坐在轮船的舱里,从船窗看着渐渐远去的神童关,看着渐渐消逝的、划着小木船的、母亲的身影,心里一阵酸楚,一阵惆怅。亲爱的母亲,亲爱的故乡,我又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回来啊!? 采煤就像割麦子 我第一次探亲假回家,家乡人最好奇的是,煤炭是怎样从地下采上来的。我因参加工作的时间短,又没有经过理论学习,说不清楚采煤的全过程。只能把我参加工作一年多来见到过的采煤方法,用家乡种麦子的方法比喻给他们听。这样,他们对如何采煤就有了一些模糊的认识。 我的家乡在苏北里下河地区,地势低洼,土质为粘土,不易渗水。当种麦子时,首先要把一大块农田分成许多长方形小块,每小块的长与大块农田的一边等长,宽约3米,叫做“一林”。“一林”的四周都挖有水沟,叫做“商”。有明“商”和暗“商”两种。暗“商”是为了增加农田的使用率。暗“商”比较费工,要用大锹,先挖好明“商”,再用窄锹从明“商”的底部向下挖窄沟,然后,将明“商”取出来的土块,再填回明“商”,盖住窄沟的顶部,窄沟就变成了暗“商”。 当田里的麦子成熟后,就到了收割的季节。有人工收割、机械收割两种方法,人工收割时,每人收割“一林”。收割的人从“一林”的一头开始,由右向左割下一茬后,再由右向左割下一茬,直到割完“一林”的全部麦子。期间,每割完一小堆麦子,就捆成一个把子。然后,人工把把子挑运到打谷场(叫做挑把)。至此,就算完成了收割的任务。 煤矿井下采煤,与种麦子异曲同工。地下的煤层就像大块的麦田,采煤前,先把一大块煤层划分成若干个长方形小块,这个长方形小块就是一个采煤工作面。在煤层的上面、下面都是岩层。在煤层上面的岩层,叫做顶板。在煤层下面的岩层,叫做底板。长方形小块的位置确定后,在四周掘进出巷道,巷道相互连通。巷道的高度、宽度一般情况下都大于2米。长方形小块四周的巷道,就像“一林”麦地四周的暗“商”,只是巷道的断面,比“暗商”的断面大了许多。作用也大了许多。因为,“暗商”只能供排水使用。巷道除了能排水,还要供水、供电、通风、运输、行人等。 麦地基本上是水平的,煤层多数是倾斜的。沿长方形小块两个短边掘进出的巷道,方向与煤层倾斜的方向一致,叫做倾向。这两条巷道也是倾斜巷道。位置在里头的倾斜巷道,叫做切眼。位置在外头的倾斜巷道,叫做联络巷;沿长方形小块两个长边掘进出的巷道,方向与工作面推进(采煤)方向一致。叫做走向巷道。在长方形小块上边的走向巷道,一般被用来运输、储存材料、设备、备件等。叫做材料道。它的里口,与位置在里头的倾斜巷道连接,接口处,叫做上出口。它的外口,与外面的轨道运输系统相通,一直通到地面。在长方形下边的走向巷道,一般被用来运输煤炭,又因使用皮带运输机运输煤炭,故叫做皮带机道。它的里口,与位置在里头的倾斜巷道连接,接口处,叫做下出口。它的外口与外面的煤炭运输系统相通,一直通到地面。位置在外头的倾斜巷道,上口与材料道相通,下口与皮带机道相通。 采煤工作面四周的巷道高度,一般情况下,与煤层的厚度相同。所以,煤层的顶板也就是巷道的顶板,煤层的底板也就是巷道的底板。巷道除了顶板和底板外,还有两边的巷壁,叫做帮。在倾斜巷道内,把两个帮叫做左帮、右帮,或叫做里帮、外帮。在走向巷道内,把两个帮叫做上帮、下帮。 当掘进施工单位,掘进完长方形小块四周的巷道,并形成通风系统后。一个采煤工作面就形成了。接下来进入了对工作面的安装、准备阶段。 首先,在工作面四周的巷道内铺设轨道,安装电绞,形成轨道运输系统;然后(以综采工作面为例),从材料道将液压支架、工作面刮板运输机、采煤机等设备依次送入切眼内,供安装;再把单体液压支柱、工字钢、木料、木条棍、用柳条编制的巴片、油脂等材料及机械用的备品、备件等,运送到材料道内设置的料场、油库、备件库存放,供采煤时使用;从工作面外头的倾斜巷道,将转载机、皮带运输机、开关列车等设备,运送到皮带机道内的安装地点,供安装。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所有设备都能安装完备,调试正常后,即可投入生产了。 采煤是从工作面里头的倾斜巷道(切眼)开始的,由里向外推进。虽然一个长方形小块里的煤炭,就是一个采煤工作面,但是在矿上,工人们平时所说的工作面,指的就是这个地方,而不是整个长方形小块。 综采工作面采煤的生产流程是:当采煤机沿着工作面运输机的跑道,从一端跑到另一端时,煤壁就被采煤机截割掉0.6米宽的一茬炭,就好像从“一林”麦子的右边向左边割掉了一茬麦子一样;从煤壁割下来的煤炭,被工作面运输机输送到皮带机道的转载运输机上,再输送到前面的皮带运输机上,直至输送到地面;割下来的煤炭被运走后,留下了0.6米宽的空间,把液压支架、工作面运输机都向前挪移0.6米。这样就在工作面上采完了一刀煤炭。 采完一刀煤炭后,再割下一茬煤炭。再将液压支架、工作面运输机向前挪移0.6米。直到把整个工作面的煤炭全部采完为止。就像割麦子,从“一林”的一头开始,由右向左割下第一茬后,再由右向左割第二茬,直到把“一林”的麦子全部割完为止,是一样的道理。不同的是,麦子是在地面,煤炭是在地下,采煤的工序要比割麦子的工序复杂得多。? 就像是中了500万元大奖 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生产场所,名字叫143综采工作面。143是工作面的编号,意思是,这个综采工作面的位置,在第1层煤里的第4个采区里,是这个采区里的第3个工作面。 综采工作面,意思是,这个工作面落煤(把煤炭从煤层里破碎后落下来)、装煤(把落下来的煤炭装到运输机里)、运煤(通过刮板运输机、皮带运输机把煤炭运走)、顶板支护(煤炭被采走后,暴露出来的顶板要及时支护)、采空区处理(工作面不断采煤,不断向前推进,后面的采空区范围不断扩大,如何使采空区的上覆岩层垮落,又不对工作面造成破坏)等生产过程,全部实现了机械化。 工作面顶板支护,使用的是支撑式液压支架的一种——垛式支架。这种支架的特点是抗压能力强。一个支架可支撑起来60吨的重物,叫做初撑力。一个支架可抵抗280吨的压力,叫做工作阻力。 该支架的后边没有设置掩护梁,只设置了挡矸石的铁帘。由于没有掩护梁,不能把支架承受的压力分成向下和向前的两个力,增加了向前挪移支架的拉力。 该支架操作系统设置为邻架操作,不方便一个人单独操作。挪移支架时,以三个人为一组,配合进行。其中一个人,蹲在被挪移的支架内,操作5个单向阀手把,控制支架顶梁和前探梁的升降;另一个人蹲在被挪移支架旁边的一架内,操作转阀,控制被挪移支架的推移千斤顶、迫降千斤顶和5个单向阀;还有一个人,负责把用柳条捆扎的1.5米长的把子,穿到前探梁的上面,用来遮住两个相邻支架之间暴露的顶板。 挪移液压支架的具体操作过程是:当采煤机割完一刀(0.6米宽)煤炭后,先将刮板运输机推移至煤壁。然后由蹲在被挪移支架内的人,操作5个单向阀手把,将支架的顶梁和前探梁降下,使支架减轻负荷;而后,蹲在另一个支架里的人,操作转阀,通过推移千斤顶将支架向前挪移0.6米,使支架前探梁的前端距离煤壁(叫做端面距)不大于0.2米;第三个人站在刮板运输机的挡煤板上,将两个柳条把子穿到被挪移支架的前探梁上;最后,升起支架的顶梁和前探梁,使之接触到顶板,从而达到支护顶板的目的。 每个生产班在开工时,首先将工作面刮板运输机开空。从上出口将材料道存放的柳条把子、巴片、半圆木等支护材料,放到开动的运输机内,叫做松料;每个现场组的支架操作工,从运行的运输机内把支护材料取出来,叫做逮料。 正常情况下,割一刀煤(采煤机沿工作面从一端跑到另一端,将煤壁割掉了一个步距0.6米宽为一刀)后,挪移液压支架,需要用掉200个柳条把子,即:每个支架向前挪移一次,都要在前探梁上穿2个巴子。 尽管在支架的顶梁上穿柳条把子或半圆木遮护顶板,挪移支架时,还是或多或少地掉下矸石,加上支架的底座箱向前走时,将松软底板的矸石或煤炭推起来,每挪移完一次支架,总是有不少碎矸石、遗炭,需要清理。 当工作面倾角大于16度时,支架在挪移时容易歪倒。需要在支架的前探梁上拴挂一个防倒千斤顶,操作时,一边向前挪移支架,一边向上侧拉,以保证支架不倒;操作技术高的人,可以通过少降或不降前上侧的一根立柱,只降前下侧的一根立柱和后两根立柱,让支架在擦顶挪移中,后部甩向下侧的方法,使支架不倒。能这样操作的人很少。我还行,常被安排到困难地段操作。 当支架受到顶板的很大压力,或歪倒,或被两边的支架挤死时,就要另拴挂千斤顶增加拉力,才能挪移得动。 有时支架被两边的支架挤死后,顶梁降不下来,就要使用迫降千斤顶把顶梁硬拽下来(这种支架的顶梁是靠自重和顶梁上的碎矸石重量下降的)。 有一次,我在被挪移的支架内操作时,由于顶梁被挤死,降不下来,在旁边支架内操作转阀的人,一急之下,没有跟我打招呼,就按下了迫降千斤顶的把手,只听“啪”的一声,一平方厘米30公斤的压力液体把5个单向阀的操作手柄推到支架的顶梁上,挤住了我的手指。听到我的惊呼后,他立即松开转阀的把柄,我的几个手指都被挤破了,并肿了起来,疼得我掉下了眼泪。所幸没有伤着骨头。我休息了半个小时后,才能继续工作。 我在本班的工作过程中,备料、挪移支架、清理遗炭等,样样工作都积极主动,技术进步也很快。有时候,本组的活儿干完了,还跑到别的组去帮忙。不仅如此,我还参加团支部组织的青年突击队,上班时,提前下井,把本班生产需要的材料,从材料道的料场拉运到工作面的上出口。下班后,晚走2个小时,参与下一班的生产,有时候连上两个班。每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日,也去上班。加班、延长工作时间、献工休,在煤矿职工中是很普遍的现象。也是那个年代一道靓丽的风景。 奉献多,得到的好评也多,受到的表扬也多,工区的黑板报上、矿上的广播里都出现过我的名字。我还被矿上安排和其他单位的几名年轻人一起,到矿招待浴室,穿新工作服、新胶靴,戴新安全帽,系新毛巾,到更衣室楼房的顶上,背朝主井井架上的天轮拍照。照片还被贴在矿宣传栏的玻璃窗内。 我受到的好评、表扬越多,精神就越好,奉献的热情就越高。年终,我被评为矿级先进生产者,在新工人中是为数不多的。 矿上的政治工作更有高招,把每个先进生产者的奖状,邮寄到老家。我的母亲收到我的奖状后,逢人就告知:“我儿子在矿上得到奖状了。”那个高兴的心情,就像是中了500万元大奖。 是啊,这个奖状确实珍贵,我在参加工作的一年半时间里,除了探亲假外,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还经常加班、延点。这些都是没有一分钱奖金的呀! 要知道,那个年代,在煤矿工作的人,不管做出多大贡献,都没有一分钱的奖金。尽管如此,每个人做出的奉献,都是自愿的,而且,无怨无悔。 现在或未来的人们也许会问,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觉悟为什么会这么高呢?答: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觉悟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把奉献看得比金钱重要,是因为政治工作的成果,是因为伟大思想的魅力!? 只是恶作剧罢了 工作面的刮板运输机,为了防止超负荷运转烧坏电动机,在电动机与齿轮减速箱之间,采用了液联轴节(也叫做油葫芦)连接,使电动机与齿轮减速箱,实现了柔性传动。 有了液联轴节的保护,电动机被烧坏的次数是减少了。但是,喷油嘴的事故却经常发生,在正常生产的班中,几乎每班都有喷油嘴的现象。 一般情况下,喷油嘴后,加新油,更换新易熔塞后,就可以重新起动,影响生产半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 有时候因负荷过大,运输机运转的速度变慢,在惯性力的帮助下,还能勉强运转,等负荷减轻后,又能恢复正常运转。如果在运速慢下来的时候,联轴节喷油嘴了,待加完新油,更换新易熔塞后,再启动时,运输机就开不动了,影响生产的时间就会较长。处理这样的事故,首先,要把运输机上槽的炭,清理出来,减轻运输机的负荷后再启动。如果运输机还是开不动,说明运输机的底槽内刮板,喝回头炭了。这时候,就要把运输机的机槽,吊离底板,垫上木鞋(边长约20厘米、厚度大于10厘米的方木块),使运输机底槽内的刮板,刮不到回头炭,从而减轻了运输机的负荷。这个过程,至少要花费2个小时。 运输机的齿轮减速箱也是事故多发件。齿轮传动是靠轮齿的相互咬合实现的。每个齿轮转动速度的快慢,是靠大小齿轮的配合实现的。齿轮垂直方向的传动转换,是靠锥形齿轮的轮齿相互咬合实现的。把电动机每分钟1460转的转速,变到锚链轮每分钟120转的转速,一对齿轮很难实现。所以,齿轮减速箱内有多个大小不同的齿轮。 受空间的限制,把齿轮减速箱固定在运输机机头架的采空区一侧,齿轮减速箱的前端与机头架的前端并齐,通过锥齿轮与处在机头架前端位置的锚链轮垂直咬合。齿轮减速箱的后端与液联轴节、电动机连接在一起,它们的中轴线与运输机的运行方向一致。 正常生产时,齿轮传动,使箱内润滑齿轮的机油温度升高,加上箱体震动,密封件容易损坏,造成齿轮箱漏油。经常加油,使成本增加。稍不留神,齿轮就会被烧坏。 齿轮减速箱内的第一节齿轮轴,转速最快,故叫做快轴。快轴被烧坏的现象比较多,好在快轴,可以在井下现场更换。更换时,要先卸下电动机、液联轴节。更换一次快轴,需要一个班的时间。如果其它齿轮被烧坏或断齿了,一般要更换整个齿轮减速箱,处理难度更大,影响生产的时间更长。 运输机在使用初期,各部构件都是新的,连接螺丝也都齐全、坚固,机械事故较少。随着生产时间不断加长,螺丝逐渐松动,链条逐渐被磨损、机槽的中板逐渐被磨薄。各部件都老化后,事故就增多了。常见问题可以通过检修解决,如:紧固螺丝、加润滑油、把链条磨损变细后增加长度的部分链环掐掉等。因链条磨损变细后,受力强度减弱,断链条的事故经常发生。 处理断链条事故比处理喷油嘴事故困难得多。在断链条事故中,断单股链条比较容易处理,把断开的茬口开到机头的过渡槽(跟节)处,用卡链条器固定后面的链条,使其不能后退,用液马达带动机头锚链轮反转,把底槽的链条带上来,使断开的茬口处两边的链条能够靠到一起,然后用卡兰(一种开口的连接环)将两边链环连接起来,再用螺丝把卡兰的开口处固定好。操作液马达使机头锚链轮正转,松开链条,拆除固定链条的卡链条器,就可以生产了,完成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也可以直接在断开的茬口处,用5吨拉力的千不拉(手拉葫芦),或液压千斤顶,将链条断开的茬口两边的链环拽到一起后,用卡兰连接。这种方法不易操作,也增加了不安全的因素。 当运输机两边的链条同时断了,断链条的原因和链条断口所在的位置,确定了事故处理的难易程度。如果因大块矸石卡在采煤机大底的前端,或被木料、工字钢、单体支柱等物体顶住采煤机(叫做打支杆),造成的断链条事故,当断口在采煤机与运输机机头之间的上槽内。处理这样的事故相对容易一些。首先,把卡在采煤机大底前端的大块矸石破碎,并清理掉。或把顶在采煤机与刮板之间的支杆料处理掉。同时,将煤壁有可能片帮(塌方)的地方进行护帮处理,再将机槽上的煤炭清理干净。然后,将链条断开后,下滑到机头方向的链条,在机头过渡槽处掐开,将掐下来的链条连同刮板,一起拽到断开的茬口处接好;当断口处在采煤机机身的下方,则需要从采煤机至运输机尾之间的某一点,掐断链条,将掐断的链条从采煤机的机身底下,拽过采煤机机身后接好。其它步骤与处理断单股链条事故相同。处理断双股链条事故的过程,至少需要1个小时。 如果因推移运输机使机槽脱节,或运输机底槽的刮板喝回头炭,造成拉断底槽的双链条事故,处理起来就麻烦了,除了前面所说的准备工作外,确定断开的茬口位置,就是一件头疼的事。有时候,有丰富经验的老机电维护员,在运输机的上槽巡视一遍后,根据上槽的煤炭被震动后的现象,也能判断出断开的茬口所在位置。如果运输机的机槽上没有炭,就很难判断出断开的茬口位置了。只好把机槽吊起来,在机槽下面,查看链条断开的茬口位置。 起吊机槽也很麻烦。一节机槽,长1.5米、宽0.8米、高0.12米,重300公斤。与之配套的挡煤板重300公斤、铲煤板重90公斤。机槽与机槽之间有螺丝连接,每一节挡煤板都有推移千斤顶与液压支架连接。无论把运输机槽,从煤壁一侧,还是从采空区一侧吊起0.4米高,其起吊的重量都很大。在顶板稳定的地方,可降下液压支架的前探梁,把锚链的一端拴在前探梁上,把锚链的另一端用特制的钩子,勾住铲煤板,升起前探梁,使运输机槽的煤壁一侧被吊高0.4米以上,然后,在铲煤板下垫上木墩。这时候,人就可以趴下去,观察机槽下面的锚链情况了。在顶板破碎的情况下,只能挂液压千斤顶起吊运输机槽了。 确定链条断开的茬口位置后,在需要起吊的范围内,每隔2节机槽,就要设置一个起吊点。当机槽被吊高后,在2节机槽接头处、铲煤板下,垫上2至3块木墩,垫高0.4米左右。待所有的点都垫好后,将机槽下面的遗炭,清理干净。机电维护员躺在煤壁处的底板上,手伸到机槽的下面,把刮板托到跑道上,然后用千不拉或液压千斤顶,把链条的断头拽到一起接好。也可以先把机槽上面的链条掐下来一段,放到机槽的下面,把断头接好。后续步骤与前面相同。 有一次,老机电维护员吴开文,伸手到机槽下面拴挂液压千斤顶时,因不得劲,就把整个身体都钻进了机槽的下面。当指定的观察人员,发现煤壁有片帮迹象,喊他撤离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块4米多长、1米多宽、约0.8米厚的腰矸(在煤层中的岩层,叫做“腰矸”或夹矸),连同煤炭一起垮塌下来,矸石盖在吴师傅所在位置的机槽与煤壁之间,一大堆煤炭盖住矸石及周边,把机槽下面的吴师傅遮得严严实实。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傻眼了。大家都急切地呼喊他,一直听不到回音,老吴可能完蛋了。紧接着,全员上阵,拿镐、拿铲子的,拿锤、拿钎子的,只要能围得开人的地方,都有人清理遗炭、用镐破矸石、打钎子破矸石,在急切、紧张的气氛中,慌乱、无序地拼命干着。老班长徐宝余急得一边组织施救,一边含着眼泪埋怨:“老吴,你这个狗日的,叫你不要钻进去,不要钻进去,你偏不听,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半个小时后,大矸石处理掉了,遗炭也清理干净了。工友们把吴师傅从机槽底下拽了出来,放到机槽的上面。只见他紧闭双眼,没有呼吸。徐班长急切地问救护队和医生到了什么位置,得知已经到了材料道,连忙安排人员去接。就在这十分紧张的时刻,居然有人说:“不要去接医生。”谁知这句话竟然是从吴师傅嘴里说出来的。只见他用手揉揉眼睛,一边笑着坐了起来,一边说:“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要医生干啥?” 原来,由于木墩的支撑,吴师傅并没有受伤。大家呼喊他、徐班长埋怨他、不管谁说的什么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之所以装听不到,不回话,是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他回话了,大家的心里有可能放松,施救的速度有可能减慢,危险有可能增大。因此,他才故意不回话。至于,他被救出来之后,又紧闭双眼,屏住呼吸,只是恶作剧罢了。 大家见吴师傅平安无事,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虚惊一场后,见吴师傅是恶作剧,又开心起来。徐班长笑着骂道:“早知道你这个狗日的没有事,就不救你了。”? 疼就说明没有伤到骨头 143综采工作面的走向长度为1000米,倾斜长度为150米,倾角在10度到26度之间。据说,该工作面走向长度和倾斜长度的设计,是综合机械化采煤工作面的最佳选择。其原因是:工作面的走向长度过长,生产的周期就长,机电设备的损耗就大,产生的事故就多,从而影响生产进度。工作面的走向长度过短,生产的周期就短,不能充分发挥机电设备的效能,产生浪费;工作面的倾斜长度过长,工作面的运输机就拉不动炭,事故多,影响生产。工作面的倾斜长度过短,工作面运输机就像大马拉小车,浪费了运输能力。 另外,工作面的倾斜长度过短,采煤机从工件面的上出口向下割煤,到下出口,再由下出口向上割煤,到上出口,往返所需要的时间短,使上出口、下出口的准备工作及向前挪移运输机机头、机尾的工作,跟不上采煤机的进度,也影响生产。 工作面倾角的大小是根据煤层倾角的大小确定的。当煤层的倾角比较小时,不对生产构成影响,工作面的倾角与煤层的倾角基本一致;当工作面的倾角较大,对生产造成影响时,可以把工作面调成伪倾斜,即:工作面的下头超前,上头滞后。这样,不仅使工作面的倾角小于煤层的倾角,而且还能使工作面上的运输机、液压支架等设备不向下滑,确保工作面能够正常生产。 工作面的高度,是根据煤层的厚度决定的。当煤层的厚度小于或等于采煤设备的支撑高度时,工作面的高度就与煤层的高度一致;当煤层的厚度大于采煤设备的支撑高度时,工作面的最大高度,只能是采煤设备的最大支撑高度。 当煤层厚度大于采煤设备的最大支撑高度时,采取的措施有三种:一是,采煤时,工作面跟煤层的顶板走,把煤层超厚的部分撇到下面。被撇到下面的煤层,厚度小于0.6米,就丢掉不要了;二是,把厚煤层分层采,根据煤层厚度的大小,可以分成2层或多层回采。分层采煤时,一定要先采上层煤,并且要等上层煤采完后,采空区的上覆岩层垮落、压实。形成再生顶板,方可采下层煤。在采上层煤时,要采取措施,为再生顶板创造条件,如:铺柳条巴片、铺金属网、注浆等;三是,放顶煤回采。这种回采方法,是把工作面布置在厚煤层的底部,在回采厚煤层底部的煤时,让工作面顶板向上的煤,自然垮落下来,一并运走。 放顶煤回采时,工作面要有2部刮板运输机,一部在煤壁侧,一部在采空区侧。在煤壁侧的运输机,负责运输工作面顶板以下的煤炭,在采空区侧的运输机,负责运输工作面顶板以上的煤炭。 放顶煤回采,有两种方法:一是单体支柱放顶煤回采。二是液压支架放顶煤回采。两种方法都要使用特殊支架。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国家还不具备放顶煤回采技术,只能靠分层采煤的方法回采厚煤层。 143综采工作面液压支架的支撑高度为1.2米至2.2米,所以,工作面的最大采高为2.2米。由于该工作面所在的区域内,第一层煤、第二层煤的厚度都只有1米左右,在第一层煤和第二层煤的之间夹有一层厚度0.2米至0.5米、局部1.2米的岩层。设计时,根据上述条件,就把两个煤层和一个岩层放到一起回采了。 徐州地区,从地面向下,一共有21层煤。煤层的厚度各不相同,有的煤层厚度只有0.1米,有的煤层厚度6米以上。厚度小于0.8米的煤层为不可采煤层。在21层煤中,只有第1、第2、第7、第8、第9、第19、第21层煤可采,其中,第8层煤为局部可采煤层。 通常把第1、第2层煤,所在的范围,叫做“夏桥系”。把第7、第8、第9层煤,所在的范围,叫做“小湖系”。把第19、第21层煤,所在的范围,叫做屯头系。夏桥、小湖、屯头都是地名,是因为在这些地点,首先发现了该系列的煤层,故以此命名。 煤层与煤层之间的岩层厚度也不一样。有的岩层厚度只有0.1米,有的岩层厚度几十米,甚至更厚。 岩层的性质也不相同。分别有泥质岩(这种岩石非常松软,泡水后就酥了)、炭质页岩(可燃烧,发热量低,不超过3000大卡)、砂质页岩(比较坚硬)、砂岩(十分坚硬)、石灰岩(含水量高,地下溶洞一般都在这个岩层中)等。 在煤层上方,与煤层直接接触的岩层,一般为炭质页岩。炭质页岩的厚度一般在0.1米至0.5米之间,也有几米厚的。炭质页岩松软、易碎、易冒落,采煤时,是留不住的。叫做伪顶;在伪顶的上方,与伪顶直接接触的岩层,一般为砂质页岩。砂质页岩的厚度一般在1米以上,不易冒落,叫做直接顶;在直接顶的上方有砂岩层,砂岩层的厚度较大,抗压能力强,不易冒落,叫做老顶。 在煤层的下面,也有伪底、直接底、老底。 143工作面的地质构造比较复杂,除了有夹矸(两个煤层之间的岩层)外,还有好几条断层。本来在同一平面上的煤层、岩层,断开后,在断口处,一边的煤层、岩层高了,另一边的煤层、岩层低了。断口两边的煤层、岩层有了落差。断层对生产的影响较大,不但采煤机运行到断层处,要截割岩石,损坏设备,影响生产进度,而且在断层处的顶板破碎,容易造成冒顶事故。另外,还有顶压(煤层上方的岩层,局部向下突出,压到煤层里面)、底鼓(煤层下方的岩层,向上鼓起,钻到煤层里面)。这些复杂的地质构造,给工作面的回采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我刚参加工作时,恰逢工作面刚开始投入生产。顶板压力不大,夹矸的厚度也不大。采煤机割煤时,顺便就把夹矸割掉了。随着工作面不断向前推进,采空区不断加大,采空区的悬顶面积也不断加大,由此造成的超前压力也越来越大。另外,工作面的夹矸也越来越厚。 工作面刚开始回采时,在采空区的直接顶,不会大面积垮落。随着工作面不断向前推进,采空区的顶板跨度不断加大,直接顶有大块矸石冒落。当采空区的顶板岩层断裂、冒顶落下的矸石砸到底板上,都会发出剧烈的响声。此时的上覆岩层(指老顶)就像一座桥的桥梁,在两头的支撑下,不易断裂垮落。当采空区的顶板跨度达到30米左右时,在更上覆岩层的压力,超出了“桥梁”的承受能力,结构被破坏,发出雷鸣般的暴烈声,预示着大面积岩石就要垮落。此时对工作面的压力最大,这个过程叫做初次来压。综采工作面的液压支架抗压强度大,能抵抗得住这个压力。炮采工作面,就要增加支护强度,抵抗这个压力。否则就会有灾难性后果。 综采工作面在初次来压期间,液压支架会出现安全阀卸载时发出的响声,煤壁会出现片帮现象,顶板容易冒落,工作面的上出口、下出口变小,材料道、运输道靠近出口的棚子被压变形。 采空区的上覆岩层第一次发生垮落,叫做初次放顶。当采空区上覆岩层垮落下来的矸石,在采空区堆积的高度,大于工作面回采高度的三分之二时,工作面的压力变小,初次放顶工作就结束了。初次来压是采煤工作面的很大隐患。 初次放顶后,采空区的上覆岩层,已不呈现“桥梁”状态,而是呈现“悬臂梁”状态了。就像一座拱形桥梁,中间断开,一边垮塌,一边未垮塌,未垮塌的一边桥梁所呈现的状态一样。 随着工作面继续向前推进,采空区上覆岩层所呈现出的“悬臂梁”不断增长,超前压力又不断加大。当“悬臂梁”抵抗不了上覆岩层的压力时,又要出现断裂、垮落,由此引起的超前压力非常大,在工作面的显现非常明显。这个过程叫做周期来压。周期来压的跨距比初次来压的跨距小得多。周期来压对工作面生产,也有较大的影响,也是较大的隐患。 在生产过程中,工作面运输机机头部位、机尾部位的煤壁,有2米长左右,采煤机的滚筒够不着截割,必须把这部分煤壁,通过放炮破碎的方法,提前采掉。叫做做出口(在炮采工作面上,叫做做超前档)。施工时,由出口工协助放炮员,用煤电钻打炮眼,由放炮员装药、放炮。然后,出口工,处理顶板危险的矸石和煤壁可能塌方下来的煤块,对顶板进行支护。待采煤机截割到此处返回后,再迅速将遗炭,清理到运输机内。接着将运输机的机头或机尾推移至煤壁。 做出口,放炮的工作量不大,一个班有一名放炮员就行了。 随着工作面的夹矸不断变厚,采煤机截割时,产生大量的火花,截齿折断,机身剧烈跳动,设备受损严重。有时,采煤机根本就割不动夹矸,只好采取在夹矸中打眼、装药、放震动炮,破坏岩层结构的办法,辅助采煤机工作。 工作面150米长,每隔1米打1个炮眼,放一茬炮需要打150个炮眼。炮眼深度为1.2米,其目的是放一茬炮,可供采煤机割两刀煤。每班用两个煤电钻(叫做牛头),分两拨人同时打眼。因岩石坚硬,打眼时,要三个人一齐拥煤电钻。尽管三个人使尽全身力气,钻眼的速度仍然很慢。有时候,一个钻头磨秃了,都钻不完一个眼,只好更换新钻头后再继续钻。150个炮眼要消耗大半个班的时间 放炮量增大了,一名放炮员不够用。因为支架操作工的人员相对多,就从支架操作工中抽调人员,协助放炮员工作。我也被抽调出来临时干放炮工作了。 我每天跟老放炮员刘设省师傅一起,提前半个小时下井,到井下炮药房,领取硝氨药、电管、水泡,装满一大挎包。背到材料道存放黄泥的地点,再装一大挎包黄泥。然后,将药和黄泥背到开工前会的地点,利用开工前会的时间,将每十个一把的电管,逐一分开,再把每一个电管连同脚线(脚线长约2米)緾成一个小把。这样,在向炮眼装药时,就方便使用了。 打眼的人在前面打眼,我和刘师傅跟在后面装药。装药的步骤很简单:首先把装药用的炮棍插入炮眼内,将炮眼捣通。取出炮棍后,把电管从一块药卷的一端插入药卷。将药卷插入电管的一端,先插入炮眼内,跟着将第二块药卷插入炮眼内,用炮棍轻轻地将药卷推到眼底,电管脚线超出炮眼长度的部分,留在炮眼的外面。再把水泡送入炮眼内,填满黄泥,用炮棍捣实,将电管的脚线挽成把,待连接母线。至此,完成了装药的过程。 放炮必须在运输机开动时进行。每次最多只能把三个炮眼的炮连在一起放,炮一次放多了,炸下来的矸石、煤炭,就能把运输机压死,造成事故。 《煤矿安全规程》规定:放炮母线的长度不得少于30米。也就是从被放炮的炮眼,到起动器之间的距离不得小于30米。为了放炮快,一个人在起动器处,操作起动器。另一个人到炮位,将需要放炮的电管脚线与放炮母线连在一起(叫做捻炮)。连好炮后,连炮的人迅速跑离炮眼10米左右,躲到支架立柱的后面,发出起爆信号,操作起动器的人就送电起爆了。 《煤矿安全规程》规定:放炮时,连炮、起爆必须由同一个人操作。因此,上述操作方法是违章作业。 放炮需要的时间较长,如果按部就班,等放完炮后再生产,一个班剩下的生产时间就不多了。所以,一般都是放炮与生产同时进行。 下班后,我和刘师傅要把剩下的药、电管,送炮药库保存,然后才能上井。上井后,刘师傅还要到砂轮机房磨钻头。 这天早班,因夜班发生了机械事故,装好的炮没有放完。到十点多钟,事故处理好了,早班就开始生产。因为采煤机在下头(下出口附近),我们就从上出口开始,向下放炮。刘师傅年龄大了,腿脚慢,就在起动器的位置,负责操作起动器。我年轻、体瘦、腿脚麻利,就负责连炮。 放炮进行得很顺利,不一会就放到了70架附近。当我再次一只脚蹬在运输机的挡煤板上,另一只脚跨过采煤机的牵引锚链,踩在运输机的铲煤板上,弯腰俯身将煤壁处电电管的脚线与放炮的母线连接时,突然听到“咣”的一声巨响,只见一溜火光闪过,从运输机尾处断开的采煤机牵引锚链向下抽来,将我甩起来,我腾空后重重地摔趴在运行中的运输机上。刮板把我向下带去,刘师傅发现后,迅速按下安装在挡煤板上控制运输机的闭锁按钮,当运输机停下来后,我已经被刮板带到距采煤机不到1米远的地方。如果运输机晚停3秒钟,我就要被喝进采煤机的底下,这就意味着,我就要为煤炭事业献出宝贵的青春了。 大家把我从运输机槽内抬出来,放到液压支架内,问长问短。我的头枕在董金泉师傅的膝盖上,清楚地听见每一个人的问话,我想一一回答,可是,疼痛使我只能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我一直憋着一口气,时间长了,憋不住时,迅速而短促地呼吸一次,再憋气。以此抗拒疼痛,那种滋味,难以形容。就在这时,生产矿长洪树友带着一行人,来工作面开现场会。当他们走到我跟前时,我听见他向在现场的人询问:“有没有伤到骨头?” 几个人都说:“不知道。他疼得利害,说不出话来。” 洪矿长听后说:“知道疼好,说明没有伤到骨头。” 整整一个小时,我才缓过劲来,告诉周围的人:我的两个胳膊肘、两个手腕、两个膝盖及左小腿迎面骨中部,都疼得利害。他们卷起我的袖子和裤腿,发现我的两个手腕肿得很粗、两个胳膊肘就像附上了两个鸡蛋、两个膝盖就像附上了两个馒头、左小腿迎面骨中部破了一大块皮,鲜血都流到胶靴里了。 大家都要求矿上派医生、带担架过来。我坚决不要。班长安排2名工友送我上井,我也坚决不要。我想,我已经不能工作了,再让人送我上井,对当班的生产影响太大了,心里过意不去。 我又歇了约一个小时,感觉到疼痛稍微轻了一点,就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移开步子,扶着液压支架的立柱,艰难地向上出口走去。一路上碰到人,他们都帮我往上拉一把。好不容易走到上出口,坐下来休息片刻。因为出口向外30米范围内,巷道高度被压得只剩下1米左右,宽度也只有1米左右,我只好趴到地上向前爬行了。由于四肢疼痛,并且,地下都是碎石,巷道断面小,风速大,煤尘多,我在这30米内爬行的艰难程度,难以言喻。 第二天,我试图下井工作,无奈,脱不下衣服,未果。 第三天,仍然未果。 第四天,疼痛稍微轻一点,我坚持带伤下井了。我不能放炮,也不能挪移支架。虽然可以替换固定岗位的人工作,但是,在固定岗位工作的人,不是老,就是小,或者体弱多病,不能干重活。班长没有办法照顾我干轻活,就安排我在材料道拉料。 要在平时,拉料的活儿,比在面上放炮或挪移支架轻快多了,班长这样安排我的工作,也算是对我的照顾吧。可是现在,我的两个手腕、两个胳膊肘、两个膝盖还都肿得利害,左小腿的破皮处还未结疤,而且,上出口的高度和宽度都只有1米左右,行人空着手都要爬行,我带伤拉料谈何容易呢? 我是可以休息的。为了多做贡献,我是自己要求下井工作的,没有人逼我下井工作。所以,再疼再难,我也要咬紧牙关挺过去,无怨无悔地挺过去。 我拉料时,本来一次可以拉十几个用柳条捆扎的把子,因为伤痛,我一次只能捆8个把子。捆把子时,一个手拿不动一个把子,就用两个手抱一个把子,将把子放到铺在地下的麻绳上,放完8个把子后,将麻绳打活扣,抽紧时,把绳子的一端绕在小臂上,用脚踩住绳子的活口,用小臂向上拽,捆紧把子。向前拽把子时,将绳子绕在肩膀上,拉到巷道低矮处,除了将绳子在肩膀上绕两圈外,还要在拴矿灯电瓶的腰带上绕两圈,这样爬起来,就不需要用手抓住绳子了。 我不停地、艰难地拉料,拉一个班的料,居然能管够一个班生产用的。 这次事故已经过去40年了,今天想起来仍心有余悸。而在事故之后的表现,今天的我,恐怕难以做到了。? 许多事情都有正反两个说法 综采工作面生产时,采煤机截割煤炭、运输机输送煤炭、液压支架向前挪移。一片喧闹、轰鸣、紧张、繁忙的景象。更有那采煤机滚筒截割煤壁产生的煤尘、挪移液压支架时落下的煤尘、运输机头扬起的煤尘,交织在一起,飞扬在空气中,整个工作面和材料道(回风道)乌烟瘴气。尽管工作面有洒水降尘装置,尽管人们戴着防尘口罩,还是让人透不过气来。人们不要说忙于干活,就是没有活儿干的人,也不会轻易地说一句话。但是,八小时内,一般不可能连续生产,如:前方的储煤仓满了,发生了机械事故或电气事故等。每到这个时候,如果是在夜班,没有活儿干的人,理所当然的睡觉了。如果是在早班、中班,没有活儿干的人,就会设法找乐趣。年轻人就聚到一起玩笑、打闹了。我那时体单力溥,干重活不如人,因跟练武的师傅学过几天,所以,打闹时,经常占上风。 新老工人之间,也经常有开玩笑、打闹的. 工人与班长、工区干部之间,也经常开玩笑。有一次,杨青龙师傅坐在支架内闭目养神,有一条腿伸到支架的前立柱外,娄学富班长路过此处,照杨师傅的腿踢了一脚,还说:“我叫你睡觉。” 杨师傅被踢疼了,顺口骂了一句:“少熊。” 本来已经走过去的娄班长,又转身回来:“我叫你骂。”说着,就要再踢。 杨师傅知道自己打不过娄班长,连忙说:“我不是骂你的。” 娄班长说:“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是骂我,是骂谁的?” 杨师傅说:“我是骂支架的。” 娄班长说:“好啊,支架是共产党的,你骂支架,就是骂共产党,更要挨揍!”说完,又照杨师傅的屁股上跺了两脚。 有的老工人喜欢讲故事、说段子。有些段子,我至今还记得。如:话说前面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打扮得,洋不洋,土不土,文“不”文,武“不”武。骑一挂,德国造,老头牌,自行车;挎一支,日本产,大肚子,盒子枪;红弹头,绿“腚”门,手一抠,叭叭直响。 还有一种每四句话说明一个意思的段子。如: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四大浪:风中旗,水中鱼,十八大姐,黑焦骡;四大硬:铁匠“砧”,石匠“錾”,老和尚的“鸟”,砂缸沿。 李云龙区长讲的两个小故事,虽然略显低级,却也不失幽默,每当我想起来时,就忍不住要笑。 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喜欢听房的人,晚上,在新婚夫妻房间的窗下听房时,被主人当着小偷抓起来,送到了县衙,县官升堂断案时问:“你为什么要偷人家东西?” 听房的人回答说:“老爷,冤枉,我是听房的。” 县官听他说是听房的,想想自己刚娶了三姨太,不如试一试他听房的水平。就对听房人说:“今天晚上,你到我三姨太的住处去听房。明天升堂时,你如说对了,我就判你无罪。如若不对,我就把你当小偷关进大牢。” 第二天升堂时,县官问:“老爷一更天,干什么了?” 听房人回答说:“老爷一更天,掉下床了。” 县官说:“胡说,一更天我才刚上床,怎么能掉下床来?” 听房人说:“老爷在一更天,如果没有掉下床来,太太为什么说:‘上来,上来’呢?” 县官又问:“老爷二更天干什么了?” 听房人说:“老爷二更天吃瓜了。” 县官说:“胡说,我二更天刚睡觉,根本没有吃瓜。” 听房的人说:“老爷二更天,如果没有吃瓜,为什么说:‘掰开,掰开’呢?” 县官又问:“老爷三更天干什么了?” 听房人说:“老爷三更天洗脸了。” 县官听后,哈哈大笑:“这回你说错了,我三更天还没有起床,怎么能洗脸?” 听房人说:“老爷三更天,如果不是洗脸,为什么说:‘擦擦,擦擦’呢?” 县官又问:“老爷四更天干什么了?” 听房人说:“老爷四更天吃包子了。” 县官冷笑一声后,说:“我四更天还在睡觉,怎么可能吃包子?你就坐牢去吧!” 听房人不但没有着急,反而慢慢腾腾地问县官:“老爷四更天,如果没有吃包子,为什么说:‘再来一盘,再来一盘’呢?” 县官听后无奈,只好承认他是听房的,放他走了。 另一个故事说:过去有一个书生,准备进京赶考。临行前,夜里做了一个梦,感觉奇怪。一大早就跑到他岳母家,请他岳母圆梦。不巧,他的岳母赶早集去了,只有小姨子在家。向小姨子说明来意后,小姨子说:“我也会圆梦,你把梦中的情况说出来,我给你圆吧。” 书生看岳母不在家,只好同意了。小姨子问:“梦的开头是什么?” 书生说:“我看见一个人,赶着牛在墙头上耕田。” 小姨子听后,大惊失色地说:“姐夫,你今年不能去赶考了。” 书生惊讶地问:“为什么?” 小姨子说:“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墙头那么窄,在墙头上耕田,说明有去无回。” 书生听后,觉得小姨子说得不无道理,心里有些沮丧。 小姨子又问:“梦的中间是什么?” 书生说:“我看见大路上有一群人,抬着一口又高又大的黑漆棺材,好像是出殡。” 小姨子听后说:“那就更不能去赶考了,这是说明你要客死他乡。” 书生听后,心情更加沉重。 小姨子又问:“梦的结尾是什么?” 书生说:“梦的结尾,我不好意思说。” 小姨子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外人,你照实说无妨。” 书生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说:“我和你两个人全身的衣服都脱光了,屁股对着屁股睡在一起。” 小姨子听后,更加肯定地说:“你看,你看,我说你今年不能去赶考吧,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越走越远啊!” 书生就像被泼了一大盆凉水,从头凉到脚。正垂头丧气准备回家时,他的岳母赶集回来了,知道情况后,把女儿骂了一顿:“臭妮子,你懂什么?胡说八道。”连忙又给女婿重新圆梦。 岳母问:“梦的开头是什么?” 书生说:“我看见一个人,赶着牛在墙头上耕田。” 谁知岳母听后,不但没有大惊,反而大喜:“乖乖,你今年一定要去赶考,在墙头上耕田,是告诉你,一趟就能成功。” 书生听后,觉得也有道理,心理稍微好受了一点。 岳母又问:“梦的中间是什么?” 书生说:“我看见大路上有一群人,抬着一口又高又大的黑漆棺材,好像是出殡。” 岳母听后,更加高兴地说:“你就更要去赶考了,这是告诉你,定能高官发财。” 书生听后,转忧为喜了。 岳母又问:“梦的结尾是什么?” 书生又红着脸,不好意思说了。岳母见状说:“傻孩子,有什么不能跟丈母娘说的呢?” 书生这才说:“我和小姨子两个人,都脱光了衣服,屁股对着屁股睡在一起。” 岳母听后狂喜:“这是告诉你,转身就进!” 书生听后,兴高采烈地回家,准备去赶考了。 这个不雅的故事,让我笑过之后,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世间,许多事情都有正反两个说法。? 团支部书记 我第二次探亲假结束,返矿后不久,工区党支部书记武爱民及领导班子,培养我干团支部书记。其实,我参与团支部的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前任团支部书记孟经常,文化程度较低,他虽然是生产骨干,带领团员、青年在生产中积极工作的能力,宽宽有余。但是,矿团委传达的精神,他很难完整地带回来。黑板报,他自己不能出。团支部的活动规划、总结等材料,他自己也不能写。党支部书记武爱民,把这些工作交给我来干。慢慢地,孟书记就只挂个名了。等到换届时,便让我顶了上去。 我能够干团支部书记,除了积极的工作表现,高中文化程度(那时的高中毕业证,后来不被承认。矿上又组织文化考试,给我补发了初中毕业证。能拿到这个毕业证的人也非常少)外,重要的是得益于在叶甸公社的中学高中毕业时,学校发展我为团员。不然的话,入矿之后,要先加入共青团组织,成为团员后,才有可能干团支部书记,这是一个慢长的过程。 高中毕业前几天,在公社大会堂的舞台上,我们班的十几位同学,在主任石江堰(中学校长,兼任公社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因为中学是在公社革命委员会领导之下,副主任的职位比校长高。所以,官称石主任)的主持下,当着全校师生300多人的面,向团旗宣誓。从此,我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这意味着我在政治生涯中,前进了一大步。当时在台上,我面对台下的几百名师生,心中感到十分自豪。但是,我并没有想到日后会干团支部书记,更没有想到会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我上高中的时候,并没有突出的表现。我的学习成绩中等偏上,参加过冬季长跑,与于正林、梁有德同学一起暑期护校,正常参加校园劳动及学工、学农、学军活动。有一件事,不知可否算是积极的表现:我经常在下午课后活动的时间内,给食堂挑一大缸水。从码头到食堂,约150米距离,挑8担水即可装满一大缸。然后,可以获得半斤锅巴。我挑水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这半斤锅巴。 学生每天定量1斤或1.2斤两种,我定的是1.2斤(粮食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早上、晚上都吃0.25斤,中午吃0.7斤。每天加工费2分钱,伙食费3分钱。早、晚各喝一大瓷盆米粥,吃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咸菜。中午吃干饭,只交了3分钱的伙食费,能吃什么菜?有时是学校用青菜腌制的咸菜,有时是学生在校园内有限的空地上种的蔬菜,有时是用酱油与开水掺和的“神仙汤”。我们当时都正当发育阶段,哪里能吃得饱?于是,我就挑水捞点外块,晚上能吃个饱。大铁锅做米饭,锅巴又厚又硬,有嚼劲,吃起来好香哦!至今想起来还美滋滋的。 我曾经因家庭原因而辍学,石主任又让我重新上了学。每当我想起入团和重新入学这两件事时,我总是对石主任心存感激。 我担任团支部书记后,工作热情更高。除了按照矿团委的要求,组织团员、青年参加各种活动外,尽量做到不因团支部的工作,影响正常班次,如果白天开会了,就在晚上下井工作,把白天因开会未下井的班补上。而且,工作都是主动的。 徐广发班,有几位青年工人,工作不怎么积极主动,影响不好。工区领导把我从娄学富班调到徐广发班工作,其目的是“掺砂子”。工区领导并没有跟我说明调班工作的原因,反正服从分配,是团支部书记应有的基本素质。对我来讲,到哪个班工作都一样,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就是了。 我到徐广发班工作的最初几天,有几位青年(他们年龄比我大,入矿比我早)不理我,我以为是不熟悉的原因,所以,就没有放在心上。我照常主动积极工作,分内的工作干完后,再帮助别人干。每当班中有休息的机会时,我就找别人聊天,想尽早与他们熟悉。我发现那几位青年,不但不理我,而且,他们正在聊天时,发现我来了,就立刻停止聊天。我也不在乎,该跟人打招呼,还是打招呼,该怎么工作,还是怎么工作。大约一个月后,他们主动找我聊天了。原来,他们把我当着工区派来的“奸细”,经过几次“考验”后,确定我不是的,这才跟我热乎起来。后来,他们的工作,也主动了许多。 矿团委经常组织活动,团支部经常要表决心。写决心书是千篇一律的。开头先戴上帽子:当前,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我矿也和全国一样,形势也是一片大好。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矿团委开展了(如创先争优)活动,我们工区团支部,积极相应矿团委号召,在这次“创先争优”活动中,坚决做到:接下来就是1、2、3、4、5条,说明怎么做,做到什么。最后一句是:矿团委领导,请看我们的行动吧! 我有一次写决心书时,想起上高中时学校组织的学农、支农活动。那次,我作为一个小组的组长,和小组成员一起,在蔡伟芝老师的带领下,去了陶舍大队。我和蔡老师住在同学梁有俊家的东房间里。我的床靠南墙,蔡老师的床靠北墙,屋中间有一张小方桌。一天晚上,我们按学校要求写决心书。我先写了一份草稿,蔡老师阅后说:“我们今天换一种方式写吧。” 我立即意识到,蔡老师要传授给我新知识。 蔡老师在床上蚊帐里躺着,双手抱着后脑袋,思考一句说一句。我伏在煤油灯下的小方桌上,听一句写一句。就这样,决心书以散文的形式,热情洋溢地展现出来。这份决心书在公社广播站广播了。 我也用这种方式写了一份决心书,受到了好评,并在矿广播站广播了。 蔡老师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他的妻子潘祝文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他们俩都是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而且都对我很好。我所掌握的这点文学皮毛,有一大半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 我任团支部书记期间,参加了通读《选集》1至5卷的学习班。参加了庞村煤矿第五届、苏北矿务局第十一届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代表大会。? 我更佩服李班长的用人之道 李云龙师傅是铜山县人,身高1.68米左右,稍微有点胖,并不健壮,因体形矮而胖,得绰号“油娄”。他性格温和,笑起来挺甜的,爱说笑话。他比我年长十几岁,几十年来,我一直称呼他李师傅,他一直称呼我徒弟。 我刚参加工作的初期,不知道他有何专长,只知道他看工具房。每天开工前会的前后时间,他在工具房内发放工具,一有早到的人,就听他“侃大山”。当开完工前会,人们拿走工具进入工作地点后,他却把工具房的门反锁上,在里面睡大觉。 有一天上夜班,我到达开工前会的地点后,发现李师傅不在工具房,而在人群中大侃起来,搞得大家哄堂大笑。等到上班的人到齐了,他居然召开起工前会。我感到有点惊讶,原来,他尽然当上了班长。 分工的时候,李班长遇到了阻力。由于工作面上,片帮、冒顶的地方比较多,有两处冒顶的范围较大,处理比较困难。李班长安排两组人员,分别由张伟民、张伟新两位老工人带领,各负责处理一处冒顶。 这两位老工人,是工区元老级人物。据张伟新自己说,他13岁就下日本窑了。他们俩都是工区为数不多的7级大工,技术一流,经验丰富。虽然,都是矮小身材,却特别能干。工作主动,从不挑肥拣瘦,是班中的两根顶梁柱。他们对新工人关爱有加,我曾经跟张伟明师傅工作过一段时间。在工作中,不管遇到多么困难的局面,他都先排除隐患,确保安全后,才让别人干活。记得有一次因外界影响,我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在工作面上出口的采空区一侧,液压支架与巷道的上帮之间,约有2平方米的空间,张师傅招呼我与他一起在这里休息。他蹲下靠在棚腿上(老工人为了安全,在井下休息时,都是这个姿势),我在他旁边坐在地下,靠在帮上休息。张师傅叫我放心睡觉,有了他的保护,我自然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这两位老工人是深受工区干部职工尊重的,外单位的人也佩服他们。可能是对新上任的李班长有意见,也可能是身体真的有问题,或者是试探李班长对他的态度。当李班长安排张伟民师傅带领一组人员,去工作面处理一处冒顶时,张师傅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去干。” 我听到后很吃惊,这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来没有过不服从领导安排工作的人,今天怎么会这样说呢?班长又怎么应付这个突发事情呢? 正常情况下,针对一般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在班长分工后,才说自己身体不舒适,其实就是不服从分工,班长都会撵他上井,事后,有可能停班检查。可是,今天李班长不但不急,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张师傅,你身体不好,今天不要你干活,只要你到现场坐在液压支架内掌掌眼就行,过一会儿,我也到这个地方去。” 张师傅就没有再说话了。在现场处理冒顶的时候,张师傅干活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这是张师傅的可贵之处。我佩服张师傅的可贵精神,我更佩服李班长的用人之道。 这件事告诉我一个道理:在管理工作中,对待有资历、工作主动、又有责任感的人,要特别尊重,处理问题时,决不能像对待一般人一样。当然,对待有资历、老油条、责任感不强的人,就要另当别论了。 我后来才知道,当综采工区还是炮采工区的时候,李班长是生产骨干、技术能手。是因出了工伤,左手大拇指截掉一节,伤愈后复工,才被工区领导照顾去看工具房的。当工作面地质条件极差,生产十分困难时,工区领导才请他“出山”挑大梁。 李班长后来当过副区长、区长。? 这声音就像放鞭炮一样 由于工作面的地质构造复杂,不仅整个工作面都有1米左右厚的夹矸,而且还不断出现顶压、断层、底鼓。从英国进口的MK2型采煤机和180型工作面刮板运输机,经过一年左右的时间生产后,已经损坏严重,不能继续使用了。在一个综采工作面没有结束的情况下,更换了从波兰进口的采煤机和配套的工作面刮板运输机。 波兰采煤机,在技术上有了很大的改进。采煤机的牵引部件采用了液马达,实现了无级调速,使采煤机在每分钟0~9米之间,更换任意速度,都不需要停机。并且,更换采煤机的牵引方向,也不需要停机。采煤机的滚筒按双螺纹设计,使滚筒叶片的甩角,由30度改成60度。生产时,在离心力的作用下,采煤机滚筒能直接把从煤壁截割下来的煤炭,甩到运输机上,省去了弧形装煤板,使操作方便了许多。采煤机还设计了自动调整装置。这套装置是由电气元件组成的。它的工作性能是:当采煤机滚筒截割的岩石硬度大于设计值时,采煤机就自动后退,从而保证不能损坏采煤机的部件。在实际工作过程中,这套装置过于灵敏,一遇到硬度较大的岩石,就后退,使生产不能正常进行,就被甩掉不用了。 保护被甩掉不用了,采煤机只好啃硬岩石,毁坏设备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没过两个月,采煤机主齿轮箱内的一个大齿轮,被打掉了几个齿,采煤机不能动了。 没有配件,只好把大齿轮卸下来,送到徐州重型机械厂修理。重型机械厂没有办法修理,就测量尺寸,重新做模浇注。浇注的新齿轮,光冷却就要三天时间,这就意味着我们工区至少三天时间,不能生产。 为了弥补产量,矿上把一个炮采工区的人员,集中到一个班生产,把我们工区的生产人员集中起来,到炮采工作面去上一个班生产。 我从未见过炮采工作面,只听人说炮采工作面最危险。所以,到炮采工作面采煤,我是有些害怕的。 第一次到炮采工作面,给我的感觉是巷道小,刮板运输机小,工作面空间小。让人压抑,让人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工作面的支护,与综采工作面没法比。综采工件面是液压支架支护,像一条钢铁长廊,在日光灯的照明下,又高大又亮堂,给人的感觉是泰山压顶不弯腰;炮采工作面是用金属摩擦支柱和金属铰接顶梁,扶棚子支护,又矮又小,没有照明,给人一种一压就趴下的感觉。所以我是提心吊胆地进入工作面的。 金属摩擦支柱是由方形钢外套、方形钢内杆、锁紧装置三部分组成。锁紧装置在钢外套上部的一侧。使用时,通过升降器(叫做摇把),把内杆升到顶板,一直到升不动为止,然后,用大锤将锁紧装置的横向铁揳砸紧。内杆被锁紧后,就不能落下了。这样就对顶板起到支撑作用。 金属铰接顶梁长1米、宽10厘米、高10厘米。两头分别做成凹凸形,在凹凸位置设有直径约6厘米的圆孔。使用时,一个铰接梁的凹形头与另一个铰接梁的凸形头咬合后,把铁销子插入孔内,形成铰接。以此类推,铰接顶梁可以无限数地连接。 炮采工作面上的支护,是由许多金属摩擦支柱与相同数量的金属铰接顶梁组成的。每一个金属摩擦支柱和一个金属铰接顶梁组成一个“T”形棚子(也叫做支架)。 沿工作面走向,从采空区至煤壁,扶一趟棚子,需要4个“T”形棚子,梁子的首尾铰接,支柱垂直顶板、底板;沿工作面倾斜方向,从工作面的下出口至上出口,根据工作面的顶板条件,每隔0.6米或0.8米,扶一趟棚子。假设工作面的倾斜长度为80米,倾斜棚子的间距为0.8米,则整个工作面,至少要扶100趟棚子。按每趟4个棚子计算,至少要400个金属摩擦支柱和400个金属铰接顶梁。 当整个工作面的棚子,都扶好后,要求棚腿(支柱)在走向成直线,在倾斜方向也成直线。这样,从工作面的下出口到上出口,就有了4个直通的道。因为金属铰接顶梁的长度是1米,所以这4个直通的道,宽度也是1米。 在煤壁一侧的直道,摆放工作面刮板运输机,运输机紧靠煤壁。第二条直道为人行道。第三条直道供堆放支护材料。第四条直道已经失去作用。 炮采工作面的顶板管理,有3、4挡和3、5挡两种。炮采工作面,每采一挡煤炭,进度是1米。如果采取3、4挡管理,工作面就要“见4回1”,即:工作面正常保留3个直道(3排棚子),把采空区一侧的一排棚子回撤掉(叫做回料),并把回撤下来的金属摩擦支柱和金属铰接顶梁,站靠在中间一排棚子的棚腿上。等煤壁采完一挡煤后,再向前扶一排棚子,支护顶板。然后,把刮板运输机推移至煤壁。从把采空区一侧的一排棚子回撤掉,到把刮板运输机推移至煤壁。完成了回采一挡煤炭的过程,接着开始下一个循环;如果采取3、5挡管理,工作面就要“见5回2”,即:再煤壁采完一挡煤炭,扶好一排棚子后,再采一挡煤炭,扶一排棚子。当工作面出现5个直道(5排棚子)时,就把采空区一侧的两排棚子一起回撤掉。接着开始下一个循环。一个循环,采走了2米宽的煤炭。 工作面支护顶板的跨度,不能太大。支护的跨度越大,支护的总面积就越大,棚子承受顶板的压力就越大,危险性也就越大。 扶棚子时,在金属铰接顶梁上与顶板之间,用木条、木棍和柳条编制的巴片,铺满一层,使顶板矸石不能落下来。 炮采工区的工人,正常生产时,每2个人组成一个现场组。每组负责回采20棚。因为,一个生产班,只回采一个挡。所以,当煤壁放炮后,同一组的两个人,要用铲子(洋锹)把煤壁炸下来的煤炭,铲到运输机内运走。然后在煤壁处,扶好20个棚子支护顶板。再把采空区一侧的20个棚子回撤掉,并把回撤下来的金属摩擦支柱和金属铰接顶梁,站靠到中间一排棚子的棚腿上,才算完成任务。 我们综采工区的人到炮采工作面采煤,属非正常生产。一是人员多,二是没有干过炮采的人多,三是要求一个生产班的时间,采煤2个挡。好在我们工区在成立综采工区之前,也是炮采工区,有一批技术过硬的老工人。 当工作面放炮时,所有现场组的人员,都撤到材料道或运输道,只有放炮员在工作面内,从事放炮工作。刮板运输机不停地开着。放炮员一次只能将5个炮连在一起放,如果一次连炮的个数多了,炸下来的煤炭就可能把运输机压死,造成事故。放完一炮后,运输机能拉走一半炭,放炮员再连接下一组炮放,直到把全工作面的炮放完为止。 炮放完后,不等炮烟散尽,放炮员就吹哨子报信,现场组的人员就迅速进入各自的施工地点,首先用长把工具,将顶板活动、危险的矸石和煤壁可能片帮的危险炭块清理掉。然后,老工人开始挂金属铰接顶梁,在梁下打柱子,临时支护顶板。新工人用铲子把散炭,急速清挖到运输机上运走。因为,不管是哪个现场组,谁先清挖完了散炭,谁就可以先把这一小段运输机,推移至煤壁。而后,先扶好正规棚子。而后,先到采空区一侧回撤棚子。所以,工作面上所有现场组的人员,都争先恐后地拼命干活。正所谓:“老牛明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那个场景:运输机上的煤炭川流不息,工人手中的镐、铲、锤横飞乱舞,空气中飘浮的煤尘遮天蔽日。这就是采煤工人下班上井后,说话时,还能看见两排白牙。不说话时,就只能看见两个眼球上小块白片的原因。 我们每个现场组都有4个人,由1名老工人带领3名新工人。由于在一个班的工作时间内,要采2个挡的煤炭。我们一个现场组,负责采一个挡的10棚煤炭,也就是要在一个班的时间内,采20棚的煤炭。 放炮后,我们干清挖煤炭装上运输机运走的活儿,没有问题,这活儿简单,谁都能干,只要有力气就行;我们协助老工人扶棚,问题也不大,因为在综采工作面上,我们也或多或少的扶过棚;回撤采空区一侧的棚子,问题就大了,因为我们3个新工人没有干过这项工作。能干这项工作的,只有一名老工人。 每个现场组,一次只有10个棚子要回撤,回撤棚子时,组与组之间都有茬口(叫做拉茬)。谁先回撤第一个棚子,谁最省力。因为,这个时候的顶板压力均匀地分布在各个棚子上。回撤完第一个棚子后,该棚子支撑顶板处的上覆岩层压力,就传递到周边棚子上。未回撤的棚子多承受了压力,回撤时的难度就加大了,危险也加大了。 当两个现场组之间的棚子,回撤到只剩下交界处的那一个棚子时,那个棚子所承担的压力最大,回撤的难度最大,危险最高。因此,回撤棚子时,各个现场组的人都争先恐后,谁都不愿意回撤那交界处的最后一个棚子。 我们每个现场组都由老工人回料,新工人接料、挪料。在我们组,回料的老工人是杜祝兵师傅。他安排我跟在他身后接料,我再将接到的料传递给另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负责把料靠在中间一排棚子的棚腿上。 回料开始后,杜师傅挥舞铁锤,用劲向金属摩擦支柱锁紧装置上的铁揳砸去,“嘭”地一声,支柱的内杆落下,金属铰接顶梁与顶板破碎矸石随之落下。杜师傅顾不得浓浓的岩尘,迅速丢掉大锤,在支柱内杆落下,铰接顶梁和顶板矸石还没有来得及跟下来的一瞬间,伸手握住支柱的锁把,猛地拽了出来,往我跟前一扔。接着拿起铁锤,砸退掉铰接顶梁的连接销子,又扔下铁锤,一伸手提过来铰接顶梁,顺势向身后一扔,紧接着回撤下一个棚子的料了。杜师傅回料时的动作,干净麻利,一气呵成。 杜师傅回料时,只顾顶板和采空区,并不顾我所在的位置。当我才将他扔给我的支柱提起来,还未来得及传递给下一个人时,他扔过来的铰接顶梁,就砸到了我的脚上,我疼得“嗳呀”一声惊呼。 他只看了我一眼,连骂带催促:“白搭,抓紧”,手里的活儿却没有片刻停下。 我忍着疼痛,咬紧牙关,奋力接料、传料。由于一根金属摩擦支柱重70斤,一根金属铰接顶梁重30斤,我体单力溥,脚又疼痛,尽管已经竭尽全力,还是慢了半拍。于是,我一边不停地接料、传料,一边不停地挨骂。我虽然挨骂,并不生气。我知道挨骂是应该的,因为速度慢了,就意味着要回撤两组交界处的那最后一个棚子,就要增加难度,增加危险。 整个工作面上的现场组,都同时回料,你追我赶,争先恐后。铁锤砸锁的声音,顶板垮落的声音,骂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一部惊心动魄的交响乐;煤尘、岩尘弥漫空间,让人睁不开眼睛;场面不仅高度紧张,而且十分混乱。 还有两种声音让人胆战心惊,一是采空区上覆岩层断裂时发出的雷鸣般的响声,一是回料后,上覆岩层的压力,传递给其它棚子,棚子不堪重负,金属摩擦支柱的内杆收缩时,发出“叭叭”的落锁声。这声音就像放鞭炮一样,一向起来就是一片。如果棚子承受不了顶板压力,就有大面积冒顶的可能。 三天过去了,我们又回到综采工作面生产。这三天,是我煤矿生涯中仅有的作为工人参加生产的炮采经历。? 老吴,我不行了 1980年之前,徐州煤矿的采煤工作面巷道,使用工字钢扶梯形棚子支护,是最好的支护材料和支护方式了。 为了满足设备的运输、安装、生产及生产所需要风量的要求,综采工作面材料道的断面,一般设计为:顶宽2.8米、底宽3.6米、扎角(梯形棚,梁子两端的垂线与腿之间的夹角)15度。运输道的顶宽4米,底宽4.8米。工作面的切眼,宽度不小于5.5米。巷道的高度视煤层的厚度而定,一般在2.6米至3米之间,能跟到顶板和底板最好。如果煤层的厚度大于巷道设计的高度,就跟顶板掘进。如果煤层的厚度小于巷道设计的高度,掘进时,就把底板破掉。棚子与棚子之间的距离一般为0.8米。 综采工作面的切眼,宽度太大,一次掘进成形有困难,放炮后的烟尘也不容易排出。在施工工作面“切眼”的过程中,一般先掘进一条2.5米宽的巷道,待工作面的其它巷道全部掘进好,形成通风系统后,再将巷道扩大至5.5米宽。这样,由两条巷道合并组成了切眼。切眼内,有两条巷道的棚子。为了方便液压支架的安装,施工时,将两条巷道的棚子错开扶,使两条巷道的棚子,位于巷道中间位置的棚腿,能够处在同一条直线上。切眼内,棚梁、巷道两帮的棚腿,都使用工字钢,巷道中间的一排棚腿,使用直径不小于20厘米的圆木。 在安装液压支架时,首先要摘掉中间的圆木棚腿,使液压支架能够调转90度后摆放。为了在摘掉位于巷道中间的圆木棚腿时,巷道棚子的梁不能掉下来,并能有效支护顶板,就使用2根7.5米长的工字钢与液压单体支柱,在中间一排圆木棚腿的两边,沿倾斜方向,扶2个大架棚,大架棚1梁4柱。液压单体支柱是有初撑力的,能保证在拆除圆木棚腿时,梁和顶板都不下沉。 用一个棚子,将原有棚子的梁架起来,这个棚子叫做架棚。架棚一般都为临时支护,使用周期很短。架棚的腿子可以不设在梁子的两端。一个架棚可以设双腿,也可以设多腿。架棚也可以直接支护顶板。 用一个棚子,将另几个棚子梁的一端抬起,这个棚子叫做抬棚。“抬棚”支护周期长,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十几年。“抬棚”的腿子必须设在梁子的两端,需要多腿支护时,也必须设在梁子的两端。 “抬棚”都使用在“三角门”、“四角门”处。 一条巷道与另一条巷道成“T”字形交岔,交岔口叫做“三角门”。一条巷道与另一条巷道成“十”字形交岔,交岔口叫做“四角门”。 在四角门同一个方向的两个交岔口,都扶一个抬棚,在“抬棚”的梁上,按间距摆放另一个方向上的棚梁,这样的梁叫做“插梁”。通过“抬棚”和插梁,就能把“三角门”、“四角门”处的顶板,有效地支护好。 巷道的棚子,根据地质条件,可以设计为梯形、矩形、另肩(梁的一端高,一端低)、不规则形、拱形。拱形棚子,又可以设计为半圆拱、缺圆拱、三心拱。拱形断面的巷道,使用最多的是半圆拱棚子。 一般情况下,一个棚子由一个梁和两个腿组成。支护材料可以选择圆木、工字钢、槽钢、水泥制品、金属摩擦支柱、单体液压支柱等。 同一个棚子,一般使用同一种支护材料架设。如:木棚子、水泥棚子、工字钢棚子;同一个棚子,可以用工字钢作为梁,圆木、金属摩擦支柱、单体液压支柱作为腿。金属摩擦支柱、单体液压支柱不能用作梁子。水泥制品应配套使用。 拱形棚子,只能用工字钢和槽钢加工。由于用槽钢加工的棚子,比用工字钢加工的棚子,抗压强度大,稳定性能好。所以,实际使用槽钢加工的拱形棚子支护巷道居多。 如果巷道的顶板岩石,非常坚硬,完整、稳定,就不需要扶棚子支护,只要打点柱支护就行了。 有时为了增加棚子的抗压强度,就在梁子下加打点柱。在被压弯或被压断的梁子下,打点柱支撑是普遍的做法。 点柱,就是用一根支护材料,垂直顶板、底板支撑。使用木料或工字钢打点柱时,由于材料不可伸缩,所以没有初撑力。当用木料或工字钢打的点柱,受到压力时,顶板已经下沉了一定的量。又由于木料、工字钢不可伸缩,是钢性支撑,所以用木料打的点柱,容易被压裂或被压断,用工字钢打的点柱,容易被压弯。使用金属摩擦支柱、液压单体支柱打点柱,由于它们都可伸缩,所以都有初撑力,这样的点柱,一打好就能有效支护顶板。金属摩擦支柱的初撑力和工作阻力,比液压单体支柱的初撑力和工作阻力都小得多。当顶板压力大于这两种支柱的承受能力时,这两种支柱都能稍微收缩一点,将压力分散给周边的支柱承担,从而保证自身免遭破坏。受成本制约,金属摩擦支柱、单体液压支柱被使用时,多为临时支护。 为了防止点柱,在压力下钻顶、钻底,打点柱时,在柱子底下放一块木墩(长、宽、高约20厘米的木块),叫做穿鞋;在柱子的上头也放一块木墩,叫做戴帽。如果使用木料或工字钢打点柱时,因长度不够,“穿鞋”、“戴帽”后,仍然接触不到顶板,就在顶板与帽之间,用木揳接实。 在145综采工作面的安装过程中,由于切眼内巷道顶板压力大,将棚子的工字钢梁压弯,工字钢梁子的端头将圆木棚腿压裂后,卡在圆木的裂缝里。又由于巷道内底板松软圆木棚腿的底部钻入底板。当用2根7.5米长工字钢梁子与8根液压单体支柱(1梁4柱),在圆木棚腿的两侧,沿着倾斜方向扶好两个大架棚后,就使用回柱绞车把圆木棚腿拉掉。 这天夜班,老工人包褔来干钩头工。 包褔来,南通市如嗥人,身高1.68米左右,墩实,肌肉发达,体强力壮,是班中的生产骨干。此人技术过硬,工作积极主动,经常在困难、危险的场所独挡一面。 当包褔来把一根13个环扣的锚链,捆绑好1根圆木棚腿,并用马凳(连接环的一种)将锚链与回柱绞车的钢丝绳头连接好后,就躲到安全地点,发出了拉动的信号。 回柱绞车启动后,他注意观察圆木棚腿被拉动的情况。当他发现圆木被拉断,立即发出停车信号,没有等圆木完全断下来,他就冲出躲藏之处,准备去解下锚链,捆绑下1根圆木棚腿。就在他冲出躲藏之处的刹那间,锚链从圆木棚腿的断裂处猛然抽出,正好打在他的胸脯上,只见他被打趴下后,立即爬了起来,可是,人还没有站直,又趴下了。这一趴下,就再也没有能够站起来。 工友们放下手中的活儿,一起围上来进行抢救。电话打到矿调度室,矿值班干部、值班医生、救护队员急速下井,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到事故地点。在现场对包褔来做了力所能及的救护后,把包褔来架到担架上,准备抬上井送医院抢救。 这时,包褔来睁开了眼睛,巡视周围的工友,看见同乡老吴后,说了一句:“老吴,我不行了。”包褔来说完这句话,眼睛慢慢地闭上了。当4名工友把他抬到中央下山时,他撒尿了。4名工友顿感担架重了许多,包褔来就这样咽气了。 我参加了包褔来的追悼会,与遗体告别时,我看见包褔来紧闭双眼,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那里,面部表情十分平和。 哀乐声中,我们向他三鞠躬,默默地祝他一路走好。 我是很伤感的,不仅是为了痛失工友而伤感,而且还因为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到火葬场为工友送行。今后还要有多少次到火葬场为工友送行啊?我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被别人送行呢! 包褔来走了,工友们伤感,同乡们悲痛。同乡们不仅悲痛,而且还为之惋惜。因为,包褔来虽然是生产骨干,却不会管理自己的生活,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家庭。他经常领到工资后,一分钱都不往家里寄,只顾自己吃喝,常常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牛肉,走在路上边吃边喝。还有个别老乡陪他吃喝。20天过后,当月工资就吃光了。然后,再跟老乡借钱吃饭。有时借不到钱,就饿着肚子下井干活。有时候可怜巴巴地站在老乡的宿舍门口,看着人家吃饭,有善良的老乡看他可怜,就给他一点饭吃,半饥半饱熬过这个月。到了下一个月领到工资后,又大吃大喝起来。 好心的老乡们多次劝阻他改正,他在工亡前2个多月的时候,终于改掉了这个恶习。领到工资后,也能往家里寄钱了,也能计划生活了。可是,他才改好2个多月,就因工而亡了,岂不让人惋惜?? 居然发出感慨。 138工作面,使用的是上海冷冻机械厂生产的支撑掩护式液压支架。该支架不仅有能上、下摆动的前探梁,顶梁,在顶梁的后头还有掩护梁。它的4个支撑顶梁的立柱,缸体朝上,活塞杆朝下,呈倒“八”字布置。所用的千斤顶都集中在一个转阀上操作,转阀固定在两个后立柱之间的铁架上。底座箱是一个整体,推移千斤顶放在底座箱的底钢板上,其目的是在挪移液压支架的过程中,不让推移千斤顶的活塞杆接触底板,以免底板矸石刮伤镀层,造成密封处漏液。推移千斤顶的缸体与工作面运输机的挡煤板连接,活塞杆与液压支架底座箱后端的固定装置连接。在底座箱中间的上面,设置弧形钢板,防止千斤顶在伸缩过程中挤人,也防止大块矸石刮伤活塞杆的镀层。 由于底座箱与底板的接触面是一块整体钢板,当挪移液压支架需要将底座箱向上提高时,推移千斤顶就别住劲,使底座箱提不起来。故把推移千斤与运输机挡煤板连接的锚固头,设计成马头形,使千斤顶的推力与挡煤板的受力,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让推移千斤顶与底座箱的底钢板之间,有活动空隙。这样,底座箱就能向上提起来一定的高度。 推移运输机时,千斤顶的活塞杆是固定的,缸体伸出,液压支架不动,运输机就被推移到煤壁了。由于千斤顶与挡煤板连接的锚固头,做成了马头形,在千斤顶伸出的初始阶段,“锚固头”先被顶起抬头后,推力才能传递到运输机。“锚固头”抬头这一动作,给操作人员留下了隐患。 使用新设备,矿上都要对职工进行技术培训。在培训期间,我不仅了解新支架的构件、液压系统及工作原理,还把转阀的13个操作位置烂熟于心,这对我到现场操作新液压支架,有相当好的帮助。 138综采工作面安装结束后,进行试生产。由于煤层厚,工作面设计为分层采煤。安装液压支架时,支架的底座箱,钻到了底板煤层里,造成液压支架的支撑高度不够,使液压支架支撑不到顶板。当液压支架向前挪移到位后,向煤壁推移刮板运输机时,不但推不动运输机,支架反而向后退。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向前挪移液压支架时,设法将底座箱提起来,待液压支架挪移到位后,在悬空的底座箱下面垫木料,使底座箱不往下陷。然后,在液压支架的顶梁上,用木料打垛,将支架的顶梁与顶板接实。这样,液压支架升起来后,就有劲了。从而使液压支架在推移刮板运输机时,不向后退。 这天早班,挪移支架的人被分为4个现场组,每组2个人。在工作面两头的现场组,各负责挪移20个支架。在工作面中部的两个现场组,各负责挪移30个支架。我被分在中部的现场组。与我同一个现场组的人,开工前会的时候,肚子就疼得不行,开好工前会,就请假上井了。班长也没有人再安排跟我搭档,我只好一个人干了。 我选了一根长度适当的方木,支撑在液压支架的顶梁与运输机的挡煤板之间,将两个前立柱收缩,支架的顶梁在方木的支撑下,不往下降,底座箱就被提起来了。用木料垫在底座箱的下面,再降下可上、下摆动的前探梁,用木料将前探梁与顶板之间接实,升起支架后,液压支架撑到了顶板、底板,有支撑力了。 由于我对转阀的13个操作位置非常熟悉,操作起来得心应手。我操作支架时,坐在底座箱的弧形板上,面朝煤壁,手伸到背后,握住转阀的操作手把,根据需要,不回头看,随手就能将手把转到相应的位置,大大提高了挪移支架的速度。我一个人挪移完了30个支架,并把运输机推移到煤壁后,其他现场组还没有干完。 我挪移支架期间,班长往返过几趟,看我一个人挪移完30个支架,还把运输机推移到煤壁,居然发出感慨:“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小汪这么能干。” 在以后的生产过程中,有几位工人,由于对转阀的13个操作位置不熟悉,操作时吃了亏。杜祝兵师傅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操作支架时,面朝采空区,背朝煤壁,在支架被移动的过程中,他要扭过头来,才能看见顶板及煤壁的情况。需要换位时,又要回过头来看转阀上标注的位置,很不方便。杜师傅在一次挪移完支架后,推移运输机时,不小心把脚登到推移千斤顶与运输机挡煤板连接的锚固头上,撅起来的锚固头,挤住了他的脚后跟,他自己握住转阀的操作手把,还嚎叫着让别人松开手把。当别人告诉他是自己操作的,他才松开了手把。但为时已晚,他的脚后跟连同胶靴一起被挤掉了。? 这日子过了有一个多月 有一天上中班,综采工作面外围的储煤仓满了,工作面暂时不能生产。我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大家都关掉了自己的矿灯,各人找自己合适的位置 ,或坐下,或躺倒休息。 我在支架的底座箱上铺了两块用柳条编织的巴片,背靠支架的后立柱,坐在巴片上闭目养神。突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已经干液压支架工4年了,难道我一辈子就这样干下去吗?我有一种从睡梦中惊醒的感觉,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干下去有什么不好。想当年高中毕业后,在生产队务农一年,一年都没有一天休息的日子。艰苦的劳动,低微的收入,有盐无油的饭菜,只一年的时间,把我从高中毕业时的117斤体重,降至94斤。能来煤矿工作,捧着“铁饭碗”,吃着国家粮,已经是一步登天了。入矿后,我积极工作,加班加点,奉献工休,干团支部书记,还向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我认为一个青年人,就应该这样干工作,就应该向雷锋学习,向英雄、劳模学习,多做奉献,不计报酬,争取早日跨入党组织大门,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员,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今天,我有了这样的想法,确实奇怪。 第二天上午,我向工区党支部书记武爱民汇报团支部工作时,顺便汇报了我的奇怪想法。武书记告诉我:“工区已有培养你的计划,但是要等待机会。” 一个星期后,工区调整了我的工种,让我干机电维护员。 在综采工作面,液压支架工、采煤机操作工、出口工,这三个工种的工作最辛苦,也最危险。能干上机电维护员,无疑是上了一个台阶。有多少人为了能干上机电维护员而托人帮忙、请客送礼、走后门。 我面对新的工种,一切从头开始,从头学习。4年来,我对工作面所有的机电设备都不陌生。但是,我除了操作液压支架,更换液压支架的部件外,对其它设备没有进行过深层次的接触。我刚开始干机电维护员时,只能干一些粗活、力气活。如:坚固螺丝、给齿轮箱加油、开关停电送电等。技术活儿轮不到我干,我也不能干。 我慢慢地学会了一些技术活儿,如:更换开关内烧断的保险丝,掐刮板运输机的链环,更换44型刮板运输机连轴节上的连接皮带(叫做皮带豁子)等。 再后来,工区送我到矿务局举办的机电维护员培训班,脱产学习2个月,使我掌握了一些理论知识。我所了解的二极管、三极管、电子管、可控硅、整流器等电气元件及简单的电路图知识,都是那次学到的。以后,我就有了一点技术了。 138工作面使用的刮板运输机,是从波兰进口的,该运输机除了有双边链外,还有一条中链。这条中链,跟双边链与刮板的连接方式不同,在运行过程中,极容易因掉螺丝而断链子,螺丝又特别容易掉,如不及时连接,就能造成三股链条全部断开的事故。因此,每个班生产时,都安排机电维护员守在运输机的机头、机尾,观察链条。一旦发现掉螺丝或链条断开,就立即闭锁,停下运输机,上好螺丝或接好链条后,再打开闭锁开动运输机。这样,就能避免出大的事故。我每个班都在机尾,负责观察运行中的链条。 每天的早班12点之前为整修时间,12点之后为生产时间。工作面运输机头的跟节(过渡槽),因被链条长时间磨损,中板与槽边的焊接处被磨透了,使运输机不能正常运行。如果把跟节(过渡槽)拆下来,运到地面焊接好,再运下来安装,耗费的时间很长。矿上决定下电焊机,直接在工作面下出口,原地焊接。这是违章行为,《煤矿安全规程》有规定,不允许在采煤工作面烧电焊。然而,井下违章行为是经常发生的。违章指挥、违章作业、违反劳动纪律,在煤矿叫做“三违”行为。煤矿有相当多的事故,是由“三违”行为造成的。 这天早班的11点多钟,我们像往常一样,完成了对设备加油、擦洗、坚固螺丝等保养工作。送饭工到了运输道的转载机头,我们干完活儿的几个人就在这里吃饭了。大家吃饭时,还是老一套,饭都不能把嘴堵住,一边吃饭一边说笑话。 孟师傅说了一段顺口溜:“某某县,大改变,拉拖(井下黑话,原指在煤矿井下,用柳条编织的筐装煤后,人工拉运或拖运的一种原始运煤方法。这里指性生活)不要钱。拖后带管饭,下雨送把伞,走时打招呼,有空再来玩,再见、再见。”因为“某某”这两个字,是指在一起吃饭中被嘲笑的那个人所在的县名。所以,大家听后,好一阵笑。 送饭的王师傅听后,不但不笑,还发起唠叨:“现在农村有个别干部可坏了,我们那村的村长最坏,全村的妇女,没有一个不被他睡过”。 话音刚落,就有人问他:“你老婆也被村长睡了?” 搞得大家哄堂大笑。 就在我们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一道火光闪过,紧接着“轰”地一声巨响,我们的耳朵都被震得隆隆的。大家都惊呆了。原来是电焊工给工作面运输机头的过渡槽烧电焊时,引爆了过渡槽下面与底板之间的一点空隙积存的瓦斯。 庞村煤矿是低瓦斯矿井,我们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井下会发生瓦斯爆炸,只担心会发生煤尘爆炸。所以,在焊接施工的安全措施中,有洒水洗尘、检查瓦斯的规定。这两项工作在焊接之前,肯定都做了。为什么还发生了瓦斯爆炸呢?因为,瓦斯检查员只会检查采空区一侧的隅角,进风流中是不会有瓦斯的。谁能想到过渡槽下面的一点点空间,就能聚积从底板冒出来的瓦斯呢? 微量瓦斯的爆炸,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使我们战战兢兢。在这之后的生产中,只要工作面运输机停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启动前,我们就用水管伸到机槽的下面放水,使积聚在机槽下面的瓦斯被稀释,或被挤出,从而防止再次发生瓦斯爆炸。 我的工作岗位在工作面刮板运输机的机尾,也就是工作面的上出口。这里是回风流,一旦发生大的瓦斯爆炸事故,我肯定来不及跑掉。好在上出口向外30多米的地方,有一条联络巷,联络巷内有2道风门,风门的外面是进风道。我胆子小,每次运输机启动之前,我都跑到风门外的进风道躲避,待运输机开起来后,我再回到工作岗位。这种日子过了有一个多月。? 我每年的今天都给班长烧纸钱 我干机电维护员工作约一年的时间后,工区送我去参加了矿务局在第二机械厂办的机电维护员培训班,为期2个月,全脱产学习。 二机厂在韩水煤矿的韩水井与夏水井之间,在徐州市区东北约30公里的地方。 脱产学习,真是太美了。不仅不要穿又脏又嗅的工作服下井,还有生活补助。 学习,对文化底子差的人来说,无异于受罪。他们在课堂上听不懂老师讲的内容,坐在教室里感到难受,考试就更费劲了。我学习很轻松,课堂上老师讲的内容,我都能听得懂,对过去没有学过的知识,我特别感兴趣,所以学习也认真。对于考试,我更不在乎,因为每位老师讲完课后,都留下复习题,而且,都说明考试题就在复习题中。我只要把复习题背熟就行了。 我们每天上午上课,下午复习。老师只管讲课,不管复习。因此,下午复习,不如说是自习。自习课也没有人管,像我这样的人就等于休息了。工厂的院墙外就是农村,有大片种山芋的田地,农民收完了山芋,地下总有挖不干净的。我们有几个人,好几天的下午,带着抓钩子(三个齿的钉耙)跑到地里去捞山芋,回来后煮熟了吃。 矿山电气设备有国产的,也有进口的。有落后的,也有先进的。每一类型的电气设备,都有专门的老师给我们上课。老师有来自矿务局机电处的工程师,也有来自徐州煤校机电系的讲师。 有一位讲师名字叫姜正和,非常有名。他曾经被打成右派,停职许多年。在停职期间,他不但没有灰心、颓废,而是努力自学。他学会了德、英、法、俄等国的语言。 在华国锋任国家领导人期间,我们国家花巨资从德国进口了100套综合机械化采煤设备,每套设备的价格为2800万元人民币。这套设备的电气技术资料,就是姜老师翻译的。他给我们讲采煤机自动调整装置的电路系统图时,整整用了4个小时。我们4小时无1 人上厕所,也包括老师自己。这套电路图很复杂,除了一般电气元件符号外,有好几个三角形、正方形符号,它们代表集成电路,只有输入端和输出端。这就是核心技术,德国人没有卖给我们。 这天早上,我们吃过早饭后,正准备进教室上课时,有一位夏水井来学习的学员告诉我们,昨天晚上,夏水井的井下发生了瓦斯爆炸事故。事故波及的范围很大,煤炭部都用直升机,送来了国家特级救护队救援。 我们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都惊得目瞪口呆。上课时,大家议论纷纷,老师也讲不下去课,我们也没有心思听,课程早早地结束了。我们几个人急忙跑到夏水井,想一看究竟。 夏水井的大门戒严,不让外人进去,我们在大门外徘徊,碰到一位与我父亲一起工作过的老乡许叔叔。许叔叔把我们带到了地质科,在他的办公室,把瓦斯爆炸事故的情况跟我们简单地说了。 瓦斯爆炸事故发生在昨天晚上的6点02分,这是遇难者手表上指针停摆后所指的时间。爆炸地点是一个采煤工作面。爆炸事故共毁坏巷道5000多米,造成54名矿工遇难、4名矿工受轻伤。遇难人员中,年龄最小的只有17岁,今年刚进矿参加工作。年龄最大的55岁,已办好退休手续,过几天就能回家了,是我们泰县的老乡。 应该在现场工作的人,只有一个人侥幸逃脱。 ······ 傍晚,我回庞村煤矿路过徐州市区时,顺道到矿务局机关大楼去看父亲。 大楼内气氛十分紧张。秘书科的所有人都集中在科长办公室工作。没有人说话,各人埋头写着各自要写的材料。也没有人理我。秘书科长,我的这位父亲往返于会议室与秘书科长办公室之间。 会议室里不断传来局长的吼声和骂人声。我父亲在过道里往返了2次都没有看见我,因为他一边急切地走路,一边看着手中需要修改的材料。当他第3次从会议室走过来时,我大声叫他,他才抬头看见我。但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只说了一句:“等会儿。”就又忙碌去了。 原来,矿务局领导正在开会研究,如何把夏水井发生瓦斯爆炸事故的材料和检讨写出来,上报煤炭部、江苏省煤炭厅,抄报徐州市的相关部门,通报矿务局所属机关、厂、矿单位。每一种报法,都要有不同的文字修改,有一个字不符领导的意图,就要挨训,就要把材料拿回来,让秘书重新修改。我父亲第4次从会议室过来时,就直接让我回矿了。 ······ 发生瓦斯爆炸事故的当天下午4点钟,一名家住在矿附近农村的工人,因家中有事,耽误了来矿上班的时间,为了不迟到,一路上,他紧赶慢赶,当他赶到井下采煤工作面时,还是迟到了2分钟。 班长执行制度很严格,这名工人只迟到了2分钟,就毫不留情地把他撵上井了。 他上井后,还没有洗好澡,瓦斯爆炸事故就发生了。他成为唯一幸免遇难的人。 他本来是恨班长的,只迟到了2分钟,狠狠地教训一下就是了,值得撵上井吗?他白白地下井、上井一次,浪费掉了一个班,能不恨班长吗?瓦斯爆炸事故发生后,他庆幸自己,转恨为喜,由欢喜变成感激。如果不是班长把他撵上井,他也一定完蛋。 他到了食堂,买了酒和菜,大吃大喝起来,见了熟人就邀请一起吃喝,他太高兴了,他太感激班长了,他逢人就说:“我今晚回家就给班长烧纸钱,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给班长绕纸钱”。? 小孩的骨头就是嫩 煤矿根据煤层的厚度,把煤层分为可采煤层、不可采煤层两种。煤层厚度大于0.8米的,为可采煤层。煤层厚度小于0.8米的,为不可采煤层。又把可采煤层分为薄煤层、中厚煤层、厚煤层三种。煤层厚度在0.8米至1.5米之间的,为薄煤层;煤层厚度在1.5米至4.5米之间的,为中厚煤层;4.5米以上厚度的煤层,为厚煤层。 1980年前后,受煤炭开采技术和开采设备的制约,薄煤层和3米厚以内的中厚煤层,可以一次性采全高。厚度在3米以上的煤层,就要分层开采了。 将厚煤层分成上、下两层或多层回采,必须先回采最上面的一层。回采时,在棚子的顶梁上多铺设用柳条编织的巴片,煤被采完后,巴片在采空区落下来,铺在下一分层煤上,形成一个保护层。采空区的上覆岩层垮落后,压在这一层巴片上。在地面设置高压泥浆泵站,通过管道将泥浆注入采空区岩石的空隙内。经过再上覆岩层的岩石压实后,形成了再生顶板。这样,就可以在下一分层煤里掘进巷道,安装工作面,进行回采了。 138综采工作面,回采的是最上一个分层的煤,回采时,做再生顶板使用的材料不是巴片,而是用铁丝编织的金属网。 矿在地面设有专门的拉丝厂,先用机器将钢筋拉成8#粗的铁丝。然后用铁丝编成长6米、宽1.2米的金属网。 当综采工作面生产时,把金属网铺在液压支架的顶梁上,网与网之间重叠20厘米,用20#细铁丝捆扎,连接成一个整体。 工作面每采完1个步距的煤炭,液压支架就向前挪移1个步距。液压支架每向前挪移2个步距,就喝进去一块金属网。每喝进去一块金属网,就要在液压支架顶梁前端,重新用一块金属网与被喝进顶梁的金属网连接,并与该网左右新连接的金属网连接,形成新的整体。 金属网随着工作面的推进,液压支架的向前挪移,掉落在采空区的下一分层煤上,形成一个保护层,继而产生新的再生顶板。为回采下一个分层的煤,创造了条件。 在液压支架顶梁的前端,新连接好一块金属网后,必须将金属网拽到后面,吊挂到顶梁上,否则,采煤机截割到此处,就不能通过。或者,金属网被采煤机的截割滚筒绞掉。 金属网连接好后,人在运输机采空区一侧的液压支架立柱前,将金属网,拽到支架顶梁吊挂,比较吃力。常常由一个人站到煤壁一侧的刮板运输机内,面朝采空区一侧,背朝煤壁一侧,用一只脚登在煤壁上,用双手将网向采空区一侧拥,协助吊挂。 这天早班,韩国平与同组人连接好网后,吊挂金属网时,小韩就站到煤壁一侧的运输机内,将金属网向采空区一侧拥了。他面朝采空区,背朝煤壁,左脚站在运输机槽上,右脚登在煤壁的底部,双手将金属网向采空区一侧拥,以便另一个人吊挂。就在这时,煤壁1.2米高处,塌下一大块炭,砸在小韩的腿上,把小韩压趴下了。 当几个人一齐用力掀开大炭块,把小韩抱坐在一位师傅的腿上时,我发现小韩的腿没有破皮,没有流血。但是,从膝盖向下的腿已经悬挂下来,青筋将皮鼓了起来,分明是大骨、小骨都已经折断了。 小韩真的了不起,知道自己的腿断了,没有一点害怕、难受、伤心的表情。当我问小韩怎么样时,小韩笑着,满不在乎地说:“没有事,汪师傅”。 在以后的几十年里,小韩的那折断后悬挂着的腿,那稚嫩的笑容,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满不在乎的回答声,经常回响在我的耳旁。 老区长张得标是一位50多岁的老矿工,他到现场观察后,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我说,小孩的骨头豆是嫩(方言:就是嫩)。我说,要搁(是)我,腿就不能断。”张区长的这番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小韩在受伤的现场,没有表现出害怕和伤心,这是小韩的内心强大,有骨气。小韩没有表现出难受,这是因为骨头折断后,反而不知道疼痛。之前,我被采煤机牵引锚链抽伤时,躺在液压支架的底座箱上,头枕在董金泉师傅的膝盖上,疼得张不开口说话。我清楚地听见矿长洪树友说了一句:“知道疼就好,说明没有伤到骨头”。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人的骨头受伤了,短时间内反而不知道疼。当小韩在矿务局第三医院做好开刀、下钢板、缝合的手术,送到病房,麻醉失效后,就疼痛得受不了,嚎叫起来。 小韩入矿时,年龄很小,大概只有15岁(他父亲是行政科管理员,可能是走后门参加工作的)。受伤时,正当发育阶段。后来身高 1.8米左右,一条腿粗、长,一条腿细、短,走路有点跛。 小韩伤愈后,再也没有到井下工作。? 注定一生不会忘记 我刚到徐州煤矿参加工作不久,就给高中时的蔡伟芝、王界龙两位老师和曹森林、于正林、梁有俊等十几位同学写了信,把我参加工作的情况告诉他们。我不仅字写得不好,文理写得也不好,更大的毛病是,错别字连篇。我给蔡老师寄去的信,尽然在信封上,把名字中间的一个“伟”字写错了,蔡老师在给我的回信中,专门把这个字给我纠正过来。 后来,由于工作紧张的原因,我几乎不跟老师和同学们写信了。但是,在我通信的十几位同学当中,还有一位女同学,她的名字叫周桂英。我跟她保持通信的时间,长达3年多。 我们虽然信来信往,信中的内容只谈一些工作情况、矿上发生的事情、生活中的琐事。没有甜言蜜语,更没有山盟海誓,甚至,连一个谈情说爱的字都没有。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每当我给她发出一封信后,明知道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收到回信,可是,我却天天盼望得到她的回信。恨不得上午刚把信投到邮箱,下午就能收到回信。 有一次,我写信把我攒下的一点钱和几十斤粮票,被盗的事情告诉她,她来信说要设法搞一些粮票给我寄过来。我连忙回信叫她不要寄,并告诉她,我每个月至少有51斤粮票,供自己吃饭,宽宽有余。 我第一次探亲假回家时,专门到叶甸公社的供销社(商店)去看她。她干百货柜台的营业员。我们就分别站在柜台的里、外,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在我临走时,她送了一条价值0.8元的皮革腰带给我。 我第二次探亲假时,她转到了于垛公社的供销社工作,仍干营业员。我到在徐州煤矿一起工作的朋友家去玩时,顺便去看了她。 其实,我到朋友家去玩,只是个借口,真正目的是去看她的。那天见面时,我们两个人也是分别站在柜台的里、外,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因为到了中午,她要去给我买饭时,朋友来把我喊到家里去吃饭了。 我第三次探亲假时,到了她家。晚上,我们一起到庄子后面的河堤上,在皎洁的月光下,从东向西,又从西向东走了一个来回。我们一边走路,一边聊天。聊的都是琐事和向往。我说我一定能在花庄(我家所在的庄子)盖3间大瓦房。她说要盖房子就盖在叶甸庄,我们没有为此事争执。整个晚上的聊天中,我们仍然没有谈情说爱,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山盟海誓。之间,我曾有过冲动,要求跟她肢体接触一下,被她拒绝了。才9点多钟,她怕别人看见我们这么晚走在河堤上,会说闲话,就提出回家了。 我在她们家院子门口厢房的一个小房间里,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泡了一大碗炒米,送到我住的小房间来,算是给我的早饭。我吃完早饭,跟她约好日子,我们一起到泰州去玩一天。 我每次探亲假回家,不管是走亲,还是访友,到了谁家,早饭都有鸡蛋茶。如果另有炒米茶,炒米也是用爆米花机加工的。她家的炒米,是用砂子掺和在糯米中,放在大铁锅里炒出来的。这种炒米彭涨得小,吃起来香。她用这种炒米泡给我当早饭吃,算得上高级招待了。可是,我却不习惯吃这种泡炒米。因为这种炒米炒熟后,虽然经过筛子,把砂子筛掉,而炒米中的砂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筛得干净的。这种炒米泡了吃,对吃饭喜欢狼吞虎咽的人而言,当然吃不出砂子。我是一个吃饭慢嚼细咽的人,每吃一口炒米,都能嚼到砂子,所以,我吃掉这一大碗炒米,确实费劲了。 几天后的上午11点30分,我在“神童关”轮船码头坐上了从兴化开往泰州的轮船,2个小时后,到达了泰州。我在泰州的下坝轮船码头附近,不停地徘徊,焦急地等待着从边城开往泰州的轮船,这条轮船是经过叶甸庄,并停靠码头的。她到泰州只能坐这一条船。 不知怎么搞的,今天的时间跑得特别慢,老是跑不到那条船到泰州码头的时间。让人焦虑,让人难熬。终于,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汽笛的长鸣,我激动地沿着河道,向前迎去。 我一直走到距轮船码头约3里路的一座桥(位于洋桥西),跑到桥上向北看。我高兴地看到一条客轮开过来了。当客轮从桥下开过后,因为客轮上没有明显的标志牌,我不知道是从哪里开过来的船。只好从桥上下来,沿着原路尾随客轮走到轮船码头。 我站在出口附近等待,当第一个从轮船上下来的人,走出出口时,我便拽住人家,问他这条船是从哪里来的。得知这条船是从江都吴堡过来的,我好失望。 相同的情形,我迎来了第二条船,目送完从第二条船上,上岸的人。 相同的情形,我迎来了从边城开过来的客轮。我仍然站在出口附近,目不转睛地盯着从船上过来的每一个人,期待着她的出现。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走出了出口,我没有看到她的踪影。显然,我被她“放鸽子”了。 天已经黑了,码头上的人已经散尽,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我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徘徊了好长时间。我好沮丧,我好失望,我好愤怒! 第二天早上,我坐上泰州开往边城的轮船,在上午9点钟左右,我到了她家,见到她后,不由分说,发了一通脾气。我发脾气时,把不满意用砂子炒的炒米泡给我吃,也发出来了。事后,我意识到开水泡炒米给我吃这件事,是我误解了。 我第四次探亲假回家时,在她家的自留地与她相见了。这是我回家之前,她跟我在信中约好的会面地点。这天早上,我从家出发前,母亲往我的包里放了几个苹果,暗示我今天去与她相见,能够取得圆满的结果。 这次她没有失约,当我到她家地头时,发现她扎两条粗壮的辫子,穿一身破旧的衣服,俨然一朵勤俭朴素的“向阳花”,正在弯着腰,双手按住喷雾器水桶上的压气筒手把,给喷雾器打气。那种憨态可掬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奇怪的是,她的这种打扮,这个举动,不但不让我嫌弃,反而使我更加喜欢她。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我把提包放在地上,过去帮她打气。打足气后,她背起喷雾器桶,把药水全部喷洒到自留地里的棉花上。 我们一起坐在地头,开始聊天。才几句话后,她就态度坚决地提出跟我分手。我感到措手不及,问她原因,她什么原因也没有说,只是劝我忘掉她,赶紧重新找人。 我当即表态:“跟你不能成亲,我不会再在家乡找对象了。” 她起身背起喷雾器,义无反顾地走了。我伤心地躺倒在棉花地地头的小斜坡上,在无任何遮挡的情况下,让烈日照射自己,折磨自己。 我痛心疾首,思绪万千:三年多来,我与她信来信往。我每次探亲假回家,都去看她。虽然不成有过肉麻的语言,虽然不成有过肢体的接触,但在我的心中,早以把她当成了未婚妻子。想不到三年多的似恋爱而非恋爱的关系,尽然如此脆弱,只一朝,说分手就分手了。 连一个正当的理由都没有给我。难道你已经确定了婚姻关系?难道你不愿意过两地分居的生活?难道你害怕我会死在煤矿的井下? 我从上午10点多钟躺在那里,一直晒到下午太阳落山,才起身回家。我被晒脱了一层油皮。我三年多来的初恋过程,就这样结束了。 后来,我没有失言。尽管家乡有好多人给我介绍对象,其中还有我的表妹,我都没有跟一位姑娘接触过。幸运的是,我在徐州煤矿找到了比较如意的伴侣。 我与她这次分手后,至今未见过面。但是,我在梦中见过她几十次面。她还是那个村姑的模样。在梦中,我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是已经成过家的人。我每次都是在探亲假回家时去找她,追求她,每次都被她拒绝。有两次做梦时,她已经同意了,她的父母又不同意。梦中的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沮丧。 初恋是甜蜜的,感觉是奇妙的,失恋是痛苦的。无论甜蜜、奇妙,还是痛苦,都在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注定一生不会忘记。? 总是有帮助我的人 从1980年开始,我们综采二区每年都安排青年骨干到学校脱产培训。虽然培训干部是苏北矿务局的一项重大举措,但是,每年的培训名额是有限的。我们矿有不少井下生产一线单位,送出去培训的人数,都不如综采二区送出去培训的人多。其原因是每送出去一名生产骨干,工区的生产力量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削弱。所以,一般领导都不舍得把骨干输送出去。综采二区不仅每年都输送骨干出去培训,而且有些年份还输送出去2名骨干,这说明工区领导班子成员胸怀开宽。凡被送出去培训的人员,后来都走上了领导岗位。这要归功于支部书记武爱民及工区领导班子成员。 1982年初夏的一天,我接到了参加考试的通知时,距离考试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试科目:政治、语文、数学。都是初中知识,还给了60条政治复习题。 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又不让脱产复习。语文、数学两门功课,是没有时间复习了,全靠自己掌握的知识,能考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政治有60条复习题,应该抓一抓。 我每天下早班后,都寻找这些题目的答案,并整理好。到了考试前的一天,下午4点多钟,我带着这60条复习题的答案,跑到矿外塌陷区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坐在水边背诵。周边都是芦苇,既安静又空旷。我只用了1个多小时,就把这60条题目的答案都记熟了。 我为我的强记能力而感到自豪。我上高中的时候,爱看小说,上英语、农业基础知识等课时,都偷着看小说。有一次,农业基础知识考试,我只会农业8字方针:“土、肥、水、种、密、保、管、工”。其它内容就不会了,只好抄书。 抄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害怕被老师发现。所以,一边瞅着老师,一边翻书。好在老师监考不太严。这位老师是女性,姓吕。年龄不大,胖乎乎的。她在讲台上一边监考,一边看书。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扫视一眼考场,接着又低头看书。这就给了我抄书的机会。 我见老师低头看书时,就迅速翻开书找答案,找到答案后就强记。看见老师要抬头时,不等她看见我,就埋头答卷。我就这样“打游击”做完了试卷。 下午,我被叫到了老师的办公室,全校就只有一个老师的办公室,所有老师都在这里办公。吕老师的办公桌上放着我的试卷,我一看得了98分,高兴得不得了。谁知吕老师板着脸,说我是抄的。 一旁站着我的语文老师和另一位老师,他们都说我不会是抄的。我当然不承认是抄的。吕老师看我不老实,一生气,拿了一张白卷,叫我就在办公室重考。 考就考,我上午才强记的东西,下午还能忘记吗?我在各位老师的监视之下,很快考完了试卷。吕老师拿我在课堂上考试的卷子做了对比,只错了2个字。吕老师哑口无言了。我的另两位老师高兴地说:“怎么样,我们说小汪不会抄吧?” 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然而,我的强记能力,还是值得高兴的。 考场设在地质勘探队的职工学校。我考语文、数学这两门课时,也没有觉得多难,拣能做的题目先做,不会做的题目后做。把会做的题目都做完后,算一算分数,差不多够及格了,剩下的题目就瞎做了,巧了能碰上2分。 考政治时,我由于昨天才背熟的复习题,考试特别顺利,很快就做完了卷子。我把考好的卷子反过来放在桌面上,钢笔往左胸前口袋一挂,起身就要走人。 监考老师按住了我的肩膀,翻开我的卷子,用手指在问答题上点了两下,然后就走向讲台了。我立刻意识到,老师是提示我,问答题的答题内容太少了。 我想起考高中时,那是我上学以来,第一次全县统一考试。我们也是自从上小学以来,第一次考铅印的试卷,第一次发准考证对号入座。全公社有4个初中班,约160名学生参加考试,角逐45个高中名额。考试分4个考场,每一个考场由一位老师担任主监考,由3名高中学生担任副监考。我有一位比我大2岁的本家小叔,是高中生,担任我们这个考场的副监考。 我们这个考场的杨老师,监考十分严格。当我们考试约有一节课的时候,我听杨老师报了一个考生的准考证号,叫他注意。10分钟后,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跑到那个考生跟前,把试卷收走了。那个考生当场哭着跑出了考场。因为中考一共只有三门课,有一门课是零分,无疑,高中读不成了。怎能让人不伤心呢? 在考政治这门课的时候,我很快就做完了试卷,有2个填空不会做。一个填空是中国共产党的生日,另一个填空是刚刚访华的外国总统名字。 我的位子在考场的第一排,靠讲台的右侧。我的小叔走到我的桌前,用身体挡住主监考杨老师的视线,用手指在我的试卷上党的生日这个填空位置,轻轻地点了一下,我抬头看他时,发现他用眼神示意我往桌子底下看,我发现他用脚在地下写字。可是,我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写的是什么字。 考试结束后,走出考场时,小叔告诉我,他写的是:1921年7月1日。 现在老师又提示我了,想想我真幸运,一路走来,总是有帮助我的人。 老师给我做了提示,我必须重视。于是,我就瞎发挥了。不管正确与否,写满卷子再说。阅卷老师看我写得多,答题认真,也可能多给我2分呢。何况,问答题给分,本来就有回旋余地。如果我答题的内容少了,老师想多给我分,也没有办法。 考试结束后,我向老师道了谢。入学后,我又见到了老师。原来,他姓蔡,是徐州煤校政治系的讲师。 我以三门功课227分的总成绩,被学校录取了。我们矿一共安排了14个人去参加考试,结果只被录取了7个人。参加考试的人员,虽然都是生产中的骨干,但是,文化基础都很差。第一批按总成绩120分、数学不低于30分的成绩录取,只有35个人合格。第二批,把数学成绩降至20分,又录取了10个人。这10个人在后来的学习中太吃力了。 虽然我在工作中积极主动、要求上进,虽然工区领导曾经表示过有培养我的意向,但是,我能在1982年获得到徐州煤校学习的机会,主要还是靠了我父亲的帮助。这也是别人提前1个月就接到参加入学考试的通知,我只提前1个星期才接到参加入学考试通知的原因。? 这是个终生难忘的日子(一) 1982年8月15日,这是个终生难忘的日子。 每月15日,是工人更替上班的日子。早班的工人翻上夜班、中班的工人翻上早班,这2个班的工人从下班到上班,中间只有8个小时,叫做打连勤。刨去上下井、洗澡、吃饭的时间,就没有几个小时睡觉了。夜班的工人翻上中班,中间有32个小时,叫做歇大班。 早班是检修班,4个小时检修,4个小时生产。这时候我已经干了近2年的机电维护员了。在检修时间里,我因为是跟班维护员,只负责刮板运输机的保养、加油、掐链条、坚固螺丝等工作。 乳化液泵站操作工小曹(名字叫曹学昌),除了保养乳化液泵站的设备外,还要到油脂库,打50斤一桶乳化油,提到乳化液泵站备用。小曹入矿时年龄小,体力单薄,工区照顾他干乳化液泵站操作工。50斤重的一桶油,小曹提起来很吃力。碰巧了,我到油脂库去提透平油,就顺便帮他提了一程。 小曹年轻稚嫩,活泼开朗。对我特别尊重,见面总是汪师傅长,汪师傅短的。我也特别喜欢他。平时,有不少工人喜欢逗他玩,每到这时候他就喊:“汪师傅,快来救我。”我一听到小曹呼喊,哪怕是手中有活儿干,也停下来去给小曹解围。那时候,我简直就成了小曹在班中的守护神。 我从工作面上干完活,刚走到下出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小曹的呼喊声:“汪师傅,快来救我。”小曹的呼喊声中还带着笑声。干下出口工作的人还告诉我说:“陆朋生他们又摆布小曹了,小曹喊你有一会儿了。” 我赶紧跑到运输机道的转载机头,看见有三个人,把小曹按在柳条大巴片上,扒下了裤子,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用头发丝拨弄。小曹一边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呼喊我帮他解围。我到了之后,那三个人才放开他。 下班时,每一个现场组都必须留下一个人,等待下一班来人,现场交接班。单人岗位的工人,必须在岗位交接班。班长要等下一班的班长到工作面全面检查后,才能交接班。 因为是更替上班的日子,我们上完早班,还要再上夜班。小曹正逢夜班是休息日。当早班确定停工后,我们几个人就先上井了,请小曹帮我们拿交接班的牌子。 我洗完澡后回宿舍,刚走到采煤大院楼梯的二楼拐弯处,听见有人说:“出事了,小曹掉下大井了。” 我急忙转身下楼,快步跑到副井井口轨道运输通道的房顶上(井口不让进)观看情况。矿救护队正在紧张地抢救。我等了没有多长时间,看见2名救护队员,从副井上口向外抬出一副担架,放到早以停在外面的卡车上。担架上,一床棉被包裹着一团小曹的尸体。我心里一阵酸,眼泪就下来了。直到卡车开走。 我去食堂买了饭菜,准备吃完后睡觉,晚上还要上夜班呢。可是,我一端起饭碗,眼前就浮现出小曹稚嫩的面庞、呼喊“汪师傅,快来救我”的情形,以及棉被包裹着一团小曹尸体的惨景。我就吃不下去饭,心里发酸,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看见饭菜就恶心,要吐。好几次尝试着吃一点,都未能吃得下去 。 天气特别热,井筒里迷漫着血腥味和腐烂的尸体味,特别难闻。并随着进风系统飘向井下各个地方。矿上用消防车装满配好的消毒去味的药水,往井筒内喷洒。尽管如此,因尸体的碎块散落在井筒内的各个角落,或沉到井下口的水仓底部渐渐腐烂变质,腥臭味还是去不掉。 晚上10点多,我换好工作服下井,走到井口,闻到腥臭味就吐了。而且还头晕,没有能下得了井。 后来,我听班长沈志坚说,小曹是跟他一起上井的,进入罐笼后,他站在前面,小曹在他身后,站在最后面。能装12个人的罐笼里只有9个人。罐笼上提后,他发现小曹突然往下坐,急忙伸手想抓住他,还没有来得及抓到,小曹就从没有放到底的罐帘下,掉下去了。 一连3天,我都没有下井。 第4天,我终于下井了。井筒内仍然有腥臭味,我只好带着防尘口罩。 我到达开工前会的地点时,还未到开会的时间。就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关掉自己的矿灯,等待开会(通常情况下,我们一有短暂的休息时间,都要把矿灯关掉,这不仅已成为习惯,而且也是为了省电,防止用不到下班的时间)。 就在这时候,有个老工人讲故事:“那一年,几位矿救护队员到西二上山总回风道去探险时,远远地看见巷道的一帮站着一个人,手上拿着矿灯,灯光是绿色的,眼睛也是绿色的。他们走到跟前一看,这个人抱住棚腿,全身长满了白色长霉毛,原来是几年前失踪的一个人。”? 这是个终生难忘的日子(二) 听到这里, 我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赶忙打开矿灯壮胆,其他人也都打开了矿灯,大家都一脸惊恐的样子。 班中,高压开关跳闸了,我要去送电。高压开关距离工作面上出口,有1000米远。我在去开关的路上,害怕看见前面巷道的帮上站着一个人,手上拿着矿灯,灯光是绿色的,眼睛也是绿色的。我一边向前走,一边拿着矿灯的灯头向前照看,还不断地回头看。我心里发毛,特别紧张。也巧,这条巷道的压力特别大,棚子周边护顶、护帮的木条棍,不断被压断,发出“叭、叭”的响声。顶板漏矸石、巷道的两帮漏炭,也发出“啪、啪”的响声和“沙、沙”的响声。加重了我的恐惧。使我不敢向前走。 然而,送电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又不得不去。怎么办呢?我还是采用了老办法,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我一边敞开嗓门高歌,一边用手拍打挎在腰后面的工具包,企图用板手、钳子、螺丝刀碰撞的响声,来警示那个手上拿着发出绿光的灯头、眼睛里冒着绿光、靠巷道的一帮站着、全身长满了白色长霉毛的人:我来了,请让开。 自从我入矿参加工作以来,在井下看见打闹、骂笑、调侃、讲故事、说段子等,是天天都有的事情。我却没有听到过有人讲鬼的故事,尤其是发生在井下的鬼的故事。据说,小曹走后的这几天,每天在工前会之前,都有人讲发生在井下的鬼的故事。鬼的故事很刺激,人人都爱听,但是,人人听完鬼的故事后,又都产生恐惧的心里。 我第5天下井,还是在等开工前会的时候,又有一位老工人讲述了这样一个发生在井下的故事: 以前,苏北矿务局实行计件工资,谁干活多,谁拿到的工资就多。在贾汪老矿的北大井,井下口有一位跑大巷(在井底车场推车)的工人,1个人1次能推20多个重车(装满煤炭或矸石的矿车)。如果换其他人干,2个人推车都吃力,1个人根本推不动。这个人一连干了3年,多挣了不少工资。 这一天,他仍然像往常一样推车,可是,他怎么推车都推不动,急得直冒汗。他跑到车前,又跑到车后,观察车子是否掉下轨道,是否有车子装了超重物件。他没有发现车子掉下轨道,也没有发现装超重物件的车子。他怀疑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就握握拳,耸耸肩,蹲下再站起来,感觉挺有力气的。疑惑的是,今天怎么就不能推动车子呢?于是,就自言自语:“怎么搞的?怎么搞的?” 忽然,他听到一个声音说:“推不动了吧?” 他吃了一惊:“谁?”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人,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个声音说:“我说了后,你别害怕,我没有害你的意思。” 推车的人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说话也结巴了:“我不害怕,你说吧。” 那个声音说:“你还记得5年前,这个大巷里有人被电车撞死的吗?” 推车人说:“记得。” 那个声音说:“我就是那个被撞死的老钱啊。” 推车的人听说是熟人,心里没有刚才害怕了:“老钱,怨不得我听声音那么熟,原来是你。你不是早就被抬上井火化了吗?我还参加了你的追悼会,与你的遗体告别了呢。” 那个声音叹了口气说:“我的尸体是上井了,魂魄没有上得去。” 推车人听后顿生怜悯之心:“怎么办呢?你不能老蹲在这阴冷潮湿的井下吧?” 那个声音说:“谁说不是呢,可是,要有人帮助我,我才能上井。我看你是个好心人,这3年来,我一直帮你推车,就是想请你把我带上井,不知你是否肯帮忙。” 推车的人说:“我说我怎么能推得动这么多的车,还以为是自己的力气大,原来是你帮忙。你帮我推车3年,我帮你上井,这也是应该的。但是,我不知道怎样帮助你。” 那个声音说:“你下班时晚走一会儿,等下班的工人都上井后,你再上井,到时候,我伏在你的身上就跟你一起上井了。” 推车人说:“好的,我今天下班时就带你上井。” 他们俩又一起继续推车。 第二天,推车人仍然一个人跑大巷,心想,平时有人帮忙,一次能推20多个车,今天没有人帮忙了,我就一次推10多个车吧。多推几趟,估计也能完成任务。 正当他摘钩,将一列矿车分成两拨时,没想到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不要摘钩了,我今天再帮你推车。” 推车的人惊讶地问:“你怎么没有上井?” 那个声音说:“都怪我粗心了,事先没有跟你说好,你身上的红光大,我不能附上身。” 推车的人问:“那怎么办?” 那个声音说:“你今天上罐笼前,把两只胶靴脱下来,夹在胳肢窝里,用以减少你身上的红光,我就能附到你身上了。” 上罐笼前,推车的人脱下胶靴,夹到胳肢窝里,猛然感到有人附在他的身上,于是,上了罐笼。 信号工看推车的人把胶靴夹在胳肢窝里,觉得奇怪。又看他上了罐笼后,罐笼抖动,显然,那不是一个人的分量,感到惊奇了。 上井后,推车的人刚走出罐笼,身上一下子就感觉轻松了。知道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会意地笑了。 只听那个声音在远处说:“谢谢你。跑大巷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儿,你今后还是换个工作岗位吧。” 故事结束了,讲故事的人和听故事的人,都心惊肉跳。 小曹走后的这几天,恐惧的乌云笼罩在我们班每个人的心头。大家下井、上井时,都不敢一个人走路。 第6天上午,我上井后到更衣室准备洗澡。工区值班员张师傅来通知我:让我洗好澡后先到工区,支部书记武爱民找我。 在工区党支部书记的办公室里,武书记微笑着递给我一份入学录取通知书。他向我表示祝贺后,跟我说:“你今天晚上再上最后一个班,从明天起,就不要上班了,收拾行李,准备上学。” 我收到的是徐州煤炭工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要求8月25日上午9时,到学校报到。学制3年。 我收到入学通知书后,高兴得蹦蹦跳跳地回到宿舍,老乡的媳妇看我高兴的样子,不屑一顾地说:“鬼叫,有什么了不起?” 她哪里知道,这意味着我的人生将发生重大转折。 晚上下井后,我跟班长沈志坚说:“我要去上学了,今天是上最后一个班,想早一会儿上井洗洗工作服、胶靴。” 沈班长同意了。 夜里3点多钟,高压开关又跳闸了。沈班长让我去送电,他说:“我跟你一起去送电,你把送电的方法教会我,把送电用的三角套管留给我,送好电后,你就上井吧。” 多好的班长,多好的照顾啊! 跟班区长姜大彬,说他家里有事,要提前上井。就与我们一起从工作面的上出口出来了。 我们送好电后,沈班长说:“到材料道外口时,你们别慌走,用灯向里照,等我走到材料道里头,回头向你们晃灯时,你们再走。” 当我们走到了材料道的外口时,我和姜区长一起坐下,用矿灯向材料道的里头照,沈班长飞快地向里跑去,一直跑到材料道的最里头,才回顾头来,向我们晃灯。 我们向井口走去,一路上空无一人,从中央下山向上走时,我老是觉得在前面的巷道一帮,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的灯头,灯光是绿的,眼睛冒出的光也是绿的,全身长满了白色的长霉毛,因此,虽然我们是2个人一起走路,我仍然感到不寒而栗。 我们一直走到有灯光的水平大巷,心里才逐渐平静下来。 我得到的这个学习机会,不仅能改变我的人生,而且还结束了我的这场恐惧。 我到徐州火葬场参加了小曹的追悼会。在与遗体告别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小曹:虽然头颅是用石膏做的,好在面部是完整的;虽然缺少的肢体也是用石膏做的,好在穿上衣服后,也看不出来;经过整容、美容后的小曹,头上戴着新安全帽,身上穿着新工作服,颈项里围着一条新毛巾,脚上穿着一双新胶靴,平静地躺在那里,稚嫩的面庞,显得安静,好像睡着了一般。 向小曹三鞠躬后,我含着眼泪默默地对小曹说:“再见吧,我的兄弟,一路走好,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 徐州煤校是我永远怀念的地方(一) 我接到徐州煤校的录取通知书后,只下了一个井,就不上班了。到开学还剩下2天的时间,我只能忙于收拾行李,与朋友喝酒告别,准备上学了。报到的这一天,矿上派专车,把我们7个人送到学校。 徐州煤校坐落在徐州市贾汪区大泉村东首,与苏北矿务局技工学校相邻,在徐州市区东北约35公里处。徐州最高的山——大洞山,就在学校东面的不远处,海拔300米。 校园不仅很大,而且很美。进入校园大门,一条水泥大路直通主教学楼。大路两边的梧桐树又粗又高。路西是大片的苹果园和青砖青瓦的实验大楼。路东是花园和新建的苏北矿务局干训处大楼。主教学楼和紧随其后的教学楼,都是红砖红瓦的老式建筑。再向后是葡萄园、梨园、花圃。大会堂、大食堂、商店、医院一应俱全。学生宿舍、教职工宿舍有20多栋楼。体育场更大,光是篮球场就有6个,还有400米的标准跑道。 之前,我见到过的最大学校,就是我的母校泰县(今姜堰市)叶甸中学。学校有三排大平房和分散在校园各个边角的20多间小平房。一个篮球场和一个排球场连在一起,就是学校的全部运动场地了。 一所是江苏省重点中专学校,一所是泰县重点中学,都是中等学校,差距太大了。我来到这所学校后,感到大,感到美,感到新鲜,好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徐州煤校分干训处和普通中专两个部分。干训处分中专和短期培训两个部分。干训处中专的学员来自省内各个煤矿,干训处短训的学员来自全国各地的煤矿,煤校的普通中专学生,是全国统考生。 我们干训中专的学员,与普通中专的学生相比,有优越感。其一,我们的教学楼是新建的,教室宽敞、光亮。他们的教学楼是老旧的,教室小、阴暗;其二,我们的食堂是新盖的,饭菜品种较多。他们的食堂是旧的,饭菜品种少;其三,我们是带工资学习的,每个月有50多元钱。他们的生活费是国家补贴的,每个月只有12元钱。 我们有一点不如普通中专的学生,这一点却是非常重要的。那就是我们的文化基础太差。他们是全国统考来的,文化基础好。因此,我们的学制是3年,第一年就是补习高中的文化基础。他们的学制有3年的,也有2年的。大部分专业的学制都为2年。因为,他们不需要学习文化基础知识,直接学习专业知识就行了。 我们班级的名称挺好听的,叫做“八二级干部采矿班”。干训处中专除了有采矿班外,还有企管班、统计班、运销班等。干训处每学期都设干部短期培训班。曾经担任中央后补委员、苏北矿务局党委副书记的矿山铁人、全国劳动模范陆真龙,就在这里学习过。 我们学习的第一年,是补习初、高中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这4门课程。后2年学习的是政治经济学、理论力学、材料力学、机械制图、采煤方法、井巷工程、矿井通风与安全、煤矿地质、矿山测量、采掘运机械、矿山电气等。 我担任干训处学生会的学习部长和班干,除正常学习外,我还要填报周报,组织学习活动,检查各班级纪律等。我经常写广播稿,学校广播站每采用一篇,我就能得到5角钱的稿费。我写的短文,还在校刊上刊登过。 因学校的主教学楼与干训处所在的教学楼较远,授课老师的办公室在主教学楼,老师每次来给我们上课时,都是两节课连在一起上,中间休息10分钟。我们有些专业课,还要到实验楼的大教室与其他班级的同学一起上。 ······ 老师讲课各有特点: 有一位70岁的老教师,名字叫沈大伟。他给我们上数学课。上课时,他在黑板上写题,格式与教科书上的一样,数学符号也标准,尤其是“=”号,两条线不但平直,而且还一样长。他给我们批改作业,也按书本上的格式要求,批改作业花去的时间特别长。我们的作业本经他批改后,蓝字没有红字多。几乎所有的数学符号,他都用红笔描一下。 他每次给我们讲完课,如果还没有到下课的时间,我们就起哄:“沈老师,来一段。” 每到这时候,他都很愉悦地哼一段过门,唱一段“我正在城楼观风景,耳听得城下乱纷纷,”不管唱到那里,只要下课的铃声一响,立即停唱,收起书本,转身就走。同学们也跟着快乐一场。 当沈老师给我们讲完课,还有多余的时间,不想唱歌时,就讲述某位同事的孩子是他的学生,以前,他不知说了什么话,那位同事可能检举他了,他被批了。每当提到这个事,他总是说:“没有良心”。眼圈发红,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拭眼泪。同学们就劝慰他。 ······ 有一位给我们讲政治课的老师,姓赵,绰号“大侃”。他上课时,只讲不写,2节课在黑板上写不到10个字。早晚写个把字,用劲特别大,粉笔断几节。他讲课,我们做不了笔记。他讲课时,还经常跑题。有一个故事讲了许多次:“那天早上,我一起床就听见乌鸦叫。我知道了,那家伙逃不过今天。果然不错,那家伙真死了。做人要善良,不能像那家伙,我早知道那家伙不得好死!” 他说的那家伙,可能是学校的已故前领导,以前 ,可能整过他。 ······ 还有一位政治老师,姓倪。倪老师脸上常常挂着笑容,讲课很认真。有同学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倪板儿”。当然,同学们不会当面这样叫他,只是背后说说而已。 倪老师每次给我们讲课,都能提前几分钟讲完。讲完课,就很自然地说一个段子:“有一个人死了,送到了火葬场。有朋友送葬后,在那里买了一把扇子。扇子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清风徐来。” 倪老师第一次讲时,同学们听得饶有兴趣。讲过几次后,也没有新内容。等他再讲到四个大字时,同学们就齐声说:“清风徐来”。然后便是哄堂大笑。 倪老师和同学们一起笑过之后,还故作惊讶地笑着问:“你们也知道呀?” 他给我们上课,无一节课例外。他和同学们也无一例外地在欢笑声中迎来下课的铃声。 ······ 有几位老师,不仅课讲得好,而且对学员热情、关心。他们的年龄较大,经历不同,甚至坎坷。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对我们不仅是老师,而且像亲人,像长辈。 周雷呜老师是化学讲师。他没有文凭,解放前在青岛的一家染料厂当童工,接触到化学知识。全靠自学,经过几十年的打拼,走上了讲师的岗位。 他讲课有一套独特的方法,使学员易学易懂。比如说,他为了让学员记得化合价,就编了一个顺口溜:1价氢,银、钾、钠;氧、钙、锌、镁、钡2价;氯化合价1、5、7;铜2、4、6有变化……学员不仅容易记住,做题时也方便。 周老师讲课不搬照书本,能东南西北绕一圈后,再拐回来。我们听他讲课,轻松愉快,常常觉不到已上完2节课。 化学考试时,他给我们发了试卷,又发一张演草纸。考试结束后,他把试卷和演草纸一齐收走。他阅卷时,也查阅演草纸。这样,就能知道学员做题错在哪里,以便于他讲试卷时纠正。有一次,我试卷的最后一条计算题,所有步骤都正确,得数是错的。他从演草纸上查出我的计算结果是对的,只是往试卷上抄写时错了。仍然给了我满分。并把这道题目作为讲卷子的案例,提醒学员在考试时要仔细。 ······ 夏老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她是四川人。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她在重庆大学读书,还没有毕业,就相应国家召唤,到青岛海军总部,担任海军高级军官的文化教员。 夏老师那时虽然年轻,部队军官都对她们非常尊重。无论级别都高的军官,见到她们都举手敬礼。让她感到为部队建设服务,牺牲学业是值得的。部队正逢军事大比武运动,干部战士们一边学习文化知识,一边刻苦练兵。让她感慨万千:有这样的人民军队保卫海疆,祖国岂能不安全?人民岂能不放心? 夏老师后来从军队转业到地方工作了,在徐州煤校当了一名教师。 夏老师虽然十几年没有教学了,由于功底雄厚,我们还是跟她学到了不少的知识。有一次作文,写的是记叙文。她批改作文非常仔细,还把我叫到她的家里,给我讲解,使我受益匪浅。 夏老师后来退休了。我到她家看她,聊天时,她用四川口音对我说:“小汪啊,世界上什么活儿都好学,只有文化最难学。” 她请我吃了饭,有一道菜是清炖“风鸡”,非常好吃。“风鸡”是她自己做的。她告诉我:制作“风鸡”很简单,把公鸡放血后,在肚子上切开一个口子,掏出内脏,把葱、姜、油、盐、酱、醋等材料塞进肚内,封好切口,挂在屋檐下,风干一个冬天后,抺掉鸡毛,“风鸡”就成了。要吃“风鸡”时,只要用清水炖熟就行了。 ······ 吴爱凤老师是机械制图讲师。机械制图是一门很枯燥的课程,难用语言表达,除了绘图,还是绘图,更无幽默可言。可是吴老师却能把课讲活。她的眼睛非常有神,讲课时,能眼观四面,谁做小动作,谁的思想开小差,都逃不脱她的眼睛。上她讲的课,你想精力不集中都不可能。有一次,她一边讲内容,一边在黑板上绘图。我与坐在右边的同学小声说了一句话,尽被她抓了个正着。原来,她的嘴里讲个不停,手里在黑板上绘图,还能猛然回头扫视课堂。谁还敢再做小动作呢? 我学习机械制图,收获颇丰。过去用铅笔写字,以为笔芯都是一样的,哪里知道铅笔还有那么多的道道。我们平时用的铅笔都是“HB”型的,属中性笔芯。铅笔还有1B、2B、3B、4B、5B、6B、7B和1H、2H、3H、4H、5H、6H、7H型号。代表铅笔笔芯的硬度。 绘图时,首先要划边框线。划箭头时,要把三角尺的直角边有斜面的一面朝下,贴住直线,将铅笔的笔尖插入三角尺直角边的斜面下,从后向前划到线端,再划回来。这样,划出的箭头又细又好看。但是,也确实费事,不如随手划个尖括号来得快。所有这一切都为后来工作中设计构件时,打下了良好的绘图基础。 吴老师在外面对人热情,在家里是“妻管严”。所有的家务活儿,她一个人全部包揽。她的丈夫陶主任,虽然身材不高,却喜爱打篮球。陶主任的腰有毛病,每次打篮球时,吴老师都要去关照别人:“不要让我们家老陶拼抢得太狠,他的腰不好,以免伤了腰。” 我曾经暗想过,如果我将来能娶到这样的妻子,那该是多么的幸福啊! 吴老师关爱每一个学员,曾经给我介绍过对象,女方在煤校印刷厂工作,用工性质是大集体,高中文化,身高1.65米以上,体胖,年龄略显大。我当时偏瘦,不爱打扮,穿着朴素,很土气,加上瘪嘴、近视眼。女方没有看中我。说实在的,她也比我理想中的爱人相差甚远。所以,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就中断了。这件事让吴老师替我作急,劝我去徐州市牙科医院校正牙齿。我没有听她的,其理由是:父母给的,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改变了相貌,那还是我吗?庆幸的是,我后来娶到的妻子,各方面都比那个女孩子强。吴老师如果知道了,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徐州煤校是我永远怀念的地方(二) ······ 我们班一共有45名学员,来自苏北矿务局机关和局属各生产矿井。学员的年龄差异很大,最大的33岁,最小的21岁。职务差异也很大,有支部副书记、副区长、以工代干的技术员、班长和普通职工。后来,还有一名插班的学员,职务是镇江某煤矿的党委书记,名字叫许宝生。 学员中大部分人都已经结过婚成了家,并且有了孩子。不少学员的妻子在农村。学员的文化基础差异也很大 ,有刚从学校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有不足初中文化的大龄人。在第一年的初、高中文化基础知识的补习阶段,基础差的人学习非常吃力。 有几位同学,因家在附近农村,每到星期天,就赶回家去帮妻子干农活。回校后,难以集中精力学习。 还有一位同学,家在山东境内,距离学校只有十几里路。农忙时,他几乎每天下课后,都赶回家干活。累得精疲力竭后,上课时只能睡觉,作业也只能抄别人的,考试成绩可想而知了。有一次,他上课时睡觉,老师把他喊起来,问他什么是串联电路,什么是并联电路,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答不出来。老师生气地问他:“你们家里的电灯,你总该知道吧?” 他回答说:“俺家什么都没有,俺家住在山窝里,没有电”。老师哭笑不得。 当然,我们班也有学习成绩非常好的学员。 我们虽然花了一年的时间,补习了初、高中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课程,纵向上达到了高中毕业的要求,横向上还是有差距的。文化基础知识是我们的短板。 由于我们参加工作多年,有一定的实践经验,我们学习专业课程时,就比较轻松。尤其是向我这样来自采煤、掘进等生产一线的学员,先有了感性认识后,才来学习理论,当然容易懂。另一方面,我们学习了理论知识后,回到矿上,用于生产的效果也很好。这就是从生产中来,到生产中去的优势。 我入学之前,参加工作6年,在综合机械化采煤工作面干了4年液压支架操作工,2年机电维护员。上高中的时候,我还学过“三机一泵”,即:柴油机、电动机、手扶拖拉机、水泵。驾驶过手扶拖拉机耙地,参加过修理烧坏的电动机,参加过195型号柴油机的拆、洗、装保养。所以,我学习采掘运机械这门课程时,几乎就是复习;煤矿电气这门功课,我只重点学习电路图;测量这门课,我上中学时,就有一点基础,学习时,也比较轻松;机械制图、力学这两门课程,因为老师的课讲得好,所以,我学得也可以。 力学老师名字叫王爱民,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因被打成右派,几十年不能教学。当他得到平反任教时,他的同学都有当部长的了。他上课只带一本书,不带圆规和三角尺,粉笔是讲台上现成的。他讲课时,并不看书,在黑板上划图时,全凭一支粉笔,划圆形的图就像用了圆规,划方形的图就像用了尺子,其功力实在让人钦佩。 材料的拉伸应力、挤压应力、弯曲应力、扭转应力,在煤矿生产中的应用,是很普遍的。我因学习了机械制图、材料力学这两门课程,在后来的工作中,搞过一些简单的构件设计。 煤矿地质这门课程,让我知道了地壳风化、剥蚀、搬运、沉积的过程。还让我知道了煤炭的形成、地质年代、岩石的种类、岩层的层理和节理、褶曲和褶皱、煤层的层位和状态以及地质构造等知识。掌握这些知识,对我以后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掌握地质构造知识,根据岩层的断层层面,判断出断层走向和落差的变化,可提前采取有效措施,是采煤、掘进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技术。这门课,我学得很好。在以后的工作中,用得也很好。 我的地质老师,名字叫刘德卫。是地质大学刚毕业的学生。他讲课深入浅出,容易听得懂。为了讲清楚断层的走向、落差,如何判断,他带我们到下水井,下井到现场实习。 有一次,学校附近农村,有一位老农民来学校告诉刘老师,说东山洼里有凤凰化石。 刘老师带我一个人去了东山洼现场,那像雄鹰展翅的一排白色的大石头,立在地上,确实与众不同。刘老师告诉我,那是岩层的露头,在云南的大山里,这样的石头很多。 刘老师后来成为化学老师周雷呜的乘龙快婿。再后来,听说当上了徐州某大学的党委书记。 采矿专业的主课是开采方法、井巷工程、矿井通风与安全。学好这几门功课,起码能对煤矿井下的一个采区进行设计。我们的毕业设计,就是一个采区的设计平面图。 我们第三年的专业知识学习,不仅是书本上的内容,实习课程也比较多。 在一次实习中,我们去了山东省,先到肥城矿务局,在局招待所住了下来。肥城矿务局的局长,跟我们徐苏北矿务局的局长陈金亮是同学。我们得到了高规格的招待,不仅住得好,而且吃得好,还不要我们的钱。 我们到白庄煤矿下了井,参观了一个高档普采工作面。高档普采工作面,介于综采工作面和炮采工作面之间。生产实现了半机械化。使用采煤机落煤、装煤;使用工作面刮板运输机运煤;使用液压单体支柱与金属铰接顶梁扶棚,支护顶板。其支护方式与炮采工作面的支护方式相同。 高档普采工作面的产量,小于综采工作面,大于炮采工作面;工人的劳动强度大于综采工人,小于炮采工人;安全性也好于炮采工作面,比综采工作面差。 ······ 我们离开肥城矿务局后,到了兖州矿务局的兴隆庄煤矿,这是一座现代化的大型矿井,年产量300万吨。 在这里,我们可开了眼界了。 首先参观了大井的绞车房。我们矿上的绞车房与大井架之间,有20多米远,绞车是固定在绞车房内的地面上,绞车的钢丝绳要跨过20多米的距离,挂在井架上的天轮后与罐笼连接。井架的高度不超过20米;这里的井架是钢筋混凝土的塔楼,高约50米。绞车安装在塔楼的最顶层。绞车的滚筒就是大井架上的天轮。 我们矿的提煤箕斗,一次可以装4吨煤炭。这里的提煤箕斗,一次可以装12吨煤炭。 绞车实现全自动控制,绞车司机只要按一下钮就行了。 这套设备是从德国进口的。 我们又参观了洗煤厂。一个三层楼的大厂房,没有一块砖,没有一块瓦,全部是不锈钢构成的。 厂房内的生产设备,也全部被不锈钢包裹起来,看不见震动筛,看不见运输机,也看不见任何动态的设备。 第一层、第二层,没有一个工作的人员,第三层有一个控制室,里面有2名女工和一个布满星星点点的操作台,这就是整个洗煤厂生产的控制中心。这两名女工,是生产时仅有的操作工。 这个洗煤厂,是从美国进口的。 这个矿还把矿外一座废弃的矸石山,周围的土挖出来,覆盖到矸石山上,并在山上栽了树,成为青山,山的周围形成一条环形河,成为绿水。还建筑了楼台亭阁。这里变成了职工的休闲场所。 ······ 我们参观了2个煤矿,完成了实习任务后,顺路到了曲阜,游玩了孔府、孔庙、孔陵。 孔府和孔庙是靠在一起的,建筑华丽,规模较大。与它相对应的是周边的民房,又矮又小,很不协调。 据说日本侵略中国时,日本兵没有进入孔庙,不知是对我们圣人的尊重,还是敬畏。 总之,孔庙没有受到破坏,保存完好。 从孔庙到孔陵之间有一段路,路两边的大树没有树皮,主干裂开,每棵大树上只有一点点绿色枝芽,说明大树还活着。据说树龄已有2000多年了。 孔陵很大,葬的是孔子和他的后代们。都是土墓,有些墓被盗过。孔子的墓也是土墓,在那里算是最大的。 我们游过了曲阜,又到了泰安,在泰山脚下的泰山饭店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我与同学周高峰、叶春芹,一起登泰山。我们出了饭店大门,顺着公路一直向上走,路经大庙、红门、中天门、十八盘、南天门、一直到玉皇顶。 周高峰带了一个“海鸥”牌的照相机,我们三个人一路游玩,一路照相,花了7个小时,才到达最高峰。 我们下山时,到了中天门,从一条小路走上了盘山公路。公路坡缓,比石阶路好走,但是,路程多了。天黑后,我们才走到山脚下,在泰山饭店对面的一家小饭店,一人喝了3大碗散装的啤酒。回到泰山饭店后,未脱衣服,未洗漱,一趴在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仍不想起床。 泰山是东岳,为五岳之首。海拔1500多米。最难登的地方是十八盘,共有2512个台阶。到了南天门,再上玉皇顶就容易了。山上多劲松异石,多石碑石刻。登上玉皇顶后,就让人沉浸在“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中了。 登山道边的小村杈上堆满了石块,这是当地人上山时,放上去的。说是能压病根。 在登山的人流中,有不少挑夫,体力小的人,挑着几十斤重的东西,很艰难地向上攀登,每上一个台阶,身体都摇晃,让人看了心酸。 这是我第一次登泰山,门票4角钱。 ······ 我们学习的第三年,苏北矿务局的局长陈金亮带着工资处处长、财务处处长来到干训处,了解学员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我被班级同学推选为代表,参加了座谈会。在座谈会上,我按照班级同学提出的要求,向陈局长提出了增加粮食计划补助的请求。陈局长当即安排两位处长,给我们每人每月补贴5斤粮票。 干训处的一把手,总支书记龙炎,是部队转业干部。他对人热情,做事干练,既有军队的优良作风,又有政治工作者的风范。他曾经找我交谈过几次,我感到很亲切。 他去北京学习期间,参观了毛主席纪念堂。回来后,送我一本封面印有毛主席纪念堂图案的电话号码记录本子。 他接到我母亲病故的电报后,专门把电报送到教室来。对我进行了简短的安慰后,催促我赶紧回家,问我是否需要经济帮助,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同情之心,关爱之心溢于言表。 ······ 三年的学习时间很快结束了。 三年来,我每天晨练、早读、早饭、上课、课间操、上课、午饭、午睡、上课、自由活动、晚饭、晚自习、晚练、睡觉。循规蹈矩,张驰有序。 三年来,我享受了学校的优美环境和新鲜空气。 三年来,我认识了传授给我知识、关心我生活的老师和领导,结识了对我友善的和不对我友善的同学。 通过三年的学习,我不仅丰富了文化基础知识,而且掌握了煤炭地下开采专业知识,取得了盖有徐州市教育局钢印的职工中专毕业证书(以前,干训中专的学员,是苏北矿务局内部培养的技术和管理干部,毕业文凭只有苏北矿务局承认。到了我们这一届毕业时,改为职工中专,文凭可在全国煤矿通用了)。成为我们倪老师所形容的“小手指头尖儿大的”知识分子。 徐州煤校是我永远怀念的地方。? 在复采二区工作(一) 我煤校毕业后,又回到了庞村煤矿。被分配到东镇井复采二区,担任技术员。 复采二区是新组建的单位。在我到来之前,工区没有技术员。工区的技术工作,由东镇井生产技术科的采煤工程师王德发兼任。 复采二区是一个小单位,只有100多个人。分为2个工作单元。有30个人专门从事井下全部旧料的回收工作,称之为“回收队”。其余的人从事井田的边煤、角煤、保护煤垛的回采工作,还从事为回采这些煤,需要使用的巷道修护、巷道掘进、采煤工作面的准备工作和安装工作。 ······ 回收队伍的人员不多,工作单纯,手捧肩扛,没有较多的技术含量。在回撤废弃巷道内的棚子时,使用回柱绞车或千不拉将支护材料拽出来。 运送材料,使用刮板运输机、皮带运输机、电绞等。这些设备都是由采煤工区、皮带工区、“运搬”工区、机电科等单位控制。 回收队伍的人员,每到一处工作时,都要求人。 因为《煤矿安全规程》有一条规定:“一个工程一个措施”。意思是每一个工程,都必须编制一个施工安全技术措施。并经过生产技术科的工程师、安全检查科的工程师、矿副总工程师的审批,向施工人员传达后,方可进行施工。 至于什么规模的工程,算是一个工程,《煤矿安全规程》没有具体说明。执行起来,工程就铺天盖地了。盖一座大楼是一个工程,铲掉一块手掌大的墙皮也是一个工程。不分巨细,鸡毛蒜皮大的活儿,都能算是工程。 这就把技术员忙死了,回收队伍的人,每天都回收旧料,每天都要使用刮板运输机、皮带运输机、电绞等。相关单位以一个工程一个措施为由,拒绝回收人员使用这些设备。 技术员只好编制措施,送生产技术科的工程师、安全检查科的工程师、矿副总工程师审批,然后,由施工人员把措施送到相关单位后,相关单位才允许使用运输设备。 活儿还是那些活儿,干活儿的人员还是那些人员,运输设备还是那些运输设备,措施也还是那些内容。就是每天都要复写一遍,每天都要送给工程师们审批一遍,每天都要送一份措施给相关单位。 措施每复写一次,就要5份。虽然,用的纸张是特制的,很薄。复写时,5张措施纸需要夹4张复写纸,用最大的劲写字,最下面的一张纸,字迹也不清楚。 审批好的措施,要分别给生产技术科、安全检查科、需要使用设备的相关单位、井口信息站各送一份,我自己保留一份。 最上面的那一份是原件,我自己必须保留。字迹不清楚的那一份,送给谁,谁都不想要,总要说一些难过话后才接收。 这样的工作,太麻烦,完全没有必要天天这样做,简直就是无聊,折腾人。 我干急了,就去找井总工程师陈伟章汇报。陈工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我送一份措施到打字室,一次打印200份。以后每天拿5份,填写日期、施工地点后,送去审批就行了。这样,省了我复写的时间,其它手续仍然不少,依然很麻烦。不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如此。 ······ 从事复采工作的人员,回采东镇井的负140米水平北大巷的保护煤垛。这项工作也叫做扒大巷皮。 大巷上帮,距离采空区50米左右,煤层的倾角36度左右,煤层的厚度2米至2.5米。大巷的下帮,距离回风道40米。大巷下帮的煤炭与大巷上帮的煤炭属同一块煤。 回采由大巷的最里端向井口方向逐段进行。大巷上帮的煤垛采用“小煤垛回采的方法”回采。也叫做“小扒子回采法”回采。大巷的下帮采用“走向长臂后退式回采的方法”回采。 之前,我在综采工作面工作过6年,在炮采工作面干过3天,在山东肥城矿务局白庄煤矿参观过高档普采工作面。可是,我还从未见过“小煤垛回采的方法”采煤。在煤校学习时,教科书上也没有这样的内容。所以,一切从头开始,边学边干,边干边学。教我的老师,就是生产技术科的采煤工程师王德法。 我上班的第一天,王工程师带我下井,到复采二区生产的现场参观。上井后,王工程师给我讲解图纸及小煤垛回采的设计方法,提示现场施工要注意的事项。好在不难学,我又有理论基础,很快就掌握了大概。仔细的东西以后慢慢学,工作中遇到问题,再请教王工程师就行了。于是,我当天就接下了担子。 第二天,我下井独立工作了。因为,我过去没有干过这样的工作,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在现场,我虚心向工人师傅们请教。工人师傅们见我虚心求教,态度真诚,赐教也不吝啬,让我学到了不少实际操作知识。 小煤垛回采方法,就是把一大块煤炭,分割成许多边长为5米的正方形小方块,进行回采。 东镇井的负140米水平北大巷里头,巷道的上帮,至采空区的煤炭,回采的具体方法是这样的:把煤层从里(大巷的最里头)向外(井口方向),每隔60米划分为一个采煤区段。在区段的最外头,从大巷的上帮开窝(开始掘进),向上侧跟顶板、跟中线,掘进一条上山巷道(是这个区段的主斜巷)至采空区。 这里的采空区时间已久,地面已塌陷,采空区的矸石已被压实。煤层顶板稳定,没有动压。需要注意的是,掘进巷道的迎头透采空区前,要预防采空区内有瓦斯和积水。 斜巷(上山巷道)为梯形断面,采用长2米、直径不小于20厘米的木料,扶梯形棚子支护。梯形棚子上宽1.6米,下宽2.4米、净高1.8米、扎角15度、棚子的腿窝深度20厘米。要求棚子垂直顶板、底板,有3至5度的迎山角(向上迎3至5度,其目的是支撑有力,防止顶板来压力时,将棚子向下方推倒)。棚子的间距0.8米。棚子的梁与腿斜面接触,就像是两根棚腿,抬起一根棚梁,形成梯形棚子。所以,这样的棚子也叫做抬棚。 棚子扶好后,在棚子外侧的周边,穿木条棍子,将棚子与棚子勾连起来。木条棍子的间距0.4米。在木条棍子的外侧用柳条巴片铺满,挡住巷道的顶板和巷道两帮的煤壁,防止顶板的矸石和两帮煤壁的碎炭漏到巷道里。 在棚梁、棚腿,与木条棍子之间,用木楔揳紧,使棚子有支撑力度。在棚子与棚子之间的肩窝处,用木条棍子打撑棍,防止棚子歪倒。 从上山斜巷的里帮,距离大巷10米处开窝,向里掘进一条平巷(是这个区段的主平巷),平巷与负140水平大巷平行,一直掘进到最里头。平巷的规格、支护材料、支护方式与上山斜巷相同。 平巷掘好后,在平巷的上帮,从里向外每隔5米,向上掘进一条上山巷道,一直掘到采空区。这些斜巷使用的支护材料为长1.8米、直径不小于18厘米的圆木。支护方式与前面的斜巷相同。 在这些斜巷内,由下向上,每隔5米掘进一条横管(规格小的平巷),支护材料使用长1.6米、直径不小于16厘米的圆木。支护方式与前面的平巷相同。 相邻的横管要错开,不得在同一水平线上。目的是不出现四角门,只出现三角门,以减少巷道交叉处的顶板暴露面积,从而减少发生冒顶事故的机率。 横管是工作人员的躲避硐。 最里头的斜巷与回风道相通。通风系统形成后,就可以采煤了。 运输系统在掘进巷道的过程中,就逐步完成了。首先,在负140水平大巷的里头,安装一部22千瓦的电动绞车。开始掘进主斜巷时,放炮后,电动绞车把电机车从井口拉来的空车皮(载重1吨的矿车),拉到放炮后装车的位置。人工用铲子把放炮炸下来的炭,装到矿车内,装满一列车皮(20个车皮)后,由电机车把装满炭的重车拉到井口。 当主斜巷的长度大于5米时,在下口安置一个由工字钢焊接的,像板凳一样的铁架子,铁架子的高度1.3米(矿车的高度1.1米)。在铁架子上放置第一节运输槽(长1米、宽0.5米的弧形钢板,钢板很光滑,叫做滑行溜子)。 滑行溜子槽的下口高于1.2米,上口与后续的溜槽连接,至巷道掘进的迎头。掘进迎头放炮后,炸下来的炭,从滑行溜子槽内下滑到停在大巷里的空车皮内。这样,掘进巷道炸下来的煤炭就被运走了。 掘进煤巷,本身就是采煤的一种方法。 掘进主平巷时,开始放炮炸下来的炭,人工用铲子清挖到主斜巷内的滑行溜子槽内,滑下去装上矿车。 当平巷的长度大于5米后,在平巷的底板上,铺设两根轨道。在轨道上放置有4个小轱辘的小木车。在木车上,放置用柳条编织的大筐。当掘进迎头放炮后,人工用铲子将放炮炸下来的煤炭装到大筐内。当大筐装满煤炭后,人工将木车连同装满煤炭的大筐,一起推到平巷的外口。将筐内的煤炭倒入主斜巷内的滑行溜子槽内,滑下去装上矿车。这个过程叫做“推木车”。是煤矿井下比较原始的一种运输方式。 当平巷的长度大于20米后,拆除轨道,铺设40T型刮板运输机。随着平巷不断加长,刮板运输机也不断加长,机尾始终跟到掘进迎头。这个过程叫做“溜子跟窝作业”。掘进迎头放炮后,人工用铲子将放炮炸下来的煤炭,装到刮板运输机上,由刮板运输机输送到前面的滑行溜子槽内,滑下去装上矿车。 主平巷向前每掘进3米,就在刮板运输机的尾部增加2节机槽。主平巷总长60米,40T型刮板运输机最大输送长度也是60米,平巷掘进好后,运输机也就安装好了。 其它斜巷及横管掘进时,及时铺设滑行溜子,放炮后,炸下来的煤炭,都是从铺设的滑行溜子内,下滑到平巷的刮板运输机内运走。 煤垛掘进好后,就开始回采了。回采从最里头的斜巷上头(采空区边缘)开始。 用煤电钻与长2.5米的麻花钎子,在斜巷里由上而下,依次向斜巷两帮的煤垛内打眼。炮眼深度2.5米。一个生产班能放多少炮,就一次性把炮眼打完。然后,在炮眼内装药,并一次性将所有炮眼装完炮药。当班装的药?,当班必须放完炮。 从斜巷的上头向下分段逐步进行放炮,每次放炮的长度不超过3米。每次放炮,斜巷两帮的炮眼同时进行。 每次放炮前,都要在放炮位置的下方,用2至4根木料打支杆,在支杆上方用木条棍子、柳条巴片挡住,防止放炮后,大量的煤炭涌下去,推倒棚子,造成冒顶事故。 所有人员都必须撤离到横管内,并在通往放炮地点的各个通道口,设置警戒人、警戒网、警戒牌后,方可进行放炮。 放炮后,炸下来的煤炭堆在支杆的上方,人工用长把工具,将挡在支杆上面的木条棍子、柳条巴片,拨开一个口子,煤炭就被放到滑行溜子槽内,滑到下头平巷内的刮板运输机内运走。 由于斜巷的坡度大,煤炭向下滑的速度很快,放炭时的情景还是很壮观的。 等到炭放不下来后,人工用抓钩(三齿钉耙)把炭扒到滑行溜子槽内。抓钩的把长只有3米,扒不到远处的炭,只能是能扒多少,就扒多少。扒不到的炭,就永远扒不到了。因此,浪费的炭也很多,回收率达到70/100就很好了。 放炮后,梯形棚子的木料,回收后重复使用。这样,既节省了材料费,又节省了工时。 回收棚子的木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放炮后,棚的梁子能掉下来,棚的腿子只有一部分掉下来。不少棚的腿子仍然立在原地,也就是立在采空区内。因为采空区的顶板非常好,煤炭被采走了,顶板的岩石一点都不往下掉,采空区就像一个大会堂。采煤的人员,为了节约木料,经常冒险跑到采空区内,把木料拔出来。 煤炭被回采后,采空区与回风道相通,成为回风系统的一部分。 用小煤垛回采法采煤,不仅让我掌握了一种采煤方法,而且还让我掌握了掘进巷道的基本技术及施工程序。 当一条巷道的位置、长度、断面规格、支护方式、支护材料、爆破方式、运输方式、通风方式等技术要求,设计好后,水、电、路都要通到施工地点。各种设备要到位,各种工具和材料要到位,局扇(鼓风机)要安装好。地质科要给好开始掘进(叫做开窝)的位置、中线(方向线),如果掘进穿过煤层或岩层的斜巷,地质科要给好腰线(坡度线)。上述条件具备后,施工单位就可以进行掘进了。 施工单位首先在开窝的位置扶好门棚,然后才能打眼、装药、放炮。煤巷的打眼机具一般为煤电钻配麻花钎子。麻花钎子的长度,根据棚子的间距而定,如果棚子的间距为0.8米,则麻花钎子的长度不小于1.8米。以保证打一次眼,装一次药,放一茬炮后,就可以扶2个棚子。 布置炮眼的位置,也有讲究。在巷道断面中间布置掏槽眼。根据巷道断面的大小,掏槽眼可布置2个或2个以上。掏槽眼的长度,比其它炮眼的长度多0.2米,装药量也要多1个至2个药卷(1个药卷长0.18米)。在掏槽眼的外围,布置扩大眼和辅助眼。在最外围布置周边眼。 打完炮眼,就可以装药了。 放炮也有讲究。先起爆掏槽眼,再起爆扩帮眼,最后起爆周边眼。电管有瞬发和毫秒延时两种。毫秒延时电管分为5段。1段的电管最先起爆,5段的电管最后起爆。段与段之间间隔的起爆时间为30毫秒。 如果使用瞬发电管放炮,放炮时,先把掏槽眼连在一起放。再把扩大眼连在一起放。最后把周边眼连在一起放。如果使用毫秒延时电管放炮,掏槽眼都用1段电管,扩大眼都用2段电管,辅助眼用3段或4段电管,周边眼使用5段电管。 采用瞬发电管放炮,要分次起爆。采用毫秒延时电管放炮,可以全断面一次起爆。炮与炮的连接方式,可采用串联、并联、串并联。 放炮前,所有人员都必须撤到安全地点,并在通往放炮地点的各个通道口设警戒人,挂警戒牌、警戒网。防止起爆时,人员进入爆炸波及的范围,造成伤亡事故。 炮放完后,放炮员要等15分钟后,才能进入放炮地点,一方面防止有延时起爆的炮伤人,另一方面要等炮烟散尽。放炮员进入放炮地点后,检查确定所有的炮全部起爆了,才能吹口哨,发信号通知其他人员进入施工地点。 掘进巷道,放炮的地点叫做迎头。施工人员到了迎头后,首先要洒水降尘,检查放炮后巷道的顶板和迎头周边情况。用长把工具敲掉或者撬掉活动、危险的矸石或炭块。在顶板下安设2根,用作保护顶板的“撅顶道”,在“撅顶道”上铺设半圆木等材料,防止人员施工时,冒顶伤人。确保安全后,就可以出炭或出矸石了。 掘进巷道,放炮后,出炭或出矸石的方法有以下几种:推木车,人工用铲子,把煤炭(矸石)装到木车上的大筐里,推到外面有运输机的地方,把筐内的炭倒入运输机内运走;推矿车,人工用铲子把煤炭(矸石)装到矿车内,推到外面有牵引机车的地方,由牵引机车运走;“溜子跟窝”,刮板运输机的机尾跟到迎头,人工用铲子把煤炭(矸石)装到运输机上运走;扒装机,使用扒装机的扒斗,把煤炭(矸石)通过机槽,输送到停在扒装机后面的矿车内,再由牵引机车拉走。 迎头的煤炭(矸石)出完后,就按设计要求扶棚子支护了。一般情况下,掘进巷道都使用轨道运输。随着巷道不断延伸,轨道也不断跟进。所以,每一个循环进尺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铺设轨道。轨道是要用钉子固定在枕木上的,所以叫做“钉道”。老掘进工人常说,掘进工作就是:打眼、放炮、扶棚、钉道。 扶棚子,是技术要求较高的活儿。一个合格的棚子,顶宽、底宽、扎角、净高、棚子的梁与腿咬合、腿(柱)窝的深度、棚子的间距、蔽帮(顶)木条棍的间距、柳条巴片的铺设、撑棍有力、在顶板和两帮与棚子之间用木条棍和柳条巴片等材料接实,都要符合设计要求。不能出现退山、迎山、喝风、亮牙、调斜、拎肩、打挂、空帮、空顶、空肩窝等现象。所以,非高手扶不出合格的棚子,非内行也看不出不合格的棚子。 ······? 在复采二区工作(二) 在我入矿之前,苏北煤矿的工人,好多年没有长过工资。我入矿时的第一个月,是一级工,月工资是31.5元。我下井工作后,是二级工,月工资是36元。我工作6个月后,转为正式工,是三级工,月工资是43元。我一年后定四级工,月工资50.5元。这是井下采煤、掘进的一线工人,定级后的最低标准。大部分人许多年的工资都是这么多。 我到煤校学习之前,矿上开始长工资了。第一次长工资,不是普长,能长工资的人,大概只有40/100。我庆幸长了半级工,月工资长到54.5元。在1976年以后入矿的新工人中,能长半级工的人并不多。我在煤校学习期间,矿上也长过一次工资,因为不是普长,我们学习的人都没有长。我毕业后回到矿上工作时,职工的劳动报酬出现了较大的变化。工人除了能拿到基本工资、下井费、中夜班费外,还能拿到奖金。工休日加班,也有了加班工资。 在没有奖金的年代,一方面,工人劳动的积极性很高,主动奉献也很多,工人的工资都是一样多;另一方面,不管矿上的产量高低,经济效益如何,任务是否完成,工人工资还都是一样多。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大锅饭”、“铁饭碗”。 企业向国家交纳利润。企业的经济效益好,向国家交纳的利润就多,反之,向国家交纳的利润就少。这就保证了“铁饭碗”的稳定性。后来,国家把企业上交利润,改成税收制度。企业的做法也就跟着改变了。 有了奖金后,工人的思想觉悟也有了波动。这时候的生产有了定额。采煤单位按吨煤单价计算,掘进单位按进尺单价计算,辅助单位按工作量计算。每个单位当月得到的总钱数,先满足工人基本工资的要求,再根据工种的不同、贡献的大小分配奖金。 在地面机关、科室工作的人员没有定额,他们仍然捧着铁饭碗,每月拿固定的工资和基本固定的一点点奖金。 煤矿的经济效益来源于采煤、掘进、开拓。所以,企业的经济政策向采煤、掘进、开拓等井下生产一线单位倾斜。采煤、掘进、开拓单位职工的工资、奖金,高于井下辅助单位的职工,地面职工的工资、奖金最低。 采煤、掘进、开拓单位的生产,受地质条件的约束。当地质条件好时,工人的工作相对轻松,产量、进尺高,效益好,奖金自然多。往往在这个时候,工人的劳动积极性高涨,工作主动性增强,结果是产量、进尺大幅度提高。地质条件越好,工人的劳动积极性越高,越能提高产量、进尺,工人拿到的奖金越多。奖金越多,越能激发工人的劳动积极性,越能提高产量、进尺,形成良性循环。反之,则形成恶性循环。 定额是根据矿下达的月度生产计划为主要因素计算的。生产单位能否完成当月生产计划,关键在于地质条件的变化。当然,人的因素也很重要。单位领导的政治思想工作、组织指挥才能,工人的思想觉悟、工作技能等,都对能否完成生产计划产生影响。但是,这些因素抗拒不了地质条件。 “温度能使鸡蛋变成鸡子,不能使石头变成鸡子”。在煤矿井下的生产中,人的因素就好比是温度,地质条件就好比鸡蛋和石头。适宜的温度,可以让鸡蛋变成鸡子,不适宜的温度,同样不能让鸡蛋变成鸡子;温度不能让石头变成鸡子,但是,温度可以让石头变成石灰。 人的因素好,可以在地质条件较差的情况下完成生产计划。人的因素差,可能在地质条件较好的情况下,完不成生产计划。反过来,地质条件很差,人的因素再好,也难完成生产计划。地质条件很好,人的因素较差,也能完成生产计划。 矿上给生产单位下达的计划,也是根据能看得见的地质条件制定的。在当月的生产过程中,一旦地质条件发生变化,采煤、掘进、开拓单位,有可能大幅欠产(进尺),也有可能大幅超产(进尺)。所以采煤、掘进、开拓单位的职工,奖金波动是比较大的。 巷道修护的定额,有较大的伸缩性。当一条巷道,只有部分棚子变形,梁子弯曲或折断,漏帮、漏顶等,这样的巷道修护量小,定额单价就低;当一条巷道大范围冒顶,棚子东倒西歪,矸石填满了原来的巷道,形成了大范围的空顶。这样的巷道,不仅修护量大,修护的难度也很大。所以,定额单价就很高了。 我们复采二区,修护东镇井的负140米水平北大巷下侧的回风道时,就占了大便宜。定额前,工资科的定额组长、技术科的采煤工程师、检查科的采煤工程师、复采二区的区长王治平和我,几个人到现场开了现场会。回风道有400米长需要修护。从巷道的两头向里看,能看得见的范围,棚子上方顶板都已经冒空,高度2米左右,巷道被矸石填满。棚子的材料是水泥制品,梁子大部分被压断。看不到的地方,人员又不能进去。如果从棚子上方进去,检查科的工程师不允许。即使允许人员从棚子上方进去,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只能按看得见的巷道状况做定额了。 现场会结束后,区长和我到我们工区采煤的地点去检查工作,他们就上井了。我们从采煤的地点回来后,又到了回风道开现场会的地点。我们两个人商量后,决定从棚子的上方走过去,看看里面的实际情况。? 在复采二区工作(三) 回风巷大面积冒顶的主要原因是年久失修。棚子周边与顶板、两帮之间的木条棍、柳条巴片,长期在温暖潮湿的风流中腐烂,起不了支护作用。另一个原因是附近的采煤工作面回采后,采空区上覆岩层活动的压力,对巷道造成的影响。水泥制品的抗压能力较差,容易折断。折断后的水泥棚子失去了支护作用。岩层厚度较大的直接顶顶板,脱离上覆岩层垮落下来。如果回风道附近没有采空区,巷道的冒顶现象就没有这么严重。 因为该巷道冒顶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抵抗不了压力的岩层,已经被压碎下落了。没有被压碎落下的岩层,在没有新活动压力的情况下,就不会被压碎落下了。所以,我们判断从棚子上方过去,不会出现问题。 当我们两个人爬到棚子的上方时,心里还是特别紧张,必定是要走过大面积顶板无支护的区段。 我们一边互相鼓励,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走,大约走过40米后,我们发现前面没有冒顶,就赶紧从一个洞口下到巷道内。 我们用矿灯向里一照,看不见有冒顶的地方,两个人相视而笑,一阵欢喜。我们沿着巷道一直往里走,一路上都没有冒顶的地方,只有断梁折柱,因木条棍、柳条巴片腐烂,到处都是小范围的漏顶、漏帮。当我们走到里头,距离出口约50米时,前面又是大面积冒顶区段,我们只好又爬到棚子上方,快速走了出来。 我们摸清巷道的情况后,两个人别提有多高兴了。当下约定,上井后,谁都不告诉,包括本工区的干部职工。 下午,我编制施工安全技术措施。王区长到工资科定额组去找定额组长周春生搞定额。 谁知我的措施还没有写好一半,王区长就回来了。原来定额组长周春生留了一手,暂时不下定额,等修护一段时间,看里面的情况再下定额。 这下王区长有点急了,如果等修进去20米后,再下定额,岂不是漏馅了,我们两个人也就白冒险了。王区长问我有什么办法,我稍加思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我说了3个字:“磨洋工”。王区长一听大喜。接下来,审批措施、传达措施、下修护材料、安装设备、铺设轨道,一切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而且表现得相当积极,拉出一个决战的架子。 10天过去了,巷道只修进去5米多。矿、井的领导都急了,给工资科压力,定额组长只好按修护巷道的最高级别,给我们下了定额。 王区长正式组织修护了,不仅多投入了人力,而且还把巷道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工区的干部职工。大家知道了真实情况后,工作的积极性十分高涨,只用了10天时间,就把40米的冒顶区段全部修完。 接下来的10天,我们只需要在原棚子之间套棚子就行了。套棚子采用长2米、直径不小于20厘米的木料扶马口棚(把腿子的上端砍成“凹”字形,像马口。把梁子的两端砍成“凸”字形。扶棚子时,先栽好柱子,然后把梁子两端“凸”字形处,朝下卡在柱子的“凹”字形马口内,使之吻合)。在这段时间内,施工人员你追我赶,砍料的速度跟不上运料的速度,运料的速度跟不上扶棚子的速度。下旬10天,我们修护了100多米巷道。月底,定额组长到现场收尺,傻眼了,连呼上当。 上井后,计算得出的结果是,扣除全区干部职工的工资后,平均奖金比采煤、掘进等一线单位的平均奖金多出一倍。这怎么能行?如果被矿领导知道了,定额组长也就不要干了。 定额组长想赖账,要重新定额。我们怎么能愿意?经过一番争议,双方各有妥协。工资科仍按原定额给钱,但是,不能一次给完。我们工区干部职工当月的平均奖金,不超过采煤、掘进等一线生产单位。多余的钱由以后分批给工区。工区也不向矿、井的领导汇报。这场“纠纷”就这样私了。 我到复采二区工作一年多了,每月奖金不超过100元。这个月,我拿了300元奖金,加上只有干部才有的安全奖、材料节约奖、超额完成计划的嘉奖等各种小奖金,收入颇丰,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多。妻子一个月只能拿到36元工资,跟我后面提鞋子都够不上哦。 回风道修好后,东镇井技术科把负140米水平北大巷的下帮与回风道之间的保护煤垛,设计为走向长臂后退式回采的工作面。我开始编制炮采工作面的作业规程。正满怀信心地经历一次炮采工作面掘进、准备、安装、回采的全过程时,矿上把我调到了东镇井综采三区当技术员。 我在复采工区工作期间,曾经有机会到东镇井的安全检查科工作。当时,检查科的科长彭得才、支部书记陈中堂,两个人都是我的老乡,而且是长辈。检查科的采煤工程师周介义,因为妻子在大红山煤矿工作,所以调到了大红山煤矿。这个位置空缺下来。这不是一个闲位,空缺的时间不能长。 周工程师调走的当天晚上,我正在工区值班,彭科长和陈书记两个人一起来到我的办公室,动员我到检查科去接替这个位置。并且说:“我们都是老乡,相互有个照应”。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客气话。其实,他们是有意照顾我。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我当时去了检查科,就可能在那条线上有很好的发展。起码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磨难。然而,我稍加思索后,就婉言谢绝他们了。理由是,检查科的工作虽然轻松,但是,不自由,不能迟到早退,奖金基本固定。同样干一个月,比我现在少拿好多钱。 他们让我好好想想,第二天早上再给答复。那一夜,我没有睡好觉,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思想斗争很激烈。最后,我还是放弃了这个好机会。? 东镇井透水事故的处理 东镇井的负270米水平有一块煤炭,地质条件很好。美中不足的是,勘探资料显示,附近有丰富的含水层。通常人们把它叫做地下暗河。是否开采这块煤炭,决策层的领导们是有争议的。这就像刀尖上的一块肥肉,吃它,有被割破嘴皮流血的可能。不吃它,眼看着肥肉丢失,实在可惜。最后还是决定开采。 工作面在回采初期,由于地质条件好,生产很顺利。因为存在隐患,回采还是小心翼翼地进行。 当工作面回采一段距离后,顶板出现了淋水,水量不大。矿领导决定继续回采,密切观察。同时做好发生透水事故的应急准备工作。 随着工作面继续推进,顶板的淋水量不断增大。后来,工作面每向前回采一个档,顶板的淋水都明显增大,直到淋水成了线。显然,不能再继续回采了。否则。可能发生灭顶之灾。 工作面停采后,将所有设备都回收上井。工作面的支护设备是单体液压支柱和金属铰接梁子。单体液压支柱的价格比较高,不回收就太可惜了。但是,不能直接回撤。如果直接回撤,就使顶板大面积垮落,风险太大。为了既能减少损失,又能降低风险。就从地面下旧的金属摩擦支柱,用金属摩擦支柱替换掉单体液压支柱。 设备回收后,用混凝土把工作面通向皮带运输机道和通向回风道的巷道封死。在通往负220水平轨道运输大巷的斜巷中部位置,用料石(矩形体石块)砌两道墙,相距20米。墙体的左右两边,伸入到巷道两帮的帮内1.2米。在墙体的中间位置安设直径6寸的钢管,然后,用混凝土将两道墙之间的20米巷道全部填实。至此,这次透水事故,就处理结束了。 这次透水事故,之所以能被消灭在萌芽状态中,是因为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并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不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而且经济损失也很小。还通过安设的6寸钢管把水引到了地面,用作工业用水和生活用水,相当于打了一口深水井。 这是我参加工作后,第一次见到的井下透水事故。由于矿领导决策正确,准备充分,不但没有造成灾害,反而变水害为水利,是可喜可贺的。? 松动爆破试验 炮采工作面采煤时,由于刮板运输机的宽度只有0.6米,并且没有任何挡煤的装置,所以,放炮后有不少煤炭被崩到运输机的采空区一侧。这些炭也必须清理干净(叫做清理老塘炭)。 由于支撑顶板的棚腿(柱子)密度比较大,人工清理老塘炭时,不能甩开手干,因此很费劲。另外,当炮采工作面采用金属摩擦支柱与金属铰接顶梁支护顶板时,由于金属摩擦支柱的抗压能力小,一般采取三档、四档回采,即:当工作面沿倾斜方向有4排棚子时,就要把采空区一侧的一排棚子回撤掉。然后进行下一个循环。棚子被回撤后,顶板就跟着垮落,盖住了底板上的浮煤。人就看不见浮煤了。这些浮煤距离运输机2米远,受2排支柱的影响,清理难度很大。现场可能有采煤工人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不清理或清理不干净,就回撤棚子,造成浪费。 为了解决以上问题,淮南爆破研究所一位姓张的工程师,带着松动爆破的研究项目,来到庞村煤矿的东镇井,做现场试验。我有幸参加了试验工作。 松动爆破,要求炮眼与煤壁有60度的夹角。炮采工作面回采一个档的进尺是1米。正常爆破,炮眼几乎与煤壁垂直,炮眼的深度只需要1米。松动爆破的炮眼,因为与煤壁有了60度的夹角,所以,炮眼需要的深度远远大于1米。 松动爆破,采用母线连接,一次可以爆破30米长的范围。 松动爆破的理论是,当药爆炸后,其爆炸力相互挤压,将煤层压酥。又因爆炸力的相互影响,使煤炭不能被炸飞,仍留在原地。从而达到没有老塘炭的目的。 松动爆破的理论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在操作中不容易实现。 首先,钻眼工具是功率1千瓦的煤电钻(叫做牛头),其自身重量18公斤,加上与之配套使用的麻花钎子,就有20公斤重了。正常情况下,由两个人一起操作。钻眼的角度只凭感觉掌握,难免失准。这样,就不能保证爆炸效果;其次,炮眼个数增多,钻眼时间和装药时间都大幅延长;再其次,正常放炮后,运输机就把一半的煤炭运走了。松动爆破后,大部分煤炭仍然留在原来的位置,加大了人工清挖煤炭的工作量。不仅增加了体力劳动强度,而且增长了出炭的时间。 这个试验,获得了较多的技术数据。效果也比较好,只是与设想的目标,还有差距。这项技术当时没有被推广,至少,没有在庞村煤矿应用。? 在综采三区工作(一) 我到综采三区工作的第一天,工区摆了宴席,为我接风。另外,又给了我40元钱,说是上个月的奖金。老区长季水泉直接跟我说:“兴旺,到了综采三区,你放心工作,只要听我的话,保证你一年之内就能入党。” 我上个月还在复采二区工作,那边自然不会少我的奖金。一到综采三区,还没有工作过一天,就拿上个月的奖金,我感到不妥当,就立即表示不要,留下来由请客。于是,我又喝了第二场酒。 季区长跟我说的话,是私话,是心里话,也是真话。只有把我当自己人,才这样对我说。他的话,为我今后工作指明了方向。很明显,我只要听了季区长的话,他就会帮助我,而且一年后,我就能入党。反之,则不能入党。 我在煤校学习时,同学张大军是党小组长,也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他曾经找我谈过两次话。不过,那两次谈的都是官腔话,没有实质性的指导意义。季区长在综采三区有绝对的权威,他说得到,就能做得到。既然有了方向,我今后的工作,当然好干得多了。 也是碰到了好运气。综采三区的党支部书记高大富,是跟我一起入矿的老乡、一起在庞村矿综采二区工作过6年的同事、一起在煤校学习过3年的同班同学。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他长我2岁,有兄长的样子。过去就对我多有照顾,现在岂有不帮助我的道理。综采三区的几位副区长都是南方人。班长及生产骨干,也大部分都是南方人。使我的人际关系环境特别宽松。 我已经干过6年的综采工作,对综采的生产环节并不陌生。又赶巧,这时综采三区回采的工作面,地质条件也比较好。因此,我接下来的工作是比较轻松的。 我每天跟着季区长一起下井。下井后,我们一起检查工作面的情况。两个人一起每天必做的两件事:一是量材料道和运输道的生产进尺,量工作面是否有弯曲的地方;二是判断工作面的液压支架和刮板运输机的整体,是否向哪一头窜动。 一般情况下,检查完工作面的情况,布置完早班的工作之后,我们就一起上井了。 下午,我们除了参加矿、井召开的会议和安排的学习外,季区长要安排中班的生产任务,3点半钟,要到井调度会议室参加生产会。 综采工作面生产,有作业规程。在没有特殊情况下,我不需要编制施工安全技术措施。所以,我下午经常没有事情做,自己看看书就行了。 4点钟后,季区长、高大富、我、工区办事员周召兴或车间工会主任吴玉元,常常4个人打扑克牌。 季区长是实干家,当工作面遇到特殊情况时,他就参与干活儿。 那个综采工作面的皮带机道,设计的断面小,不能将开关列车与皮带机同放在一条巷道内,就把开关列车安设在由下一个工作面使用的材料道内。这两条巷道是平行的,相距30米。这30米内的煤炭,就是保护煤垛,其目的是保护下一个工作面的材料道。当这个工作面回采后,采空区上方的动压传递到保护煤垛上,由保护煤垛承担,从而保证下一个工作面的材料道不被压垮。在煤垛内,每隔60米设一条横管(联络巷),将两条巷道连通。工作面各种设备的电缆线、高压胶管等,从联络巷通过,连接到开关列车上的电气开关上和乳化液泵站的配液箱上。 工作面每向前推进60米,都要把电缆线和高压胶管从开关列车上拆下来,将开关列车向前挪移60米。然后,人工把电缆线和高压胶管,从联络巷拽回皮带机道内,再从皮带机道内向前拽60米到前面的联络巷。而后,再从联络巷拽到开关列车处,与开关列车重新连接好。这项工作需要全体早班的工作人员干一个班。 每到这时候,我就跟着季区长干一个早班的活儿。 材料库、油脂库、工具房,也都要从后面的联络巷挪到前面的联络巷。为了不抽调班上的人,这样的活儿,都是季区长带着我一起干。这时候,我们上井就比较晚了。下午的生产会,季区长只好安排其他人代开。总之,我这段时间的工作轻松愉快。 ······? 在综采三区工作(二) 矿上给了工区一个去庐山休养的名额,工区就安排我去了。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的第一次休养。 我们一行40个人,从徐州坐火车到南京,在南京逗留一天。参观了总统府,游玩了玄武湖、中山陵。然后坐轮船,沿江而上至九江,下船后,坐汽车直接上山了。我们住在中国煤矿工人庐山休养所,在这里生活了15天。 休养期间,我每天早上起来锻炼身体,洗凉水澡。早饭吃5个1两的小馒头、一个江西烧麦或包子、糕点、鸡蛋之类的食物,再喝3碗粥。然后,选好游玩的路径,出去逛半天,赶回来吃中午饭。 有时游玩的路程远,中午赶不回来吃饭,早上就把馒头带出去吃。 只要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就休息。 吃完晚饭后,到锦秀峪、仙人洞、抚琴湖溜达一圈。回来后,洗个澡,就休息了。 每天的中午、晚上都是8个菜1个汤。有休养结束的人,要走的这天,休养所还给每个桌上提供1瓶“一滴泉”牌白酒,2瓶饮料。休养的日子确实好过,我在山上半个月的时间,体重增加了7斤半。 庐山非常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十几年后,我写了一篇题目为“庐山新恋”的文章,被录用在《徐州矿工报》2004年7月2日的第6版上。这篇文章的内容如下: 自看了电影《庐山恋》后,片中的青松翠柏、奇峰秀岩、飞瀑湍流,让我好震撼,好兴奋,好冲动。于是,我暗下决心:这辈子,说什么也要到庐山去逛一趟。姚师傅去庐山旅游,我好羡慕。当我问他去庐山后的感受时,他一句话高度概括:跟咱们矿的矸子山一样,就是多了几棵树。 前不久,我有幸上了庐山,并在中国煤矿工人休养所住了十五天。 下轮船,坐汽车,从九江一直盘到牯岭,一路风景如画,这庐山与咱矿的矸子山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啊! 那风格各异的建筑群,布满了大小山坡,高楼不显高,低楼不显低,五颜六色,在青松翠柏的衬托中,格外耀眼。 远处一片云,飘到跟前就成了一阵雾或一阵毛毛雨。 …… 含鄱口,欲吞鄱阳湖。双剑峰,双剑刺青天。 三叠泉,其水从山上三折而下,好像不是泻下来的,而是跳下来的。 五老峰,峰连峰,五峰相连就成了岭。岭的一边是翠绿的山坡,另一边是陡峭的悬崖。 难怪人说:不来三叠泉,白来庐山游。不到五老峰,庐山一场空。 白鹿洞,书院内悬挂着老子、孔子、墨子、孟子四大圣像。宋代文豪朱熹,将道家思想与儒家思想融会贯通,发扬光大,传授于人。 东林寺,膳房内摆着长长的一排紫红色的矮条桌,光亮如镜。两边的板凳一尘不染,一位、一碗、一筷,那两排倒扣在桌面上的碗比炮采面上的单体支柱还上线。 美庐别墅,“蒋委员长”睡在半米厚的软床上,怎么能体会到百姓的疾苦?打不过住窑洞睡土坑的人民领袖,也是理所当然了。 …… 庐山说是山,到了海拔一千米以上,又有了丘陵地貌。所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站在烈日当头的树荫下,一边观赏笼罩在香炉峰上紫色的雾气和一侧的瀑布,一边遥想“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景象。我仿佛看到了诗仙就坐在我跟前,一手摇着芭蕉扇,一手举着洒葫芦。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摇着遮阳帽,喝着矿泉水,那种感觉,飘飘欲仙。 傍晚去逛锦秀谷、抚琴湖,沿着领袖走过的路,欣赏、体验、领会“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的意境。敬爱的领袖啊,您年近古稀,仍有“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气魄,怎能不让世人敬仰呢? 汉阳峰的茶树终日被云雾笼罩。山涧里的石鱼只有两厘米长。泉水酿的美酒,清、香、醇。 山上十五天,体重增加七斤半,妻见后大惊日:你怎么跟猪长得一样快? 观青山绿水,赏诗词歌赋,吸清新空气,吃鲜嫩石鱼,品云雾香茶,喝“四特”美酒,神仙不过如此矣。 ······ 我从庐山回来后,把带回来的云雾茶、石鱼分送给大家。另有两瓶“四特”牌白洒,大家又喝了一场。? 在综采三区工作(三) 综采工作面的设计,材料道、运输道是平行的。由于煤层倾角的大小不一样,工作面倾斜长度随煤层倾角的大小发生变化。工作面液压支架的数量,在安装时是经过计算后确定的,一般情况下,不会超出工作面倾斜长度的范围。 748综采工作面安装时,切眼内的坡度(煤层倾角)比较大,本来设计安装100个支架,考虑到外面的煤层倾角小,工作面倾斜长度变短的因素,只安装了99个支架。 回采初期,采煤机每截割一刀煤,在工作面的上出口,都要放炮多做1.5米长的出口。后来,不要多做出口了。再后来,工作面的运输机尾及工作面上出口的液压支架,都顶到了材料道的上帮,影响生产了,就采取调面的方法,使液压支架和运输机整体向运输道窜,同时,把运输机道内超前转载机,机尾向运输道的下帮拨。当转载机尾靠近运输道的下帮时,工作面运输机和液压支架,不允许再往运输道的方向窜了。 只能在材料道的上帮,放炮做超前档。这样,不仅增加了做出口的难度,也增加了向前推移运输机尾和挪移液压支架的难度。到了有2个支架跑到材料道上帮的帮里,就严重影响生产了。 我在现场向季区长建议:下决心抽掉2个架子,如果顺利,一天时间就够了。季区长采纳了我的意见。他下午开生产会时,向上级领导提出请求,得到批准。 在工作面上出口抽架子的工作,由我们工区负责。抽出来的液压支架,拉到材料道内距离出口20米外,交给综采准备工区装车,并运送到副井的下口,再交给机电科提升上井。 虽然只抽出2个液压支架运上井,3个施工单位的工作量都不小。因为,这个工作面的液压支架不仅个头大,而且重量达到12吨。综采准备工区装车,受巷道断面的影响,难度很大。机电科提升,难度更大。因为罐笼小,装不进液压支架车,只能把液压支架车吊在罐笼的下方,提升上井。 我编制抽支架的施工措施中,规定的施工顺序是:先把运输机尾跟节向下的2节机槽、档煤板、铲煤板,抽出去。把机尾和跟节向下挪移至不影响出支架的位置;然后,先抽最上头的一个架子;再抽第二个架子。 这样施工,能保证人员在有支护的情况下工作。措施到生产科工程师、检查科工程师、副总工程师处,也容易得到审批。 但是,在现场施工时,难度很大。由于第二个架子的影响,把第一个架子向前抽时,安装在材料道内的回柱绞车的钢丝绳绳头,无论拴在支架的哪个位置,受力方向都不顺。所以,季区长与我商量后,决定先抽掉第二个支架,然后,再抽最上头的一个支架。 这样一来,就是违章作业了。技术科、检查科在现场跟班的人员不让这样干。我们只好跟他们说好话,请他们离开施工现场,假装不知道。如果出了问题,一切都由我们负责,保证不让他们担责任。 老实说,这样干确实有风险。当第二个支架被先抽出来后,最上头的支架与第三个支架之间,就有1.5米宽的顶板呈现无支护状态,有发生冒顶事故的可能。好在之前做超前档时,扶倾斜棚用的半圆木被喝到了支架的顶梁上,顶梁撅起半圆木,能起到一些支护顶板的作用。 第二个支架距离材料道出口近,先向外抽第二个支架就容易多了。施工时,不等到第二个支架完全抽出来,就先在空出的顶板处,扶棚子支护顶板,保证不发生冒顶事故。然后,将第二个架子全部抽出来,拖到材料道内距离出口20米外。 第二个支架先抽出来后,再抽最上头的第一个支架,就容易多了。我跟着季区长在现场把关,一直跟班到把2个支架全部抽出来后才上井,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中班把运输机尾对接好,并能够运转。夜班就正常生产了。因为矿上给我们工区减少了一天的计划,我们还赚了一个小班生产的产量。 ······? 在综采三区工作(四) 753综采工作面,地质条件非常好。工作面的倾斜长度150米,走向长度800米,煤层厚度3米,煤层倾角不大于5度,顶板、底板的岩层坚硬,无断层、顶压、底鼓等地质构造。材料道、运输道为锚杆支护,无变形现象。如果矿井运输、提升能力许可的话,这个工作面的年产量就能达到100万吨。 东镇井的采煤单位,除了综采三区外,还有采煤五区、采煤六区;掘进六区、掘进七区都掘进煤巷,一年也能出不少炭。东镇井的设计提升能力为,一年45万吨。所以,综采工作面的生产能力无论有多高,年产量都不能超过40万吨。 为了让炮采工作面的生产能够正常循环,就对综采工作面进行限产。矿上给我们工区下达的月度生产计划是45000吨,每天1500吨。我们每天只要割5刀煤,进尺达到3米,就能完成计划。工区安排早班整修后,出1刀炭,中班、夜班各出2刀炭。 机械化生产,地质条件越好,越容易出炭,职工的劳动强度越小,职工的劳动积极性也越高。由于753综采工作面的条件太好,生产班,每班只要生产2个小时,就能完成当班的生产任务。其余时间,工人们就可以休息。 为了能多拿奖金,工人们在完成当班的生产任务后,想方设法偷偷地多出炭。矿井领导发现这一情况后,安排调度室,每班只给我们工区生产2个小时。我们的工人,把连接在电气开关上的显示器接头掐开,调度室内的显示板上,就不显示我们的设备在运转了。等到出完3刀炭后,再把显示器的接头接上,调度室内显示的时间只有2个小时。搞得炮采工区的生产很被动。然而,我们的日子却非常轻松。 工作面前方有一条倾斜联络巷道,与工作面的夹角很小。巷道内也是全锚杆支护。当工作面的下口距离联络巷的下口,只有1米时,我与季区长一起到联络巷内检查情况,发现顶板无下沉迹象,巷道完整,没有压力显现。我们估计工作面过联络巷时,不会发生冒顶事故,就麻痹大意了,没有安排早班在联络巷内,提前扶架棚支护顶板。 中班生产后,工作面的下出口与联络巷的下口“亲嘴”了,联络巷内仍然没有压力显现。 夜班接着生产,当采煤机在工作面的下头,割完1刀炭后,工作面的下部与联络巷的下部被割透了25米长,联络巷下部的顶板突然整体蹲下来了。 第二天早班,季区长和我到现场一看,整整齐齐的一道25米长的、含有钢锚杆的砂石墙,挡在工作面的下部,我们两个人都傻眼了。赶紧安排早班,在联络巷内没有冒顶的区段,扶架棚支护顶板,防止再度发生顶板蹲下来的事故。 这次顶板事故,虽然没有伤人,但是,影响了2天的生产。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也让我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 在综采三区工作(五) 采煤工作面的煤层,经常出现断层、顶压、底鼓等地质构造。在掘进巷道时,有部分地质构造已经暴露,负责地质工作的技术人员,就把地质构造的位置、性质、走向、落差、断层面的倾角等技术参数,标注在采煤工作面的平面图上。采煤单位的技术人员,就根据这些参数采取相应的技术措施,以保证工作面的正常生产。但是,对一个采煤工作面而言,围绕工作面四周的巷道,能暴露出来的地质构造,只是小部分。大部分地质构造都隐藏在煤层里面,难以预测。已经暴露出来的地质构造,只能作为参考资料。具体的情况,还要根据工作面在回采过程中暴露出来的情况,加以判断,才能提出比较准确的结论,从而采取相应的技术措施。 断层是采煤工作面中影响生产的主要原因之一,判断断层的变化是技术员的一项重要工作。因此,当工作面出现断层时,我下井到现场后,必须观察分析,做出正确的判断,提出对应的处理措施。 948综采工作面的地质构造比较多,好在落差都不太大。从工作面的平面图上看,最大的一个断层,落差也只有2米。因此,对生产的影响都不是很大。 当工作面生产近2个月时,在第70架处出现了一个正断层,断层的落差1米左右。 在材料道,从工作面的上出口向外60米的地方,也有一个落差1米的断层。工作面第70架处出现的断层,走向是朝着材料道的,与材料道内出现的断层走向几乎在一条线上,我们都判断这两个出现的断层,是同一个断层,就没有采取特殊措施。 一个星期后,我发现工作面断层的落差变小了,而且,工作面已经向前推进了20米,这个断层的位置,才向上走到了第73架。如果跟在材料道暴露的断层,是同一个断层,这个断层的位置至少要走到第80架。于是,我判断这个断层很快就要尖灭。 我把这个判断及时报告了季区长,与季区长一起到材料道的断层处,把巷道两帮的木条棍和柳条巴片全部扒掉,用皮尺拉巷道两帮暴露出来的断层面,判断该断层的走向;又量巷道两帮断层的落差,进行比较,判断落差的变化。 我们发现这个断层与工作面第70架处出现的断层,不是同一个断层。它的走向与工作面的倾斜方向,几乎平行。而且,伸向煤层内的落差有增大的趋势。我告诉季区长,当工作面推进到这里,有可能与断层线重合,那时,工作面将全面开花。当务之急,抓紧下料备用,越多越好。季区长采纳了我的建议,并把这个情况在生产会上提出来,得到上级领导的批准。 由于需要用料的量大,我们每天都要下20车料。物资供应科备料工作有一点忙,黄科长不相信一下子需要用这么多的料,就在生产会上说我是“瞎屌虚”。 十几天后,工作面推进到断层处,昨天早班还很正常的工作面,一夜之间,面目全非。从第17架到上出口,全部冒顶。冒顶的高度1米至2米,宽度1米至3米。运输机被压得开不动,采煤机被矸石埋在下面。 面对这种状况,没有其它办法,就是集中人力从材料道,向工作面内运料。在工作面内,分拨扶棚、装顶。只有把顶板全部支护好后,才能腾出力量,把运输机内的矸石、煤炭清挖出来,开动运输机,恢复生产。 幸好提前准备好大量的木料、木条棍棒、柳条巴片。否则,影响生产的时间就长了。 断层来得快,去得也快,3天后,就过完了。事后,我得到了不少人的好评。就连说我“瞎屌虚”的供应科黄科长也对我说:“小汪,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 我也不谦虚,对他说:“你才知道,告诉你吧,我原来有五下子呢,不小心摔了个跟头,丢掉了三下子,现在,就只剩下这两下子了。” ······? 在综采三区工作(六) 912综采工作面安装结束后,刚开始回采就遇到了困难。皮带机道的压力大,顶板下沉量大,工字钢梯形棚子的梁被严重压弯,棚子歪斜,巷道的底板鼓起,断面变小。 为了保证巷道的最低高度(1.8米)和通风需要的断面要求,在工作面安装之前,就已经对巷道进行过挖底处理。使工作面内煤层的底板,比皮带机道的底板高0.8米左右。工作面煤层的顶板,比皮带机道的顶板高1米左右。工作面运输机的机头靠在皮带机道工字钢棚的梁子端头,使工作面运输机上的煤炭不能顺畅地下到皮带机道内的运输机内。 又由于巷道工字钢棚的梁子弯曲,巷道高度不够,没有办法使用桥式转载机运输,改用40T刮运输机运输。 工作面上山回采 ,向前推进时,有8度左右的爬坡。运输道里的积水,集中在40T刮板运输机尾。如果工作面推进速度快,水就能流到采空区。这样的条件,工作面推进的速度不可能快。积水只能窝在40T运输机尾。 当工作面开始生产时,40T运输机将带水的炭运到前面的皮带运输机上,造成皮带打滑。有时积水较多,煤炭泡到水里,运输机把水炭从机尾拉到机头高处时,又淌回来,只有等后续的干炭,把水耗完后,运输才能正常。水制约了生产进度,生产进度慢,又制约排水,形成恶性循环。 就在工作面的生产十分困难的时候,工区又出现了雪上加霜的事情:苏北矿务局在沛县地区接管了张楼、三江尖两个煤矿,从原有的各个煤矿抽调人员补充这两个煤矿。庞村煤矿东镇井的机电井长王开英、掘进井长薛宝池、技术科长王德法、准备科长王有国等领导,被调到了张楼煤矿。我们工区的两位副区长刘宝堂、王宝生和一个主力生产班王中平班,也被调到了张楼煤矿。 工作面的生产条件十分差,人员又被抽走了三分之一,工区当然不能完成生产任务。 一天早班,矿长黄高民,带领庞村煤矿生产技术科、安全检查科、工资科、计划科的科长及东镇井的相关领导,一行十几个人来到工作面开现场会,解决皮带机道的问题。 领导们巡视现场后,便集中在一起,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法。科长们人人发言,提出的方法均为挖底处理。季区长提出的方法是放顶处理。可是,他一个工区的区长,哪里能争得过那么多的科长们。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技术员,更无从插嘴。一气之下,我就跑了,准备上井。 当我快要走出材料道时,后面有工人追过来喊我,说是黄矿长叫我去开会。我只好又回到皮带机道的开会地点。 黄矿长非要我讲处理方法和理由。之前,黄矿长曾经有2次带人,到我们工区生产的其它工作面开现场会,每次都让我单独介绍工作面的情况,有一次还表扬了我。这次,我跟黄矿长说:“我不能讲,一讲就得罪这么多的领导,今后的工作就不好混了。” 黄矿长仍然要我讲,我不得已,只好讲出了我的方法。我提出的方法,与季区长提出的方法一致,都是放顶处理。因为,在开会之前,我们两个人已经统一过思想。理由是:1,虽然外单位施工,放顶处理比挖底处理的难度大得多,矿上的投入也多,但是,挖底处理后,顶板的压力不能消除,冒顶的隐患仍然存在;2,挖底处理,只能暂时解决巷道的高度和通风断面问题,不能解决水的问题;3,工作面的顶板与皮带机道的顶板,不在同一个斜面上,出口的高度不够,生产时,摘掉棚子上帮的腿子、推移运输机头、向前挪移最下头的液压支架,以及回撤巷道内的工字钢棚子,都非常困难;4,巷道挖底后,巷道的底板比工作面上的底板,低1.5米左右,下出口必须挖底。下出口挖底后,造成工作面下头的2个液压支架,支撑不到顶板,皮带机道的工字钢棚子承受的压力更大。总之,挖底只能暂时增加巷道的高度和通风断面,其它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 当我叙述完放顶处理的理由后,黄矿长决定:放顶处理。 黄矿长采纳了我们提出的方法,那么多的领导颜面何存?我又何尝不知道顺着大家说好?可是,领导们轻描淡写地说完处理方法后,拍拍屁股走人了,能不能解决问题,活儿好干,还是不好干,都与他们无关。接下来的工作是要我们来干的,我明知他们说的方法不对,怎么能顺着他们说呢?那不是自己坑害自己吗?退后一步讲,即使这项工作不是我们干,我仍然不会顺着他们说,这是秉性使然。凡是这种场合,我都会得罪人。因为,我做不出昧良心的事。这次得罪领导,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我的运气不好,如果我的运气好,领导们提出的处理方法,都是放顶处理,我就不可能得罪他们了。 放顶工作是由外单位干的,他们施工难度比较大,要把变形的工字钢棚子拉掉,放掉顶板离层的岩石,然后用新加工的工字钢,扶新棚子支护巷道。拉掉旧棚子,扶上新棚子,只能逐一进行。他们在前面施工,我们在后面生产。他们施工时,刮板运输机、皮带运输机都不能运转,我们就不能生产。我们生产时,刮板运输机、皮带运输机都必须运转,他们就不能施工。两家需要相互协调,交替运行。 拉掉了变形的旧棚子,放掉了顶板离层的岩石,扶好了新棚子。巷道的压力得到释放,巷道的断面增大,巷道的顶板与工作面的顶板处在同一斜面上,下出口不需要挖底,工字钢棚子上帮的腿子容易撤除,工作面的生产进度就加快了。 一个星期后,运输机道里的水能自然流到采空区内,运输机也能正常运转了。矿上又给我们工区补充了人员。这样,工作面就正常生产了。? 厄运的女人 清明节期间,在南通地区的大地上,有一条大路旁边的农田里,并列着3座比较新的坟头,一位30多岁的妇女,带着她的一个不满10岁的女儿在扫墓,母女俩跪在地下,一边烧纸,一边哭泣。大路上的行人,看见这样悲惨的场景,无不为之伤感。 在庞村煤矿负300米水平大巷,距离井口不到1000米的地方,有一个煤巷掘进头。该掘进头的工人,施工的是一个综采工作面的皮带机道。巷道设计的长度为1000米,宽度为4米,高度为3米。已经掘进约500米。 巷道采用锚杆支护。锚杆采用长2米、直径20厘米的螺纹钢加工而成。锚杆的一端设有10厘米长的螺丝杆,与边长10厘米、厚度1厘米的正方形钢托板和螺丝帽配套使用。 使用锚杆支护顶板的操作方法是:1,先用锚杆机钻孔,孔深为1.9米。2,将锚杆专用胶送入孔内,接着把锚杆无螺丝扣的一端插入孔内,再用锚杆机转动锚杆,并将锚杆的上端送到孔底。3,锚杆专用胶是特制的,由长40厘米直径2厘米的塑料袋,中间做一个隔层,分装两种胶体。当锚杆机转动锚杆时,绞烂了塑料袋,两种胶体溶合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迅速凝固,就把锚杆固定住了。4,锚杆带螺丝的一端露出孔外。5,锚杆在巷道顶板上布置的排距为0.8米,间距为0.7米。6,在每排锚杆上装一个与锚杆配合使用的钢带,钢带长2米、宽8厘米,是由直径6毫米的钢条制成的。7,在每个锚杆的下端,装上钢托板,托住钢带,在托板下上螺丝帽,拧紧螺丝帽。 当一排锚杆的螺丝帽都被拧紧了,这一排锚杆就安装结束了。 锚杆支护的作用是:1,悬吊作用,把岩层悬吊在上覆坚硬的岩层上,使其不能冒落。2,挤压作用,把破碎的岩层挤压成整体。实验得知:装满一筐碎石头,用大锤将多根木棍或铁棍,砸进石头的缝隙里,使碎石相互挤压,提起棍子,就能把一筐石头提起来。3,组合梁作用,把多个岩层固定在一起,形成组合层。4,当巷道是拱形断面时,把多个岩层固定在一起,形成组合拱。 由于锚杆支护有以上4个作用,一般情况下,巷道使用锚杆支护,效果非常好。当然,特殊情况下,还是要用工字钢加工的梯形棚子,或用槽钢加工的拱形棚子,扶棚子进行双套支护。有时候,还要增加锚索支护。 锚索支护与锚杆支护的工作原理基本相同,由于锚索是用粗钢丝绳制作的,它承受重力的强度远远大于锚杆。 锚杆支护是新工艺,推广使用的时间不长。使用锚杆支护,提高了支护效果,节省了材料,降低了工人的劳动强度。给采煤工作面回采带来很大的方便。 掘进该皮带机道,采用轨道运输,扒装机跟到迎头作业的方式装运煤炭。当迎头放炮后,使用扒装机直接将煤炭扒到车皮内,再用电绞、电瓶车,把装满煤炭的矿车拉运到大巷。 扒装机的机槽是桥式的,其形状就像幼儿园的滑梯。扒装机由机槽、扒斗、电动机、绞车滚筒、钢丝绳、导向轮、操作手把和固定在迎头处的滑轮等部件组成。其工作方法是:由操作手把控制绞车滚筒的正转或反转。緾绕在绞车滚筒上的钢丝绳,一头穿过固定在迎头处的滑轮,拴在扒斗上的一端。另一头绕过机槽尾部的导向轮,拴在扒斗上的另一端。扒装机到迎头的最大距离为25米。当绞车滚筒正转时,通过钢丝绳牵引扒斗,拽到迎头。当绞车滚筒反转时,通过钢丝绳牵引扒斗,连同煤炭一起拽到扒装机槽的尾部,扒去的煤炭,就被装到停放在机槽尾部下方的车皮内。? 厄运的女人(一) 这天早班,掘进该皮带机道的工区区长,到巷道迎头检查情况,给早班的施工人员布置任务后,因家里有事,就早早地上井了。当他刚走到副井的下口,还未来得及上罐笼,就听到了爆炸的巨响,很快传来了他工区施工的掘进头,发生了爆炸的消息。他立即向施工地点返回。这位区长的命真大,如果不是因为家里有事赶着上井,晚离开施工地点20分钟,他也就会遇难了。他也是该掘进工区当天早班,到过这个掘进头工作的27个人中,唯一生还的人。 经专家现场考察分析,判断这是一起煤尘爆炸事故。爆炸点在扒装机处。爆炸的原因是:扒装机的钢丝绳打结,在运行中摩擦产生火 花,引起的煤尘爆炸事故。 瓦斯爆炸要具备3个条件:1,瓦斯浓度在5~18/100之间。2,高温火源(600~800度)。3,空气中的氧气浓度大于12/100。 煤尘爆炸要具备4个条件:1,煤尘具有爆炸倾向性。2,每立方米的空气中,浮游煤尘的含量在45~2000克之间。3,高温火源(650~850度)。4,充足的氧气。 这次事故之所以定性为煤尘爆炸,是因为爆炸点在扒装机处。扒装机距离放炮的迎头20米左右。按规定,局扇(鼓风机)的风筒出风口距离迎头不得大于5米。当迎头放完炮后,首先要把风筒口向前挪到规定的范围内,以便吹散迎头放炮后,涌出的瓦斯和产生的烟尘。如果瓦斯浓度高,也只能积聚在迎头,一旦被风吹出来,只能路过扒装机,不会在扒装机处积聚。另外,瓦斯的质量小于空气,通常积聚在顶板的隅角。扒装机的钢丝绳在巷道的中下部位置运行,它所产生的火花很难引起瓦斯爆炸。如果扒装机处的瓦斯达到爆炸的浓度,迎头的瓦斯浓度就更高,就有可能造成人员窒息死亡。因此,这次事故是瓦斯爆炸的可能性不大。 发生煤尘爆炸事故后的第三天,矿上组织东镇井的中层干部集体去看了现场。我们发现了以下几点:1,扒装机滚筒上的钢丝绳有结。扒装机上方的巷道顶板,锚杆露头部分(不足10厘米长)的杆体,弯向两边。即:在迎头一侧的锚杆露头部分弯向迎头,在外侧的锚杆露头部分弯向外。专家就是由此判断爆炸点的位置,因为爆炸中心的爆炸力是最强的。2,有几个车皮倒在地下,变形严重。这是爆炸的冲击波造成的(瓦斯爆炸的冲击波速度为200米/秒。煤尘爆炸的冲击波速度为1000米/秒)。3,有一部11.4KW的电绞上,挂了一件工作服,只剩下了烧焦的领子。4,在巷道的一帮与顶板的夹角处,有一块乳白色粘状物,机电科的科长吴桂忠用小木棍挑了一点,闻了一下后,又让我们好几个人都闻了一下,腥臭味刺鼻,说明这是人的脑髓。 看完现场后,我们走到变压器房时,庞村矿带我们去看现场的人,用手指向变压器房门前的一段约20米长的横管说:“前天,26具尸体就停放在这里,大部分人面目全非,一些人的身体已收缩得很小了,辨认不出是谁,只能从系在腰间的矿灯号上确定身份。” 我们都情不自禁地向这个横管鞠躬了。仿佛他们26个人,仍然躺在那里,他们全非的面目、变形的躯体,清楚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都是条件好惹的祸。这个掘进头的施工条件太好了,巷道断面12平方米,顶板、底板都是稳定的岩层,煤层没有构造,巷道几乎是水平的,机械扒装,锚杆支护,运输系统简单。这样的条件,在掘进施工的巷道中应该是最好的了。正因为条件好,施工容易,能取得好的成绩,能拿到比较多的奖金,干部职工的工作热情高涨,积极主动性增强,造成只重视生产进度,缺少安全意识的表现。 一般情况下,早班是整修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好多工作可以平行作业。如:迎头打眼装药、设备保养或挪移、用水给巷道冲洗粉尘、进料、铺设轨道等。如果不是掘进平巷,而是掘进斜巷,整修的工作量就会更大,施工难度也会大得多。早班无论怎么干,至少也要花2个小时整修吧!可是,9点多钟爆炸就发生了,职工工作的积极性,从放炮的时间就能看得出来。 巷道断面12平方米,需要打多少个炮眼,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打完炮眼,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装好炮药,可想而知,这项工作也是多人平行作业。不然的话,不能这么快就放好炮。 规程规定,放炮前后都要洒水防尘。放炮后,要等15分钟,人员才能进入放炮地点,防止有延时爆炸的炮爆炸伤人,还要等炮烟散尽。如果这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做到的话,虽然多消耗了一些时间,事故就可能避免发生。 钢丝绳打结也是规程不允许的。钢丝绳断了,打个结接上,既省力,又省时间。如果更换钢丝绳,或者将钢丝绳的两个断头插接,不仅费力,而且费时间。用打结的方法处理断钢丝绳的问题,也是重视生产,轻视安全的表现。 后来,据通风工区的瓦斯检查员说,掘进迎头放炮后,他去检查瓦斯,巷道内,浮游在空气中的煤尘让人睁不开眼睛,他要求施工人员洒水降尘,人人都紧张地干活儿,没有人理睬他。他害怕出事,就赶紧走了。他幸好跑掉了,否则,工亡的人员中又多一位。 那位30多岁的妇女带着不满10岁的女儿,際扫的三座比较新的坟中,有1 人是在这次煤尘爆炸事故中遇难的。遇难者的弟弟接替他到庞村煤矿参加了工作,并因此成为那位妇女的第二任丈夫。不久,在一次触电事故中,也失去了生命。另一个坟头,是她的公公,也刚去世不久。? 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88年11月3日,我被批准加入了党组织,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这是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喜事。 入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要看每个想加入党组织人员的运气,或者说是机会。 如果申请加入党组织的人员,所在的党支部,之前没有人提出申请,一般情况下,这个申请人很快就能被组织培养。从提交入党申请书,到成为一名共产党员,需要经过42道程序,最少也要一年的时间。特殊情况下,可以提前成为党员,比如在战场上火线入党。我的同事中,就有人从提交入党申请书,到加入党组织,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申请入党的人,没有历史问题,家庭成份好,在一年内工作积极,成绩显著,人际关系好,各种活动都积极参加,上级党委又给了申请人所在的党支部一个发展党员的名额,这名申请人很可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能加入党组织。再经过一年的预备期,就是正式党员了。 如果入党申请人所在的党支部,之前已经有多人申请入党,那只好排队了。如果申请人家庭成份不好,有历史问题,加入党组织就更加困难了。如果申请人与所在党支部的党员,或党支部成员有矛盾,加入党组织,就非常困难了。有些申请入党的人,一辈子都入不了党。曾经有一位医生,从写第一份入党申请书起,每年都向党组织递交一份新的入党申请书,30多年时间,都没有能够加入党组织。这名医生就失去了入党的信心。 我还好,从递交第一份入党申请书,到跨入党组织的大门,用了10年时间。我1978年就向庞村煤矿综采二区党支部,递交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过了2年,支部书记又叫我再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这次递交入党申请书后,党支部正式培养我了。给我指派了入党介绍人。介绍人定期找我谈话,我定期向介绍人汇报思想及工作情况。 又过了一年,党支部送我去参加矿党委举办的入党积极分子学习班。我非常兴奋,因为,能参加积极分子学习班,就意味着离党组织的大门不远了。在学习班上,我认真学习,考试成绩很好。 后来,我犯了个错误。矿团委组织一次向矿职工子弟学校的学生,捐赠图书的活动,要求各团支部书记发动团员、青年捐款。 在这之前,我没有接触过捐款活动。我认为,矿上直接拨款购书,送给学校就行了,何必要团员青年捐款。况且,团员青年上班时,提前下井备料、加班、延点、奉献工休已属不易,而且,青年职工的工资都很低,大部分人都来自农村,家庭经济十分困难,大家都省吃俭用,积攒下来钱,寄回家孝顺父母、抚养子女,为盖房子添砖加瓦。我本人也是非常俭朴的人。我认为团委组织这样的活动,不太合适。因此,我没有发动团员青年捐款,我本人也没有捐款。这无疑是思想境界不高,需要继续学习提高。入党的事情往后拖一拖,是理所当然的了。 1982年8月底,我去徐州煤校学习了。庞村煤矿综采二区党支部,对我的培养程序就此结束了。我到煤校后,又给班级党支部递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班级党支部很快就培养我,并安排张大军做我的入党介绍人。 全班有4名入党积极分子,我被排在第二位。在干训处,每个班级学习期满时,都要发展一批新党员。我作为被安排在第二位的培养对象,到毕业时,加入党组织应该不成问题。 前2年半的时间都比较顺利,谁知到了最后半年起了变化,我的排位由第二变成了第三。据说,有部分同学到排位第三的同学家吃了一顿晚餐,这排位就发生了变化。到毕业时,我们班发展了2名新党员。我也就名落孙山了。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庞村煤矿东镇井复采二区,直接担任技术员。庞村煤矿培养的7名学员,毕业后,直接被分配干技术员工作的,只有2个人,另一个人,入学前就是技术员。 我到复采二区工作后,又给党支部递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在复采二区工作的2年多时间里,支部书记更换了5任。党员发展处在停滞状态。这期间,党支部也送我去参加了矿上举办的入党积极分子学习班。 我到了综采三区当技术员。老区长季林泉直接跟我说:“小汪,好好干,只要听我的,我保证你一年就能入党。” 在这之前,没有人这样直截了当地给我指明方向。支部书记也好,入党介绍人也好,他们找我谈话时,都是说冠冕堂皇的话。这时候,我感觉到了季区长是真心要帮助我解决这个问题。又碰巧了,支部书记高大富是我的老乡、过去的同事、同学加好友。他在煤校时,是班级党支部的委员,也曾经努力帮助过我,终因寡不敌众,未能帮得了我。这次,季区长和他一起帮助我,而且,党支部的一班人,都是南方人。我的运气到了。 后来,又出了一点状况,矿组织科第三次通知我去参加入党积极分子学习班。我恼火了:“学习班学习的内容,我都能背得下来,还要学习干什么?不去了。让我入党,我就加入。不让我入党,我就不加入了。” 按理说,这大逆不道的言行,应该不能入党了。可是,在季区长、高大富及工区党支部一班人的帮助下,我却顺利地跨入了党组织的大门。? 怀念吕学忠(一) 在泰兴县农村的一户人家,门前的一边放着一张方桌,桌面上摆满了水果、饭菜,吕学忠的遗像靠在墙壁上。遗像前,香炉里紫烟升起,烛台上烛火晃动。他年轻的妻子带着幼小的孩子,全身穿着白色的孝衣哭泣着跪在地上叩首。这一天,是吕学忠遇难一周年的日子。当他的老乡探亲结束返矿后,把这一场景告诉我们时,我们无不为之痛心。 1976年9月,苏北矿务局从扬州地区的泰兴县,招来了3000名农民支援工。几年后,他们都成为苏北矿务局不可缺少的生产骨干,就被转为正式的全民工。吕学忠就是这3000名农民支援工中的一员,晚我2个月入矿,跟我在同一个生产班工作。他身高1.73米左右,皮肤白净,额头稍小,下巴稍宽,虎背熊腰,性格内相,不善言谈,脸上经常挂着微笑。 开玩笑是年轻人的天性,我们大家经常开玩笑。由于吕学忠没有绰号,尽管他不善于言辞,但开起玩笑来,他并不吃亏。后来,我跟周开平两个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猎头腮”。这样,开起玩笑来,我们就能扯平了。 吕学忠不仅体力好,而且智商高。他参加工作后,在较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液压支架的操作技术。他在工作面下头第一现场组工作。采煤机到了工作面的上出口或下出口时,都要连续割2刀煤。当采煤机割完第一刀煤后,支架操作工必须将液压支架和运输机,向前挪移一个步距后,采煤机才能割第二刀煤(叫做拐刀)。为了不影响采煤机割第二刀煤的时间,支架操作工在向前挪移第一个步距的支架时,特别紧张。挪移下头的第一个支架,牵连到运输机道的架棚,所以,他们挪移支架时,不仅与采煤机操作工要配合好,还与出口维护的工人要配合好。吕学忠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还经常帮助采煤机工操作采煤机,帮助出口工扶棚子、回料。由于他出色的工作表现和娴熟的工作技能,很快就被工区提拔当了班长。 吕学忠的动手能力特别强,他在当班长期间,处处以身作则。他不仅要指挥全班生产,而且在班中,只要外部不影响生产,他几乎不停地干活儿,不局限于干哪个工种的活儿。哪里活儿急,他就在哪里干。液压支架、采煤机、出口、运输机,甚至机电维护员的活儿,只要能插得上手的,他都帮助干,抢着干。危险的地方,他更是首当其冲。1981年,吕学忠被庞村煤矿送往徐州煤校深造。 我从心里佩服吕学忠,佩服他的工作技能,佩服他的奉献精神。我也羡慕他,他比我进矿晚,在我的前头得到了提拔,得到了培养。 吕学忠在煤校深造期间,刻苦学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三年的深造,使吕学忠掌握了煤炭开采专业的理论知识。这让他在今后的生产中如虎添翼。他当上了综采二区的技术员,又当上了副区长。在这期间,他的工作一如既往,哪里有困难,哪里有危险,他就出现在哪里。 吕学忠被派往波兰考查煤矿。显然,这是矿上要重点培养他。在煤矿,每一位能出国考查的人,回来后,都是要被提拔的。吕学忠从波兰回来后,给我的女儿带来了一块长约20厘米、宽约10厘米、厚约1厘米的巧克力,这是用外汇买的,在国内买不到。那时,我还从未看见过巧克力呢! 正当吕学忠大展宏图、蒸蒸日上,他就像展翅飞翔的雄鹰,遨游太空时,突然被折断了翅膀,摔死在地上。怎么能不让我们这些老友痛心呢?? 怀念吕学忠(二) 那天早上,我刚到工区门口,还未进办公室,工区值班员刘学明就跟我打招呼:“汪技,你知道吗?综采二区的副区长吕学忠出事了。” 我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刘学明说:“昨天晚上被冒顶砸死了。” 我听后惊呆了,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我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好像这种灾难就要落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天空的太阳好像被乌云遮住了,我觉得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我的心沉下了万丈深渊。我浑身发冷而掺抖,几乎站不住了。刘学明把我扶进了办公室,又给我倒了一杯开水。 庞村矿综采二区生产的综采工作面,刚刚结束。新工作面投入试生产阶段。工区将人员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人在新工作面进行试生产,另一部分人在老工作面做拆除设备的前期工作。 当一个综采工作面回采到距离停采线8米时,就在液压支架的顶梁上铺设金属网,再向前回采5米后,金属网就铺设到液压支架的后端,接近采空区的底板。这时候,液压支架就不再向前挪移了。前面的3米,一般采取分段放炮出炭,拉茬口扶棚子。这项工作叫做“扩大棚”。当至停采线的煤炭全部出完,整个工作面的大棚子全部扶好后,就可以拆除采煤机、刮板运输机、液压支架了。 从液压支架顶梁的前端,到停采线的煤壁,有近3米宽的顶板,需要采用工字钢或圆木与单体液压支柱,扶棚子支护。其方法是:在每个液压支架顶梁上的前端,沿着走向均匀地放2根长3米的工字钢,或长3米、直径不小于20厘米的圆木,作为棚子的梁。工字钢或圆木,搭在液压支架顶梁前端上的长度为20厘米,另一端至煤壁。在煤壁一侧的梁端下,打液压单体支柱支撑。在梁子的上方铺设金属网和钢丝绳。在单体液压支柱与煤壁之间铺设木条棍子和柳条巴片。防止漏顶、漏帮。从而保证安全的工作空间。 采用放炮后,人工用铲子清挖煤炭的方法出炭,速度比较慢,工人劳动强度大。当工作面的顶板条件许可时,可采用采煤机截割的方法落煤、装煤。当采煤机割完一刀(0.6米进尺)煤后,把刮板运输机与液压支架推移千斤顶,连接的“锚固头”摘掉,使运输机与液压支架离开,用单体液压支柱或其它方法,把刮板运输机向前推移至煤壁。然后,采煤机再截割下一刀煤炭。如此循环,一直割到停采线。再进行扶棚子。也就是一次性采完3米距离的煤炭,再扶棚子。期间,要在液压支架的顶梁上面穿木料,临时支护顶板。 采用采煤机出炭,也要分段进行,每段沿着倾斜方向的长度不超过25米,待棚子全部扶好后,再进行下一段施工。直到整个工作面的煤炭全部出完,棚子全部扶好。 综采二区准备拆除的工作面,顶板稳定,岩层坚硬、平整。适合采用采煤机出煤。于是,就采用了这种方法。 昨天早上,身为工区副区长兼技术员的吕学忠,没有等矿调度会散会,就下井了。因为要拆除的工作面距离井口近,他先去了要拆除的工作面,检查完工作,并向施工人员交待注意事项后,又去了试生产的新工作面。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到哪里都插手干活儿,关键时,以身作则。这个早班,他在现场干到下班才上井。 吕学忠上井后,还未来得及吃饭,生产矿长要下井去试生产的综采工作面指导工作。又把这位爱将带下了井。他们一起巡视了试生产的综采工作面,并做了现场指导。上井走到要拆除的工作面附近时,吕学忠对拆除工作面上的工作不放心,就对生产矿长说:“你们先走吧,我到这边看一下。” 生产矿长关照他:“你看一下就上井,抓紧点,我们在食堂等你。” 吕学忠到达拆除的工作面时,工作面下出口向上的第一段25米范围内的煤炭已经出完。中班分几个小组,正在拉茬口扶棚子。 由于工区人员被分到2个工作面施工,技术力量不足。有一个小组,由老支架操作工王建民和专门砸矸石的工人李有信组成。 王师傅年龄偏大,个子小,体力单,挪移液压支架还行,扶棚子,力量就不足了。李有信体力好,但是,他长期从事砸矸石的工作,对砸矸石很有技术,别人用大锤砸十几下,都砸不烂的矸石,他只要用大锤砸几下,就能解决问题。对于扶棚子,他就不在行了。这就是术业有专攻的缘故。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扶大棚子,自然很吃力了。 吕学忠又主动帮他们扶棚子。当他抱起圆木,要把圆木的一端捧起来,放到液压支架的顶梁前端上面时,顶板上一块长约0.7米、宽约0.4米、厚约0.2米的“槽滑”,掉了下来,砸中了吕学忠的头部,他当即倒地身亡。 在平整的顶板上,有一块岩石,与周边的岩石已经不是一个整体,与周边岩石的接触面非常光滑。这种岩石在冒落之前,没有迹象,隐蔽性强,不易察觉。在冒落时,没有预兆,很突然。极易造成伤亡事故。形状成圆锥形的,叫做“草帽滑”。形状成不规则形的,叫做“槽滑”。 吕学忠不幸遇难后,他的妻子、孩子、亲人、亲戚等人,来到徐州处理后事。当时,煤矿的政策,对工亡职工的家属、子女有一定的抚养费。抚恤金却少得可怜。为了能够多争取一点抚恤金,以便更好地抚养老人和孩子,家属方与矿方进行了多回合的谈判。一直拖延了1个月(按照城市的规定,遗体超过1个月,必须强行火化)的时间,谈判才结束。可怜的吕学忠又挨冻了1个月,才到那边去开始新生活。 尽管矿方按照规定,最大程度地给了抚恤金,钱却少得可怜,加上综采二区职工的捐款、我的50元心意、周开平的600元心意,一共才7000多元钱。这就是当年煤矿工人,工亡的待遇。 吕学忠的事故处理结束后,苏北矿务局对工亡事故的处理方法进行了改革。规定事故发生后,从通知到工亡家属的这天起,有5天的处理时间,每天补助1000元钱的处理费用。每提前一天处理好事故,家属可多得1000元钱。自从这个政策出台后,矿上处理工亡的后事时间,大幅度缩短了。 学忠老兄,你走后,我很伤感。不只是因为失去了你这样一位好朋友,还有兔死狐悲的因素。我经常想念你,经常在梦中见到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如果真的有那边的话,请你在那边等着我,帮我铺好路。有朝一日,我到了那边时,还与你一起工作,并能在你的帮助下,有个好前程。? 反正没有我的事 季区长已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龄,就不想得罪人了,管理工作有所松懈。支部书记高大富调到了矿人事科当科长去了。新来的孙书记也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龄,而且腰椎间盘突出,腰疼得经常蹲下。本来每天下井,我都与季区长一起。可是,孙书记下井时,却偏要我与他一起。好在孙书记下井的次数不多,因为矿上要求支部书记每月下井不少于4个。 在我们工区的职工中间,形成了一种风气,只听从季区长安排各项工作,其他人说的话都不听。一部分人对季区长阳奉阴违,当季区长布置任务时,答应得非常坚决。到了下班时,他们总是有理由不能完成任务。季区长在现场时,他们工作非常积极。季区长一离开,他们马上就松懈下来。尤其是大班的机电维护人员,在老班长的带领下,更是松松垮垮。机电设备得不到很好的维护和保养,事故频出。4名液压支架维护人员,每天早班下井后,只更换一两个推移千斤顶、几块操作阀、几个密封圈。不到半个班的时间,就准备上井。工作面上出口第一个液压支架的侧护板,脱开销子,都不处理好,只用锚链拴缚,致使侧护板向后拖到了掩护梁处,给挪移支架带来困难。总之,队伍失去了凝聚力,呈现出一盘散沙状态。加上工区所回采的工作面,有一个走向断层,对生产有较大的影响。工区不能完成生产任务,就在情理之中了。 传闻矿上要对东镇井采煤、掘进单位的干部进行调整,我们综采三区要大换血。一段时间内,谣言四起。有人说孙书记要调走,季区长当书记,综采准备工区的区长田大义来当区长。有人说孙书记不走,季区长调走,从本工区的副区长中提拔区长。 到了干部调整的前一天,孙书记告诉我,他向组织科推荐我当支部副书记,组织科说我党龄不够;季区长告诉我,组织科问他,我能否干支部副书记,他说我干区长,比较合适;综采准备工区的支部书记张平全,对田大义区长说:“你就安心去综采三区干区长吧,这里有我,没问题。” 干部调整的这天下午,组织科通知孙书记、季区长和我3个人,下班后不要回家,等开会。 其实,孙书记、季区长都感觉心里有底,知道干部调整后,自己干什么工作。他们两个人都跟我说,不会有我的事。 下班后,我们等到了天快黑,孙书记因家住农村,离矿比较远,跟我们说了一句:“反正我不会走(离开综采三区),明天再知道干部调整的结果也不迟。”他说完后,就先回家了。 我等到天黑,矿、井的领导,研究调整干部的会议还没有结束,可见,领导们对调整干部的争议有多大。我等得不耐烦了,就对季区长说:“反正没有我的事,我不等了。” 季区长就让我先回家了。谁知我刚一进家门,矿办公室徐主任的儿子就来敲门了,说是矿上打电话到他家,叫我立即到东镇井去开会。我那个后悔呀,早知这样,我再等20分钟都好!省得来回多跑一趟。 我们工区的领导班子确实大换血了。孙书记调到了组织科,综采准备工区的支部书记张平全调来当书记。季区长调到了东镇井的技术科当科长。这都是事先没有人想到的结果。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接替季区长的人,居然是我。 我回家后,夫妻二人激动得一夜都没有睡得着觉。? 我见过的最小煤矿 我有一位中学同学叫杨学志。他在徐州第一次与我见面时,已经担任张楼煤矿救护中队的队长了。他的父亲在大红山煤矿技术科工作,被一个村办煤矿聘请担任技术员(兼职)。有一次,杨学志邀请我一起到他的父亲那里去玩,从而让我有幸见到了我见过的最小煤矿 该村办煤矿距离大矿五六里路,采大矿的边角煤,是浅层的。从地面到井底只有十几米深,站在井上口往下看,井底看得清清楚楚。 全矿就只有一个井筒。井筒的直径不足2米。井上口是用3根钢管焊接的一个3条腿的井架,架子的顶部固定一个滑轮。距离井架约10米远的地方,安设一部11.4KW的小电绞车。电绞的钢丝绳穿过井架上部的滑轮,钢丝绳头下设置2个铁钩子。有一个铁皮焊接的方斗,大约能装三四百斤炭。方斗的两边各焊接1个铁耳子。电绞钢丝绳头下的2个铁钩子,勾住2个铁耳子。 需要下人或下料时,人员站到方斗内,或把物料放到方斗内,电绞车先把方斗提起来,再下放到井底。 井下生产出来的煤炭,装到方斗内,方斗放在木车上,人工推车至井底,电绞车将装满炭的方斗提到井上口,人工将方斗拽到井口外边,放在木车上,摘掉钩子,然后,将木车向外推十几米距离,把方斗里的炭倒出来。这就是整个矿井的提升、运输系统。 井架旁边还安设了一台3KW鼓风机,通过直径很小的风筒,把地面的空气送到井下工作地点,这就是整个矿井的通风系统。 从井底向某一个方向,掘进一条巷道,掘进巷道所产生的煤炭,就是矿井的全部产量。 地面没有任何建筑,只有一个三条腿的井架、一部11.4KW的小绞车、一台3KW的小鼓风机、一条十几米长的小轨道和堆在轨道两边的100吨左右的煤炭。 值得佩服的是绞车操作工,她是一位中年妇女。她除了工作,还带孩子。她是坐在地上操作绞车的,趟在她旁边地上的孩子,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她不但能操作小绞车,把人员、物料、煤炭准确地提上送下,而且还能在工作的时候带孩子。这难道说不是高手吗?? 序 78岁高龄的蔡老师,从2021年2月1日至17日,集中全部精力,修改《梦中炉火》,并写了序。先发布,敬请读者欣赏。 炉火入梦,劳工神圣 ——读汪兴旺《梦中炉火》 蔡肇基 汪兴旺四十余万言《梦中炉火》,是一部毕生从事煤矿工作者所写,直面表现煤矿产业,纵情讴歌“劳工神圣”,充满阳刚之气的优秀书稿,其引人注目之处太多了。 先说毕生从事煤矿工作者所写。 兴旺17岁作为职工子弟被内招到苏北矿务局当煤矿工人,先在庞村煤矿综采二区,从事液压支架操作和机电维护6年,其间担任过工区团支部书记;后在徐州煤炭工业学校干训处干部采矿班学习地下开采专业3年,然后在庞村煤矿东镇井复采二区担任技术员;又在庞村煤矿东镇井综采三区担任技术员、区长;调到张庄煤矿,参加组建综采工区,并担任区长;“下海”一年恢复工作后,担任过主管技术员,被聘任为首席工程师助理,直至内退。 我在这里比较详尽地介绍兴旺的工作简历,意在表明,他出身于煤矿工作者之家,自身始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煤矿工作者,身兼矿工、技术员和领导,对煤矿工作有着全面而立体的了解和深情的感悟。这样的人,与煤矿工作者有血缘,与当代煤矿领域全方位接触,举凡当代煤业之炮采、复采和综采等主要形式和技术,无不有理论,有实践,与矿区上下人士无不接触,自发地礼赞矿业和矿工,自会真实透彻,充满科学,富于情感。他们不是专业作家,但在作品内容掌握、构思酝酿、情感爆发上独具优势。对于作家创作,人们常要求“深入生活”,投身火热的现实生活之中,以掌握“第一手材料”,孕育强烈的情感。其实,这哪里抵得上本就在“生活”中人来写自己的“生活”!《梦中炉火》,不是小说家言,没有任何虚构,而是兴旺煤矿工作回忆录,彻底真实,即令自己的某些错误和坏脾气也和盘托出。阅读兴旺书稿,我当然感到不是“创作”而只是“叙说”,就因为写的只是他自己及周围人的劳作、生活和情感,这样的作品,更具有反映功能,把读者带到特定的真实天地。 从回忆录的角度看,本书又自有特点。当今回忆录,往往是大领导、大专家、大英雄之忆,而回忆录之真正执笔者,又往往并非本人,或其“本人”有一点口述而已。其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是典型,兼有平凡和非凡的一面,值得“回忆”;让回忆者自己撰写,远胜他人“捉刀”,起码可避免许多“合理想象”。我不由得想,要实现文化艺术的繁荣,多姿多彩地展现当代生活,应大力鼓励一线“生活”中人来状写自己特定的生活;我要说,兴旺历时多年,先后5稿,写出《梦中炉火》,自有不凡追求,远超人们想象,是写作界一个崭新而出色的榜样,值得重视和学习。我为兴旺的矿上人生而感佩,为兴旺的语文水平和写作造诣而欣慰。 这是我读罢兴旺书稿,首先想说的一个关于“作者”的问题。 再说直面表现煤矿职工和煤矿生产。 看当前的文学或银屏作品,直接表现工矿农业的作品不多,其中写工矿的又少于写农村,以矿业为主题的几等于零,堪称“被遗忘的角落”。 即使写工农业,又大多不直面写工农业生产中矛盾冲突的实际状况,工农业生产往往只是背景,主要还是展现儿女情长及各种意外冲突,非必然的偶发事件。据笔者观感,凡是专业性较强的作品,比如表现教育领域的作品,往往不见较强的专业性,教师钻研教材、设计课堂、辅导学生等常规性动作,基本不作清晰表现,更不会成为主要内容,且凡是执着于严谨教学的人物往往显得迂腐可笑,成为讽刺对象,大概以为这些没有“噱头”,不足以吸引读者和留住观众。 兴旺《梦中炉火》,从头至尾,除了一点初恋,几无风花雪月,男欢女爱,,更不会有什么“此处省略多少字”,基本就是煤矿环境,矿区布局,机械结构,操作方法,及对各种特殊事件的处置,专业色彩浓厚,不少地方的叙写可作矿区介绍和工作指南,具有专业性、科学性和操作性。能做到这一步,颇为不易。比如要想说清楚“井下断层”概念,就没有几人能够做到,“即使在煤矿井下从事采煤、掘进工作几十年、经常与断层打交道的工人,也很少有人能说清楚断层、掌握断层特征、判断断层的发展趋势。”兴旺能说清这一切,足见其专业水准之高。但该书又显然不是专业教科书,并非“门、纲、属、种”结构,全部书稿贯串一条线索——作者个人工作学习的变动行踪和处境,这就有了人物形象和“故事”,使一切专业性文字纳入情节的推进之中,随着“我”的所至所见所闻而展现,增强了流动性和情感性,有了文学色彩。如作者来到矿区,首先在先进的综采区从事液压支架操作,于是具体介绍综采工作面及其设备,采煤的“落、装、运、支、控”五环节工作过程,各环节最原始的方法与现代先进技术的对比,采煤机、转载运输机、开关列车、操作台的结构和工作原理等,既多用专业术语,科学严谨,又显得行文自然。待到其他矿井,又自有新的介绍。这就完全有别于教科书的章节结构,显得自如灵动。由于个人工作变动既是矿业发展的需要,也是种种矛盾冲突的反映,这就在叙写之中突出了企业的变化,凸显了人物形象,使读者与书中人物同命运,共呼吸,激发了感情波澜。 更值得注意的,书中自有感人至深的细腻描述和浓墨刻画,自有情深意长的由衷抒发。比如“抢险救灾”部分,写负几百米深的矿下由“渗水”而碗口粗“涌水”,矿工们在“齐脚”“齐腰”“齐胸”的水中拼命向上撤离,矿领导及工程技术人员们坚守岗位,设想出一个一个堵水对策,包括历尽千辛万苦,焊接、安装钢结构挡水墙,明知挡不住涌水,但绝不放弃任何努力,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都要争取,令读者震撼而感动。如果把这样的场景在荧屏上再现出来,必将深深强烈地扣人心弦。这次透水事故,被专家定性为: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通过抢险救灾,兴旺情动于衷:“历时10天的抢险救灾,干部职工所表现出来的高度凝聚力、执行力、向心力;不畏艰难的拼搏精神、不计报酬的奉献精神、没有怨言怪话的高尚品质和高度自觉的思想觉悟,让我感慨万千。”矿业工作者兴旺具有相当高度的专业水平和文学才能,善于发现并讴歌真善美,难能可贵,不少文句具有相当的抒情性。 兴旺在书的《前言》中说:“煤矿对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领域。之所以说对它熟悉,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煤炭是从地下扒出来的,煤矿工作危险,煤矿工人辛苦。之所以说对它陌生,是因为很少有人知道,煤炭是怎样从地下扒出来的,煤矿工作为什么危险,煤矿工人有多么辛苦。即使在煤矿工作过几十年的人,由于工作范围及工种岗位的局限性,也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不了解煤矿生产的全过程。因此,我相信会有不少人对煤矿的实际生产情况好奇、对煤矿发生过的可歌可泣的故事感兴趣。基于这个原因,使我在内退十年后,拿起笔来,把从1976年7月至2007年6月这31年间,我从事煤矿井下工作的亲身经历和耳闻目睹的发生在苏北矿务局范围内的真实故事写出来,供感兴趣的人们在茶余饭后阅读欣赏。”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社会上,行业之间相互隔膜,人与人之间互不了解的情况颇为严重。兴旺书稿,直面矿业,科学解说,形象描绘,绘形绘态,绘声绘色,对许多物件的介绍如数家珍,并融进人物见闻之中,有机出现,既献给“煤矿职工及家属们”,无疑也献给天下各界各业,促进相互了解理解,增加社会和谐,功莫大焉。 三说纵情讴歌劳工神圣。 劳工,有广狭二义,一是单指农工、金工、矿工、木工等,二是兼指所有体力脑力劳动者。上世纪初,蔡元培曾作热情洋溢的《劳工神圣》演说,指出体力与脑力,俱是“劳力”;“用自己的劳力作成有益于他人的事业”,益世利人,神圣伟大,“我们要自己认识劳工的价值!劳工神圣!” 兴旺书中主人公,是煤矿工人和技师,大多兼用体力和脑力,不是仅凭体力“挖煤”。我阅读是书愈感神圣的“劳工”,当然是所有的煤矿工作者,无论他具体干什么。 说煤矿工作者神圣,首先是因为他们甘于从事最危险的工作,仅从工作环境的一面就可看出这个问题。兴旺将煤矿采掘与一般制造业生产环境进行对比,指出“煤矿生产与工厂生产不一样,工厂的生产车间内,每天的工作环境基本都一样,没有大的变化”,只要厂房和机械质量过关,操作无误,就可以“风雨不动安如山”,不会天塌下什么。而煤矿生产是与自然作斗争,地质结构随着生产进度不断展现出新面孔,生产场所的工作环境是不断发生变化的。”这里没有“冒顶”(顶板岩石垮落下来),不等于向前推进一米就不会“冒顶”;这里没有“片帮”(煤壁或岩壁塌下来),不等于前面没有“片帮”;这里没有地下水,不等于前面不会涌出地下水;这里没有瓦斯,不等于某一个角落没有瓦斯,许多情况处于未知状态,也就随时可能爆发不幸。“由于工作面不断推进,采空区不断扩大,悬顶的面积也不断扩大,上覆岩层下沉,对采空区周围的煤层、岩层都产生巨大的压力。”井下矿工,连“走路”都极为害怕,“不能只看脚底下,还要看头顶的前方。”“综采工作面生产时,采煤机截割煤炭、运输机输送煤炭、液压支架向前挪移。一片喧闹、轰鸣、紧张、繁忙的景象。更有那采煤机滚筒截割煤壁产生的煤尘、挪移液压支架时落下的煤尘、运输机头扬起的煤尘,交织在一起,飞扬在空气中,整个工作面和材料道(回风道)乌烟瘴气。”这是怎样的环境,对人体该有多大的影响!井下的安全举措不可谓不严格,但仍免不了事故。兴旺书中,有死亡50余人的矿难,有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突然掉下矿洞,搜寻人员只捡到几片肉!“我”也几次差点“献出宝贵的青春”。当他处大地震,矿区之人更是“心里蒙上一层阴影。人们担心、恐惧、惶惶不可终日。”在这样的生产环境,煤矿工人坚持下来了,矿工小伙作为照顾“顶替”对象来矿了!这是怎样的前仆后继,自愿置代代人生死于度外!真不知今日之年轻人对这样的“照顾”政策有什么看法! 说煤矿工作者神圣,还因为他们巨大而辛苦的工作量。比如,但就工作时间而言,就不只是8小时的问题。诚然,煤矿工人实行的是8小时工作制,三班倒。“然而,每天因工作花去的时间至少11个小时。因为8小时工作,是指到工作地点后至离开工作地点前的时间。采掘一线工人每天上班时,从到更衣室换衣服、领取矿灯、井口排队下井、提前半个小时到达开工前会的地点、开完工前会后才能进入工作地点,一个小时是不够的。下班后,从离开工作地点、到井口排队上井、交灯、洗澡,一个小时也是不够的。然后,还要到工区会议室开一个小时的工后会。从星期一到星期六,每天都有工后会。他们的工作设备是沉重的,他们常常要搬移的物体设备动辄上百公斤,他们井下艰难跋涉的步趋常常千百米,他们常有连续工作一二十小时的情况。 说煤矿工人神圣,更因为他们的劳作带来了光明和活力。今日的能源种类愈来愈多了,但从工业革命以来,直至今天,什么时候离得开乌金,离得开浑身乌黑的矿工?煤是黑的,燃烧的烈火是红的,以其为能源创造的物质是巨硕而精致、多样而璀璨、光明而温暖的,社会因之而发展,历史因之而推进。煤炭,是燃烧与奉献的化身,光明与前进的使者,必将继续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燃烧。 书中之“我”,就是一个刻画颇为成功,有着特定光泽的人物形象。“我”高中毕业,有文化基础,又接受技工学校三年培训,肯钻研,有技术,有实践,敢于负责,年纪轻轻就能掌握八级工的操作,上班提前,下班晚走,经常连干两个班,团支部工作绝不影响正常班次。“奉献多,得到的好评也多,受到的表扬也多,工区的黑板报上、矿上的广播里都出现过我的名字。”被矿务局树立为典型,曾从工人跨越班长、副区长台阶,直接提拔为矿区区长,称得上是先进综采技术专家。因敢于直陈己见,性格刚傲,亦曾直接免职而为工人,停薪经商一年,呛水而返回矿工队伍,又从工人干起。是金子总会闪光,他为矿井又作出种种贡献,最终因身体原因而内退,庆幸的是“四肢皆全”。那么,怎样理解“我”亦曾“怒发冲冠”,愤而辞职,及多次起落?这只能理解为煤矿工作艰辛复杂,事业不易,难免主客观矛盾,与个人性格有关,而无关乎个人品质。确实,“我”无比热爱煤矿事业,热爱矿区,即使退休后也常有那“矿工的鲜血染红的”炉火入梦,“心惊肉跳”;写作《梦中炉火》,即“抱着感恩、崇拜、怀念和思念的心情,叙述真实的故事”。“在叙述我自己的经历时,对我犯过的错误、遇到的挫折,及承受过的打击也毫不掩饰,年轻的读者阅读之后,也许能从我失败的教训中吸取到一些宝贵的东西。”原来写作的目的是使年轻人从中得到借鉴,以利于个人的提升和企业的发展,还能有比这更纯真更感人的赤子之心和拳拳之意吗? 是书除了“我”,没有其他贯串首尾之人,但矿业群体形象光彩熠熠,不少偶一出现的人物可圈可点。 如“我”初至井下,“老区长刘建功大手一挥说:‘看我们的钢铁走廊!’”只就这“一挥”一语,自豪毕显。 又如写杜师傅井下回撤棚料的一段文字: “回料开始后,杜师傅挥舞铁锤,用劲向金属摩擦支柱锁紧装置上的铁揳砸去,‘嘭’地一声,支柱的内杆落下,金属铰接顶梁与顶板破碎矸石随之落下。杜师傅顾不得浓浓的岩尘,迅速丢掉大锤,在支柱内杆落下,铰接顶梁和顶板矸石还没有来得及跟下来的一瞬间,伸手握住支柱的锁把,猛地拽了出来,往我跟前一扔。接着拿起铁锤,砸退掉铰接顶梁的连接销子,又扔下铁锤,一伸手提过来铰接顶梁,顺势向身后一扔,紧接着回撤下一个棚子的料了。杜师傅回料时的动作,干净麻利,一气呵成。” 这一段文字,极显杜师傅技艺娴熟,干脆利落,如歌似舞,恰如解牛之庖丁,目无全牛,随手进刀,皮肉纷纷尾地。段中专业名称术语,绝非外行之人所能运用。 我还想以抢险救灾部分为例,显兴旺人物形象刻画之成功。书稿中写道: “大灾大难面前,干部职工不需要动员,高度自觉,服从指挥。不管是留下来的人,还是放假回家的人,无一人发出怨言。留下来的人24小时待命,放假回家的人悄悄地返乡。”为拉开井下水中装满矸石的矿车,“没有讨论,没有安排,没有你推我让”,“我的煤校同学、运输工区的支部书记张大军”一次次“蹲下去全身泡在水里”,摘掉矿车之间的连接钩子,“每次出水后,都冷得发抖。我于心不忍,几次提出换人,都被他拒绝了。他个子不高,在水深处摘钩、拴绳子时,甚至把嘴都闷进水里。”“有一个矿车一头的轮子在轨道上,另一头的轮子掉下轨道了,也是他自己用长杠子撬上道的。就这样,只有他1个人全身泡在水中摘钩、拴绳子、帮助推车,长达5个多小时,我们所有在场的人,只有腰部以下长时间泡在水里。”“任务完成后,我与他一起最后撤离现场。我看他身体发抖,走路摇晃,担心他会倒下去,就伸手拉住他的膀子,问他:‘怎么样?’”“他笑着回答我:‘没问题。’”“虽然他的牙齿在打架,身体在颤抖,但他的笑容却很甜。看得出来,他为他的付出感到由衷的高兴。” 这里摘引的文句,工笔描绘,刻画细腻,极为传神,一个无畏艰难,挺身而出,勇于献身,自在坦然,毫无骄矜的大写形象巍然矗立。 诚然,兴旺书稿也披露了某些人的弱点,但他“无意伤害每一个人,如果万一触及故事中主人的伤心处或不愉快处,敬请理解和原谅。” 兴旺就是这样,以素朴的文字再现了不少神圣的充满阳刚之气的劳工形象。看当前书刊荧屏上的人物,小资化的情况颇为严重,大多西装革履,油头粉面,高等学历,身为白领,高谈阔论,出入于繁华都市场所,周旋于显贵丽人之间。人们真该大声呼唤:“神圣劳工,归来吧!” 中小学语文教材,也该有神圣的劳工形象! 写罢上文,不由得想进一步综合表示:我高度肯定兴旺书稿“生活”中人写“生活”,直面详尽地表现火热的生活和创造,讴歌神圣的充满阳刚之气的劳工形象,无疑有感于当前文学作品的某种不足,含有倡导性质。兴旺的《梦中炉火》是一部难得的书稿,令人一新耳目。自然,这部书稿也可进一步考虑某些问题,如内容上何妨进一步突出矿业生产的主要矛盾,通过形象的叙写明确解决矛盾的关键和思路,有一定的科学和情感升华,使书稿更具醒世价值;某些矿业机械和操作的介绍文字可进一步借助文学修辞手法增强可读性和感人性等。我诚心希望矿业部门和文部门了解并重视这部书稿,首先苏北矿务局(不知今日是何称谓)就应该为有兴旺这样的员工而高兴,为有《梦中炉火》这样的作品而开怀,何妨高度肯定,助其付梓,广为宣传,让熊熊炉火永恒燃烧于中国之梦! 2021年2月18日 (蔡肇基,江苏省中学语文特级教师,江苏省暨南京市首批正教授级中学高级教师)? 巅峰时段(一) 在没有宣布我当综采三区区长之前,各方消息,各种传闻都没有提拔我的事情。甚至,因为之前我得罪过领导,还有传闻说我的技术员可能保不住。因此,我不但没有抱任何被提拔的希望,而且真的有些担心连技术员都干不成。 当矿领导宣布我任综采三区的主管区长时,我感到很突然。整个工区领导班子成员的调整情况,出乎所有人的意外。老实说,我一直都有升职的想法,或者当副区长,或者当副书记。我曾经设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被提拔为副区长,或者被提拔为副书记,我应该怎么工作。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当主管区长应该怎么工作。怎么着也得先当副区长,再当主管区长吧。突然让我干起主管区长,一时还真不知道从何下手。 首先,我向季区长请教。季区长金口玉言,只传授给我4个字:“两权不放”。再没有其它任何具体的交待。两权指的是:财权、批假权。 因我从来没有干过班长、副区长。许多人都认为我挑不起这副担子,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扬言,等着看我的好戏。工区内部的干部职工,看不起我的也大有人在。一些班的班长,不仅在工作中故意敷衍,而且在与几名工人一起喝酒时,扬言要与我对着干。好在我技术上没有问题,对工区的情况比较了解,对人员比较熟悉。之前,我也看过几本书,知道一些用人的方法。 我给自己约法三章:1,不吸工人一支香烟(因为我根本就不吸烟)。2,不白喝工人一杯洒。3,说过的话算数,做不到的不说。 我在任职后的第一次工区干部会和第一次职工会上讲:“请你们配合我、支持我的工作。如果不配合、不支持也行,但是,请你们各人干好自己应该干的工作,不要跟我对着干。你们如果实在要跟我对着干也行,但是,不要对着干得太狠。比如,有一条3米宽的路,你用石头堵住2.8米宽,留下0.2米宽的路,让我过得去就行。你如果把路全部封死了,我要过去,怎么办?我只好把石头搬掉。” 尽管我在会上这样讲,一些人根本不当一回事,他们仍然按照他们自己的思路走。 一个星期过去了,尽管我竭尽全力地工作,但生产毫无起色。机电事故不断,队伍仍处于松散状态。工作面虽然有断层,也不至于完不成任务吧!再这样拖下去,生产计划肯定不能完成。 我下决心杀鸡儆猴了。事先,向已任技术科科长的季区长请示,因为我要动的人,都是他以前的老干将。季区长也知道这些人,他们如果想干好工作,就是干将。如果不想干好工作,就是毒瘤。季区长知道我的想法后,表示支持。 因机电维护班长,仗着自己年龄大,资格老。我对他说好听的,他阳奉阴违,把机电维护班带得一盘散沙。机电维护员虽然只听他安排工作,又不能完成他安排的任务。他安排的任务也不到位,只做老好人。所以,他就成为我要搬掉的一块“石头”。他被我解职后,面子过不去,又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他就打了退休报告送给我,我立刻鉴名,同意他退休。他就退休回家了。 工区的机电维护人员中,有4个人可以接替维护班长的位置。其中,孙根宝师傅技术最好,资历最高。但是,孙师傅也有老油条的倾向,我如果起用他当维护班长,可能又是一块绊脚石。 我的老乡观念比较强,工区只有4个人是我们泰县的老乡。好在机电维护员中,有一位叫薛祝松的老乡,虽然资历浅一点,技术还不错。我就让他当了机电维护班长。 孙师傅的面子挂不住,就要求调离综采三区。我同意放人。他后来调到了庞村煤矿采煤一区当机电维护班长。 机电维护班在短时间内失去两员大将,技术力量削弱了。但是,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再不像以前那样松松垮垮了。机电事故明显减少。 我下一个要搬掉的“石头”,是生产班的班长耿设宏。耿设宏年龄比我大几岁,是退伍军人,共产党员。他在部队时就当过班长,在综采三区也当班长多年了。他每年都是先进工作者,也是工区作为干部培养的对象。他在职工中威信比较高,他的老乡也比较多。此时,他不但瞧不起我,不支持我的工作也就罢了,而且,他还在与他的老乡们一起喝酒时,说出不把我放在眼里的话,并扬言要与我对着干。他喝酒时这样说的,他在井下工作时,也是这样干的。他成为我工作中的份量最重的一块“绊脚石”。? 巅峰时段(二) 一天早班,东镇井的行政一把手成经徽矿长,到我们工区生产的910综采工作面检查工作。在上井的路上,我向成矿长汇报了工区状况,并向成矿长提出了免去耿设宏的班长职务,调到别的生产单位去工作,免得留下隐患。 成矿长当即表示同意。有了这柄上方宝剑,我心里就有了底。可是,我也是个爱惜人才的人。耿设宏必定是一员干将,且不说他是生产骨干,主力班长。如果把他调离本工区,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我真的不忍心。 怎么办呢?我想出了一个放出风声的招数。上井后,我去食堂买好饭菜,拿到办公室吃。把工区值班员刘学明叫过来聊天,我在边吃饭边聊天的过程中,把已经取得成矿长的同意,把耿设宏调出本工区的事情,透露给刘学明。然后,我让刘学明到职工宿舍去,叫耿设宏到我的办公室来谈话。 我关照刘学明,叫耿设宏时,不要把我调他走的消息告诉他。其实,我是故意让刘学明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耿设宏,从而使耿设宏提前有思想准备。因为刘学明是耿设宏的老乡,他们的关系又很好,刘学明不可能因为我不让他把消息告诉耿设宏,就真的不告诉耿设宏。 耿设宏到了我的办公室,坐在我的办公桌对面,表情很沉重。我却很轻松,给他倒了一杯水,微笑着问他:“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来吗?” 耿设宏说:“知道了。” 我又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耿设宏说:“我知道怎么干工作了。” 我说:“好,我仍然把你作为工区的第一培养干部的对象。”这是我的承诺。这个问题就这样轻松地解决了。 我解决了两位班长的问题之后,在工区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职工中的评论起了变化。 副班长吕国兴主动请缨,要求当班长。正好有一个班的班长管理能力稍微弱一点。我就让吕国兴去当班长了。至此,机电维护班和三个生产班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职工的工作态度、工区的生产效果都明显好转。 这时候,生产班的职工,对液压支架维护小组的人员意见很大。他们仍然向以前一样混日子。液压支架的构件损坏后,好处理的,他们处理,难处理的,他们就不正式处理了。支架的阀块,因内部密封损坏造成的漏液现象较多,他们每天只更换一两件,4个人干不到2个人的活儿。我上早班,到工作面检查情况,安排工作后上井。我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跟着上井。 作为检修班的维护人员,我并不要求他们在井下工作的时间有多长,他们可以早一会上井,到库房修一些配件。前提是,努力把井下液压支架荐在的问题解决掉。但是,他们做不到。不是不能做到,而是不愿意做到。这样的问题如果不解决,不仅影响生产,而且影响其他职工的工作情绪。 工作面上头第一架的下侧护板因脱开销子,前端张开,影响支架向前挪移。开始应该比较好处理,他们没有下大力气处理好,只是用锚链拴住。后来,侧护板从支架的顶梁处,向后拖至掩护梁,眼看这块板要丢到采空区了。 两个架子之间,少了这块侧护板,顶板的矸石就会从缝隙中掉下来,威胁人身安全。当两个架子靠到一起时,因为没有侧护板,安设在支架顶梁上的侧护板千斤顶露头,就阻挡另一个支架向前挪移。使两个架子前后错开至少10厘米,不在同一条直线上,从而影响运输机向前推移的步距。所以,这块侧护板应该恢复到原位,并固定好。 我几次要求支架维护小组的组长和全体成员,把这块侧护板处理好,他们都说不能处理好,一句话,就是不处理。 我叫来了那位主动请缨的班长吕国兴,问他能否处理,他连看一眼都没有,就胸有成竹地说:“能!”可见,他已经研究过多少次了。 我又问那4名支架维护员:“你们能否处理?” 他们都说不能处理。我当即安排吕班长带人处理,只要早班把侧护板恢复到位,并固定好。奖励早班200个奖金分,罚4名支架维护人员,每人50个奖金分。 当天早班,在吕班长亲自指挥和操作下,把侧护板归位,并固定好了。 由于罚了支架维护员的奖金,他们对我的意见特别大。他们的工作,虽然有了一点起色,但是,仍然稀松。为了进一步解决问题,我几次下井后,从皮带运输机道进工作面,从材料道出去,又从皮带机道回工作面。就是“回马枪”战术。 结果,我发现他们以为我已经上井了,就都在我的前头上井了。有一次,我从材料道出去,又从皮带机道返回工作面时,在开关列车外面的平板车处,发现了一串密封圈,支架维护员已经上井了。我把这串密封圈带到井上,交给了那位支架维护员,一个字都没有说。他接过密封圈,脸通红。他当然知道他在我的前头上井了。这件事后,支架维护员的工作态度也有了较大的改进。? 巅峰时段(三) ······ 一天夜班,采煤机割煤,到了工作面中部位置的断层处时,发生了较大的冒顶事故。冒顶的矸石埋住了采煤机,压死了刮板运输机。发生事故时,已经是早上7点多钟了,夜班人员只从材料道,运进来一些装顶用的料,到点后就下班了。 早班接着处理冒顶事故。我开好早调度会,就下井到现场跟班处理冒顶事故了。经过一个早班的努力,处理好了冒顶事故,开动了刮板运输机和采煤机,并把从运输机内挖出来的矸石、煤炭清理干净。 我上井后洗好澡,刚到工区,还未来得及吃饭,调度室打来了电话说,矿党委书记池大彩,到我们的工作面检查工作,点名要我陪同。 一般情况下,党委书记下工区检查工作,应该由工区的支部书记陪同。而当天,我已经在井下工作了一个班,上井后还没有吃饭。支部书记张平全关心我,就主动去陪同池书记下井,好让我吃饭休息。谁知张书记到招待浴室更衣时,池书记叫他回来了。池书记非要我去陪同下井不行。没办法,我只好忍着饥饿和疲劳,去陪同池书记下井。 原来,池书记不是简单地到我们的工作面检查工作,而是为我撑腰打气来了。 我们刚到井下口,还未走出罐笼,信号工说调度室打来电话:综采工作面上采煤机的牵引锚链,弹到了采煤机操作工的头部,操作工昏迷了。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上任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工区如果发生工亡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我一走出罐笼,也没有跟池书记打招呼,就向斜巷人行车的候车室跑去。人行车已经挂好等候。我上车后,值班医生也赶到了。我们坐车下到了负220米水平大巷。 下车后,我们一起飞奔到2000米以外的工作面。我跑得喘不过气来,心好像要跳到嗓子眼。 医生检查完采煤机操作工的伤情后,判断无大碍,可能有轻微脑震荡,在现场做了简单的处理后,我就安排人把采煤机操作工送上井住院去了。 池书记一行人来到了工作面,看我紧张的样子,池书记说:“小汪,你年轻,没有经过大事,所以今天就特别紧张。我在井下口打电话询问过具体情况后,心里就有数了。” 我们上井后,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了,我跟着池书记到招待食堂吃饭。池书记不让上酒,只摆了“四菜一汤”。 有一道菜叫做“霸王别姬”,一个3斤多重的野生老鳖,扒在一只整母鸡上,让人看了眼馋。 我喜欢喝点酒,不喝酒,吃菜就不香,就吃不下去。又因太累了,没有口味,只吃了一点米饭,喝了一点汤,几乎没有动那“霸王别姬”。现在想起来,感到好亏。? 巅峰时段(四) ······ 几天后,我发现工作面中部的断层落差变小了,心中暗喜。因为,这意味着断层很快就要尖灭。我接任的第一个月,由于已经到了下旬,上旬、中旬欠产太多,下旬又在调整中,所以没有能完成当月的生产计划。 第二个月虽然有了起色,上、中旬也是欠产的。外界对我的负面评价也颇多。这时候,我看到断层要尖灭,生产条件要变好,工区的干部职工也基本上拧成了一股绳,工作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看来这个月完成生产计划有希望了。 矿上召开职工代表大会的这天早上,我刚起床,工区值班员就打来电话,说工区今天出了3000多吨炭。这比日计划1300吨高出了许多,我高兴得跳了起来。 矿上今天正好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各生产单位都要用高产、高进尺向大会报喜,我正愁没有喜事可报呢。没想到突然来了个大喜,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我们在职工代表大会上受到了表扬,兄弟单位的领导也向我们表示祝贺。不少老领导夸奖我,我一时成为大家议论的人物。我的内心是骄傲的,但是,我态度谦虚,言行谨慎。必定才只有一个高产日。 连续4天日产量超过3000吨,超额完成了当月生产计划。职工拿到了较多的奖金。以后的几个月,我的工作一帆风顺。 ······ 改革的大潮席卷到苏北矿务局的时候,有一项管理层的改革措施非常奇怪,叫做矿长负责制。 在这个制度下,矿级层面上,不设党委书记,只设政治工作的副矿长。 党委书记本来与矿长平级,而且还要把握着政治大方向。换句话说,在关键的时刻有决断权。一下子变成了政治工作的副矿长,性质上就起了变化。 在职工代表大会分组讨论的时候,刚刚由党委书记的职务变成政治工作副矿长职务的池大彩,感到盲然。 老实说,我对这样的做法也非常不理解。我在小组讨论会上发言时讲:“早在井冈山时期,领袖就明确指出:‘党指挥枪,而不是枪指挥党。’党委书记变成了政治工作的副矿长,岂不是枪指挥党了吗?难道因为改革,就要把党的领导地位改变掉吗?” 小组讨论的人,大多数都不说话,在那个形势下,一句话说不好,就有可能丢掉官职。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讲了,我不怕丢官。因为我内心就认为,不管怎么改革,都应该是党指挥枪。后来的事实证明,我这样认为是对的。没有过多长时间,矿上取消了政治工作副矿长这一职务,恢复了党委书记这一职务。 ······ 我们工区,由于工作面生产的条件好,各种生产事故都大幅减少,干部职工的工作积极性高,生产任务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完成得非常好,我工作得很轻松,很得意。 按照惯例,工区在每一个月的月底都要开一次班长会。对本月份的安全生产情况进行总结,对下一个月份的工作进行部署。每次开班长会,都要到饭店吃喝一顿。一方面给班长打气,一方面勾通感情。干部之间,或与班长之间在工作中产生的不愉快,往往在这个场合,用碰杯道歉的方式,使双方互相谅解而解除。 有一次开班长会,因为工区的生产任务完成得好,大家都很开心。酒足饭饱后,我一高兴,建议大家一起到塌陷区去游泳。大家乘着酒兴,都表示赞同。 外面正刮着呼呼的西北风,下着鹅毛大雪。我们出了饭店的门,沿着运煤的火车道一直向南走,到了塌陷区有水的地方。水面已经被冰盖住,我毫不犹豫地脱光了衣服,拿起一根木棍,破冰下水。 有几位年轻人也脱光了衣服,跟着我下了水。刺骨的冷水,冻得人的皮肤像针扎一样的疼。当我咬紧牙关坚持走到了水满颈项的时候,回头一看,他们都已经上岸了。有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有人正在穿衣服。 原来,有的人一只脚刚踏入水里,就缩回去了。有的人水满到大腿也受不了,就上岸了。只有我一个人在水里坚持泡了10分钟后,才上岸。 我刚上岸时,还觉得暖和,等到穿好衣服后,吸进体内的寒气往外冒,感到特别冷,说话时,牙齿都打架了,全身发抖。为了防止冻出病来,我让大家原路返回。我自己一个人沿着铁道往南跑步,一直跑步到公路,从公路上返回矿内。我跑得大汗淋漓。这次冬泳不但没有生病,反而提高了抗寒的能力。? 巅峰时段(五) 第二年,我提出给职工过集体生日的活动。即:全工区干部职工,每个人都在自己生日的那个月内,集体过一次生日。 过生日的这一天,每个人都不要下井工作,工区给一天工假,每个人40元的活动费。钱从集体的奖金中抽出。这样可以让职工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轻松愉快一天。 我的这个建议得到了工区一班人的支持。向上级请示时,因为东镇井的总支书记兼副矿长是徐州贾汪的人,他说他们那个地区的人对过生日很淡漠。所以,他表示不支持,不反对。 这个活动,工区的绝大部分职工都是赞成的。让他们休息一天,还有基本工资,还能吃喝玩乐,有谁能不高兴呢?要知道,好多职工省吃俭用,每周一天的休息日,轻易是不舍得到市里去玩的。有时还要加班,拿加班工资。 正常情况下,活动由支部书记张平全组织,车间工会主任吴玉元、办事员周召兴配合工作,每个月进行一次。 我是五月的生日,与五月生日的职工一起过。这次生日就由我来组织了。 我们一行人到了市中心,买了两箱二两五一瓶的白洒、烧鸡、面包等食物后,先到户部山游玩了戏马台。后到云龙山,一直游玩到“南天门”。这里现在已经是观景台了。我们在“南天门”野餐。大家一手拿着个小酒瓶子,一手拿着烧鸡腿,吃、喝、说、笑,好不快乐。周召兴剩大家正欢的时候,抢拍下了镜头。这张照片,不仅定格了大家欢乐的瞬间,还记录下了“南天门”当年的景象,非常珍贵。 我们工区组织的职工集体生日活动,在全矿范围内仅此一家,未得到上级领导的表扬和批评。但是,综采三区的干部职工,一定有不少人终身难忘,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 老工人、共产党员翟桃清,腰部因工伤骨折过。他到了退休的年龄,为了能让女儿顶替他,来煤矿参加工作,要求晚一年退休。我向矿长黄高民请示,得到了黄矿长的批准,并答应帮助翟师傅。黄矿长是一位做事特别细心的人,他随身不离两个记录本子,一本记录工作中的事情,一本记录非工作中的事情。黄矿长把这件事记在了非工作记录的本子上。我们工区照顾翟师傅在井上干杂活,翟师傅一年未下井。 一年后,黄矿长帮助了翟师傅。翟师傅心满意足地退休了。他在回乡前,提了4瓶白洒送到工区,以表示对工区照顾他一年的感谢。我婉言谢绝了。并深情地对他说:“返乡后,别忘记你是一名共产党员,告诉家乡的人,共产党中有许多好干部、好党员。” ······ 矿上给了我们工区一个技工名额。获得技工称号的人,每月有25元钱的补助。我首先考虑到了班长耿设宏。我让值班员把耿设宏叫到了我的办公室,我对他说:“这个技工名额先仅你,如果你要了,就是你的。但是,以后如果工区有了提干的机会,就让给别人。” 耿设宏当即表示不要。我又以同样的方式,跟另一名班长孙共云说。孙班长当即表示要。于是,这个技工名额就给了孙班长。后来,我多次向矿领导推荐,经组织考查,矿领导批准,耿设宏终于当上了综采三区的副区长。 工区职工中,凡是有能力出去深造的人,我一律不加阻拦。周宝华、谭学冠,两位年轻人,在季区长和井总支副书记李奋勇的帮助下,获得了去煤校学习的机会,我都不假思索就签名放行。 对职工中有歪风邪气的表现,我持坚决打击的态度。年轻工人周大海与副区长发生争执,砸坏了副区长办公桌子的抽屉。我毫不留情地把他采煤机维护的工种撤换,改干了出口工。告诉他,3个月后,如果表现好,再恢复干采煤机维护工。由于他的父亲退休前,是工资科的科长,有不少关系。工资科的谢科长、洗煤厂的一位厂长找我讲情。我放他出了工区,调到了先煤厂工作。 我没想到的是,后来我与他碰到过2次,他不但没有记恨我,还对我很客气,很尊重。更没有让我想到的是,后来听人说,他在洗煤厂不知什么原因,蹲到了高压开关柜内,触电死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深感痛惜。 ······? 巅峰时段 ······ 910综采工作面回采结束时,计划距离停采线8米,开始在液压支架的顶梁上铺金属网。距离停采线3米,开始扶大棚子。 由于工作面的顶板稳定,我让工作面回采至距离停采线5米时,才开始铺金属网。这样做,可以多正常生产一天。 开始铺网的这天早班,我到现场跟班。我把早班的施工人员,分成3个小组,把工作面上的液压支架划分为3个施工段,每个小组施工一段。 我安排施工人员,每次铺网时,一次性降下4个液压支架,一次性在顶梁的上方,铺进去2张金属网,然后,将4个液压支架升起来支撑顶板。接着再按这个方法,在其它支架上铺金属网。降架子铺金属网时,不管顶板掉下来多少矸石,运输机都不准开动,只有等到所有的支架都铺好2张网后,才能开动运输机。 结果,我们只用了一个早班的时间,就在工作面的所有支架顶梁上,都铺进去了2张网,大大缩短了铺网的时间。得到了矿上的通报表扬。 ······ 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的厄运从914综采工作面开始了。 该工作面材料道低,皮带运输机道高,工作面的刮板运输机上山运行。材料道是“沿空送巷”,就是在采空区边缘掘进出来的巷道。巷道与采空区的间距只有3米。 一般情况下,两个工作面之间,要留有30米宽的保护煤垛,用以防止上一个采空区活动的压力,压垮下一个工作面的巷道。“沿空送巷”基本实现了无煤垛开采,提高了煤炭的回收率。当然,保护煤垛也可以在两个工作面采空区的动压稳定后,重新掘进巷道,做出一个小工作面来回采。这样一个小工作面的掘进工程量,比掘进一个大工作面的工程量相差无几。还要安装一个工作面的全部设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造成的浪费很大。 914工作面材料道,没有等上一个采空区的动压完全稳定后,就开始掘进了。因此,巷道掘进施工还没有结束,部分用工字钢扶的梯形棚子,就被压得变形了。 当914工作面生产后,两个工作面采空区动压的叠加,这个巷道的断面就被压得很小了。为了保证通风要求所需要的断面和工作面出口必须的高度(规程规定不小于1.8米),每天都要安排几个人,在出口向外20米范围内挖底。 在工作面上,距离皮带机道40米处,有一个落差3.2米的垂直断层。断层的走向与工作面的推进方向基本一致。煤层的顶板、底板都是砂岩,非常坚硬。工作面的回采高度只有2.8米。断层的左右两盘,上、下错开了3.2米高。工作面回采的煤层,在断层处,左边的比右边的低3.2米,这里就是一个3.2米高的台阶。 显然,运输机是不能从断层的左边过渡到断层的右边。断层左边的液压支架与断层右边的液压支架,也不能排在同一斜面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采取人为破坏断层面的措施,就不可能生产。 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是,把处在断层左边(下边)的煤层顶板,采取爆破的方法破掉一部分,把处在断层右边(上边)的煤层底板,采取爆破的方法破掉一部分,使断层处两边的煤层顶板和底板,都形成斜面。这样,运输机就能从断层的左边过渡到右边,断层两边的液压支架也能排在同一斜面上,工作面的上下就连通了,采煤机也能从运输机的机头跑到运输机的机尾了,实现了勉强生产的条件。 由于煤层的顶板、底板岩层坚硬,使用煤电钻钻眼,几乎钻不动,只好采用风钻钻眼。 因为在顶板上钻眼,施工难度大,所以,在断层的左边(下边)破掉顶板的范围比较小。在断层的右边(上边)破掉底板的范围比较大。 把断层右边煤层的底板破出一个40度左右的斜坡,其难度和工作量是非常大的。更严重的问题是,煤层的厚度有2.8米,煤层底板被破掉的最大厚度超过2米,加起来的高度就有4.8米。液压支架的最大支撑高度只有2.8米。 为了使液压支架能够有效支撑顶板,破煤层底板的同时,在煤壁放炮、扶棚子做超前档。这样,当采煤机割完一刀煤炭后,将运输机向煤壁推移一个步距。然后,把液压支架向前挪移一个步距。当液压支架向前挪移后,顶梁托住前方超前档的棚子,支架就能有力地支撑顶板了。 问题是,在断层附近的煤层,受到断层的影响,其稳定性已经受到破坏。在放炮破坏底板和在煤壁放炮做超前档时,煤层的稳定性受到了二次破坏。受采空区影响,超前压力对煤层的稳定性造成了三次破坏。煤层已经被压酥了。 向前挪移支架时,必须先下降顶梁,这时候,顶板上被压酥了的煤炭,就都漏下来了。支架顶梁至顶板之间就有了2米左右的空间。液压支架支撑不到顶板,不仅失去了支撑顶板的作用,而且,因为它是排列在40度的斜坡上,失去了对顶板的支撑作用后,也就得不到顶板的反作用力。因此,支架自身就站立不住而歪倒。 得不到支撑的顶板岩层,虽然坚硬,却抵抗不了由采空区上覆岩层造成的超前压力,大面积的冒顶事故就发生了。垮落下来的岩石,将本来就歪倒的支架,砸得趴在运输机的挡煤板上。挡煤板的高度只有0.6米,人员从运输机的采空区一侧很难过得去。在支架顶梁的前端至煤壁之间,顶板上大块的矸石,掉到运输机内。在断层附近的几十米范围内,运输机内堆满了大石块,小个头的像猪,大个头的像牛,个头大的矸石,一块就有好几吨重。因为是砂石,很难破碎,人工用13磅的大锤破碎,用尽全力,一锤下去,只能砸出一个白点。不得已,又采用放炮破碎的办法,破碎大块矸石。 破碎后的矸石,要用运输机运走。当运输机开动时,由于运输机槽在40度左右的斜坡上,稍大一点的石块,被刮板带上去,又滚下来。运输机不停地开,石块就不停地翻滚,与刮板碰撞后产生的火花,很吓人。为了防止火花引起煤尘爆炸事故,只好将运输机停下来,再人工用大锤破碎矸石。 液压支架被矸石压趴在运输机的挡煤板上,使液压支架的顶梁与运输机挡煤板之间,没有了能让采煤机通过的空间,从断层处至皮带机道40米长的范围,不能使用采煤机采煤,只好采用放炮的方法采煤。? 巅峰时段(七) 在综采工作面上,只要有一段距离采用炮采的方法采煤,产量就无法提高,甚至没有炮采工作面的产量高。工人的劳动强度大幅增加,甚至超过炮采工作面工人的劳动强度。工人施工时的危险程度也大幅增加,甚至超过炮采工作面工人施工时的危险程度。 歪倒趴在运输机挡煤板上的液压支架有近20个,每1个支架都睡在另一个支架上。 向前挪移支架时,首先要设法将支架尽可能地站立起来。否则,是挪移不动的。因此,只能从最上头的一个倒架子开始向前挪移。因为只有最上头的一个倒架子与没有倒的架子顶梁之间,才有间距。 使支架站立起来的方法是:使用安设在皮带机道内的牵引力为20吨的回柱绞车牵引,把回柱绞车的钢丝绳头拴在支架顶梁的上侧,还要拴挂其它液压千斤顶,并打液压单体支柱配合。操作时,回柱绞车和向上侧方向拉的液压千斤顶一起,将支架的顶梁向上侧拽,同时,支架的推移千斤顶和配合向前拉的千斤顶一起,将支架向前拽。这是操作技术。因为,歪倒的支架就地向上侧拽,是很难拽得动的。只有在向前移动的过程中向上侧拽,效果才好。 当第一个歪倒的支架在向上侧和向前同时拽的过程中,与下侧的第二个歪倒的支架顶梁之间,间距不断增大,支架顶梁上堆积的矸石又掉下来,迫使在向前移动中的支架停下来,支护顶板,破碎矸石,清理矸石,达到允许支架继续向前挪移的条件后,才能接着向前挪移。其施工的难度和施工时的危险程度,都特别大。 一个生产班能调正、挪移3至4个歪倒的支架,就不错了。歪倒的支架在向前挪移一个步距的调正后,是不能到位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调得稍微正一点的支架,由于前方的顶是空的,支架再次向前挪移时又歪倒。工人冒着生命危险,吃尽千辛万苦,工伤几乎天天都有,医院里住了不少我们工区的伤员。尽管如此,工作面的生产却处于停滞状态。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矿、井领导,多次召开现场会,研究解决的办法,采取了各种措施,还从外单位调来人员支援我们。但是,都无济于事。我们工区连续几个月没有完成生产计划,有一个月只出了4000吨的产量。 矿总工程师徐宝根也组织召开了现场会。总工程师组织召开现场会解决难题,是比较少见的现象,我在庞村煤矿工作的10多年中,就见过这一次。由此可见,这个工作面出现的问题有多难。 徐总工程师在现场安排的办法是:用长轨道横着担在几个支架的顶梁上。这样,降一个支架时,在该支架两边的支架担住轨道,从而使轨道上方堆积的矸石,不能随着被降下的架子掉下来。矿上为了节约材料,降低成本,不允许使用工字钢、轨道支护顶板。徐总工程师特批,允许我们使用轨道。 徐总工程师安排的这一施工措施,使支架顶梁上方堆积的矸石,不能从架子的间距中掉下来。位于支架顶梁上方前部的矸石,仍然从支架顶梁的前端掉下来。支架顶梁上方中部堆积的矸石有十几米高,并且与采空区上覆岩层相连。其重量大于支架的初撑力,支架升不起来。想放掉支架顶梁上堆积的矸石,都非常困难。 几个月来,我只要没有会议或特殊情况,几乎天天跟班或加班,有时在井下2天、3天不上井。工区的干部职工,奋力拼搏。终不能扭转局面。 我们在这种困难的条件下坚持生产,一直煎熬到756综采工作面安装好,具备了生产条件。 914综采工作面停止回采。我们工区转到了756综采工作面生产。综采准备工区接管914综采工作面,从事拆除工作。 掘进工区在914综采工作面向外200米处,重新掘进切眼(通过掘进探巷,已经查明断层至此尖灭)。然后,将从914综采工作面拆除的设备,就地检修后,安装到这个切眼内,继续回采。这里就是914外综采工作面。 我们工区接下来生产的工作面,地质条件都不好。还有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庞村矿综采二区所生产的工作面,可能就是掘进时,发生过煤尘爆炸事故的那个工作面,地质条件特别好。矿上要求综采二区年产量创100万吨的水平,组织各单位全力支持他们。综采二区的区长朱有生及周玉林等领导班子成员,带领全体职工奋力拼搏,并不负众望,年产量超过了100万吨,是苏北矿务局有史以来,采煤工区年度生产的最高水平。为此,江苏省省长亲自来到庞村煤矿,开表彰大会。因为要保证综采二区生产顺利,矿上把调来的新设备,全部给他们使用,我们只能使用矿上检修过的二手货。 液压支架的阀漏液,没有新的更换。运输机的齿轮箱漏油,使用了防漏脂,每个生产班仍需要加50斤一桶的机油。稍不留神,就烧坏快轴。 综采二区使用的是550KW的大功率新采煤机。我们使用的是170KW的小功率旧采煤机。采煤机的滚筒缺少齿柱,也得不到及时更换。有一度时间,采煤机割不动煤炭。我们工作面上的地质条件和设备条件都不好,我们的月度生产计划在完成与完不成之间徘徊。? 巅峰时段(八) 为了能完成生产任务,做好安全工作,让职工多一点收入,我绞尽脑汁,想了不少办法,采取了各种措施,如:提高班长的奖金系数;组织工作面过老硐、过断层的突击队;生产过程中发生的机械事故,1个小时内能处理完的,当班处理好,不交给下一个班等。 如果当月生产计划只差几百吨就能完成,或已经提前完成了生产计划,只差几百吨就能提高一个单价的档次时,我就做一些小动作达到目的。 为了鼓励职工士气,我跟班、加班,在现场指挥生产,解决问题。让我欣慰的是,不管我们工区的生产任务完成得好不好,我付出的努力,都能得到领导的认可,也能得到外界的好评。尤其是矿党委书记池大彩、矿长黄高民两位一把手,都对我十分重视,有意培养。他们不仅在多种场合表扬我,还把矿医院的院长余德江、我、皮带一区的区长朱光辉、掘进一区的区长赵国介竖立为典型。 我感觉前途一片光明。虽然工作十分辛苦,精神压力大,身体也受到摧残,但是,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 这天早上,调度会刚结束,矿上突然打来电话,通知东镇井的所有干部不要下井,9点钟到矿中型会议室开会,具体内容未说,给人以神秘的感觉。 会议不仅开得突然,而且开得简单,连开堂白都没有。直接宣布矿务局对庞村煤矿领导班子的调整文件。 党委书记池大彩调任矿务局工会主席。他的位置由矿党委副书记接任。矿长黄高民调任矿务局生产副局长。他的位置由掘进副矿长卜伟先接任。 宣布结束后,我的心里感到特别沉重,觉得头顶有乌云笼罩。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预感到我的事业巅峰将要结束。接下来该走下坡路了。 文件宣布结束后,全场起立,鼓掌欢送两位领导离场。当两位领导走到我跟前,向我伸出手时,我紧紧地握住了他们的手。他们看出了我的心思,鼓励我不要有过虑,继续努力工作。我一直目送他们走出会议室的大门。 池书记走后,因为不久就被调到了北京地质勘探大队任党委书记,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面。黄矿长任副局长后,又多次帮助了我。 ······ 新任矿党委书记和矿长,过去与我从未有过直接的工作关系。他们上任后,虽然没有直接打压我,但是,对我的重视程度明显不如前任领导了。尽管我对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努力,需要跟班、加班的时候,我还是照常进行。可是,我已经听不到表扬的声音了,就连前任领导要竖立的4名典型,也没有被表扬的迹象了。余德江院长是一位能人,听说,他本来是矿务局第三医院的骨科主任,被池书记请来当院长的,他当院长期间,为庞村矿的医院建设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不久,他离开了庞庄村矿医院,回到了三院工作。 奇怪的是,外界对我的评论也产生了变化。比如:我在井下工作24小时不上井,上井后,必然要睡一天觉。就有调度员说“还不如不加班呢!”我在井下工作48小时不上井,就有人说:“不上井有什么用,又不能多出炭,睡在家里,就能多生产出炭来,才是本事呢!白猫黑猫,逮到老鼠,才是好猫。” 老实说,我听到这样的议论,心里感到十分窝火。有一次,我碰巧又听见人这样议论我,当我听到他说逮到老鼠才是好猫时,我的火就上来了,我问他:“请你告诉我,在什么情况下,逮到老鼠的猫,才是好猫?逮不到老鼠的猫,就不是好猫?” 他说:“在什么情况下能逮到老鼠的猫,都是好猫。逮不到老鼠的猫,都不是好猫。” 我问他:“假如有两只猫,白色的猫是好猫,黑色的猫不是好猫。把这两只猫同时放在一个没有老鼠的房间里,黑猫肯定逮不到老鼠,白猫能逮到老鼠吗?你能说白猫也逮不到老鼠,就不是好猫吗?”? 巅峰时段(九) 他哑口无言了。我又问他:“假如有2个房间,1个房间里有不会爬行的小老鼠或者是死老鼠,另一个房间里没有老鼠。把黑猫放在有小老鼠或者是死老鼠的房间里,把白猫放在没有老鼠的房间里。请你告诉我,黑猫有没有可能逮到老鼠?白猫能逮到老鼠吗?难道说,因为黑猫逮到了死老鼠,就是好猫?难道说,白猫没有逮到老鼠,就不是好猫?” 他被我问得无言以对。我不客气地训了他几句:“请你说话动点脑子,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猫是好猫,记住了,在有老鼠的情况下,能逮到老鼠的猫,就是好猫。逮不到老鼠的猫,就不是好猫;在没有老鼠的情况下,不好的猫逮不到老鼠,不是好猫。好猫逮不到老鼠,还是好猫!” 有两件事说明了我的预感是对的。 一件事是,矿上每个月底都要召开一次中层干部会议,报告本月全矿的安全生产情况,安排下一个月各单位的安全生产计划。其中有一项内容是,主力生产单位的区长上台表态。 我喜欢实事求是,不说假话、空话。说到的话,就要做到,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说,更不吹牛。我在开会之前,就把我们工区所回采的工作面地质情况、设备情况进行总结,分析、判断下一个月能生产出多少煤炭。我在开会上台表态时,先把我总结、分析、判断的情况,如实汇报,说明完成下一个月的生产计划,有很大的难度。然后,我决心千方百计完成矿交给我们的任务。最后说明怎样完成任务的措施。 党委书记听后不高兴了,把我批评一顿,说我态度不积极,斗志不高,决心不大。好在下一个月,我们勉强完成了生产计划。到了月底的会议上,又轮到我上台表态了。 我心里想,上个月按实际情况表态,挨了党委书记的批评,这次不能再挨批评了。于是,我表态时就违心地吹嘘一点。 到了下个有底,我们工区仍然是勉强完成了任务。党委书记又在月底的会议上批评我了,说我不实事求是,只会吹牛。总之,我们工区如果没有取得特别好的成绩,我无论怎么做,不挨批评就不错了,表扬就不要想了。 另一件事是,工作面要过一条倾斜老洞子。井长在开动员会时说:“只要你们工区在月底过完老洞子,就嘉奖你们工区6000元钱。” 当我们的工作面在月底前过完了老洞子后,井长对我们说:“矿上没有钱,矿长说这6000元钱不给你们了。” 我没想到领导说过的话,居然不算数。我没法向工区的干部职工交待。 矿上不给承诺过的给我们工区的钱,我就罢工了。我跑回家睡大觉,我们工区回采的工作面就停止生产了。 领导们强迫我们工区的干部职工进行生产,可是,谁也指挥不动。矿长卜伟先急了,到了东镇井的办公室,又安排汽车把我从家里接到了东镇井。 我原以为要挨训的,做好了宁愿丢掉乌纱帽,也要拿到6000元钱的心里准备。没想到与领导们见面后的气氛不太紧张,卜矿长好脾气,微笑着对我说:“你们工区能不能拿到6000元钱,就看你的态度了。” 我听到矿长这样说,也不回话,当即一个电话打到工区值班室。不一会,我们的工作面就生产了。 事后,领导中有人说我肚量小,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奖金,就罢工了。我听到后,又生气又好笑。6000元钱,200多名职工,平均每个人才20多元钱,我能在乎吗?分奖金时,我一分钱都没有要。我要的是争一口气。 我们工区发生了工亡事故后,我被解职了。矿上安排我到职工学校工作。 在东镇井办公楼会议室内,党委书记对我说:“小汪,宣布你任区长时,是我跟你谈话的。现在宣布你解职,还是我跟你谈话。你已经很幸运了。当年我在洗煤厂任党支部书记,第一天晚上下班前,我还干得好好的,第二天早上,我上班时,办公室就被新任的书记占了,我事先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谈话,就突然被不明不白地解职了。” 后来,在另一个场合,我又听他讲了同样的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两次给我讲这样的话呢?我怀疑是我的父亲得罪了他。为此,我专门问过我父亲,我父亲确切地告诉我说:“没有,好像没有跟他打过交道。”原来,是我多疑了。? 这不是矿难 事情发生在1989年春节前的某一天。夜间3点多钟,一辆从徐州开往泰兴县的大客车,行驶至淮安附近时,因大雾影响冲出了路基。 乘客从睡梦中惊醒,车内一片混乱。有人大声呼喊:不能打火、不能划火柴。然而,就在这急切的制止声中,还是有人打着了火,点燃了挥发的汽油,火势迅速扩展开来。 人们在慌乱中争先恐后地夺门而逃、夺窗而逃。 天黑雾浓,逃命的人们,你挤我拥,严重影响了人们逃离的速度。 大火迅速吞噬了车厢,继而窜上了车顶。装在车顶上的1000多斤牛肉和几十桶豆油,助火燃烧。熊熊大火、滚滚浓烟持续了好长时间。 逃出车外的乘客惊惶失措,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把全车能烧得着的东西,全部烧成灰尽,只剩下铁架子后自然熄灭。 天亮之后,淮安的上班族路过此地,见到这个惨状,目不忍睹,无比痛心。有好心人,脱下身上的棉大衣,抛给逃跑时来不及穿棉衣的乘客。 事故造成7人死亡,10多个人受伤。乘客所带的财物,几乎全部被烧尽。 1976年9月,苏北矿务局从泰兴县招来了3000名农民支援工,后来都转正为正式的全民工。汽车的主人正是瞅准了这个客运商机,从而经营汽车客运服务的。 汽车上的乘客,大多数都是泰兴县人,有的是煤矿职工,有的是探亲家属。 有一家3口人,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当火灾发生时,男人将窗子打开,首先抛下去孩子,继而推下去妻子,自己再翻窗逃命时,已经来不及了。 车上有我们工区3名职工。他们的名字叫杭大军、张敬平、刘得贵。 大军的坐位靠近车厢后端的窗子,他又年轻,所以能够安全无损地从窗子逃了出来。张敬平和刘得贵同坐一张椅子,他们的位置正对车门,是个双人椅。刘得贵靠窗口坐,张敬平靠过道坐。火灾发生时,张敬平迅速起身,与刘得贵一齐逃跑,刘得贵因腰、膝剧烈疼痛,站起来后又坐了下去,并叫张敬平先下车。张敬平再次拽住刘得贵时,因刘得贵体重大,未能拽得动。这时,大火已经烧着了张敬平的衣服,张敬平只好自己逃出车外,就地打滚,扑灭了身上的火。但是,头发还是被烧焦了不少。刘得贵再也没有逃出来,被烧得只剩下了骨架。 刘得贵身高1.7米左右,身体稍微有点胖,年龄约50岁。他长期从事维护工作面出口的工作,腰部受过伤,有严重的膝关节炎。他平时走路非常慢,坐下或蹲下,起身时总是咬牙切齿,费好大的劲才能站起来。 这次车祸,虽然不是矿难。但是,刘得贵的腰部如果没有受过伤,膝关节如果不疼痛,以他所坐的优越逃生位置,不管后面的人有多么拥挤,他都可以顺着人流冲出去。 我的腰疼病也好多年了,每次坐的时间长一点,都不能一下子站起来。这次事故,如果摊上我在刘得贵的位置上,也一定出不来。? 印证了成矿长的预感(一) 大概在1988年,山东兖州矿务局南屯煤矿,被定为全国标准化煤矿。庞村煤矿组织科、区级干部,到南屯煤矿参观学习。一共去了6批,每批18个人(矿上有一辆面包车,计18个坐位),由一名矿级领导带队。我们东镇井的人被安排在最后一批,由副矿长兼东镇井的井长成经徽,负责带队。 我们在食堂吃过早饭后,将烧鸡、牛肉、火腿肠、面包、“兰陵”白酒等食物装上面包车,一行18人(连司机19人)出发了。 汽车开到山东境内的季山附近,已近12点了,距离南屯煤矿大约还有15公里。显然,到矿上吃午饭有点晚了。于是,将汽车开到一条有杨柳树的小路上停下,取出食物,野餐起来。 正值初夏时节,又是大晴天,太阳当头,微风拂面。一望无际的麦田,有几座村庄点缀其间。不远处季山陡峭的山峰,近处公路上来往的汽车。绿杨荫下,一群人喝着“兰陵”美酒,吃着烧鸡牛肉,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南屯煤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为我们接风洗尘。晚宴十分丰盛。当地特产的“兰陵”白洒,香醇可口。接待规格是每桌2瓶。一方面,酒好喝,另一方面,我们的酒量都在半斤以上,只有2瓶酒,显然不够喝。主人盛情,又额外加酒。我们开怀畅饮,好不痛快,哪里还顾得上他们超标与否。谁叫他们“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故乡”呢?要怪,就怪他们的祖先招待了李白。 有两道菜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一道菜是甜椒炒鲜虾仁,我吃过的虾仁也不算少,像这样鲜美可口的虾仁,我还是头一次吃到;另一道菜是爆炒绿豆芽。十分香脆,口感独特。主人介绍说,这道菜是他们矿的一宝,是国宴上的常菜。师傅已经进京了,今天是徒弟掌勺,要不然比这还好吃。绿豆芽的制作方法也比较特别,不仅又粗又长,而且去头去尾。放在盘中,光滑油亮。叫人看上一眼,就垂涎欲滴了。可惜数量太少了,我只夹了两筷子就没有了。看来这是主人在吊胃口。 南屯煤矿的确有管理特色,矿内没有一个农村人走动。据介绍,矿上每年拨款支援当地农村的建设,与农村签订协议,农村人不得进入矿内。如果有农村人擅自闯入矿内,抓起来送农村处理。 食堂没有人敲碗,行人没有吸烟的,自行车划线摆放,道路整洁,窗明几亮。 南屯煤矿工人的福利很高,食堂的饭菜有补贴,井下班中餐不要钱。体育设施比较丰富,还有一个比较正规的游泳馆,跳台处水深4米,池水清澈。职工来游泳馆游泳、跳水,都是免费的。主人介绍说:“我们这个游泳馆规模在山东省数第二,第一在济南市。” 离开南屯煤矿后,我们到了曲阜。参观了孔府、孔庙,游览了孔陵。接着,我们又到了泰安市,去登泰山。 从红门登山到中天门时,已近黄昏。大家都感到累了,就去坐索道到望月亭,再去南天门。我虽然是第二次登泰山,还是觉得既然来到泰山,3个18盘,不攀登上去有点可惜。所以,我没有坐索道,独自一人攀登而上。我用了40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南天门。正好菜刚上齐,一点都没有耽误喝酒。 夜里3点多钟,已陆续有人起床,要到玉皇顶去看日出。到了4点钟,我们集体起床了。山顶上的夜间好冷,我们每个人租了一件军用大衣穿在身上,仍然觉得冷。好在继续登山,不一会儿,身上就暖和了。 在泰山是很难看到日出的,据说泰山平均每年只有29天能看到日出。我们在山顶上等了好几个小时,当太阳从云雾中出现时,已到了头顶,而且白得像个月亮。 我们下山后,又到了济南市。先看了豹突泉,后游了千佛山。傍晚时分,来到了大明湖公园。因天色已晚,我们进园子后,只蹓了大门附近的一小片地方,观看了湖的远景。至此,按照矿上的规定,我们的行程已经结束,该返矿了。前5次参观学习的人,游过济南后,都是连夜返矿的。 因为我们是最后一批出来参观学习的,估计犯点错误,没有后续参观学习的人受影响,返矿后受到的处罚不会大。大家就请求成矿长把我们带到青岛市去蹓一圈。成矿长虽然有些犹豫,终因架不住大家的请求和鼓动,冒着回矿后挨训的风险,同意了大家的请求。? 印证了成矿长的预感 在去青岛市的路上,一辆小型客货两用汽车,超越我们飞速而去,在我们的前方掉下了一个大口袋。当我们的车开到麻袋跟前,小客货车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们把麻袋架上了车,打开一看,里边装的是大青椒。 午夜12点,我们到了崂山宾馆。 第二天早上,我们在去崂山的路上被拦了下来,停到了路边的停车场。等了好大一会儿,我们看见远处开来了一个车队,两辆摩托车在前面开道,一辆警车跟随,其后是一辆军用卡车。卡车车厢前端架着一挺轻机枪,车厢的两边各站着一排带枪的兵。再后面是几辆轿车。最后一辆也是军用卡车,同样架着机枪,还有带枪的兵。好厉害啊,这个阵势,该是多大的官呀? 游过崂山后,我们去了青岛市区,逛了海边的鲁迅公园和栈桥,参观了水族馆。据说这个水族馆是当时中国最大的水族馆,展示了众多的海洋生物,还有大鲨鱼和鲸鱼的标本。 我们找住宿的地方时,碰到一点尴尬。在第一游泳场附近,有一个青砖建筑的宾馆,看起来其气派比崂山宾馆差得多。去联系住宿的人(调度室催主任),从宾馆里灰溜溜地跑出来说:“赶紧走。”原来,这家宾馆的房间只有两个档次,分别为700元钱一天和400元钱一天。妈呀,这也太贵了吧?我们一个人一天的住宿标准只有40元钱啊! 我们找到了一家个体旅社住了下来,住宿费每人30元。我们请老板买来了活的海鲜,帮我们加工好菜肴,又切了一大盘子捡来的青椒。我们吃着海鲜就青椒,喝着自带的白酒,倒也很快乐。 结算时,仍按每人40元钱的标准交费,又把捡来的一大口袋青椒兑给了老板,晚上的饭菜钱就扯平了。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我们又来到了栈桥。昨天晚上,海水是到岸边的,这时候的海水却退下去几十米远,露出的海滩并不见沙子,而是砖头瓦砾。其间有海带、海星、贝类等海洋生物;岸上晨练的人,有跑步、跳舞的,也有舞枪弄棍的;眺望远方,蓝蓝的天空,蓝蓝的海水,海天一色;不远处,有一架飞机在空中盘旋,忽然,箭一般地冲向水面,激起一大团白色的水柱,片刻,又向快艇一样在水面上急速前冲,激起一条长长的白色水带,然后,一抬头又飞上了天空;近处,有几只鱼鹰在空中盘旋,寻觅海面上的食物。 吃完早饭,我们就开始返矿了。汽车从青岛码头开上渡轮后,我们就下车了。在船的甲板上,我们欣赏美丽的天空、美丽的大海和逐渐离我们远去的美丽的青岛。 俗话说,乐极生悲。我们的确快乐之极了,生悲也就随之而来。 当我们背向青岛靠在栏杆上拍照留念时,有几个人挡住了镜头,我们大声请让,他们就让开了。只有一个年轻人,好像听不见喊声,仍然站在镜头前眺望远方,我们的董区长上前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请他让开。 这一推不要紧,这个年轻人说是打他了,就大吵大闹起来。不管我们怎么解释,怎么劝阻,他都不听,一味纠缠。向他赔礼道歉,他还是不依不饶,这分明是有意取闹。我们几个年轻人气不过,要揍他。年龄大的人怕事,把我们给拦住了。带队的成矿长,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从早上就表现出精神不振,这时候,他也不说一句话,好像置身事外。 渡船到了黄岛码头,这个年轻人强行上了我们的汽车,并扬言决不放我们出黄岛。 我们几个年轻人向成矿长建议,把他捆起来,按放在椅子的下面,等汽车开出黄岛后,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把他扔下去。 成矿长默许了,我们就起身动手,要知道,我们几个人也是练过的,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个年轻人看我们要揍他,面露恐惧之色,却嚎叫着吓唬我们。可是,我们那里还怕他,把他扔到荒郊野外,难道他还能找到徐州不成,即使他找到徐州了,又能怎么样我们呢?所以,他越恐吓我们,我们就越要揍他。无奈,年龄大的人还是拦住我们不让动手。 汽车开进了黄岛公安局,站在车门口的年轻人首先下了车,见办公楼内走出来一名干警,他就打招呼了,原来他们认识。 那名干警一见是他,说了一句:“你又想进来了。”就不再理他了,而是向我们走来,跟我们热情招呼之后,我们的联系人与他一起进入大楼,那个年轻人也跟着进了大楼。 大约20分钟的时间,他们3个人就都出来了,干警让我们把年轻人带到公交车站台。 我们的联系人从公安局干警那里得知,这个年轻人是黄岛的一个地痞,已经3“进宫”了。 成矿长说他今天夜里做了不好的梦了,早上起来就感到今天要出事,为了不把事情闹大才克制。否则,决不会让这个地痞嚣张。 本来计划到日照时,我们要停下来逛一下的。经过这个折腾,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了,又因消耗了不少时间,加上成矿长仍然预感今天还要发生不好的事情,汽车开到日照后,就继续前进了。到了赣榆境内,碰到修路,又绕了一个大圈,天黑时,才到了矿内。 就在下午4点多钟,洗煤厂的储煤仓仓内底部卡了一根工字钢,造成仓内滞炭放不下来。一名工人从煤仓的下口钻进仓内,试图用麻绳拴缚工字钢,然后把工字钢拽出来。当他已经把麻绳拴在工字钢上,正要出仓时,滞炭落下来了,将这名工人压死了。 这个不幸的事故,印证了成矿长的预感。使我们每个人都十分难受,就连矿上给我们准备的接风晚宴,我们都没有去吃。? 两节手指 综采工作面机械设备多,部件大,重量自然也大。需要更换的部件,运进运出都不容易。 向工作面进设备部件时,一般不走皮带机道。因为皮带机道内,一边是皮带运输机,一边是开关列车。从皮带机尾到工作面的下出口,有一部18米长的桥式转载机,在桥式转载机的两边有3排走向超前棚子,还有从开关列车通向工作面的各种电缆、胶管,致使路道较窄。虽然有一台14吨回柱绞车,可以帮助牵引,但是,向里运送大部件的难度太大。所以,向工作面进设备部件时,一般都走材料道。 材料道内的轨道一直铺设到超前架棚处,距离工作面的上出口只有20米。材料道内也有一台14吨回柱绞车。当运送部件的车辆到达无轨道的地方时,缷车后,用回柱绞车就能把部件拉到工作面的上出口。然后,把部件放到工作面刮板运输机内,由运输机把部件送到需要更换的地点就行了。 如果更换部件的地点在采煤机的下侧,当部件送到采煤机跟前时,要用千不拉先把部件吊出运输机,把采煤机向上牵引一个机身,然后再把部件吊放到运输机内,向下运到更换地点。 更换下来的旧部件,如果在采煤机的上方,就直接放到运输机内,将运输机倒转,把部件运送到上出口,再用回柱绞车把部件拉到材料道内能装车的地方就行了;更换下来的部件如果在采煤机的下方,直接用刮板运输机运送到工作面的下出口,用千不拉吊放到皮带机道内的超前转载机上,开动转载运输机把部件带到机头,再吊放到皮带机上,开皮带机把部件向外运送到能装车的地点,缷下皮带机就行了。 这天早班,工作面运输机有一块挡煤板被更换下来,这块重600斤的挡煤板,就被从皮带机道运出了。 当皮带机把这块挡煤板运送到能装车的地点后,几名工人一起用力把挡煤板从皮带上掀下来,就在向下掀挡煤板的过程中,有一位叫曹伟刚的年轻人,手指被压在皮带机架子的钢管上,挡煤板向下滑落的瞬间,把他的右手食指两节的皮肉全部刮掉了,只剩下骨头和筋。 曹伟刚被送到东镇井的医院,医生准备直接拿掉两节手指,截掉多余的筋。我听到我们工区护送伤员的人报告后,坚决反对这样做,立即安排人员进行制止,并向矿领导汇报,表明我的态度。 对医生而言,在这种情况下,采取截指处理的办法,是最简单、最省力了;对于伤者而言,他才20岁出点头的年纪,意味着一辈子少两节食指,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很不方便;对于我们工区而言,按规定,食指被截掉两节,就是重工伤,当月就要被罚款6000多元,还要影响季度奖、年终奖,还不能被评为年度先进单位等。 我对矿领导说:“科学发展到今天,难道还不能保住这两节手指吗?” 在我的坚持下,伤员被转到庞村工人村医院。医院有一位技术高超的医生为伤员做了手术。在伤员的胸脯上切开一大块皮肉,把手指骨插进去,缝合、绑好。15天后,再一次切开皮肉,将皮肉包在手指骨上缝合。 我第二次去医院看望伤员曹伟刚时,我们工区安排侍候他的人告诉我,当医生第二次做手术时,掰开他手膀子的人,不小心松开了手,他的手膀子就自动弹了回去。因为绑了15天,手膀子都已经麻木得不听使唤了。 曹伟刚受了两次切开胸脯上皮肉的苦,却保住了两节食指,终身受用。我们工区少了一次重工伤事故,200多名职工都免于受罚了。 这件事后,人们对我的褒贬不一,我并不在乎。这么多年来,每当我想起这件事,心情都很愉悦。因为我的良心告诉我,我这样做,对得起曹伟刚,对得起我们工区的全体职工。? 马来西亚槟城林先生(一) 几个月来,因为工作面过断层、过老洞,我们工区的生产任务只能在完成线附近徘徊。我已经几个月没有休息过了。采煤、掘进等井下一、二线单位的行政主管,即使在星期天,也要到矿上参加早上的调度会。能完成生产任务时,开完早调度会后还可以回家休息,不能完成生产任务时,开完早调度会后,就只有下井的份了。 我平时上完一天班后,回家休息也不安稳,担心我们工区生产的工作面上会出现问题。当工作面出现小问题时,工区值班员不会打电话到家里来,他自己就能安排人员进行处理。我与工区值班员有约在先,凡是工区值班员安排过的工作,无论对错,都算是我安排的。 如果工区值班员打电话到我家里来,说明工作面出现的问题就不小了。有时候,工作面出现了问题,矿井值班领导也把电话打到我家里来。更有气人的事情,有个别不是从事井下生产管理的矿井领导值班时,为了能显示他在值班时,有本领做出了成绩,就擅自给我们工区在井下生产的人员安排工作,改变我安排的生产计划。 综采工作面生产与炮采工作面生产有所不同。炮采工作面采用金属摩擦支柱与金属铰接顶梁扶棚子支护顶板。金属铰接顶梁的长度是1米,工作面每放炮回采一个步距,都必须达到1米。否则,顶梁铰接后,顶梁在煤壁的一端受煤壁的影响,支柱就不能把梁子升到顶板。也就是说,这个棚子就不能扶起来。 综采工作面采用液压支架支护顶板。液压支架是一个整体,靠推移千斤顶向前挪移。综采工作面每回采一个步距是0.6米,当采煤机割完1刀煤后,运输机和液压支架都应该向前挪移0.6米。液压支架不是非要向前挪移0.6米才能支护顶板,而是向前挪移到0至0.6米之间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支护顶板。 综采工作面在生产过程中,越是条件差的地方,液压支架越难向前挪移,往往造成向前挪移一个步距,达不到0.6米。工作面运输机受推移千斤顶长度的约束,也不能向前推进0.6米。如此经过几个步距后,这个地段就形成拖后的湾子。一旦湾子形成后,支架就互相挤压,挪移不动,又影响向前挪移的步距,造成恶性循环,严重制约生产。 当上述情况出现在工作面的上部或下部时,就造成工作面一头进得多,一头进得少。工作面的刮板运输机是一个整体,采煤机是骑在运输机上的,液压支架通过推移千斤顶连接在运输机上。实际上,整个工作面的液压支架、采煤机、运输机都连接成为一个整体。所以,当工作面的一头进得太多时,工作面的液压支架和运输机就整体向另一头窜动。如果窜到材料道的上帮或窜到皮带运输道的下帮,工作面就很难生产了。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在安排工作时,都安排在困难位置多进刀,其目的就是不让这个位置拖后。那些外行的政工、经营等领导们,为了自己的虚荣,擅自安排我们工区在井下的生产人员,改变我的安排计划,避开困难的位置生产,这怎么能行呢?可悲的是,在煤矿,这种怪现象还不少,往往有生产单位的领导抵抗不住,造成工作面陷入停产状态。 有一次夜班,东镇井的某位副书记值班,看到我安排的工作,不能使夜班多出炭,就下令改变我安排的计划。我们工区的跟班区长、当班班长,明知他是瞎指挥,所以,拒不执行。我又一次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当然,我不可能改变计划。 第二天的早调度会上,我就被东镇井的政工一把手狠狠地批评,我被批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谁都来指挥,还要我干什么!” 这无疑又得罪了不少领导。 因为工作面有断层和老洞,不但难以完成生产任务,工伤也经常发生。我天天都陷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的思考中,常常自言自语,走在路上,看不见熟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何处。 还有一次,上井后在更衣室脱光衣服,下楼到浴室洗澡,居然走错了方向,出了更衣室。 我回到家里,一样苦思冥想,自言自语。妻子几次问我:“你嘴里不停地说什么呢?” 我夜里睡觉,心思都在工作面上,一旦睡着了,人就到了工作面。可见,我的精神压力有多大。 工作面终于过完了断层,也过完了老洞子,生产条件出现了好转。我想轻松几天,缓解精神压力。就向井长崔世新请假,理由是回家祭祖。 崔井长只说了一句:“想你母亲了。”就非常干脆地给了我半个月的假。 我回到家乡后,首先到了姑母家,与姑父、姑母一起到先人的坟墓去祭拜。仪式很简单,带一些罐头、糕点放到坟墓前,烧一刀纸钱,叩3个头,把我的家庭情况和工作情况向他们汇报,叙述对他们的思念之苦,再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伤心一会儿就结束了。 只是,我祖父的坟墓与祖宗的坟墓葬在一起,坟地是高田,后来人家做砖头,把坟墓周边的土都取走了,我祖母和我母亲就没有办法葬在这里,也没有葬在一起。所以,祭拜仪式要在3处进行,需要花一天的时间。 我们老家人上坟祭拜时,都是要上贡饭菜的。我因在家乡没有自己的家,没有亲人了,按风俗不能在亲戚、本家、朋友家做饭菜,只好买了罐头、糕点,到坟墓前凑合上贡了。 没有自己的家,没有亲人,我在家乡的时间就不会长。虽然本家、亲戚、朋友都请我做客,但是,到了谁家都只能住一天,有时一天去两家。不是人家不留我,而是谁家都很忙,我在谁家玩,人家还要留人陪我玩。影响人家干农活,我的心里就过意不去。另外,农村的生活条件,我也已经不习惯了。在家乡一个星期后,我就走上了返矿的行程。? 马来西亚槟城林先生(二) 我坐汽车到了江都县城,在公路边上拦开往徐州的过路车,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突然看见一辆开往上海的客车被人拦下来了,我灵机一动,何不去上海逛一趟呢?回矿后就得上班,还有6天的假期岂不是浪费了。于是,我在汽车已经开动的情况下,挥手叫停了汽车,上车去上海了。 下午1点多钟上的车,到了上海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我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无目的地坐在车上,观看车窗外的高楼大厦及街头风景,到了终点站后,只好下车。 原来这里是城隍庙,豫园、小刀会旧址都在此。我进园子转了一圈,园子不大,但很精致。出园后,我去了南京路,逛到天黑,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一盘咸菜炒肉丝,一盘麻辣豆腐,一小瓶白酒。有意思的是,上海人烧的麻辣豆腐,一点都不辣。我吃饱喝足后,找了一家小旅社住下。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外滩。从十六浦码头坐游轮,沿着黄浦江下行,到吴淞口观看三色水交汇的场面。三色水即是蓝色的海水、浑浊的长江水、暗色的黄浦江水。游轮来回需要3个小时,我在轮船上买了2小盘菜,1小瓶白酒,找了靠窗口处的一张小桌子坐下,边吃边喝,边欣赏黄浦江两岸的风景,心情愉快,惬意轻松。 我游玩完黄浦江后,直接去火车站,准备坐火车返回徐州。到火车站后一看,排队买票的人太多,又有人招呼去杭州旅游,我干脆坐旅游大巴去了杭州。 西湖很美,也很大。我从“花柳鱼港”开始玩,沿桃红柳绿的苏堤,到岳飞庙、六和塔,再坐游艇观看“三泉印月”,回到“花柳鱼港”时,西湖一日游就结束了。西湖的景色与杭州的市容确实不太协调,就连火车站都又小又旧。难怪当年西哈努克亲王游过杭州后说:“美丽的西湖,破烂的杭州。” 第二天,我去了距离杭州200公里的“瑶林仙境”。这里是一个新开发的旅游景点,没有任何建筑,只有一座山。一座山被水掏空,成为一个洞,洞中有5个穹顶,钟乳石千奇百态,五颜六色的彩灯点缀其间,雾气缭绕,阴凉透骨,宛如仙境。 我回到杭州时,天色已晚。旅游大巴的停车场在轮船码头,正好有夜行的客轮去苏州,在轮船上又能吃饭,又能睡觉,又省路程,又省住宿费,我乐得现成。 轮船开了一夜,我睡了一夜。天亮时,到了苏州码头。刚上岸,就有人招呼苏州一日游。哦,我明白了,这是旅游业者设计好的线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连,既保证了客源,又方便了游客,蛮好的。 又是一日游,我逛了狮子林、拙政园、虎丘塔、寒山寺。苏州的园林,古香古色,小巧精致,曲径通幽,不愧为中国十大旅游景点之一。那寒山寺虽然不大,却因“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鱼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而闻名于世。 傍晚,旅游车把我们送到了苏州火车站,我买好了到徐州的火车票,没有坐位。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买了两个小菜,一瓶啤酒,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以吃喝的方法,消磨候车的时间。 对面坐着一位60多岁的斯文老者,他刚买来了一个铝合金餐具的盒饭,一边吃饭,一边与我聊天。 候车是比较难熬的,有人聊天再好不过了。他告诉我说,他姓林,是马来西亚华侨。在马来西亚一所小学当国语(汉语)老师,退休了,到国内来旅游。 我也把我的姓名、职业、旅游线路等情况告诉了他。我们两个人聊得很投机。在我的酒快要喝完、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没想到他买了一个盒饭送给我。 我如果不接受,就驳了人家的面子,只好接受下来。但是,总不能只有一面之交,就白吃人家的饭吧?我又买来了两瓶啤酒,给了他一瓶。他接过开好盖的啤酒瓶放在一边不喝,却只顾一边吃饭一边与我聊天。待我把一瓶啤酒喝完后,他又把那瓶开好盖的啤酒给了我。 他随身携带了两个很大的旅行包,都是空的。说是到中国来买一些土特产带回马来西亚。 他还说他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在日本工作,女儿在新加坡读大学。他这次到中国来旅游,已经先到过厦门、广州、上海等南方城市,接下来要去津浦线和陇海线沿途的各大城市。 因为这两条线沿途城市的位置,我都比较熟悉,就划了一个草图,注明了各个城市的位置和名称,连同我的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电话号码都写给了他。 我还邀请他路过徐州时,到我家来玩,并保证热情接待他。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无锡市,比我早一个小时上车。我一直送他到检票口,他过了检票口,又回过头来,向我挥手告别。 半年后,我收到了一封从马来西亚寄来的信,这封信3个月前就寄到庞村煤矿了。由于信封上写的是繁体字,又把综采三区写成综采二区,邮递员就把这封信送到了庞村井的综采二区。后来,我们工区的车间工会主任吴玉元,到综采二区找老乡时,发现了这封信,才给我捎过来。 这封信只写了半张纸,没有实质性的内容,都是一些谢谢、祝福之类的话。落款没有具体的名字,只有林先生3个字。还把苏州火车站说成南京火车站,信封上寄信人的地址姓名是:马来西亚槟城林先生。 春节的时候,我又收到了一封从马来西亚寄来的明信片,内容为祝福语。寄信人的地址姓名仍然是马来西亚槟城林先生。 我应该回信了。然而,我看到寄信人的地址及姓名后,就犯难了。我把马来西亚与中国相比较,马来西亚对比中国,槟城对比徐州,林先生对比汪兴旺。难道从马来西亚寄一封信给中国徐州的汪先生,我就能收得到吗? 答案是:我肯定收不到。所以,我认为寄一封信给马来西亚槟城的林先生,他也应该收不到。既然我给他回信,他不能收得到,那还要回信干什么呢? 如果我回信,在信封上写马来西亚槟城林先生收,林先生都能收得到的话,说明这位林先生就不是一般人了。我曾经听人说过,中国人出境旅游或工作,被台湾国民党特务设局,继而被收买为其服务,成为间谍的故事。面对林先生不详细的地址,不具体的姓名,我不敢回信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总是因为没有给林先生回信而感到内疚。内疚之后,我又安慰自己:只有一面之交,又不是亲戚朋友,不回信也无所谓。如果他是台湾国民党派来的特务,我不联系就对了。如果他是普通善良的华侨,我就遥祝他身体健康,晚年幸福,万事如意吧!。? 你已经让我流过几十次眼泪了(一) 1985年之前,综采工作面的安装切眼,都采取扶棚子支护的方式支护顶板。施工时,先掘进好2.4米宽的巷道,采用工字钢或圆木扶棚子支护好。然后,在巷道的一边再掘进3.6米宽(叫做刷宽),仍然采用工字钢或圆木扶棚子支护。当安装切眼的净宽度不小于6米时,才能满足液压支架的安装要求。 1985年之后,锚杆支护技术已经成熟,并且被推广使用。综采工作面的安装切眼,虽然在掘进时,仍然先掘进一条小断面的巷道,再扩大至6米宽。但是,已经采用锚杆支护的方式支护顶板了。由于切眼内的净宽度是6米,毛宽度就在6.5米至7米之间,顶板的跨度太大了。为了防止顶板大面积下沉,甚至发生冒顶事故,就在切眼内的中线位置,用工字钢或圆木打一排点柱,支撑顶板。 在特殊情况下,如:断层、老洞、伪顶厚度大于2米的地段,即使采用了锚杆支护后,仍然要采用工字钢扶棚子,加强支护。确保不能发生冒顶事故。 当综采工作面的安装切眼,满足安装条件后,一般先把工作面上使用的刮板运输机部件运进来,按照运输机的安装顺序缷下来。待运输机的部件全部缷完后,将切眼内铺设的轨道,从即将回采的一侧挪移到即将成为采空区的一侧,供运送液压支架使用。刮板运输机可以先安装,也可以与液压支架平行安装。一般不选择先安装液压支架,后安装刮板运输机。如果先安装运输机,则机尾及机尾的过渡槽不能安装。因为,液压支架一般从切眼下头开始,向上头逐架安装。也就是说,液压支架要从上头进入切眼内。如果提前安装了刮板运输机的机尾部,液压支架就进不来了。 先安装刮板运输机,后安装液压支架的好处是,每安装一个液压支架,都直接将推移千斤顶的锚固头,与运输机的挡煤板对应连接,确保液压支架的中心距正确。在试生产时,操作液压支架就能顺利。不足之处是延长了整体安装时间;如果平行安装运输机和液压支架,必须错开安装位置和安装时间,以免相互影响。这样做的好处是,缩短了总安装时间。因此,这种方法是经常被采用的。 安装液压支架时,首先在安装地点,用2根7.5米长的11#矿用工字钢与8根液压单体支柱(这时候的液压单体支柱也有了很大的改进,不是人工用手操作摇把升降,而是用注液枪,直接向单体支柱注入从乳化液泵站输送来的压力液,升起柱子;用缷载把放掉单体支柱内的液体,降下柱子。不仅降低了工人的劳动强度,而且还提高了支柱的初撑力),在切眼内中线位置,用工字钢或圆木打点柱的两边,分别扶一个倾斜大架棚,1梁4柱。大架棚扶好后,将大架棚之间支撑顶板的工字钢或圆木摘掉。 在切眼下出口、运输道下帮,有一个绞车窝,面向切眼,里面安装1台拉力为14吨的回柱绞车;在切眼上出口、材料道上帮,也有.一个绞车窝,面向切眼,里面安装一台拉力为20吨的回柱绞车;在切眼内中部位置,靠近运输机,安装一台拉力为14吨的回柱绞车;在切眼上出口、即将成为采空区的一侧,有一个电绞窝,面向材料道,里面安装一部40千瓦或55千瓦的电绞。 回柱绞车与电绞的区别在于,回柱绞车的牵引速度慢,拉力大。电绞的牵引速度快,拉力小。 液压支架的体形及重量都比较大。以从德国进口的WS1.7/2.8型液压支架为例,它的长度为5.5米、最小宽度为1.3米、最小高度为1.7米,重量为12吨。它在地面就被降至最小高度,装在高度20厘米的专用平板车上,用特制的钢夹板将它与平板车固定好。装好液压支架的平板车,从地面运送到井下综采工作面的材料道后,用切眼上出口面向材料道的40千瓦电绞,将它拉到上出口。然后,用材料道上帮绞车窝里的20吨回柱绞车,将它松到切眼内安装地点的缷车位置,待它停稳后,用枕木在它下端的轨道上打支杆,防止下滑。这时候,液压支架的后端是朝前(下出口)的。 把上出口20吨回柱绞车钢丝绳头,拴在平板车上。把下出口14吨回柱绞车钢丝绳头,拴在液压支架的后端。 拆除将液压支架固定在平板车上的夹板。 启动20吨回柱绞车,把钢丝绳拽紧后停下。启动14吨回柱绞车,把液压支架从平板车上拽下来。 液压支架脱离平板车后,20吨回柱绞车把平板车拉走,准备向切眼内松下一个架子车。 把下头14吨回柱绞车的钢丝绳头,从液压支架的后端取下来,挪到前端拴好。把切眼内中部安装的14吨回柱绞车钢丝绳头,拴在液压支架的后端。? 你已经让我流过几十次眼泪了(二) 启动下头14吨回柱绞车,把液压支架的前端向下出口方向牵引;启动切眼内中部的14吨回柱绞车,把液压支架的后端向上出口方向牵引。使液压支架被调转90度,前端朝着工作面即将回采的方向,后端朝着即将成为采空区的方向。 当液压支架被调整到位后,接上液压系统。升起顶梁支撑顶板。把推移千斤顶与刮板运输机挡煤板上的连接装置连接好。至此,1个液压支架就安装完备了。 当整个切眼内的液压支架全部安装完备后,就可以安装刮板运输机的剩余部分和采煤机了。 安装液压支架,是整个综采工作面安装过程中,难度最大,风险最高、时间最长的环节。因为,运输道内的超前转载机、破碎机(这两个设备是连在一起的)、皮带机等设备,可以超前安装,也可以与液压支架平行安装。所以,当液压支架安装结束时,整个综采工作面的安装工作就接近尾声,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工作面就能试生产了。 我们综采三区,因为所生产的工作面地质构造复杂,过老洞子,机械设备老化等因素的影响,又已经有半年生产被动了。工区的生产任务不能完成,几乎每天都有工人受伤,职工没有奖金,甚至连基本工资都要向矿上借钱,才能开得出。 我除了操心生产、安全、工资、奖金外,为了能完成任务,就经常在井下跟班,还要扛着批评和各种风言风语。在较长时间的高压下工作,我的身体难以抵挡了。我怕冷怕热,一会儿冷得发抖,汗毛竖起,一会儿又大汗淋漓,内衣整天都是潮湿的。 我去医院看病,医生也检查不出来是什么病。西医说我是植物神经紊乱,需要休息;中医说我是体虚,给我开了“六味地黄丸”。然而,在生产任务不能完成的情况下,想休息是不可能的。吃了“六味地黄丸”后,也不见成效。我只能忍受,只有坚持。 我们终于熬来了咸鱼翻身的机会。有一个新的综采工作面开始安装了。只要这个工作面安装好后,我们通过试生产,可以出一些炭,弥补主生产工作面的生产计划,我们就能完成或超额完成当月生产任务。 我从各个生产班中抽调出来13个人,组织一支安装液压支架的队伍,由机电区长周设官、班长孙共云带队,负责安装新工作面上的液压支架。 在新工作面上,安装液压支架的工作比较顺利,第一天,就安装好了1个支架。按照惯例,东镇井的领导奖励参加安装的人员2桌饭,每桌饭的标准为100元,外加2瓶白酒。安装人员美美地吃喝一顿。 为了激励安装人员的士气,加快安装进度,东镇井的领导规定:第二天只要能安装3个支架,就奖励2桌饭。从第三天开始,每天只要比前一天多安装1个支架,就奖励2桌饭。到了一天安装8个架子之后,只要一天能安装8个支架,就奖励2桌饭,直至安装完所有的液压支架为止。 这个规定很能激励士气,大家劲头十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第二天就真的安装了3个支架。之后的几天,每天都能比前一天多安装1个支架。参加安装工作的人员,每天上井后,都能到招待食堂吃喝一顿。我也每天都占光。 这天,他们上井比平时早得多,我一问才知道,他们已经安装好了7个支架,够2桌饭的要求了,而且,已经把第8个支架调整到即将到位,为了明天的2桌饭而故意不安装好,留下余地。 在我的追问下,他们告诉我,前几天也是这样做的。我听后非常恼火,要知道,能多提前1天安装结束,就能多提前1天试生产,就能多出几百吨甚至上千吨煤炭,我们工区就能完成或者超额完成当月生产任务。怎么能为了区区2桌饭,就人为地拖延安装进度呢? 况且,矿上给我们下达月度生产计划,是按吨煤单价计算工资的,并且按3个台阶计算。我们工区完成了当月生产计划,矿上给我们的吨煤单价是0.52元;超额完成当月计划的10/100,矿上给我们的吨煤单价是0.64元;超额完成计划的20/100,矿上给我们的吨煤单价是0.76元;我们工区如果完不成当月生产计划,矿上给我们的吨煤单价,只有完成计划单价的80/100,也就是0.42元。我们如果能提前一天试生产,生产出来的煤炭,给我们工区带来的经济价值,岂能与2桌饭可比呢? 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请我去吃饭,我不去。他们认识到了错误,并向我保证第二天能安装好的支架一定安装好,决不留下。我这才去和他们一起吃饭。 第二天开完早调度会,我就下了井。先到正在生产的工作面走了一圈,对相关工作做好安排后,又到了安装的工作面。? 你已经让我流过几十次眼泪了(三) 我看到我们工区安装液压支架的人员,工作积极性很高,安装比较顺利,才11点多钟,就已经安装好了4个支架,第5个支架已经运送到位,正在做缷车的准备工作。 今天安装8个支架,看来不成问题,我心里高兴。但是,支架已经安装到四角门,这个地方因为有断层,为了减少工作面回采时的困难,沿断层的走向掘进了一条巷道,提前将下压到煤层内的岩石处理掉,所以有了四角门。四角门处的顶板,使用锚杆支护后,又用工字钢扶大棚子加强支护。由于断层的影响,锚杆支护的作用达不到要求,这个地方的顶板,实际上是靠工字钢棚子支撑。尽管在工字钢梁子的中间打了点柱,工字钢梁子还是被压弯了,虽然不严重,却说明顶板已经离开上覆岩层。我重点强调,要求他们重视这个地方,扶倾斜大棚子要增加支柱,加强支撑力度,千万不能麻痹大意。他们都答应了,并让我放心。 下午3点钟,我去调度室参加生产会。3点半钟,调度员急切地来到会议室,慌张地对我说:“汪区长,出事了。” 我赶紧跑到调度室,调度室内气氛十分紧张,每部电话机都有领导或调度员使用,有向矿务局、庞村矿领导汇报的,有调动医生、救护队的,有询问井下现场情况的。那阵势不亚于淮海战役指挥部。 有一位调度员看见我来了,立即把他手中的电话给了我,电话的那一头是班长孙共云,他告诉我说:“四角门处冒顶了,于学林被7.5米长的工字钢梁子,横扫过来,击中了颈部后,挤压在煤壁。” 我问孙班长:“还有救吗?” 他声音低沉、哽咽地说:“已经死了。” 我听到这个不幸的确切消息后,如同青天霹雳,顿感一阵旋晕,两腿发软,全身颤抖。 这时候,我应该立即下井的。人都已经确定死了,我下井还有用吗?答:我下井是有用的。我下井虽然救不了于学林,却可以赢得人心。 但是,我的肢体并不听使唤,一阵发冷,一阵冒汗,软弱无力。头脑晕晕沉沉,不知东南西北。我下不了井。 我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值班员刘学明给我买来了两盒“红杉树”牌香烟。尽管我不会吸烟,我还是一支接着一支不停地吸着。我一大口接着一大口地吸,一长串接着一长串地吐,手指头烫伤了,也不知道疼。 庞村井综采二区的区长朱友生、采煤一区的区长何宝才、皮带一区的区长朱光辉等人来看我,安慰我。 可是,我的心情却得不到半点缓解。他们走了之后,我还是一个劲地吸烟。舌头已经没有知觉,满脑子翻江倒海:我怎么对得起于学林的亲人?我怎么对得起工区的全体职工?我怎么向上级领导交待?好不容易有完成这个月生产任务的希望,又破灭了······ 事故发生后,庞村矿的安全处长张召荣,带领安全部门的相关人员,去事故现场调查情况,连夜询问在现场施工的每个人员。一夜之间,就把事故的原因调查清楚了。 他们在事故现场,扒开了冒顶的矸石堆,只发现3根液压单体支柱。也就是说,施工措施要求用2根7.5米长的工字钢与8根液压单体支柱,扶2个倾斜大棚子,托住四角门处原有的工字钢棚的梁子,支撑顶板。现场施工时,少打了5根单体支柱。 技术措施规定,当2个倾斜大棚子需要向前挪移时,必须交替迈步挪移,确保始终都有一个倾斜大棚子起到支撑顶板的作用。挪移大棚子时,不得调整液压支架。只有当2个倾斜大棚子,全部按照1梁4柱的要求扶好后,才能摘掉原来的点柱。 当安装好第一个液压支架后,为了方便扶大棚子,就将7.5米长工字钢梁子的一端,留在支架的顶梁上,将另一端用锚链捆在原有工字钢棚的梁子上。这样,扶棚子时,工字钢就不要用人扛着。 从安装第一个液压支架开始,当支架调整到位后,就在支架的顶梁上放2块轨枕,使支架的顶梁升起来支撑顶板,不能压住倾斜大棚的工字钢梁子。这样,向前挪移倾斜大棚时,工字钢梁子就好往外抽了。当然,也是用回柱绞车往外抽。因为,切眼内的高度大于2.4米,7.5米长的工字钢又太重,人工挪移工字钢很费力。 扶好2个倾斜大棚,摘掉切眼内原有用工字钢打的点柱,就开始调液压支架了。 在将液压支架调转90度的过程中,2个倾斜大棚的8个柱子,全部碍事。 技术措施规定,在摘掉即将碍事的柱子之前,必须先补打支柱,然后才能摘掉碍事的柱子。保证2个倾斜大硼,不少于8个柱子。 可是,发生冒顶事故的现场,只有3个柱子。要知道,1个液压单体支柱的工作阻力,是28吨,少打了5个柱子,就减少了140吨的支撑力量,不发生冒顶事故才怪呢!? 你已经让我流过几十次眼泪了(四) 在安装支架的人员中,除了班长孙共云,就数于学林的技术最好。他是被安排直接指挥调支架的人,向回柱绞车司机发出开车或停车信号的口哨就在他的身上。他如果不发出信号,回柱绞车司机是不会启动绞车的。 因为他是现场指挥,在他发信号之前,必须让现场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撤离到安全地点,并且能看得见被调支架的情况,然后,才能发出开车信号。 换句话说,他如果不认为2个倾斜大棚,只有3个柱子就能行的话,他就不会发出开车信号。只有在补打柱子,他自己感到安全后,才会发出开车的信号。 他如果认为不安全,即使班长孙共云叫他发信号,他也不敢发呀。就算他明知有危险,又抗不住班长孙共云的压力,那他也一定会躲到安全的地方,确保自身不被伤害时,再发出开车的信号。 跟班的机电区长周设官,是管理机电工作的,对顶板控制技术肯定不如他,以他的个性,机电区长周设官说的话,他也不会听吧。如此看来,于学林当然是这次事故的第一责任者。 我也知道,于学林不在了,追查事故时,不会有人帮他说话。但是,我的上述分析,难道不对吗? 后来有人告诉我,当于学林站在刮板运输机的机槽上相对安全的地方,发出拉支架的信号后,在绞车牵引液压支架转动的过程中,又撞倒了倾斜大棚的1个柱子,刹那间,顶板下沉,压垮了倾斜大棚,7.5米长的工字钢一端横扫过来,于学林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 在调度楼三楼会议室里,平时开会,桌椅都是朝向主席台排放的。今天上午,把桌椅放到一边去了,只在会议室中间,把2排桌子并放在一起,侧面对着主席台。参加会议的人员,围住桌子的周边坐。 徐州市检察院的一位领导,坐在桌子长边的中部,背朝东面朝西,把手枪连同枪套一起放在桌子上。他的对面坐着庞村煤矿的安全处长张召荣,我坐在桌子的北边。这是事故追查会,与会者是追查事故的各级领导和与事故相关的被追查人员。 会议室里,气氛十分紧张,人人表情严肃,鸦雀无声。会议开始前,就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会议开始后,检察院的领导怒气冲冲地询问在事故现场施工的每一个人员,对他们逐一训斥。当他问到跟班区长周设官时,周设官想解释点什么,他还没有说完一句话,检察院的领导拿起手枪往桌子上一拍,接着就狠狠地训了起来。那举动让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我在想,我也免不了挨训。挨训时,千万不要解释,越解释就越挨训得厉害。何况,人家都已经失去了生命,我作为单位的行政一把手,是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者,挨训是应该的。挨训了,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一点,所以,还需要解释吗? 轮到我了,检察院的领导虽然仍很严肃,但是,态度缓和了一些。他说我的责任是给工人布置的任务太重。 我布置的任务太重吗?发生事故时,才3点半钟,第8个支架还差半米就调到位了,安装好这一架,根本不需要延长工作时间。即使延长一会儿,又怎么样呢?生产班的职工,哪个人能不延长工作时间啊?然而,我没有解释。所以,我挨训得比较轻。 ······ 徐州火葬场的殡仪馆里,于学林静静地躺着。我们在哀乐声中向他三鞠躬,围着他绕行一周后出了大门。 大门口外面的一边,站着一排人,他们是于学林老家来的亲人。他们在这里与送别于学林的人一一道别。 于学林的妻子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一旁站着一个孩子。我见到她时,伸出双手拉住了她未抱孩子的那只手,难过地对她说:“对不起了。” 谁知她却对我说:“给领导添麻烦了。”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悲伤的面容,我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我含着眼泪与于学林的亲人们一一握手道别后,急忙上了汽车,不忍心再看这悲惨的一幕。 在我的办公室门前,于学林的妻子及亲人们与我们告别。她又一次说:“对不起领导,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抱过她手中的孩子,在额头上亲了亲,又在她身旁的小孩头上摸了摸,互道保重后,她们走了,回家了。她们再也不会到苏北煤矿来了。 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我情不自禁地叹息:“哎,孤儿寡母,今后的日了怎么过啊?”我不禁心又发酸,眼泪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学林老兄,我一直都想与聊聊,本来准备等我到了那边后再找你聊的,可是,这么多年来,每当我想起你的事故,想起你那理智、贤惠、善良、通情达理的妻子,想起你那及早失去父爱的两个孩子,我就很自责,很伤心,很觉得对不起她们,我就情不自禁地心酸而流下眼泪。因为我是工区的行政一把手,是工区安全生产的第一责任者,你的遇难,我有不可推缷的责任。 学林老兄,你已经让我流过几十次眼泪了,我现在等不得到了那边再找你聊,我就在这边跟你聊吧。你仔细听着,不要回答我,假如我说得不对的话,你就在夜里托梦告诉我。 我说,学林老兄,你在现场指挥调支架时,如果不图省事,怕麻烦,按照施工安全技术措施规定的要求,给2个倾斜大棚,打好8个液压单体支柱,就不会发生这个冒顶事故吧?哪怕是只多打2根支柱,当支架在转向的过程中,撞倒1根支柱后,棚子也有可能不倒吧?假如你心中时刻装着父母、妻子、儿女,知道你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倒下,将给他们带来无穷的痛苦和困难,你就不会偷懒了,对吧? 我说,学林老兄,对父母而言,你不能养老送终,是个不孝的儿子;对妻子而言,你不能关照生活、陪伴终身,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对子女而言,你没有尽到培养的责任,让他们及早失去了父爱,你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说得对吧?至于对庞村煤矿、综采三区造成的经济损失,对我本人造成的工作影响,对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就不必细说了。 学林老兄,你已去矣,我这样说你,似乎太苛刻。但是,在煤矿发生的人身伤亡事故中,有许多事故都是施工人员,图省事怕麻烦造成的,我之所以这样说你,是为了告诫后人。 学林老兄,今天,我跟你就先聊到这里。等我到了那边,再找你细聊。有一点,我现在就肯定地告诉你:我到了那边,只愿意跟你交朋友,不愿意跟你一起工作了。? 两种处境两种感受 我被解除职务之后,有两种感受。一种感受是:我再也不要为完不成生产任务而担心了,再也不要为职工的人身安全和经济收入而操心了,再也不要在恶劣的生产环境中跟班、加班了。无官一身轻的感觉好爽;另一种感受是:丢掉了官职,好没有面子,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当我清理并销毁办公室里今后将不再用的资料,准备离开区长办公室时,我想起了搬进区长办公室时飘飘欲仙的感觉,内心是酸楚的;当矿上安排的人来我家拆除电话机时,我想起给我安装电话机时的荣耀感,内心是凄凉的。 真的是:升职欢喜降职悲,白把区长当一回。不如不升也不降,既无欢喜也无悲。 我被解除职务后有两种处境。 一种处境是:工作环境十分宽松。职工学校分为安全培训、文化教育、团员培训、党员培训四个部分,教员只有十几个人。平时没有培训任务,大家上班时都在聊天。我在这里上班,感觉是进了休养院,这里称得上庞村煤矿的世外桃源。 在职工学校工作的人员虽然不多,却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动许多心事。我认为很不值得,就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所以,我跟大家的关系都很好。 我每天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到矿内开水房打一桶开水,提回来把我们办公室4个人的热水瓶灌满。之前,他们每个人都只给自己打一瓶开水,既不喝别人的开水,也不给别人喝自己打的开水。我灌好开水后,就把办公室的地打扫一遍。这两样活儿,都是我自己主动干的,用不到1个小时就能搞定。接下来,大家就聚在一起聊天。 庞村矿到了清理井下水仓的时候,矿上给各个机关科室都安排了下井劳动的任务。要求职工学校每天派4个人下井劳动,我主动要求参加。因为,没有下过井的人、年龄大的人、女教员都怕下井。 我和张高鹏、刘森林、梁老师4个人,下井后,与其他机关科室的人员一起清理水仓,任务是装25车淤泥。 因为,从水仓的底部到平巷之间,有一段斜巷,当电绞车将载重为1吨的矿车,从水仓的底部向上拉,装满淤泥的矿车,经过斜巷时,淤泥就从矿车上口的下边溢出来。所以,装车时,1个矿车只要装大半车就行了。25车的任务,实际上只有15车的工作量。我们只要1个多小时就能干完。水仓就在井下口,我们干完活儿,10分钟就能到井上。 职校为了激励人下井劳动,下井劳动的人员,下一个井,第二天就休息。下井干个把小时的活儿,就能休息1天,何乐而不为呢?清理水仓期间,我一共下了4个井。 校长杨铁真是一位博学多才的人。他原来是职工子弟中学的校长,兼物理老师。他的课讲得很好,曾经让学生们取得过骄人的成绩。后来,为了把庞村煤矿子弟学校,办成有点名气的学校,做事就刚正不阿,没有照顾某位矿级领导的孩子,就被调到职工学校当校长了。 我与杨校长很谈得来,两个人臭味相投,关系非常融洽。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很短,我却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松树的叶子是尖的,柏树的叶子是扁的,“红双喜”月季花的花朵非常香。我还跟他学会了下围棋、打桥牌。 暑假的时候,矿上给了职工学校1个去黄山旅游的名额,他就给我去了。 另一种处境是:家庭情况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我的妻子没有以前那么温和体贴了,她下班回家后,少了许多笑容,有时对我不理不睬。有一次下班回家后居然哭了。原来,学校有一位老教师,平时年轻人跟她开玩笑,称呼她“老妈妈”(是对年龄大的女性不尊重的称呼),她也不生气。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称呼她“老妈妈”。这天在学校里,我妻子碰见她后,像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喊了她一声“老妈妈”,没想到,她居然板起脸,非常生气地对我妻子说:“你还喊我‘老妈妈’,你丈夫都不当区长了!”这一下对我妻子的刺激太大了。 我能想象得出,我被解职后,妻子在学校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不但见到人感觉没有面子,而且少不了被人冷嘲热讽。 我的岳父岳母,对我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们通过我的妻子,向我提出了称呼他们爸爸妈妈的要求。 老实说,在对岳父岳母的称呼上,我确实做得不好,其原因是我叫不出口。我是这样想的:我既不是他们生的,也不是他们养的,怎么好叫他们爸爸妈妈呢?中国古代人,称呼岳父岳母为丈人丈母娘,或称呼岳父岳母。可是,现在人都不这样称呼了,我如果这样称呼他们,又感觉不合时宜;我如果称呼他们叔叔婶婶,又觉得不够亲切。总之,我很为难,就是叫不出口。所以,干脆就不称呼了。 我有时跟他们见了面要打招呼,或在吃饭时给他们敬酒,感觉没有称呼不妥当,也鼓起勇气想叫他们爸爸妈妈,可是,我还未叫出口,就又咽了回去。 从一开始,我就因为叫不出口爸爸妈妈而没有称呼过他们。但是,我从心里就没有过不尊敬他们,我的行动上也没有不孝顺他们。除了称呼之外,其它礼节,我都力求比别人做得好。比如:吃饭时,我主动给他们敬酒,还经常给他们端杯;当别人家要求出嫁的女儿,每个月给8元钱的生活费,女儿女婿不但不给,还把他告到矿党委书记那里,使他被矿党委书记批评时,我们每个月已经给他们家20元钱了;当我的女儿出生后,岳母帮我带孩子。他们的邻居给人家带孩子,每个月只有12元钱。我们每个月就给他们家40元钱了,我妻子每个月的工资才36元钱;我在矿上发的东西,主动送到他们家里;他们与外界发生的矛盾,我出面解决。我曾经为他们家的事,打伤了农村人,为此,我专门到徐州市里买了2把压簧刀,装在身上,把几岁的女儿抱坐在自行车的大杠上,骑自行车到村庄去单刀赴会。 我自己认为,我比一般称呼岳父岳母为爸爸妈妈的人做得好。但是,我对岳父岳母没有称呼,总不是一件好事。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提出来呢?他们为什么不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称呼,只让我叫他们爸爸妈妈呢?比如,他们一开始就说,我不叫他们爸爸妈妈不行,而我又叫不出口,我们完全可以不成这门亲呀!既然一开始默认了,又何必在我蹩脚的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呢?难道这个时候我就能改口了吗?好在我这一次蹩脚的时间不长,事情才没有继续恶化。 当我在职工学校拿到一张去黄山旅游的票时,我又请在矿工会工作的朋友帮忙,给职工子弟小学也安排了一个去黄山旅游的名额。于是,我与妻子一起去黄山旅游了。? 去黄山旅游(一) 我们去黄山旅游,住在太平湖山庄旅社。 和我们一起去旅游的,还有苏北矿务局下属各单位的40个人。其中有2位是徐州煤校的邱老师、倪老师,我在煤校学习期间,他们都曾经给我们讲过课。 太平湖山庄旅社依山傍水,一条碴子公路穿过山脚与旅社之间。旅社住宿的房子,沿水边而建。 老板告诉我们,轻易不要走出旅社,更不要进山。山上是原始森林,有狼、蛇等各种野生动物,很危险。前不久,还有一只狼跑到旅社的院子里,好多人拿棍棒驱赶,才吓跑了狼。 太平湖里的水,非常清澈,几米深的水底游来游去的小鱼儿,都能看得很清楚。旅社的附近有一个游泳场,警戒线内的水深不超过2米,警戒线外的水深有70米。太平湖本来不是湖,是山与山之间的低洼地带,人工在下游筑起了一道170米高的大坝,大坝内积满了水就成了湖。当太平湖上游源源不断流过来的水,溢出大坝后,就成为又高又宽的瀑布。 在旅社休息期间,有夹江煤矿保卫科工作的2个人,带着匕首进山挖灵芝。他们从小路进山十几米后,就退出来了,原因是他们看见了一条好几米长的蛇壳,不敢往里去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寻找灵芝,膀子被荆棘划破了皮,还流了血。好在收获不错,他们一共挖到了30多个灵芝。 后来有人在旅社的院子里,也挖到了1个灵芝。 煤校来的邱老师、倪老师,经常拿鱼杆钓鱼,由于水太清,人能看到鱼,鱼也能看到人。所以,两位老师,一条鱼也没有钓到。 我每天早上起床后,都先到公路上打拳,加上不修边幅,又吓唬过旗高山煤矿想赚我便宜的人,显得很武断的样子。有一次,倪老师走到我跟前,伸起大拇指微笑着对我说:“小汪,你是一员虎将。” 我们还与新江煤矿的几个人一起,到游泳场游泳。我虽然水性很好,由于水面大,水很深,我也没有敢游到警戒线外。 我们每到一个景区游玩1天,回来后,就在旅社里休息1天。一共游玩了5个景区。 山里的西瓜又大又甜又便宜,6分钱就能买到1斤。我们每次游玩后,在回来的路上都要买2个大西瓜,在旅社里只吃西瓜,不需要喝水。 我们在去参观新四军军部旧址的途中,路过一个县城,没有想到县城会那么小,只有一条穿过城区的公路,公路两边的建筑,基本上都是平房。整个县城还没有我们庞村煤矿的工人村大。 新四军军部的房子很大,还有一个大院子。当年是征用财主的房子。叶挺将军的住所虽然不大,但也是青砖青瓦的房子。叶挺将军睡觉的床是带架子的,挂的是夏布蚊帐。不用说,这房子也是征用财主的。 “晥南事变”纪念塔处,有几个高低不等的大圆柱,代表了新四军当年在“晥南事变”中牺牲的人数。当年,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中国大地时,国民党不集中全力打击侵略者,反而打击共产党的抗日队伍新四军,使亲者痛仇者快。怎么能不让国人愤慨?怎么能得到人民的支持。 ······? 去黄山旅游(二) 长鱼洞长2公里,洞内多钟乳石,千姿百态,在彩色灯光的照射下,美不胜收。 ······ 九华山是中国五大佛教圣地之一,与浙江普陀山、四川峨眉山、山西五台山、河南嵩山齐名。 山上的地藏王庙里,供奉的是地藏王真身。据说,他本来出家山西五台山,化缘来到此地,筹建寺庙。寺庙在鼎盛时期有500多僧人。地藏王晚年不食人间烟火,只以野果、灵芝充饥,面壁而亡。三年后才被人发现。据他身边的日记记载,享年126岁。他的尸体干枯,没有腐烂。被后人塑金,供奉在地藏王庙内。庙内四周墙壁挂满了小红旗,都是还愿的人送的,说是地藏王有求必应。 有一座庙内,僧人在桌子上放着一个签筒,说是非常灵验。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又因为我是共产党员,怕别人看见影响不好,所以,我在任何场合都不抽签不求佛。 我不抽签,是因为我不相信迷信。我不求佛,是因为我心中有佛。我想,佛是公正的,讲因果报应。人若做了好事,必将得到好报。人若做了坏事,佛也不能原谅。如果人做了坏事后,给佛烧香上贡,佛原谅做了坏事的人,佛岂不是受贿了,与贪官有什么区别?中国共产党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中国共产党的最终奋斗目标是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我只要拥护中国共产党,也就是心中有佛了。在我看来,中国共产党就是目前最好的佛,最现实的佛。 我虽然没有抽签,抽签的人还是不少。抽签的人,一般都看不懂签上写的内容,全凭僧人解释。庞村煤矿的职工,有跟我们一起去的一家3个人,抽了个上上签,大吉大利,欢喜的不得了。谁知下山后,男人的肚子就疼得不行,估计是得了烂尾炎病。山里没有医院,只好连夜回家了。说是到黄山旅游的,结果连黄山都没有能去。 ······ 黄山具有庐山的美和华山的险。我们是上午徒步登山的,中午到了天都峰。据说黄山有72个山峰,其中,有36个是大峰,有36个是小峰。天都峰和莲花峰最为出名,莲花峰正在施工,游客只能登天都峰。 上天都峰的山道很窄,单行线路。向上攀登的人很多,容不得有人半途休息。峰顶的铁链子上挂满了锁,说是能够锁得住爱情。鲫鱼背最为惊险,行人不敢往两边看,下面是万丈深渊。 我们下了天都峰,就登光明顶了。一路上,不断出现奇峰异石、青松翠柏。有一块很大的方形石头,独立在一座山峰的顶尖上,取名飞来石。据说电视剧“红楼梦”里,女娲铺天时掉下来的石头,那个镜头就取于此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的了不起,这块巨石,放在这样的位置上,即使在现代化的今天,人工也很难做得到。 悬崖峭壁中挤出来的松树,千姿百态,云雾笼罩,时隐时现,让人感到如临仙境一般。听说到了春末夏初,松树的叶子落下来,也是黄色的。曾经有人出了一副对子的上联:“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过了多少年后,才有人对出了下联:“黄山落叶松叶落山黄。” 我们到了光明顶,天已经黑下来,因为太累,只用泉水简单地洗了洗,就休息了。 在光明顶过夜的人太多,尽管太平湖山庄旅社的人,提前为我们预定了床位,还是要2个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觉。这算是好的,我和旗高山煤矿来的3个人,住在一小间办公室里,地下放了一个1.2米宽的厚垫子,我们4个人就挤在这个垫子上睡了一夜。 好在山上夜间冷,除了挤,并没有其它不好的感觉。4点多钟,大家就都起床了,摸黑走到观日出的地点,抢占有利地形,人多拥挤,自不必说。当一轮耀眼的红日,跳跃着升起的时候,大家一片欢呼。带摄像机的人,纷纷抢镜头,记下这美好的瞬间。 ······ 坐游艇游太平湖,另有一番风味。在船上看风景,水、山、天连成一体,让人心旷神怡。随着游船前行,好景不断。来自张庄煤矿的一位年轻人,看得激动时,情不自禁地猛然挥手,不小心把游船上窗子的玻璃打碎了。还好,船主没有要赔。否则,就杀风景了。 ······ 我们两口子在黄山旅游,心情轻松,十分愉快。缓解了我被解职后的家庭阴影。? 又操旧业 我从黄山回来后,上班的第一天,把带回来的小礼品纸折扇分送给职校的教员们,又把去黄山旅游的见闻,给大家侃了一通。到了下班时,杨校长对我说:“光顾了听你侃,把正事给忘记了。上个星期,你父亲打电话来,叫你去找他。” 第二天上午,我去矿务局我父亲的办公室找到了父亲。我的父亲已经不在秘书科工作了,升任为安全局办公室主任,副处级干部。 父亲告诉我,黄局长叫我到张庄煤矿去参加组建综采工区的工作,并担任区长。 这个消息来得有点突然,我接受不了。我刚从区长的位置上下来,还不到2个月,好日子才刚开头。我舍不得放弃这个轻松、自由、毫无风险、没有责任、混日子的工作。“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日出三杆僧不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我想到井下的恶劣环境、安全风险、区长所担负的责任、以及我曾经虚弱的身体,头皮都发麻。 况且,我听说过张庄煤矿是高瓦斯矿井,井下的地质条件也很差。 组建综采工区,意味着缺少技术骨干,这项工作肯定很难干。 我又是个十分念家的人,张庄煤矿距离庞村煤矿工人村20里路,光是每天回家就不容易了。 所以,我不想去干。我把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觉得有道理,叫我去告诉黄局长。 我父亲的办公室在一楼,黄局长的办公室在二楼。那天,黄局长没有下矿,去见黄局长是很方便的。但是,我怕见了黄局长后,不好意思说,就请父亲把我的想法转告黄局长,我就回庞村矿职工学校了。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我父亲打来电话,说黄局长让我明天上午10点,到他的办公室去,还是为了那件事。 这天夜里我没有睡好觉,反复思考去不去张庄煤矿工作的问题。一方面,我现在的工作非常轻松,是每一个在井下工作的人求之不得的。我被解职后的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逐渐消失,见不得人的感觉也慢慢淡忘,就这样平平淡淡一生,该多好啊! 虽然,我知道像我这样有一点小本领的人,放在职校,只是矿上的权宜之计,时间不会很长的,早晚还会被撵下井。可是,我才来2个月呀,哪怕让我享受1年呢,能让我享受半年也好啊!这个时间也太短了吧? 即使我回到井下生产单位工作,留在庞村煤矿也比去张庄煤矿好。 另一方面,黄局长调我去张庄煤矿工作,是帮助我。不然的话,他从哪个有综采工区的煤矿都能抽调人去,好多人想这个职位还捞不到呢!我如果不去张庄煤矿工作,岂不是辜负了黄局长的一番好意。 我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明天见到黄局长后,尽量推辞。如果黄局长同意我不去张庄煤矿工作,又不生我的气,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黄局长看我不愿意去张庄煤矿工作,生气了,那我就只好去张庄煤矿工作了。 我第二天见到黄局长后,一开始黄局长就显得不太高兴。这是因为我父亲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的缘故。 黄局长告诉我:矿务局南岗仓库存放了一套从波兰进口的综采设备,已经6年了。由于该套综采设备,是为回采大倾角煤层专门设计的,比较笨重。各个生产矿井,都以没有大倾角煤层的工作面为借口,拒绝使用。 上千万元的资产,就这样闲置,浪费很大。张庄煤矿的煤层倾角比较大,矿务局决定强迫张庄煤矿上这套设备。 张庄煤矿以没有干过综采、没有管理干部、没有技术工人为由,也拒绝上综采。 黄局长给他们说,没有管理干部,给你们抽调管理干部,没有技术工人,给你们抽调工人、培训工人,综采必须上马。 恰逢我闲在职工学校,黄局长就想到我了。黄局长向我说明情况后,并表示这也是在帮助我。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好硬着头皮到张庄矿去工作。正可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如果能打死老虎,当然是武松。我如果不能打死老虎,充其量不过就是被老虎吃掉,变成一堆虎粪而已。 我刚到张庄矿时,由于没有生产任务,工作是轻松的。 综采工区由从新江煤矿抽调来的1个生产班的工人、班长杨开顺、带队区长甄厂水为班底。另有3名徐州煤校毕业的职工中专生,他们是刘大海、高国宏、王路军。还有一名山西大同煤校机电专业毕业生,名字叫印光荣。连我在内,一共只有46个人。 这46个人中,只有我一个人干过综采工作。其他人连见都没有见过。整个张庄煤矿4000多人,只有生产矿长吴伟杰、技术科长吉有褔和我3个人,以前干过综采工作。 我们开始的工作,就是与机电科新成立的综采设备车间人员一起,从矿务局南岗仓库,把全套综采设备用汽车拉到张庄煤矿机电科大院,缷车后堆放好。然后,综采设备车间的人负责将部件组装、试车。我们的人员配合他们工作。 在这个过程中,矿务局派机电处的工程师,到张庄煤矿来给我们讲理论课,并从事设备组装的技术指导工作。这期间,重要工作都是机电科综采设备车间的人员干,我们的人员只是当下手,干杂活儿。因此,我也没有多少责任和压力。? 轻松的一年(一) 我于1991年的下半年调到了张庄煤矿,大约一年的时间没有下井。我带领我们新组建的综采工区人员,配合机电科综采设备车间的人员,干综采设备的组装与调试工作,与他们一起参加理论培训。我们的人员,还对调试的设备进行模拟操作练习。由于在地面工作,既不要下井,又没有生产任务,而且,主要责任是机电科的,所以,这一年的时间,是我参加工作以来最轻松的一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有以下几件事情值得回忆: 有一件事情是,张庄煤矿为了节约用电,禁止职工用电炉做饭、取暖。有不少职工偷偷地使用电炉,工人村还有人家使用电炉时,不经过电表,就是偷用电行为。为了杜绝这一现象,机电科三电办公室组织人员突击检查。 一旦查到烧电炉的人,除了没收电炉外,还要罚款30元。罚来的钱上交矿财务,并按照矿上的相关规定,提留30/100作为对工作人员的奖励。 这样的检查工作,每个月都有2次,而且不定期。三电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只有1位主任,还是女性。突击检查时,人手不够用,需要从其他单位借人帮忙。 我的办公室跟三电办公室靠在一起,主任就向我借人了。每次检查后,她都能分给我和我派去参加检查的人一份奖金。我得到的这个小外块,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 有一件事情是,四月的上旬,徐州地区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与我们工区的技术员印光荣、中专毕业生刘大海、老班长杨开顺4个人,去东北七台河矿务局富强煤矿,参观大倾角综采工作面的生产情况,向他们学习技术及管理经验。 我对这次出差有以下几点感觉:第一,交通不方便。我们买的是从徐州到哈尔滨的火车票,到了山东济南后,却要转车。而且换票很不容易,要排很长的队;第二,东北仍是寒冷的天气。我们凌晨到达佳木斯火车站,下车后发现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地面的积雪有20厘米厚;第三,七台河矿务局与苏北矿务局接待外来人员的方法,有些不一样。他们的矿上不设招待所,由矿务局统一接待。 局招待所是一栋12层的大楼。我们到富强煤矿去参观学习,都是矿务局招待所派车接送的。 富强煤矿的综采工作面,倾角28度,面长120米,采高2米,顶板、底板岩石都坚硬、稳定。使用的是国产支撑掩护式液压支架,每个支架的重量是5吨多。采煤机、工作面刮板运输机也都是国产的。 工作面的中部有6米全岩。他们在运输机道的下帮,每隔30米掘进一条20米长的下山盲巷。将工作面中部全岩处,放炮炸下来的矸石,运送到盲巷的上口,人工从运输道内的刮板运输机上掀到下山巷道内,从而保证煤炭的质量。 他们采用“2916”工作制,即:每天有2个生产班,各工作9个小时;1个检修班,工作6个小时。 检修班的工作除了对设备的检修和维护外,还要在工作面中部的全岩段,放炮做2.4米进尺的超前档,用以保证2个生产班,能完成回采4刀煤炭的日生产计划。因为,小功率采煤机是截割不动坚硬岩石的。 中午,富强煤矿的郑矿长,请我们到矿招待食堂吃饭,矿调度主任、技术科长、综采工区的区长陪同。富强煤矿的人喝酒很有特点,当全桌人的酒杯都斟满酒后,他们没有说一句客套话,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一口喝完,然后举起空酒杯,把杯口对着我们,说“过桥”了,硬要我们也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 当我们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后,他们就叫我们“过店”了。他们自己先夹菜吃,再示意我们也吃菜。 东北人不仅热情,而且豪爽。只要大家的酒杯都斟满了酒,就立即“过桥”,只要“过桥”,就要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否则,就不能“过店”。幸好我那时年轻,喝酒也有两下子,不然的话,准能喝醉。 我们回来时,从七台河市坐汽车到哈尔滨。由于天气寒冷,汽车发动机的排烟管,经过车厢内部,相当于暖气包的作用。我坐在车上,把腿靠在排烟管上,感觉暖和,挺舒适的。10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哈尔滨。下车后,发现我的裤腿烫焦了一大块,一条新裤子就这样报销了。? 轻松的一年(二) 我们没有按去的路线返徐,从哈尔滨乘坐火车到大连,再乘坐轮船过海到烟台,然后乘坐火车回到徐州。 轮船在海上航行了8个小时,当轮船航行到四周都看不见陆地时,天连海,海连天,海天一色。我想,如果轮船在太平洋中间航行,人们所看到的景色,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吧? ······ 有一次,俄罗斯的一个艺术团到张庄煤矿演出。异国风情的文艺节目,想看的人自然很多。可是,演出只有一场。僧多粥少,一票难求。 我们工区只分到了十几张票,同事们给了我2张票。 我中午回家,把妻子和女儿接过来看演出。我们进大会堂时,门口挤满了想看演出而没有票的人,我们挤不进去。是我的同事十几个人一起,帮助我们挤进大会堂的,我的女儿是从人群的头顶上接过去的。 那天,我从庞村工人村到张庄煤矿,骑自行车走了2个来回,行程达80里路,累是当然的。但是,能让我的妻子和女儿看外国艺术团的演出,感觉特别好。截至今日,我们一家三口人在一起观看外国艺术团演出,才只有这一次呢! ······ 有一次,我们工区的几个人跟机电矿长到张楼煤矿考察。 我们吃过中午饭,应该返回张庄矿了。汽车刚开出张楼煤矿的大门,机电矿长让司机向附近的农村开去,说这里有一个神汉,不仅能看得出人是否有病,或者是否有灾,而且还能破解病、灾,非常灵验,在这一带很有名气。 汽车进村庄后,拐了几个弯,到神汉家的门前停下。我下车后一看,神汉家是一栋土墙草顶的3间平房。既然是很有名气的神汉,家境怎么会如此清贫?看来也不怎么样。 神汉出门迎接了我们。我们进屋后,机电矿长说明了来意。神汉坐在小靠椅子上,先神秘地给我们讲了一个前天发生的故事:“前天上午,我路过张楼煤矿大门口,看见矿内有一股阴气笼罩,知道张楼煤矿要出事。果然不错,到了下午,就有1个人掉下大井了。” 如此听来,他确实灵验,因为前天,张楼煤矿真的发生了一起人员掉井的工亡事故。 他讲完了这个故事,就逐一看我们,每看1个人,都把两只眼睛眯起来,快速不停地眨巴约2分钟时间。然后,他说出了我们每个人是否有病或灾。我们一行5个人,有4个人非病即灾。只有我一个人无病无灾。 我当然知道他说我无病无灾的原因,因为,我的态度不够虔诚,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所以,我量他也不敢胡说八道。 汽车司机问他如何做才能消灾,他让司机开车时,心里时刻想着汽车的底下有一朵莲花托住汽车,就不会出事了。 几年后,张庄煤矿派干部到安徽淮北地区某煤矿参观学习,回来的路上,遇到紧急情况,司机急忙躲闪,将车头猛向右拐,汽车飞到沟渠的那一边,翻了个底朝上。所幸无大碍,除了采煤一区的区长汤森林,腰部骨折外,其他人都是破皮伤。 我想,司机平时开车时,一定会想着汽车的低下有一朵莲花托着,所以安全。遇到紧急情况时,瞬间忘记了汽车底下有莲花托着,所以,出了翻车的事故,也就不足为怪了。 ······ 在张庄煤矿综采工作面安装之前,我带领工区40多个人,到张楼煤矿综采工区实习了半个月。 由于该工区的综采工作面也是新安装的,试采时,发生了大冒顶事故,生产不能正常进行。 这期间,我只下了一个井。工人们跟张楼煤矿综采工区的工人,一起下井,一起上井。 因为生产条件差,为了安全,人家不让我们的人操作设备,只让我们的人干一些清理遗炭、矸石之类的杂活儿。所以,我们的人也没有学到操作技术。 我却是酒场不断,除了矿上招待我们、综采工区和我们互相请客外,还有从我原来的工作单位庞村煤矿综采三区,抽调来组建综采准备工区的人,熟人相遇,又不免吃喝几场。 ······? 轻松的一年(三) 有一次,矿务局机电处的张处长,带领一行人到张庄矿,指导综采设备的组装及试运转工作。 中午,我们陪同他们在矿招待食堂吃饭。张处长海量,七八两白酒下肚后,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因为张处长已有50多岁年纪,矿上有人劝他注意身体。他却满不在呼地说:“不要紧,喝死了拉倒,我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活着的每1天,都是赚的。” 跟他一起来的人说,张处长以前很注意保护身体,喝酒都是控制的。自从出事后,他就放纵了,谁也劝不住,不醉不休。 原来前不久,张楼煤矿发生了一起井壁掉水事故。当时,张处长正在主井下口检查工作。当他们检查完工作后上井,走到清理斜巷时,事故发生了,窝藏在井壁外围的水,突然涌出来,把张处长冲倒后带入水中。 当瞬间回退的水,再一次向上涌时,将张处长的头发推出水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随行人员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把他拽了上来。 虽然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是随行人员眼捷手快,水只需要1秒钟的时间就回退,再向上涌的时候,他有可能已经沉下去了,将失去生还的机会。所以,张处长说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这次事故共造成5个人遇难。其中,有3个人是现场施工人员,有1个人是矿上的副总工程师,有1个人是矿上的机电矿长。 副总工程师名字叫王德发,机电矿长的名字叫王开英。他们两个人原来在庞村煤矿东镇井工作,与我原工作单位综采三区的一个班人员,一起调到张楼煤矿工作的。 副总工程师王德发,说是我的老师,一点都不为过。 我从煤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庞村煤矿东镇井复采二区担任技术员。上学之前,我在庞村煤矿综采二区,干过4年液压支架操作工,2年机电维护员,对综采工作比较熟悉。 复采二区回采东镇井的负140米水平北大巷的保护煤垛,采用的是小回采方法,我以前从未见到过。而且,在学校学习的教科书中,也没有介绍这种回采方法。所以,我对这种回采方法一窍不通。 王总工当时是东镇井技术科的采煤工程师,是他教会我这种采煤方法。 我与王总工天生有缘,以前从未见过面,彼此都不了解。谁知却一见如故。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尊敬他,我们的关系非常融洽。在平时的工作中,他总是护着我。我从复采二区调到综采三区当技术员时,他已经升任技术科科长。后来,他调到了张楼煤矿任计划科科长,没过多久,就升任矿副总工程师了。 王总工在担任计划科长期间,曾经有一次专门到东镇井来找我,说他在计划科里留了一个空位,叫我调过去跟他后面干。 我因太恋家,张楼煤矿在沛县,距离庞村矿100多里路,我如果调到那里工作,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所以,我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他升任副总工程师后,有一次在庞村工人村遇到我(他家住在庞村工人村,他每个星期天都回家),他笑着对我说:“你如果跟我去了张楼煤矿,现在一准能当计划科长。” 我也笑着对他说:“你要是没有调走就好了。” 王总工的生活习惯非常好,不吸烟,不喝酒。在东镇井工作时,他每天早上5点钟起床,在庞村煤矿工人村到张大楼煤矿大门口的这条路上,跑2个来回。他虽然已经有50岁年纪,身体却很健康。他调到张楼煤矿工作后,仍然坚持锻炼,哪怕是星期天回到家里,也照常坚持锻炼。这样一位身体健康的老工程师,竟然遇难于一场井壁掉水事故,着实让人惋惜和痛心。 我非常怀念这位老师、这位关爱我的领导。我在梦里经常见到他。他的音容笑貌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的坟墓在塌陷区两个鱼塘之间的空地上,正对着我们家的阳台。我经常站在阳台上,遥望他的坟墓,不由自主地发出叹息声。我发现他坟头的哭丧棒长成树苗,并且一年一年地长大,如今已经是大杨树了。当炎热的夏天烈日当头时,大杨树能全天候地为他遮阳。王德发老师,我会永远怀念你的。 机电矿长王开英,在庞村煤矿东镇井工作时,担任机电井长。他为人宽厚,性格内向,脸上经常挂着微笑。由于工作认真,吃苦耐劳,以身作则,长期劳累,显得有些老,看上去与他50多岁的年纪不太相符。他的膝关节炎病非常严重,上楼梯都很困难。 掉水事故发生前,他应该是陪同机电处长一起上井,大概是膝关节疼痛的原因,他落后了一点距离,因而未能幸免遇难。 听说,水抽掉后,发现他时,他是站着的。他的双手牢牢地抓住挂在巷道帮上的电缆线,可见,他在斜巷里向上走时,是用手拽住电缆线向上爬的。这一点可以肯定,因为我退休前爬斜巷,也是拽住电缆线的。 另一方面,他能抓住电缆线不松手,窒息后仍然站立不倒,说明他当时的头脑十分清醒,并且有很强的求生欲望。他遇难的位置距离张处长只有几米远,如果他没有严重的膝关节炎,如果他的身体健壮,他是有可能逃脱这场灾难的。 事后,听说他的家属与单位向徐州市相关部门申报烈士,最终没有得到批准。这就是煤矿工人的特殊之处。因为,我所知道的苏北矿务局的矿工们,有先进生产者、优秀共产党员、标兵、劳模,甚至有全国劳模、五一劳动勋章获得者、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等。就是没有听说过有英雄、烈士。在井下遇难的人,有不少人是违章指挥、违章作业、违反劳动纪律的“三违”行为造成的。? 创新工作会议 当从波兰进口的全套大倾角综合机械化采煤设备,在地面组装并试运转成功后,井下供大倾角综合机械化设备试验生产的工作面,还没有准备好。我们工区的职工就利用这段空闲时间,在地面对设备进行操作演练,熟悉操作方法。 在机电科办公楼会议室里,矿长朱友山召开了一次特殊会议。与会人员有生产矿长吴伟杰、机电矿长、机电科马得华科长(后来升任机电矿长)、总调度室主任、计划科长、我和印光荣等人。这次会议的内容,开会之前,我与印光荣一点都不知道。当朱矿长宣布会议的内容后,并让大家讨论时,我们两个人都感到非常惊讶。 朱矿长说:“我去波兰参观过用这套型号的设备采煤的工作面。这是人家使用成功的设备,我们用这套设备进行试验,即使成功了,也还是人家的成果,没有多大的意义。况且,这套型号的设备,在波兰的年产量也只有30万吨。我们应该创新,不使用他们的全套设备,只使用他们的液压支架,工作面刮板运输机、采煤机都使用国产的。这样试验成功后,就非常有意义了。” 由于意见不一致,我们讨论时非常激烈。 生产矿长吴伟杰、我和印光荣坚决反对。理由是:其一,成套设备虽然在波兰已经成功生产了,但是,在国内还没有成功的先例,一旦试验成功了,意义也非同小可,必定上千万元的资产没有白费;其二,成套的设备是根据回采大倾角煤层专门设计的配套设备,有使用的合理性和对大倾角煤层回采的适应性,试验成功的把握性大;其三,进口设备的钢材质量好,虽然笨重,但是,很霸气。在生产过程中,不容易发生机械事故。 机电矿长、机电科马得华科长是赞成的。理由是:其一,这套设备太笨重,安装、使用都不方便;其二,备件少,一旦发生部件损坏,无备件更换。重新制造备件,费时费钱(庞村煤矿综采二区,使用过波兰产的双滚筒采煤机,有一次,主齿轮的轮齿被打碎了,缷下来后送到徐州重型机械厂修理,结果是重新做模具浇注。光浇注后的毛坯冷却,就用了3天时间);其三,采煤机是单滚筒,当工作面回采时,有一头不能自开出口,必须放炮做出口。 最后举手表决,以3票反对,其他人全部赞成的结果通过了创新的方案。 这个方案是,用国产220型工作面刮运输机和国产170型双滚筒采煤机,代替了从波兰进口的、配套的、适应大倾角条件下运输的刮板运输机和单滚筒采煤机。 这个方案,为试验的失败增添了不小的筹码。除此之外,眼看上百万元钱的好设备,已经沉睡了6年之久,又要继续沉睡下去,我着实感到心疼。? 安装液压支架的第一天 开完早上的矿调度会,我跟生产矿长吴伟杰、机电矿长一起下井,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来到即将安装的综采工作面。 在这之前,我已经到过这个工作面几次了,并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和认真的研究。该综采工作面切眼,长度为120米、净宽6米、高2.6米左右。煤层的倾角为36度,煤层的厚度4米左右。巷道跟顶板掘进,底板留有1米多厚的炭。顶板和两帮采用锚杆支护。在切眼下部,顶板下沉,用工字钢扶了8个梯形棚子加强支护。工字钢梁子长6米,已经出现弯曲。说明锚杆支护失去了应有的作用,顶板已经离开上覆岩层,全靠用工字钢扶的梯形棚子支撑。切眼内沿中线用工字钢打了一排点柱,对顶板加强支撑。根据这样的情况,如何安装第一个液压支架,我考虑过好多倍,已经胸有成竹。 我们到达安装液压支架的现场后,吴矿长要亲自指挥安装。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按理说,领导亲临前线,以身作则,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早知道吴矿长会这样做,我就不操这份心了。 可是,他这样做也给我出了难题:在大倾角、大跨度、顶板已经下沉的位置,安装14吨重的庞然大物,难度特别大;另外,施工人员没有一个人干过这样的活儿,毫无经验与技术,所有程序全凭指挥的一个人,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大事故;在指挥过程中,更不能你要这样干,我要那样干,容易出错。 由于我的眼睛视力极低,800度近视。指挥安装支架时,我如果不在前面观察,是看不清具体情况的。为了安全起见,我事先跟机电矿长打招呼:“请你跟吴矿长说一声,今天由我来指挥安装,您们当领导的只要坐阵,帮助解决后勤保障问题就行。” 机电矿长对我说:“你跟吴矿长一起指挥就是了。” 我说:“这样危险的活儿,可不能两个人一起指挥,防止你要这样干,我要那样干,容易造矛盾,搞不好酿成大事故。况且,我的眼睛视力极低,不在最前面的位置观察,是看不清具体情况的。如果吴矿长坚持要亲自指挥,我就退到后面。如果我指挥,吴矿长就退到后面。” 机电矿长与吴矿长交换意见后,吴矿长仍然坚持亲自指挥。我就不客气地退到了后面。 安装工作不顺利,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是我指挥安装,也一定不会顺利。 在安装支架的过程中,机电矿长两次叫我到前面去参与指挥。这让我很难,我如果到前面去了,有可能提出与吴矿长不同的方法,吴矿长如果是一位心胸豁达的人,他会放下架子,采纳我提出的方法;反之,他感到面子过不去,不但不会采纳我提出的方法,反而认为我显能,这样矛盾就发生了。所以,我没有到前面去。 晚上6点钟,第一个支架基本安装到位。说实在的,吴矿长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指挥安装,第一个班就安装好了1个支架,是很了不起的。大家都应该感到满足才对。 上井的路上,机电矿长几次批评我,说我不到前面去参与指挥是不对的,不然的话,大家就会早一点上井。 看来,他对今天的安装速度不满足。我听了他说的话,心里很烦,还是压住火,没有理他。 到了喝酒之前,他又说了一次,我还是没有理他。 当我跟吴矿长碰杯,喝完杯中酒后,他又这样说我。这次,我忍不住了,就对机电矿长说:“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都没有答理你,你一直这样说,不是挑拨离间吗?” 谁知,这回吴矿长是真的生气了。他板着脸对我说:“你行了。”我与吴矿长的矛盾,由此拉开了序幕。 凭心而论,两位矿长之前,对我都比较好。这件事后,我对机电矿长特别反感。? 怒发冲冠 以往安装液压支架,我都是从各个班中抽调人员,组织一支13个人的安装队伍,专门负责安装。而且,只在每天的早班安装。 因为,老矿井的提升罐笼小,装不下一个液压支架。液压支架只能吊在罐笼的底下,松到井下口。这样就增加了从地面下支架的难度,大幅度减少了运送支架的速度。 外单位用24小时运送到工作面材料道的支架,我们的安装队伍,只要8个小时就能安装完。 一般情况下,安装支架的第一天,系统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影响安装速度。所以,只安排安装1个支架的任务。任务完成后,矿上还奖励2桌饭。因此,每次安装支架的第一天,参加安装的人员,工作是比较轻松的,心情也是比较愉快的。 从第二天起,要安装到3个支架才能奖励2桌饭。而后,每天比前一天多安装1个支架,就奖励2桌饭,一直到一天能安装8个支架时,就不再上涨了。 我们的安装人员是经常安装液压支架的,技术娴熟,经验丰富,加上矿井领导给予的激励政策,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很高。逢到安装条件好时,几乎每天下班后,都能到矿招待食堂去喝一场。曾经有一次,1个班安装了13个支架。不仅喝了酒,还得到了额外的奖金。 这次安装液压支架,由于倾角大,顶板有压力,底板有1米多厚的炭。加上安装人员无操作技术,无安装经验。安装的速度与我们过去安装无法相比,这也是第一天安装,就不顺利的原因。为了加快安装进度,矿上要求我们组织3个班的人员进行安装。 连续两天,每个班都不能安装完1个支架。 影响安装进度的最大原因是,底板有1米多厚的炭。安装支架时,先拆除支架安装位置的一节轨道,使轨道距离已经安装好的支架4至6米。当运送支架的车子,送到轨道的端头停稳后,固定好平板车。由于煤层的倾角大,故轨道的坡度大。运送支架的车子,向下松时,上头回柱绞车的钢丝绳头,是拴在支架上的。当平板车被固定好后,拆除夹板(将支架固定在平板车上的装置)。然后,将上头回柱绞车松绳,支架凭着自身的重量,滑下平板车,这个过程叫做脱车。 支架脱离平板车后,用下头的回柱绞车牵引,将支架调转90度,到位后接好液压系统,升起支架支撑顶板,至此,1个支架就安装结束了。 问题出在支架脱离平板车后,由于支架的重量是14吨,它滑下平板车时,底座箱就栽到了底板的炭里。当将支架调转方向时,阻力太大,回柱绞车拉不动。只有把底座箱下侧的底板煤炭挖出去,回柱绞车才能拉得动。这是既费时又费力的活儿。所以,一个班安装不了一个支架。 安装好第4个支架后,从轨道端头到安装好的支架之间,形成了4米多长、3米多宽、1米多深的大坑。 当第5个支架滑下平板车,就睡倒在坑里了。在我过去安装支架的工作中,从来没有遇到过底板有这么厚的煤炭。面对这一情况,我非常作急,苦思冥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早班在现场跟到下班,除了指挥现场人员操作外,还是想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中班的人员来接班了,我把中班要干的工作,在现场作了安排后才上井。 我上井后,天已经黑了。我一路上都在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人跟我打招呼,我都不知道。 我的这种现象,在过去工作的时候也经常有。曾经有一天下午,我上井后,到更衣箱脱掉了工作服,拿了肥皂、毛巾就到浴室去洗澡。我的更衣箱在二楼,浴室在一楼。当我走到楼梯下了七八个台阶时,突然听到有女人跟别人大声打招呼。一惊之下,抬头看见楼下理发室里的女理发员,正朝窗外大路上的人说话。我赶忙回头上了楼,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是我只顾思考问题,不觉走错了方向,下错了楼梯。那位女理发员肯定是先看到我了,才故意跟别人大声说话,其目的是提醒我,让我没有出更大的丑。 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一边吃饭,一边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突然有了灵感,想出办法来了:把大坑填平,重新铺上轨道,使支架滑下平板车时,直接掉在轨道上。这样,调转支架时,底座箱在轨道上滑动,就不会耕底。等到支架调整到位后,再抽出轨道,升起支架,不就行了吗? 我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后,心里十分高兴。也没有休息,就跟夜班的人员一起下井了。 我到现场一看,坑太大,煤炭都被清挖到已经安装好的支架下侧去了。 我考虑到,如果先把煤炭挖回来填满大坑,后铺轨道,工作量和难度都很大。而且,回填的煤炭是虚的,铺上轨道后,支架下滑到轨道上,还会往下陷。所以,我就安排先打木垛铺轨道,然后回填煤炭。这样干,既能减少填炭量,又能保证支架滑下平板车时,不往下陷。 当我安排人员到材料道运来木料,打好木垛,铺上轨道后,已经花去了3个小时。正准备安排人员尽量多挖一些煤炭回填时,送饭工到了。我就让大家先吃饭,稍息一下再干。 我们的饭还没有吃到一半,没想到吴矿长来了。 因为,夜班一直忙于运料、打木垛、铺轨道。要安装的支架还没有从上出口往下运。吴矿长认为我们工作消极,非常生气。 他到了现场,看见我们都在吃饭,没有人干活,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我们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答理。他嘴里还咕噜:“熊活儿,怎么干的!” 他走到大坑前,看到我们打的木垛和新铺的轨道,不问原由,一边说着“瞎弄”,一边亲手拆除木垛。 我看到这样的情形,怒火突然从心中升起,直往上冲,怒发冲冠。何止怒发冲冠?我起身后,取下头上的安全帽猛摔在地下,骂了一句:“妈的,这活儿没法干了。” 接着,我捡起安全帽戴在头上,转身上井了。 我不干了,跑回家休息。 直到一个星期后,机电矿长来我家接我,我才到矿上上班。然而,我与吴矿长的矛盾进一步恶化了。? 试采(一) 综采工作面的安装工作结束了,进入了试生产的阶段。 首先,矿上给我们工区补充人员,从采煤工区调来了80个人,从修备工区调来了1个班,加上从大红山矿调来的1个班,我们的队伍扩大到200人左右。工区领导班子增加了一名支部书记,一名副区长。这两个人都是从采煤工区调过来的。支部书记张大军是我在煤校学习期间的同班同学。 人员来自不同的单位,为了防止拉帮结派,便于管理,我采取了“掺砂子”的方法。将原有建制的班拆散,重新组合新的班。将经过理论培训和参加过综采工作面安装的职工,分散到各个班中,作为技术骨干。全工区分为4个班和1个组。3个生产班分别上早班、中班、夜班。1个机电维护班上长期早班。1个小组专门负责下备品备件、回收旧设备。 人员已经基本满足了综采工作面生产的要求。但是,这些在炮采工作面生产的职工,对综采工作面生产几乎不懂,特别是对液压支架的操作一窍不通。即使是经过理论培训,并参加过综采工作面安装的那部分职工,仍然不能操作支架。之前,我也曾经带领这部分人,到张楼煤矿综采工作面实习过半个月,由于人家嫌他们影响生产,以安全为由,只让他们干一些清理遗炭之类的活儿,不让他们操作液压支架。所以,他们的实际操作能力几乎为零。 说心理话,在大倾角综采工作面上,操作大倾角工作面专用的液压支架,即使是我这样的老液压支架操作工,不经过较长时间的实践、探索,也是不行的。何况这些没有在实际生产中操作过的人。 试生产的第一天开始了。通常把新安装的综采工作面,在试生产第一天,将采煤机从工作面运输机的机尾,跑到机头,也就是截割1刀煤炭。将工作面运输机和液压支架都向前挪移一个步距(0.6米)。就算试生产成功,接下来就进入正常生产了。 一般情况下,综采工作面试生产,只需要1个早班就能完成。这个工作面试生产的第一个早班,采煤机从工作面运输机尾向机头只跑了不到20米。 首先遇到的问题是,工作面是上山推进,运输机道超前运输机,使用的是国产40T型刮板运输机,它的机头趴在前方皮带机的机尾上。它的机尾有积水。当工作面上的煤炭输送到该运输机上,就泡到了水里。煤炭少时,运输机的刮板将带水的炭向前拉,由于运输机前高后低,带水的炭向前拉十几米后,就淌回来,在运输机槽上翻滚。 本来,综采工作面在10至15度的条件下向前推进,对排水而言,是再好不过了。因为这个工作面的自然淋水不大,运输道积水的水源来自于采煤机的降温降尘水、设置在液压支架间的防尘喷雾水、各运输转载点的喷雾水及液压系统的漏液。这些水只有在工作面不生产时,才能聚积到下头。一旦生产,源源不断的干炭,一会儿就把水都耗掉了。当工作面向前回采5至10米后,所有的水都会流到采空区,就不会影响运输了。 水不是很多,造成带水的煤炭拉不走的主要原因是,设备不配套。如果超前运输机使用的是配套的桥式转载机,而不是40T型刮板运输机(该工作面开始不是按照综采工作面的要求设计的,运输道不能满足安装超前桥式转载运输机的要求)。这个问题就比较容易解决。只要生产时,工作面上的煤炭连续往下放,干煤炭把水消耗掉,就能正常运行了。桥式转载运输机不仅运输速度快,而且功率大,很快就能把带水的煤炭拉走。40T刮板运输机,运输速度慢,功率小,工作面上放下来的煤炭多了,它就开不动了。 运输道积水的问题不解决,工作面就不能生产。这就是试生产的第一天早班,只能割煤20米长的原因。 为了排掉积水,在超前运输机的机尾下侧挖了一个坑,作为临时水仓,用潜水泵排水来解决机尾积水的问题。这是一个相对简单易行的办法,但是,运输道是采用工字钢扶梯形棚子支护的,巷道断面是按炮采工作面的要求设计的。所以,水仓不能挖大,水仓的容水能力很小。排水管使用的是2寸尼龙管子,输送距离200多米。排水时,当潜水泵将水仓里的水喝干后停下来,排水管内的水回到水仓,水仓又满了。因此,生产开始时,超前运输机还是不得不拉带水的炭。 带水的炭拉到皮带运输机上,给皮带运输机也造成了不少的麻烦。皮带跑偏,带水的炭从底皮带拉回机尾,卡住机尾滚筒,皮带机开不动。皮带机头主滚筒受水影响,造成皮带打滑,同样开不动皮带机。这些故障都或多或少地影响生产,处理麻烦,让人头疼。? 试采(三) 国产220型刮板运输机的挡煤板只有0.6米高,设置在上部的电缆槽凸出采空区一侧,与液压支架导向横梁上的推移装置不能配合使用。因此,把每组支架中间架子的推移杆用加长段加长,与运输机的挡煤板连接,从而起到能够推移运输机的作用。这就使液压支架与运输机有了刚性连接。 另外,在工作面的上部、中部、下部3个位置,各安装1组防止运输机下滑的千斤顶,每组3个。千斤顶的一端固定在液压支架的底座上,另一端用锚链固定在运输机的挡煤板上。 综采工作面的正常生产过程是,在所有运输机都开动后,开动采煤机割煤。当采煤机割煤15米至20米长的距离后,把工作面运输机推移至煤壁,最后把液压支架向前挪移1个步距。 没有熟练的液压支架操作工,挪移支架时的问题就凸显了。首先,降支架的顶梁时,液压支架歪倒靠在下侧的支架上,与上侧支架顶梁之间的空隙变大,顶板破碎处就漏顶;其次,底板是煤炭,比较松软。液压支架的重量14吨,向前挪移时,底座箱陷入底板。每挪移1个支架,都困难。 普通综采工作面条件好时,2分钟的时间就能挪移完1个支架。在这个工作面上,顺利时,15分钟至20分钟才能挪移完1个支架。不顺利时,2个小时也不能挪移完1个支架。 能勉强操作支架的工人,1个班也只有1到2个人。 当采煤机割完1刀煤,运输机向前推移1个步距,液压支架向前挪移1个步距后,工作面就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运输机开始下滑;液压支架已经不能垂直顶板、底板,顶梁都挤到一起。 接下来的生产过程中,运输机不断下滑,通过推移千斤顶带动液压支架下滑。反过来,液压支架下滑,又通过推移千斤顶带动运输机下滑。 尽管我想了不少控制液压支架和运输机下滑的办法,科室领导、矿领导也都想了不少控制液压支架和运输机下滑的办法,有的办法与我的办法相同,有的办法与我的办法想反,但是,都不能有效地控制下滑。 工作面就在拉带水的煤炭、断链条事故、冒顶事故、运输机整体下滑、液压支架全部下滑、支架相互挤死等各种事故及恶劣的条件下,艰难地试生产。 工人们在恶劣的条件下处理各种事故。而当液压支架因歪倒、挤死、底座箱陷进底板等因素挪移不动时,无论操作工怎么作急,其他人都无能为力,有劲使不上,干作急。 试生产1个月过去了,工作面回采不到10米。工作面下头的液压支架和运输机的机头,都下滑到运输道内。 各种流言蜚语不断地传到我的耳朵里,如:大洋鸡(机)不下蛋、综采还不如炮采、综采区长白搭等。 试生产面临的困境,我非常作急,也很焦虑。但是,我没有丧失信心。我在想,这套综采设备是波兰人已经使用成功了的,我们也应该能使用成功。尽管设备不配套,工作面地质条件不理想,没有熟练的液压支架操作工。只要我们努力,有耐心,艰苦探索,总有一天能克服困难,逐步解决各个问题,使它正常运转起来的。波兰人能干的,我们也一定能干。只不过是一个较慢的过程,需要较长的时间。 为了了解各个班的生产情况、管理状况、职工的操作技能,为了发现现场出现的各种问题及原因,以便思考出破解问题的方法。我轮流上早班、中班、夜班,有时1天下2个井,有时24小时在井下。我告诉自己,不管多么辛苦,都要坚持下去,想尽一切办法,争取试验成功。因为,在苏北矿务局乃至全国范围内,还没有1个煤矿进行过大倾角煤层的综合机械化采煤。也正因为大倾角煤层综合机械化采煤的难度大,以及支架液压系统的复杂性,才使得各个煤矿的领导望而却步,至使这套价值1000多万元的设备,沉睡在仓库里6年。如果经过我们的努力,试验取得成功的话,这对我国能够在大倾角煤层进行综合机械化采煤,是多么大的贡献啊!? 试采(四) 支架下滑不可怕,可以从上头第一个架子开始,利用顶梁上侧护板的千斤顶、底座箱上的防滑千斤顶、外加辅助千斤顶、液压单体支柱,甚至可以使用设置在材料道的牵引力为20吨的回柱绞车配合,将支架在向前挪移的过程中,一架一架地向上调。 运输机下滑不可怕,可以把下头的机槽抽出2节,安装到上头去。 我坚信,要彻底控制液压支架和运输机下滑的有效方法,还是调面,就是把工作面调成伪倾斜。一方面减小工作面的倾角(坡度),一方面改变工作面的推进方向。 假设将工作面调转90度,从运输道向材料道推进,液压支架和运输机就不可能向下滑。这是个夸大的假设,只是为了说明一个道理。 其实,下头超前上头20米至30米,就差不多了。之前,我曾经把这个办法向矿领导提出过,被驳回了。他们的理由是:在设计工作面时,已经将下头超前上头8米了。 我跟他们说:根据我的经验,当煤层倾角在15度时调面,下头比上头需要超前13米左右,才能使液压支架和运输机向上走。这个工作面的倾角36度,超前8米是肯定不行的。他们不同意继续调面的另一个理由是:下头调多了,工作面的仰角增大,煤壁片帮的炭,就会扑到支架内,对人不安全。 造成这种危险的原因,就是设备不配套。因为配套运输机挡煤板的高度是1.3米,220型运输机挡煤板的高度只有0.6米,当然挡不住3米高煤壁塌方下来的炭了。由此可见,波兰人设计这么高的挡煤板,一定是为了把工作面调成伪倾斜,增加仰角,防止片帮伤人用的。 然而,为了能使该工作面试验成功,我下决心违背矿领导的意图,开始按1比3的进度调面了(下头进3个步距,上头进1个步距)。当然,这样干,除了对人身安全有些冒险外,还增加了液压支架的操作难度。因为调面时,液压支架的后端必须向下侧甩,就需要增加辅助千斤顶把支架的后端往下侧拽,或者采用液压单体支柱把支架的后端往下侧推。我认定,要试验成功就必须这样干,无其它更好的办法。 正当我下定决心开始实施上述构想时,领导们已经沉不住气了。 晚上,在矿调度楼四楼会议室里,由多张长条桌子并起来的大长方形会议桌子,周边坐满了矿领导、科室领导、相关辅助单位的领导及我们工区的书记、技术员和我。 本来开这么大的会议,目的是研究如何解决综采工作面生产中遇到的问题。谁知会议只开了一会儿,矛头就指向了我。记不清是谁在发言中,首先把矛头指向我的。总之,与会的几十个人中,除了矿长朱友山、我们工区的支部书记张大军和技术员印光荣外,都一致抨击我。有人言辞激烈,有人话语缓和。一场研究解决综采工作面生产问题的讨论会,变成了针对我一个人的批斗会。我毫无心里准备,被搞得晕头转向。心里是又气又急,却憋得说不出话来,我只好忍着怒火而苦笑,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朱友山矿长听不下去了,他用手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站起来说话了:“今天召集大家来开这个会,目的是为了解决综采工作面生产中出现的问题,不是指责某个人的。 大倾角煤层的综合机械化采煤,在我们国家还没有过,我们矿只不过是试验生产。既然是试验,就允许有失败。 这不奇怪,“六六六”农药粉,试验了666次,才起到灭虫的效果。“101”毛发再生精,试验了101次,才能使秃头生出头发。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试验,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取得成功呢? 工作面地质条件不理想,原本设计的炮采工作面,改成综采工作面,在设计中就存在问题。液压支架系统复杂,又没有熟练的操作工,试验不顺利是预先就知道的。 在坐的各位都参与了试验的管理工作,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小汪一个人身上呢?”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有一阵暖流而过,热泪盈眶了。会场内鸦雀无声。接着,朱矿长就宣布散会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还是在矿调度楼四楼会议室。与会者除了昨天晚上参加会议的人员外,还增加了矿务局副局长杨高夫,及他带领来的生产处长、机电处长等领导。 会上,杨局长听取了矿领导对综采工作面试生产情况的汇报后,决定从旗高山煤矿、权中煤矿的综采工区,抽调部分技术骨干来支援,并在权中煤矿综采工区抽调副区长来参与管理。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由于抽调管理干部来,我意识到这是要换将了。散会后,我走到杨局长跟前,对杨局长说:“杨局长,我也不是吹牛,自信在苏北矿务局范围内,我的综采技术和管理水平是数一数二的,别人干不了的,我有可能干得了。我干不了的,别人一定干不了。你如不相信,我跟你打个赌,就这个工作面,你把全局范围内的所有精英都调过来,他们也干不了。” 我原以为这样说话后,会被杨局长严厉训斥。没想到杨局长稍微思索了一下说:“小汪,这样做不是针对你的,只是集思广益。” 第三天早调度会后,朱矿长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我到他的办公室后,发现他正在整理办公桌子里的物品。他亲切地对我说:“小汪,赶紧走,调到其它矿去。”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被调走了,这里没有人保你了。” 我说:“那我跟你走不行吗?” 他说:“我调到了矿务局总工程师室,没有办法带你走。” 我问他:“接替你的是谁?” 他告诉我:“是义平煤矿的矿长王有启。” 离开朱矿长的办公室,我就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朱矿长调走后,张庄煤矿再也没有人袒护我了。种种迹象表明,我是干不成综采工区的区长了。? 试采(五) 第四天早调度会后,组织科的科长刘光胜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对我说:“汪区长,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对他说:“思想准备我昨天就有了,只不过不知道下一步叫我干什么。” 他说:“不到宣布的时间,我不能提前告诉你,这个你是知道的。” 我说:“看在一个县老乡的份上,你就先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也不表现出来。” 他这才告诉我:“调到总调度室(生产技术科)采煤组,跑现场。” 对普通工人而言,跑现场是个不错的工作,没有相当资历的人,还捞不到干这份工作呢。可是,对我来说,就难以接受了。一下子从区长的位置降至工人的位置,落差太大了。起码,我有助理工程师技术职称,而且是在聘的。怎么着也该给我一个技术员干吧! 离开组织科科长的办公室,我的脑子里翻江倒海,思绪万千。我又没有犯错误,我又没有不努力工作,我又没有丧失信心。凭什么降我的职,而且降到底。张庄煤矿确实不能干了。可是,调到哪里去呢?如果朱矿长调到其它矿当矿长,我可以跟他走。如果去找黄局长要求调动,失败者有何颜面去见领导?而庞村煤矿的现任矿领导,我以前的区长职务就是被他们解除的,找他们帮忙又有何用呢? 我回到了工区,一边思考着一下步该如何走,一边开始整理我办公桌子里的物品,准备离开这里。 当天下午,我父亲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义平煤矿安全检查科科长的位置空缺,王有启矿长、孟大鹏处长叫我过去当科长。” 我问父亲:“是你请他们帮忙的吧?” 父亲说:“不是的,是他们主动跟我说的。” 我跟父亲说:“让我考虑一下吧。” 正当我即将被降职,还没有宣布的这个节骨眼上,正当我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的情况下,父亲给我打来了这个电话,我应该狂喜才对,然而,我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我的父亲时任矿务局的安全局办公室主任,兼任综合处处长。我从来都不想依靠父亲的光环,都不扛旗打伞。就是想靠自己的能力去拼一番事业。尽管如此,父亲这把不大不小的伞,还是在无形中或多或少地保护我;尽管我在工作中,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或挫折,我都不会去告诉父亲,请求父亲的帮助。然而,我的父亲却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我。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样的好事呢? 这一夜,我没有合眼。思考着去留问题,回忆曾经的往事。 孟大鹏是从庞村煤矿调到义平煤矿去当安全检查处处长的。当我还是庞村煤矿综采二区工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生产技术科的科长了。那时候,他对我就有过一些关照。我如果现在调到他的手下工作,日子一定会好过得多。 义平煤矿也是个高瓦斯矿井,地质条件也不好,曾经发生过火灾等较大的事故,安全检查工作也不一定好干。 更大的问题是,义平煤矿离我们家30多里路,交通不便。我如果调到那里工作,就不能每天都回家了。在张庄矿,我虽然有一间宿舍,但是,除了值班或夜班下井外,我每天都回家。因为,离开妻子的夜间,我是睡不着觉的。 我怕人说我是靠父亲的保护工作的,我从庞村矿调到张庄矿,参加组建综采工区的工作,是黄高民局长主动帮的忙,也是一个巧合的机缘。我专门问过父亲,是否请过黄局长帮忙,我父亲肯定地回答说:“没有。”而外界总是有人认为我父亲请局长帮忙了。如果这次我调到义平煤矿安全检查科工作,而且跟我父亲的工作是同行,无疑会给人留下话柄。这对今后的工作也是有影响的。 我父亲年龄大了,早晚要退休的,这把保护伞撑不了多久。我不可能依靠父亲的保护过一辈子,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工作,我要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 可是,从区长一下子降为工人,这也太让人过不去了吧!正值国企改革进一步深入之际,有不少人“下海”闯荡了。苏北矿务局下达了文件,职工可以留职停薪,作为下岗分流的一个部分。我的工作遭受这么大的挫折,何不“下海”拼搏一下,如果在“海中”逮到大鱼,就不要再回煤矿工作了。如果被“海水”淹了,再回到煤矿工作,也还行嘛!反正我还年轻,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经过一夜的思考、推敲、权衡后,我下定决心,既不去义平煤矿检查科当科长,也不去总调度室采煤组,跑现场。而是打留职停薪报告,要求“下海”。 我就这样放弃了调职的机会,打了留职停薪的报告,与张庄煤矿签了留职停薪协议。协议的内容是这样的: 停薪留职协议书 汪兴旺,男,现年37岁,中专文化,苏北矿务局庞村工人村人,一九七六年七月入矿,现为我矿组织科的待分配人员。 该汪,本人申请办理停薪留职,根据上级有关规定精神,经双方协商,制定以下协议: 一,汪兴旺同志本人申请,经组织科同意,从一九九四年一月一日起至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止。办理停薪留职。 二,停薪留职后,在社会上经商。 三,停薪留职期间,停发工资,不享受各种津贴、补贴和劳动福利待遇,不报销医药费,不升级。企业给予计算工龄,保留在册。 四,停薪留职期间,每一季度向矿缴纳劳动保险金一次,即本人月标准工资的40/100(月标准工资281元,每季缴纳计337.20元),从一九九四年一月一日开始缴纳劳动保险金,如延期一月不缴纳劳动保险金,按旷工处理,予以除名。 五,停薪留职期满前一个月向矿上提出申请回矿上班,如停薪留职期满后一个月,本人既未回矿上班又未办理辞职手续,矿上按旷工处理,予以开除。 六,停薪留职期间,如出现违法乱纪行为与矿上无关,但矿上有权按照职工奖惩条例进行处理。 七,停薪留职期间,如出现意外伤、残、亡等事故由本人负责,各种费用自理,与矿无关。 立此协议,一式三份 本人签字盖章: 苏北矿务局张庄煤矿: 一九九四年一月一日 事后证明,我的这个选择是非常错误的。 我签完停薪留职协议,离矿后约2个月,尽管矿务局从外矿调来了综采的精英,尽管局、矿、综采工区千方百计用尽全力,试验的大倾角综采工作面,还是以失败告终。 后来有人告诉我,他们还在试生产的过程中,把工作面下头的2个液压支架甩开,丢在运输机道的下帮。这说明他们没有大幅度调面,使工作面下头的液压支架和运输机头,下滑到了运输机道下帮的帮内。因为煤炭部有规定:综采液压支架的丢失率为0.5/1000。所以,要再掘进巷道到丢下支架的位置,把这2个支架回收上井。 因为试验没有成功,朱矿长因年龄大(近60岁)的原因,被调到矿务局总工程师室工作,其实,就是养老了。吴矿长被调到了矿务局救护大队任副大队长。机电矿长也被调走了。我被解除了职务,没有能当上“武松”,只成为“虎粪”。 这次试验虽然失败了,但是,张庄煤矿从此有了综合机械化采煤工区。 下海(一) 我因为工作遇到了挫折,在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也没有做任何铺垫的情况下,赌气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暂时离开了张庄煤矿。 冷静之后发现,我高中毕业后,在家乡的生产队干了一年农活;来到苏北煤矿后,在井下干了6年综采工人;在徐州煤校3年,学的是地下开采专业;返矿后,干的是采矿技术和综采管理工作。我所学到的专业知识和所掌握的工作技能,只适用于煤矿。一旦离开煤矿,就一无所用。对煤矿之外的所有行业,我却一窍不通。 可是,我不能就此服输。我要在外面的世界干一番事业,混出个人样子来,找回在矿上失去的颜面,能够在人的面前抬得起头来。 这时候,我极需要家人的宽慰、支持和帮助。俗话说:“家是避风的港湾。” 然而,对于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来说,在事业取得成就时,家无疑是温馨的。哪怕你无意中显露出盛气凌人,说了家人不喜欢听的话,伤害了家人的自尊心,都能得到容忍,使你不知道犯了错;在事业遇到挫折时,家人不但不会宽慰你,而是新账老账加起来,一起跟你算;更有甚者,落井下石。这时候的家,不仅不能避风,反而推波助澜,让你的身心倍受折磨和伤害。 我办理停薪留职手续后的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岳父来到家里,说他刚到矿务局去找了我的父亲,告知此事,让我父亲叫我回矿上班。 我父亲当然会知道我停薪留职的事,更知道我已签了协议,是不可能回矿上班的。我父亲知道亲家为这件事来找他,是一番好意,明知我“下海”,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又不能拒他的面子,就让他回来找我谈谈,其实就是给他的一种安慰。因为,我父亲压根儿就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诚然,岳父来劝我回矿上班,应该算是关心我。可是协议已经签过了,岂容反悔。停薪留职的报告是我打的,怎么好出尔反尔。开弓还有回头箭吗?岳父对我的这种关心,无意中给我施加了压力。我非常恼火,跟岳父吵了一架。 接下来的几天,妻子下班回家后,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妻子是小学老师,学校离家近,妻子中午、傍晚放学后都回家。不管是中午,还是傍晚,妻子只要跨进家门就发火。开始,我还能理解、忍受。我知道,妻子失去了丈夫的光环,必然受人冷落,受人白眼。岳父岳母失去了女婿的光环,同样会受到别人的冷落和白眼。他们的委屈是可想而知的。 其实,我只不过停薪留职一年,即使一年都没有工作,到期后就回矿上班,也没有多大的经济损失。我应该冷静地休息一段时间,做考查、研究、向人请教的事情,等找到合适的、有把握干得好的事情再做才对。但是,我自身的虚荣、岳父的劝说、妻子接连不断地发火,给我带来巨大的心里压力,迫使我不得不尽快地找一件事情做。 我以淮海路、中山路为分界线,把徐州市区划分为四个板块。我每天在一个板块里沿大街窜小巷,寻找墙上张贴的、路边摆放的、报栏里报纸上的广告、消息、启示、招聘等,试图找到适合于自己工作的信息。 我在徐州市府大院院门的南侧,发现了一家中介所,中介所门前的广告牌上写了许多信息。其中一则信息写着:组装儿童玩具“电子八音枪”。这个信息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就进入中介所,与老板聊了起来。 老板的名字叫做季秋九,五十多岁年纪,江苏泰兴县人氏,是市府机关工作人员,因机关减员分流,才开办的中介所。 他给我提供组装“电子八音枪”的信息是:每组装一件,获取的加工费为3元钱。更多的信息,需要交2000元的中介费才能告知。 我回家后与妻子商议此事,妻子虽然有些担心,并没有强烈反对。因为,妻子也是希望我能尽快地找到事情做,也只有在我能有事情做的情况下,妻子在同事面前才有颜面。于是,我们决定去季秋九的中介所谈具体事宜。 为了防止上当受骗,我们留了心眼,只与季秋九的中介所签了中介协议,没有立即交中介费。在协议中说明,中介费等到事成之后再补交。 两天之后,我们稍做准备,就和季秋九,一起坐火车,来到了河北省省会所在地石家庄市。我们在季秋九的带领下,到了一家中介所。这家中介所从门面上看,其规模要比季秋九的中介所大得多。 老板把我们领到二楼上的会客室,有年轻的女职员给我们沏茶。寒宣之后 ,进入正题。 老板示意一位青年人,从厨柜里拿出来一个扁长方形的纸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把黑色的儿童玩具“电子八音枪”。虽然已经坏了,但是,外形很好看。老板给我们讲了“电子八音枪”的功能:除了能发出八种不同的声音外,枪管还能连续地前后窜动。 我们想看里面的结构。他不让看,说里面的元件都被拆除了,简单得很,没什么好看的。? 试采(二) 我们问他一个人一天能组装多少件。他说一个熟练工一天能组装26件。他说的这个数字,确实让我心动。要知道,妻子当老师,一个月的工资才几十元钱,煤矿井下的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一二百元钱。一个熟练工一天能组装26件,我给组装的人员每件一元钱,如果用20个人组装,这是多大的一笔数字?我岂不要发财了。这就是我赌气办理停薪留职“下海”闯荡,想要的结果啊! 我与妻子走到一边,商量干与不干。妻子有些担心,但她比我年轻五六岁,阅历远不如我,也挡不住这种诱惑,所以,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就由着我了。 我决定干了,但是,老板坚决要先交2000元的中介费,才签协议。 协议签好后,季秋九先回徐州了。我们在石家庄市武警总部招待所住了一宿。 第二天,由中介所派来的一位年轻人,带我们坐汽车,到了距承德一百多里的一个山区小县城。把我们与玩具厂的领导做了引见。玩具厂的领导,在饭馆里摆了一桌饭,正式招待了我们。 第三天,厂方安排两名年轻的技术人员,给我们讲解“电子八音枪”的组装方法。我们到了技术人员的工作室时,他们早已把“电子八音枪”的各个部件有序地摆放在操作台上。年轻人拿着组装示意图,指着工作台上的部件,逐一给我们介绍名称及具体的组装方法。讲解完后,他们两个人各自用准备好的部件,给我们做组装演示。 我们一边看他们组装,一边计算用时。当他们两个人都把一支玩具枪组装结束后,我们发现耗时40分钟。问他们:“怎么组装这么慢?” 他们回答说:“我们是技术人员,不是车间的组装工人,车间的组装工人只要20多分钟,就能组装完一支枪了。” 我们认为说得有理,就信以为真了。 “电子八音枪”由2块对称的半个黑色塑料外壳、2块对称的半个黑色塑料枪管、2块对称的半个黑色塑料电池盒、电路板、三极管、电阻、电容、组合开关、板机、电动机、喇叭、塑料齿轮、齿轮轴、连线等26个零部件组成。其中:外壳与枪管要用9个螺丝固定,电池盒要用胶水粘合,有4个齿轮要用轴穿过齿轮的中心,并用胶水固定,电路板上要焊接电阻、电容、三极管,还要用连线与电动机、开关的接线座焊接,齿轮是塑料制品,有毛边,要用锉刀锉掉。这样一个复杂的过程,一般人在20多分钟的时间内,怎么可能组装一支枪呢?就是技术人员用40分钟组装完的一支枪,零部件也是事先处理好的呀! 厂方还告诉我们:已经有来自山东省、河北省境内的4户人家,正在与他们合作,每户一年组装10万支,要求合格率必须达到95/100.有一户人家连续3个月送货时,抽检合格率都达到98/100以上,被定为免检客户。 我们简单估算了一下,一名操作人员按每天组装20支枪计算,一个月就可以组装600支枪,如果招20名组装人员,一个月就能组装1万支枪了。每组装1支枪,就能得到3元钱的组装费。一年组装10万支枪,就可以得到30万元钱。组装人员每组装1支枪,给1元钱,一个月,组装人员可以得到600元钱。普通工人,如大集体工,一个月只能拿几十元钱的工资,招工肯定不成问题。刨去10万元的组装费,再刨去厂房租金、汽车运费,一年干下来,差不多能赚10万元钱吧。比我在煤矿井下辛苦工作一个月,才能挣300元左右的工资来,诱惑力太大了。 我很兴奋,觉得我有发财的机会了,觉得离开煤矿这一步走对了。 在诱惑力和急于求成的心里驱使下,我们与厂方签了临时协议,交1000元钱押金,带走50支“电子八音枪”的零部件,回家后试组装。待组装好送来验收,合格率达到95/100后,再签年组装10万支枪的正式协议。 我们到家后,先购买了电烙铁、焊锡、焊锡膏、螺丝刀、锉刀、剥线钳等组装“电子八音枪”必须用到的工具。自己按照图纸示意,先组装了1支枪。 因为我在矿上干过2年机电维护员,也学习过一些电子元件的基础知识,所以,组装一支玩具枪,不是一件难事。 然而,我的手很笨,动手能力差,组装1支玩具枪,却花费了几个小时。最难的两道工序是焊接和组装齿轮。不过不要紧,万事开头难,熟能生巧,干多了,组装的速度自然会提高。 我们写了招聘启示,分别张贴到庞村煤矿、张大楼煤矿、南通煤矿、东镇井的大门外。 很快就来了十几个人,这些人都是矿上的机电维护员、电子设备修理员,还有机电专业的技术人员,具有一定的组装基础。? 下海(三) 他们把“电子八音枪”的零件带回自己家里,利用下班后的业余时间进行组装,组装好后,再送到我这里来。当然,我也是要对每支枪,进行仔细验收的。 我们还以每月200元钱的租金,租下了一处厂房,准备大干一场。 我们又通过季秋九,到徐州民政局汽车队联系了一辆载重8吨的卡车,准备把组装好的成品送去,接着拉回来1万件“电子八音枪”的零部件。 半个月内,我们满怀信心地忙碌着各种事情,家里每天都有不少人来往,有来打探情况的,有来领取零件的,有来交成品的。楼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家中说笑声,验枪时发出的8种高频电子声,交织在一起,非常热闹,一时间,搞得风声水起。 我们带着3万元钱(这是家里的全部积蓄和跟朋友借的几千元钱),带着50支成品玩具枪,开着大卡车,怀着愉悦的心情奔向河北小城。因为,每支玩具枪都是我亲手验收的,合格率应该是100/100,即使出现一点意外问题,合格率也不会低于98/100,交货应该不成问题。我们只要交了押金,签了年组装10万件协议,就可以带回来1万支玩具枪的散件了。 一路上,我无假顾及车窗外的风景,闭目憧憬美好的未来: 我们现在开去的是空车,回来时就是装得又满又高的一整车散件。 一个月后再来时,那就是交付的1万件成品。 一年要来回跑10趟。 一年后,我怎么着也能赚他七八万吧。 到那时候,我回到矿上,就可以趾高气昂地标榜我的能耐了。何止是标榜,我还有必要再干煤矿吗? 兴奋之余,我还编了一个顺口溜,叫做“转折人生”,内容是:“拂晓而出,日落而归。环境恶劣,生命危险。官不高升,钱不多赚。平淡无奇,枯燥无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虚度光阴,何不早结?旧的不破,新的不立。解放思想,更新观念。新的工作,有惊无险。新的生活,有滋有味。第二青春,步入新轨。展望未来,定有佳绩!” 我编好顺口溜,又思考另一方面的问题:一个月要组装1万支玩具枪,以现在参加组装的人员,现在组装的速度,是不可能完成的。回来后,必须增加组装人员,还必须招聘固定的组装人员。总之,要千方百计地按时完成1万支玩具枪的组装任务。 我们到达厂家后,交了3万元押金,与厂家签了年组装10万件的协议。然后,厂方安排人员对我们送去的成品进行验收,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给我们验收成品的人员,还是上次教我们组装的那两位年轻人。他们对我们又礼貌又客气。 他们验收玩具枪的手法,却是我始料未及的。电子八音部分,因为是焊接的,固定不动的,所以,验收时没有问题。问题出在枪管的伸缩上。 枪管能够连续不断地伸缩,是靠电动机带动齿轮、曲柄的旋转而实现的。这个部分在组装的过程中最难操作。齿轮厚度只有4毫米,是黑色劣质硬塑料的,轴是细钢条,齿轮中心的孔,不能与钢条轴咬合,是靠胶水粘合的,强度比较差。我在家里验收时,只要枪管能连续伸缩不超过1分钟,就算合格。到了这里,他们居然要连续开动3分钟,不出现问题才算合格。他们事先也没有跟我们讲过这个要求。当然,我们事先也没有问过他们。 齿轮、曲柄经过3分钟的连续转动,有不少的轴与齿轮就失去粘合了,枪管就不能伸缩了。经过他们这种严格的验收,我们组装的50支玩具枪,合格率还不到60/100。这与要求95/100的合格率相差太远了。 厂方不给我们1万支玩具枪的散件了,我也意识到上当了。玩具枪一次连续开启3分钟,塑料齿轮中心孔与细钢条轴的结合部,很难承受得了这么长时间的震动,玩具枪是不可能达到95/100的合格率。即使小孩子玩时,也很少有一次就让枪管连续伸缩3分钟的。这分明就是厂家设的套。我不愿意干了,可是,协议已签,厂家不愿意退押金。 经过几轮谈判,厂家给了我们1500支“电子八音枪”和500支“霹雳枪”的散件,答应我们下次送货,验收合格后,再继续履行协议。这实际上就是把一支玩具枪的散件,按一支玩具枪的成品价格卖给了我。我当然是不可能再来了,他们当然也知道我不会再来了。 准备拉回来1万支玩具枪散件的8吨大卡车,结果只拉回来2000支散件。我的幻想破灭了,内心十分沮丧。 我们回来后,退了租赁的厂房,腾出家中的主卧室用作仓库,腾出客厅用作工作室。我们一家三口人住在小卧室里,把小卧室里的床收起来,放一张能折叠的沙发,白天把沙发折叠起来由坐,晚上把沙发放开来由睡觉。? 下海(四) 不需要扩招组装人员了。之前为我们组装的人员继续组装,我们自己也组装,我还把仁兄潘家栋的女儿晓春叫来帮忙。 尽管我的心里已经在滴血,家里仍然是一片繁忙的虚假景象。每天从早到晚,楼下车水马龙,家中人来人往,除了为我组装的人员来领取散件,送成品外,还有不少新人前来咨询,或者要求参加组装,当然,这些人都被我们以各种借口婉言谢绝。 我们在家里组装玩具枪,试枪时发出8种不同的声音。前来咨询的人试枪时,也要发出声音。组装人员送来成品需要验枪,同样发出声音。家里整天都有这样的声音发出,有时还搞得很晚。这种声音是高频的,在跟前听,并不觉得有多响。但是,它的穿透力很强,能够传得很远,可想而知,对邻居的生活影响是很大的。 邻居们有烦的,也有羡慕的。但是,我们的邻居没有一家责备过我们。只是有一天晚上,邻居的上门女婿喝醉了酒,来到我家后,瘫倒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他岳父母:“他们嫌我没有本领,说我什么都不能干,经常数落我:‘你看人家小汪多有本事,做这么大的生意,你就不能跟人家学吗?’大哥,你说我哪有这个能耐,我怎么能跟你比!” 听完他的叙述,我哭笑不得,心里的那个酸楚呀,就像刀子绞的一样,又不能把真像告诉他。我们两口子只好劝慰他,把他送回家了。 2个月后,玩具枪组装完了。“电子八音枪”有一部分电池盒子不配套,只组装了800多件成品。“霹雳枪”虽然全部组装了,因厂家给我们的三极管是次品,放大倍数不够,发出的声音很小,尽管外表非常好看,却因声音小,都是次品。 把这些成品销售出去,还能挽回一点经济损失。我们通过中介人季秋九,带着两种玩具枪及与厂家签的组装协议,到徐州市物价局定了价格,每支玩具枪17元。为了好卖,我们订做了装玩具枪的塑料袋。 推销,对我们两口子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首先是拉不下脸来,不好意思与人洽谈。 每次推销,都是两口子一起出去。因为妻子上班,所以我们也只能在星期天出去。 我们在推销过程中,妻子吃了许多的苦。推销时,我们都是骑自行车,在自行车的后坐上,绑一个装满玩具枪的大纸箱。我们每到一家商店,我因害羞,加上不会说普通话,家乡口音重,此地人不易听得懂的原因,成了标准的“锅边秀”。妻子却能鼓起勇气去与人家洽谈。 我知道,妻子也是很为难地去做这件事。我们先后去了徐州市百货大楼、蓝天大厦、白云大厦等大型商场,又去了夹河乡、柳新乡、刘集乡、郑集乡等比较大的商店。结果收益甚微。除了蓝天大厦帮我们销售了100多支外,庞村工人村的超市帮我们销售了几十支,其他商店只销售了几支,郑集的2家商店1支都没有销售得出去。 几个月过去了,“电子八音枪”只卖掉了200支左右,“霹雳枪”因声音小,只卖出十几支。商家因不好销售,都让我们把送去的货取回来。 我们又不得不去把货用自行车带回来。这让我们感到很丢人。 有一次,我们从南天大厦骑自行车带回来一箱“霹雳枪”,走到第四监狱附近,看见一个收破烂的,我与妻子商议,这些玩具枪带回家也没有用,不如买给收破烂的吧。妻子与我有同样的心里,当然同意了。 当我们把“霹雳枪”按每支1元钱的价格,卖给收破烂的人时,一个骑自行车的过路人,要求卖给他2支。他认为我们是赚够了钱,才这样处理的。我们实话告诉他,他却根本不相信。我们卖给他2支后,其余的全部卖给了收破烂的人。 一箱价值600多元钱的“霹雳枪”,就这样卖了40多元钱。然而,我们两口子还是有一点儿欣慰,因为,不带着整箱的货回家,到了家门口见到熟人,就不那么感到丢人了。 推销玩具既困难又辛苦,家里的货销售不出去,还要把送出去的货再取回来,我们都感到很没有面子。堆满卧室的玩具枪,换不成钱,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里。当然,同样压在妻子的心里,这还不算是太难受的。 更难受的是被人逼债。家里的全部积蓄都已经花光,还欠了几千元的债,这都好说,因为,能借给我钱的人,都不会逼债的。 那些给我们组装玩具枪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看到我倒闭了,生怕我耍赖不给他们组装费。于是,就上门来要。我实在没有钱,给他们说好话,保证不管欠他们多少,将来都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他们。 可是,无论我说破天,他们都不相信,每天还是有人到家里来要债,有时是逼债。其中,还有老乡,还有过去在东镇井与我一起工作过的技术员。? 下海(五) 一天中午,我正准备喝酒,东镇井的这位技术员带着几个人来到家里要债,看见我要喝酒,就对那几个人说:“你们看看,他说没有钱,还能喝酒。” 他当场夺下我手中的酒瓶,不让我喝。 有钱买酒喝,没有钱还债,这的确说不过去。可是,我为什么宁愿不还债都要喝酒呢?我喝的是什么酒,吃的是什么菜呢?我一顿又能喝多少酒呢? 愁啊!我因愁而吃不下饭,咽不下菜,喝一点酒能增加口味。当然,不能以酒解愁,以酒解愁,就会愁更愁。 我喝的是1.08元1瓶的“莲花泉”白酒。桌上有2个菜,1个是炒青菜,一个是炒青黄豆米。这2个菜都是我岳母拾荒地种的,而不是花钱买的。 我每天都要喝一顿酒,1瓶酒能喝半个月。 债主们哪能知道这些呢? 俗话说:“一分钱能逼死男子汉。”此时,我饱尝了这个滋味。 虽然我欠每个组装人员的钱都很少,有的人几十元,有的人100多元。但是,我当时不但没有一分钱的收入,每季度还要向矿上缴纳281元的劳动保险金。妻子每个月只有几十元的工资,只能勉强维持家庭生活。朋友中能借到钱的人,都已经借过了,我实在没有钱拿出来还债。 每天妻子上班后,我独自躺在由折叠沙发铺开的床上,思考着如何解决问题;我每天夜里都睡不着觉,长夜难眠、煎熬。 我夜里难熬,白天就更难受了。我非常害怕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我就心惊肉跳。因为,那一定是来要债或者是来逼债的人。逼债的人是不讲情面的,逼债的人说话是尖酸刻薄的,逼债的人有时候还骂人。每次要打发走一个要债的人,不知要说多少好听的,要做多少口头保证,要听多少难听的话。 逼债最厉害的人,要算民政局汽车运输队的司机张师傅了。有一次,他居然带来了3个不速之客,其中1个人,还在小腿上的袜套里插了匕首,那架势很吓人。好在我内弟在这里,我仁兄及时赶到,才没有发生恶劣的后果。 我还怕妻子下班后回家。这时候的妻子,不仅因为我生意上的失败而在学校的同事中受人冷眼,还有一堆债务压在心里。我们因为没有钱,不但还不起债务,就连上小学的女儿都没有新衣服穿。有一次,女儿的裤裆裂开了一条缝,被同学笑话,女儿也哭了。妻子就更感觉到没有面子。妻子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想想这都是因为我造成的,愤怒、抱怨是理所当然的,这个火只能发在我的身上。所以,妻子只要一回家就发火,有时候还制造出锅碗瓢盆交响曲。我本来就够难受的了,哪里还经得起妻子没完没了地折腾。于是,吵架就成了我们两口子的家常便饭了。 妻子比我小五岁半,她仗着比我小,知道我善良不舍得打她,动不动就撒野。吵架时骂人也就罢了,她还砸东西。不过隐,就动手打我、用手指甲挖我。我也不知挨她打过多少次。她骂我,我也骂她。但我从来没有打过她,只在她打我时,抓住她的两只手,不让她打得到我,或者抱住头,不让她伤到我的脸。尽管如此,有一次,脸上还是被她挖破了。因为吵得太厉害,对门邻居过来劝解,看见我脸上有2处流血,又回家拿来了创口贴,给我贴在伤口上。 这种日子太难过,我不能再继续这样过下去了。我下定决心,准备回到老家跟亲戚借钱来还债。 就在这个时候,朋友周开平从他的老家来到徐州看望我。他得知我的窘境后,当即表示借5000元钱给我,先把那些零散的债务还掉,省得天天有人上门要债。这无疑给我打了一针兴奋剂。 然而,5000元钱是不够还债的,只能把欠组装人员的组装费还掉。离还完汽车运输费还差得多呢!虽然汽车从徐州到河北小城只来回跑了一趟,这一趟的运费就要8000多元钱。它是按国家统一运输价格吨公里0.58元计算的。玩具枪是塑料制品,是泡货,不能按实际载重计算,只能按汽车额定吨位计算。900多公里的路程,汽车跑1个来回,就是这么多的运费了。 我想还是要回老家一趟,除了借来周开平的5000元钱外,再跟亲戚借一些,争取一次能把组装人员的债务和汽车运费都还清了。 我到了江都县吴堡乡西舍村的姑妈和姨妈家,跟他们说明了来意。可是,农村人家哪里有闲钱。好在我的姑表兄徐长山,带着一支十几个人的队伍,在河南省新郑的一家个体汽车修理厂打工。姑妈就把他的工作地址给了我,让我去找他;我的姨表哥徐志才,在仪征化纤某医院当医生。姨妈告诉我,他家在仪征胥浦,但不知道具体地址。? 试采(六) 我到了泰兴县口岸杨村,找到了朋友周开平家。令我感到吃惊的是,我在村口向人打听他家的住处时,人家就告诉我,周开平的事业现在不行了,他的客运生意倒闭了。 杨村的西头紧靠南北方向的大公路,村内只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路,全村人家的房子都盖在大路的两边。在大路北侧的房子面朝大路背朝大河。那是一条通到长江的河,河水湍急。周开平的家住在路北,距村东头还有2户人家。我到了他家门前,看到周开平的房子,心里凉了半截。大路两边所有人家的房子不是新的,就是盖成了楼房。只有周开平的房子又矮小又老旧。 门是敞开的,我在门口叫周开平,不见他出来迎接。只听到东房间里传来了他的妻子张爱芳让我进门的声音。 我走进东房间,看见张爱芳躺在床上,背靠东床头,客气地让我坐。在她那面黄肌瘦的脸庞上,流露着痛苦的微笑。原来,张爱芳在一次爬到客车的顶上,给乘客装行李时,不慎掉了下来,摔到路牙石上,跌断了腰椎,造成下肢瘫痪,已经成年卧床不起了。更让她痛苦的是,两条腿别在一起分不开。 周开平没有在家,他在屋后面通长江的河边钓鱼。我打开他家的后门,边向河边走边喊着周开平,他听到我的喊声,手拿钓鱼杆从河岸下飞奔上来,热情似火地迎接我。 原来,他估计我最近要来他家,每天都拿钓鱼杆到河边钓鱼,希望能钓到鱼,等我来到时好有菜招待我。然而,在湍急的河水里,哪有那么容易钓到鱼呢? 中午,周开平从他的老父亲那儿,拿来半只鸡,炒了1个晕菜,另外炒了2个素菜,又跑到村西头的小店里赊了1瓶酒。我们边喝酒边聊天。 老朋友开玩笑习惯了,即使是在这种凄惨的情况下,也还免不了要开几句玩笑。 我说:“你这个周疤嘴,都穷到这步田地了,还有心事赊酒给我喝?” 他说:“你这个汪瘪嘴,比我好不到哪里,我到徐州时,你不是也给我喝酒了,而且还有烧鸡。” 我说:“你不说这件事,我还不生气。你这个周疤嘴,到死都忘不了吹牛皮。你到徐州去是跟我借钱的,你就说是借钱的呗,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借5000元钱给我,害得我白跑一趟,还要搭上路费。” 他说:“你这个汪瘪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看到你那个凄惨的样子,哪里还好意思跟你借钱?我又帮不了你,要是再不吹牛皮来宽慰你的心,还能怎么样?” 我们两个人喝着酒,调着侃,笑着骂,骂着笑。可是,这酒,喝不出从前的滋味。这侃,听不出以前的诙谐。这骂,听不到过去的快乐。 我们的嬉笑比哭还难受。然而,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一起,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娱乐办法吗? 曾经拥有4辆大客车、一辆卡车、一辆吉普车,声名一方的周开平,因为发生了2次严重的车祸和妻子被摔成残疾人后,而穷困潦倒。 临走时,我留下10元钱,让周开平能买点营养品给张爱芳补补身体。可是,他们俩死活都不肯收。 周开平送我到村西头的公路上,拦下一辆开往南京的个体户经营的客车,关照老板带我到仪征胥浦汽车站,别让我买票。他们以前是互相有交往的,所以,老板当即答应他了,并叫周开平放心。 谁知,汽车刚开动,老板就叫我买票了。 我到了胥浦后,就去仪征化纤找姨表哥徐志才。表哥是医生,我只要到医院找就行了。然而,仪征化纤是大型企业,属下有好多个单位,分布的范围也很大,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医院。我身上带的钱所剩无几,没有钱坐车,也舍不得坐车,只好步行去找。 我到了3家医院,也没有打听到我的姨表哥。我已经筋疲力尽,傍晚时分,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胥浦,搭车去了南京。当晚坐火车返回徐州。 这次家乡之行,空手而归,还搭上了成百元钱的路费。 我雪上加霜之后,回到家里,心里压力更大。债主们并不问这些,依然上门要债。我无法待在家里,就把希望寄托在我的姑表哥徐长山身上。所以,又筹集路费,去了河南省新郑。 表哥不知道我发生的事情,也没有想到我会跑到河南省新郑来找他。见到我后,他又惊又喜。惊的是,他意识到我可能出事了,否则,我不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喜的是,我们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我们这次在异乡见面,表哥亲情流露,溢于言表。? 下海(七) 此时,表哥的事业正在红火之中,他是十几个人的包工头。他们所工作的这家汽车修理厂,位于城区交通干道的路旁,生意非常好。他们十几个人,每天都能满负荷工作,经济效益当然不错了。但是,老板平时只发给他们生活费,工资要到年底才能结算。我突如其来,表哥当然措手不及。但他还是当即表态:“我给你一巴掌。” 为了筹钱,表哥晚上在饭馆里摆了一桌,请来了老板和地方上的一些干部。凉菜上齐,酒杯斟满后,表哥把我与客人一一做了介绍。酒过三巡,表哥借敬酒的机会,把我来新郑的原因告诉了客人们。客人们听后,不但不感到惊诧,反而对我更加热情。他们人人单独向我敬酒,我也单独回敬人人,酒场气氛相当活跃,直至尽欢而散。半年来,我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也没有这么开心过。 第二天,我带着表哥给的5000元钱返回了徐州,心里宽慰了许多。 我还清了组装人员的工钱,剩下的3000多元还给了汽车司机张师傅。还欠5000元运费,张师傅仍不依不饶。我只好求他再宽限一些日子。其实,此时我真的想不出能借到钱的地方了。 正当我感到走投无路时,来了雪中送炭的人。我的本家小叔两口子来到家中做客。他们来之前,并不知道我的窘境。因为,我回家乡借钱时,没有到原来的家居所在地。其原因是,一方面是生意惨败,我无脸见到本村人。另一方面,我想不出谁家能拿得出钱来借给我。 小叔比我小10岁。他这几年在琛圳打工,开始只是一名普通的瓦工,靠聪明才智,取得了建筑商老板的信任,当上了监工。后来,老板给了他承包几栋楼房建筑的机会,他就自己组建了一个建筑队。把几栋楼盖好后,他手中就有了几十万元钱了。 他们这次来徐州,目的是想在徐州拓展业务空间。当他们知道我的情况后,立即表示借2万元钱给我。 小叔两口子临走时,给了我们100元钱。这100元钱居然使妻子当着客人的面痛哭流涕。妻子并不是因为得到了100元钱感激而哭,而是百感交加而哭。如果不是我下海,如果不是我做生意失败,花光了家里2万多元钱的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我们何在乎这100元钱?数月来,妻子遭到别人的冷眼,受到别人的冷嘲热讽,窝在心里的委屈与小叔小婶子的理解及伸出援手,发生了碰撞,才使她禁不住爆发出来。 几天后,我又一次回到家乡。这次直接到了小叔的家里。当晚,小叔请来了顾村长、合作社主任叶海宽等人陪我一起喝酒。 我这次回家乡借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就做了适当的保密,除了小叔小婶子外,就只有叶海宽知道,他是管理村民存钱与取钱的人。局外人还以为我在徐州干得很好呢!我表面上还是显得风光,内里却狼狈得很。我好多年没有回过家乡了,这次回乡,连香烟都没有带1支,见到熟人,只能干打招呼。 第二天早上,村里派了机船(我们老家在苏北里下河地区,那里的河流成网,交通极不方便),小叔、顾村长、叶主任陪我一同去乡里银行取钱。村民吴文方的孙子与邻村的孩子发生了纠纷,这天正好要到乡司法科调解,吴老师(曾经当过学校老师)也搭剩了顺风船。 在船上,吴老师对我说:“兴旺,你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家乡,这次回来了,连1支香烟都不给上,说得过去吗?” 我如果身上带了香烟,怎么可能不给他上烟,他不仅是我家很近的邻居,而且又是长辈。我被他问得很难堪,又拿不出香烟来敬他,为了掩盖囊中羞涩,我就强词夺理:“亚男爸爸(他的女儿叫亚男,与我同龄人),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是主,我是客,你为什么就不能给1支香烟我吸?” 他说:“我是长辈,你应该给我敬烟。” 我说:“尊老爱幼,你也应该疼我。” 他无奈地笑骂道:“你这小子,滑头。”接着,他就真的给我递来1支香烟,搞得大家都笑起来。我虽然也跟着笑,但内心酸楚得很。 9点多钟,我们到达乡府所在地叶甸,这里是我读初中、高中的地方,我对这里既熟悉又亲切。我1975年在这里毕业,1977年来这里转团组织关系,之后,又有2次到这里来看初恋同学。算起来,我也有10年没有到过这里了。这里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村庄中间的河已经拓宽,中学搬迁到村庄的外面,河边上盖起了饭店。 叶主任去银行取钱。小叔和村长陪同我去派出所看所长徐友帮。不巧,徐友帮去港口派出所办事了。所长的办公室是有电话机的,但装在特制的木盒子里,上了锁,可以接听,不能向外打。 我们又去了司法科,科长宗秀涛(是我们一个村的人)开锁,打开了他办公桌子上电话机的盒子,并打电话到港口派出所,找到了徐友帮。徐友帮与我通话时,声音显得很兴奋,说即刻返回叶甸,并安排人到饭店订了酒席。? 下海(八) 到吃中午饭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到中学看望老师,一打听,教过我的老师都已经调走了,只有初中数学老师缪国光还在叶甸,担任小学校长,另有3位高中同学在小学任教,他们是刘才亮、钱大山、纪广庆。我就在派出所民警顾中民(顾村长的儿子)陪同下,到小学看望了老师和同学。当然,我是空着手去看望他们的。见面后,大家都很高兴。他们要订酒席招待我,我因徐友帮已经订好了酒席,就婉言谢绝了他们。 友帮办完事,迅速赶回来了。从港口镇到叶甸,乡里的快艇也只要半个小时。因此,中午饭并不晚。 满满一桌人中,除了我们3个人和友帮,还有司法科科长等人。酒席上有一道菜,一般人不舍得吃,即使舍得吃,也点不到这道菜。这道菜就是白鳝。在徐州,我就没有见过白鳝。在家乡,我还是小时候吃过。 饭后,在派出所的楼台上,我与徐友帮聊天。徐友帮是我们一个村庄上的人,我们两家相距约80米,我们从小就是朋友。他在徐州坦克二师侦察营当了3年特种兵,任班长。他会使用7种轻武器,会开摩托车,会使用车载侦察雷达。他的擒拿格斗也有较高的水平。这是他能当上派出所所长的资本。他在徐州期间,与我交往甚密。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未见面了,今日一见,颇有许多话题。 下午3点多,船开到了小婶子的娘家(陈庄),原准备中午到这里吃饭的,因为徐友帮在叶甸请了客,所以没有到这里吃饭。小婶子的父母忙碌了半天,精心准备好的一桌饭菜,如果说不吃,就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于是,尽管我们不饿,还带有酒意,也不得不坐下来吃喝一通。 傍晚到了小叔家,屁股还未坐上板凳,又叫我们上船。九队的队长家刚盖好新瓦房,今晚喝收工酒,村里的新老干部都被请去,村长就带我去沾光。 我刚上船,二奶奶(小叔的母亲)喊我,我上岸后,二奶奶对我说:“红英(我的另一位婶子)要请你,上午就杀了公鸡,一桌饭菜早就做好了,听说你明天就走了,不去打个招呼吗?” 我听后很感动,赶忙去婶子家,向婶子表示感谢。 第三天,我带了2万元钱,高兴地返回徐州。没想到,我这个落魄之人,回乡后还受到了这么热情的招待。 2万元钱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仅还清了汽车运费,而且还清了跟朋友借的钱,再也没有人上门要债了。 外患消除后,日子应该过得轻松一点了。然而,债务并没有减少1分钱。家中的主卧室里还堆满了玩具,被外人冷眼的现象以及见不得人的心里依然存在,内忧丝毫不减,而且急剧增加。 妻子下班回家后,照常发火,有时故意找茬,容不得我歇在家里。吵架成了家庭生活的主旋律。 妻子发火又增加了新的内容,逼我叫岳父岳母为爸爸妈妈。结婚十年来,我从未叫过爸爸妈妈,他们也从未提出过异议。原来他们是一直都有意见的,只因为我是小干部,他们需要我的帮助,这么多年就都忍下来了。现在我蹩脚了,他们就开始跟我倒算。记不得是谁告诉我的,岳母曾经说过:“现在不拿倒他(指我),什么时候才能拿倒他?” 如果在我的事业顺风顺水的时候,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虽然不会叫他们爸爸妈妈,或许能跟他们商议,寻求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称呼。可是,我偏偏是个犟脾气,越是在蹩脚的时候,就越不屈服。于是,我们两口子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这种状况在1994年11月1日,发展到了极致。 一直到1995年11月10日,我老家的堂弟主动前来代销玩具,用汽车把我库存的玩具拉到南方去卖,我家的卧室才恢复了正常功能。堂弟一共带走了“电子八音枪”880支,“霹雳枪”918支,合计1798支。其中:1200支按每支5元钱的价格结算,计6000元钱。另外598支作损耗算,不要钱。堂弟到最后只给了我3000元钱。 到1996年6月,我们才还清了所有债务。到1996年12月底,我们才有了10800元储蓄,家庭生活恢复了正常。? 报应(一) 俗话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相比之下,我的缺点和所犯过的错误,比一般人要多一些,在事业上和家庭里遇到过的挫折,也比一般人多。我刚正不阿,忌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脾气暴躁,城府不深,好抬杠,急了就骂人。 我工作了几十年,平平淡淡,碌碌无为,没有建树。但是,我有过理想,有过目标,并为之奋斗过。我主观上努力了,客观上没有实现,说明我只是没有本领,而不是不想做或没有做。所以,我不后悔。 我不掩盖我的缺点、弱点和所犯过的错误,我也清楚地认识到,由于我的缺点、弱点和错误,导致我所吃的亏、所受到过的伤害多。但是,这是由秉性决定的,根深蒂固,非想改就能改得掉,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得掉。所以,我不后悔。 我一直都在努力改正我的缺点和弱点,也不断地进步。但是,每当我遇到突发事情时,还是不能控制。说好听的,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好听的,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对阿谀奉承,吹牛拍马,十分讨厌。却不懂得这是一门功课、一项本领。掌握这项本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厚颜无耻,然后要有技巧,要让被拍马屁的人,不觉得是刻意奉承而感到舒服,要把一般人不好意思做的事情做下来。因此,拍马屁不是学会的,而是先天就有的。 有这样一则拍马屁的故事:一位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到市府工作。他跟导师辞别时,导师关照他:“到市府工作,不同于在学校读书,人际关系复杂,你去了之后,要处处小心谨慎。” 学生满怀信心地对导师说:“老师,你放心,不会有人为难我。” 导师有些不解:“你在那里有什么关系吗?” 学生说:“没有。不过,我工作之前准备了100顶高帽子。” 导师惊讶地问:“难道他们都不能识别?” 学生说:“那些人的水平低得很,哪能跟老师您比,如果他们都能像您一样火眼金睛、洞若观火的话,他们不就都能当教授了!” 导师听后,心里十分舒服:“你说得有道理,我对你去工作放心了。” 学生还没有离开学校门,他准备的100顶高帽子,只剩下99顶了。由此可见,这个学生拍马屁的本领。 会拍马屁的人要感恩父母的给予。因为一个人有了这项本领,即使没有技术水平、没有管理能力,不能指挥生产,照样能升官,照样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摆布有水平有能力而不会拍马屁的人,自己从不吃亏。他们虽然被多数人瞧不起,但他们也同样瞧不起多数人。 我也曾经试图学习奉承人,还看过这方面的技术书籍,做过研究。就像我研究《麻将常用秘诀》一样,虽然知道了其中的奥秘,但是,我没有本领做出来。我如果拍人的马屁,不拍还好,一拍就拍到骡子的屁股上去了。想要的结果正相反,不如不拍,于是,我干脆就不拍马屁了。 我虽然对我不会拍马屁、做过的错事、吃过的亏、平凡的一生不后悔,但是,有一件事情还是让我后悔的。虽然,这是我有生以来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它却注定要让我后悔终身。假如我死后没有瞑目的话,那一定是为了这件事。 我的大内弟上高中时,数学、物理、化学3门功课的成绩比较好,语文、英语2门课的成绩较差,高考是没有希望的。正逢他父亲退休,他没有完成高中学业,就顶替他的父亲到矿上参加工作了。 入矿后,他被分配到庞村煤矿东镇井的开拓工区工作。由于年龄小,工区照顾他,把他安排上早班干零活。 在开拓工区,机电维护员的工作相对轻松一些,又能有一技之长。岳父岳母要求我请人帮忙,培养他干机电维护员工作。我作为姐夫,又有这个能力,自认为帮助是理所当然的。 开拓工区的区长曹有喜,与我是一个县的老乡,我们平时相处得比较好。我请他帮这个忙,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谁知,当我请他帮忙时,他却说我内弟年龄太小,也很笨,确实不能培养机电维护员。他还对我说:“兴旺,不是我不想帮你,他确实能力太差,培养也培养不出来。” 我虽然被拒绝,并不生气。因为,他说的也现实,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学生,还是个孩子,刚参加工作,怎么就能表现出过人的能力呢?除非至亲至友,谁又会冒着被别人指责的风险,去培养一个还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还没有做出任何工作成绩的人呢? 我的岳父岳母并不这样想,他们认为我没有真心帮助。因为,关于工作的调动或调整,我曾经帮助过别人,其中有一位是他们熟悉的人,名字叫顾有夏,既是我的老乡,又是我的红娘,我请许矿长帮助,把他从庞村矿皮带工区,调到了我们工区。所以,我每次到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岳父岳母就说我对家里人不如对外面人好。迫于压力,我再去请老乡帮忙,先后找过几次,都被曹区长婉言拒绝了。? 报应(二) 大约半年后,开拓工区要整体从东镇井搬迁到庞村井,而且矿上规定不准调动任何人。为防止有人调动,要求工资科按3个月前的化名册执行。 我得知消息后,心想,在东镇井,老乡尚且不能帮助解决内弟变换工种的问题,一旦迁到了庞村井之后,再解决这个问题,岂不是无望了。 我再一次找到了曹区长,我对他说:“你们要迁走了,我内弟也没有多大的工作能力,你既然不愿意培养他干机电维护员,就把他交给我吧。他这样一个人,对你工区的生产也没有多大的影响,这个忙你总该帮吧?” 曹区长听后,无赖地说:“你总认为是我不帮忙,其实这个忙我帮不起,你要这个人,我就给你。不过这是个包袱,你要有思想准备哦。” 我说:“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包袱,作为人家的姐夫,责无旁贷啊!” 我说完这句话,与曹区长相视而笑。 晚上,我带着大内弟到了工资科科长谢天浩的家里,与谢科长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之后,向谢科长说出了来意。 谢科长是泰兴县人,家乡观念较强,平时对我就爱护有加,虽然办这件事有难度,他还是一口答应下来。他说:“小汪,我们都是老乡,这个忙我还能不帮吗?明天早调度会前,我去找催(催世新)井长,你是主力生产单位的一把手,估计催井长也会帮助的。” 第二天早上,我安排完工区早班的工作后,去调度室参加早调度会。谢科长在调度室门口拦住我说:“催井长没有同意。开拓工区今天下午就迁走了,你赶紧找他。” 早调度会一结束,与会人员还没有走完,我就找了催井长。催井长仍然不同意。我一怒之下,拍着桌子说:“鸟功夫(矿上工人发脾气时的习惯用语),这个区长我不干了!”说完,我怒冲冲地走出了会议室。 当我快要走出大院门口时,后面有人喊我,说催井长叫我回来。我回到院子中央的时候,催井长也出了会议室,看见我后骂道:“你他妈的能孩子,火气还不小,我同意了,赶紧去找谢科长办吧(催井长与我父亲是同龄人,平时也是这样骂我,只要他这样骂我,就是关爱)” 我大喜过望,立即跑步到工资科找谢科长,调配工作员何学其说,谢科长下井去了,才走了一会儿。我又跑步到井口,看见谢科长正要上罐笼,我跑过去一把拽住他。谢科长听说催井长同意了,毫不犹豫地用井口的电话机,安排何学其办了此事。我的大内弟,就这样调到了我们工区。从此改变了工作轨迹。 内弟到了我们工区后,工区干部职工的闲言碎语是免不了的,只是都在背后说罢了。有人说,就有人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倒也不在乎,过了这一阵就会好的。 至于内弟的工作安排,干机电维护员应该不成问题,只要我跟工区的领导班子成员打个招呼,直接安排就行了。职工即使有意见,又有什么办法反对呢? 可是,我并没有安排他干机电维护员,也没有安排他上早班干零活,而是安排他到生产班干一线活。我只跟班长打招呼,不要让他干最重的活或有危险的活。 我这样做的考虑是,内弟既然在我的手下工作了,只培养干机电维护员的目标太小了,不如让他到生产一线锻炼一段时间,积累一些资本,留下一点好的口碑。等到一旦有机会,把他培养成为管理人员都好。 内弟在生产班工作,虽然没有多大能耐,班长安排的工作,他也力所能及地去干,在班中不说闲话,胆小怕事。有人讥讽他、漫骂他,他也不回击。甚至,对我有意见的人,借骂他的机会而指桑骂槐地骂我,他也不敢回击,上井后也不告诉我。 有一次,一位姓郑的验收员,骂得很难听了,他还是不吱声。跟班的车间主任吴玉元听不下去了,对他进行了指责。吴主任上井后,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并愤慨地说:“你内弟怎么这么无能,不要说你还是区长,你就是普通工人,人家当着他的面骂了他的姐姐,他也不能拉倒!” 我听后说了一句:“他还小。”并向吴主任表示了感谢。 内弟来到我们工区几个月后的一天上午,组织科干部送来了一份表格,要求工区支部研究决定后,填好此表,在下班前送交组织科。 这是矿上分配给我们工区的一个名额,让我们工区挑选一名生产骨干、有培养潜力的职工,带薪去徐州煤校脱产学习3年。? 报应(三) 这么好的机会给谁去呢?如果按矿上的要求开支部会议讨论的话,工区的团支部书记、有文化的班长,应该是首先要选的人,怎么讨论也轮不到我的内弟。 要知道,开支部会议讨论问题,可不是儿戏,每一名支部委员都有1票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旦出现不同意见,就要投票表决。这也是支部委员会由单数人员组成的原因,以便少数服从多数。 我稍加思索,果断地犯下错误。当即让办事员填好表、我签名、盖上工区的章后,直接请组织科的干部把表带走了。我犯的这一错误,彻底改变了我内弟的人生。 事后,我跟支部书记及支部一班人打了招呼,他们表现得无可奈何,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然而,尽管他们没有说什么,他们心里的不平衡是可想而知的,这件事为我今后的工作,埋下了设置障碍的种子。 工区的干部职工在我背后漫骂指责,是理所当然,工作也有所松懈。支部书记向组织部门反映事实,也在情理当中。团支部书记、有文化的班长、年轻的生产骨干们工作的积极性受到打击,也是毫无疑问的。 一时间,不论上级下级,不论新工人老工人,都对我另眼相看了,我成了孤家寡人。 最明显的一次,支部书记以给工区值班员刘学明过生日为由,把工区干部、生产骨干请到他家里去喝酒,唯独没有请我。后来有人告诉我,在这次酒席上,我成为他们攻击的靶子。 当生产条件好时,大家看到能超额完成生产计划的希望,也就是说能拿到较多奖金的希望,工作的积极性、主动性自然会提高,暂时会把对我的意见搁置一边。一旦生产条件发生恶化,大家的工作积极性、主动性自然会下降,加上对我有意见,个别人巴不得我下台,甚至在生产过程中做一些影响生产的手脚。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当我安排在工作面的上部多进刀时,结果在工作面的下部多进刀了。这种现象的出现,说明跟班区长、班长、验收员联合起来整我了。因为只要有一个人把关,都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生产不能按照我布置的要求去做,产量及工程质量都大打折扣。我个人的声誉每况愈下。一个小小的生产单位,上映了一场“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的大剧。 当然,仅凭这一方面,是不能摧垮我的,只是对我的工作增加了难度,为我日后的失败增加了积累。 内弟带薪学习了3年,学到了煤矿通风专业知识。他回来后,担任东镇井通风工区的技术员,跨入了干部的行列。比起干机电维护员来,可谓天上地下了。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帮助了内弟,就使一个应该能得到培养的人,失去了学习的机会。我做了这样亏心的事,理应得到报应,我无话可说。只是,我没有想到老天爷用这种方法报应我。 1994年11月1日,我的报应来到了。 这天是我女儿的10岁生日。上午,我的父亲来了,岳父和内弟也来了,我女儿的两位同学李艳凯、张艳萍也来了。我的岳母没有来,其目的就是要我上门去请。 这种现象,在过去10年内不成有过,现在为什么会发生呢?因为我的事业遭受重大挫折,已经没有翻身的希望了,岳母终于有机会拿我一把了。 按理说,我去他们家门上请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必定两家相距不到1公里的路程。这个时候,我的弱点就突显出来了。如果在我走运的时候,岳母的这个要求,我一定能做得到。遗憾的是,那时候,他们反而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担心我不请他们来。在我蹩脚的时候,他们想拿倒我,我却偏偏咽不下这口气。 我叫女儿和她的两位同学代表我去请岳母过来,一连去请了3次,都请不来。 因为我不亲自去请,妻子大发雷霆,甚至不顾我父亲在场,将洗脸瓷盆从厨房踢飞到阳台。 妻子自己为什么不能去请?在妻子的心里,我是外人,她的父母兄弟才是一家人。剩着我蹩脚的时候,拿倒我是他们的共识。 3个孩子去请了3次,岳母都不来,而且是刻意拿我。我气急败坏,在不经意的情况下,难免出言不逊。搞得人人不快乐。3个孩子更惨,不但不能很好地玩,还要不断地跑腿。 饭菜做好了,摆满了一桌。我说:“不来就不来,我们开始吃饭吧。” 我父亲叫再等一会儿。记不得是谁叫内弟再去喊一次。内弟去了,两位老人坐在沙发上,其他人坐在桌子边等着。? 报应(四) 内弟满面怒容地回来了,仍然没有把我岳母请来。 我父亲招呼他坐下来吃饭,我清楚地记得,我只说了一句:“爸爸,你不要问,他在我这儿能怎么样。” 我对天发誓,这一句话,我绝对没有骂人。但是,我确实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我低估他了,没有想到他这么狠毒。 只听他对我父亲说了一句:“叔叔,今天我就对不起你了。”迅速拿起桌子上带把子的瓷茶杯,对着我的头部猛摔过来。 只有1米宽的距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我怎么可能来得及躲闪。我的左太阳穴附近顿时被砸开了花。我要离开坐位去跟他搏斗,以我当时的实力,完全能打得过他。 我的父亲见到后,起身抱住我不让打。 我的岳父见到后,一拍沙发,一跃而起,协助他的儿子打我,我父亲迅速放开我又抱住他不让打。 同是当父亲的,面对同样的事情,举动却截然不同。 伤口的鲜血不断地往外流,我左手捂着伤口,在我父亲的搀扶下,向医院走去。我一边走一边骂,鲜血流到了我的手上,流到了我的肘上,又滴到地下。从家到医院约300米远,我骂了一路,鲜血滴了一路。 进到医院的大楼内,我听到父亲喊了一声:“亲家。”急忙转身一看,我岳父的拳头已经举过了我的头顶,又被我父亲抱住。 我侧身躺在手术台上,医生用一块白布盖住我的脸,在伤口处将白布剪开一个大口子。然后,用像钓鱼钩子一样的针,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给我缝合。 白布下的我紧闭眼睛,紧咬着牙齿,屏住呼吸,迎接每1针的缝合。伤口处几乎没有肉,只有皮。每缝1针,我都感到钻心地疼,每缝1针,我的身躯都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 这个场景,我的妻子和女儿在手术室的窗外都看见了。伤口整整缝合了20针,20是个很少的数字,那个时候怎么就显得特别多呢? 伤口缝合后,拍了片子,显示颅骨有轻微擦伤。 父亲扶着我回家,一路上我发誓要报复,父亲不允许我报复。走到13路站台,我让父亲回自己的家(我父亲的住处在市内),父亲临上车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说什么都不要报复。 看到父亲急切地不让我报复的样子,我答应了。 父亲走后,我一个人回家了。我强忍疼痛脱下身上的血衣,一件羊毛衫,一件军内衣,被鲜血湿透了三分之二。为了不忘记这个仇恨,我用塑料袋将血衣包好,收藏起来。 妻子没有回家,她带着女儿到娘家去住了。 内弟第二天早上带了一点食物,进门后说了一声:“对不起。”算是道歉了。 我睡在沙发放开后的床上瞪了他一眼,他没趣地走了。 一连4天,我一个人在家,承受着疼痛。我怕冷,手不能碰凉水,碰到凉水就浑身发抖。我忍住疼痛,忍住发冷,简单地做一点食物充饥。我白天黑夜都躺着,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不该睡觉的时候昏昏沉沉。 我悔恨,我在为是否还要这个家庭反复斗争。一想到我离开这个家,我那10岁的女儿怎么办?我深知离异家庭对子女所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与妻子散伙后可以再娶,女儿不在跟前,我一定会时刻牵挂和担心。如果她有了继父,欺负她怎么办?别人还会像我一样疼爱她、培养她吗? 一天这样想着,两天这样想着,四天过去了,我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家了。 第五天的上午,妻子带着女儿回家了,并买来了我喜欢吃的鲫鱼。妻子是个从来都不肯承认错误的人,给我买来了鱼,就说明是认错了。看到我可爱的女儿,我又把离婚的决心,隐藏在心底。 这就是我做了亏心事后,所得到的应有报应。 血的教训告诉我:帮人的忙,可以帮顺水忙,也可以帮逆水忙,还可以帮亏心忙;帮人的忙,可以帮亲人的忙,也可以帮友人的忙,还可以帮无关系人的忙;帮人的忙,千万不能帮无良心人的忙,不能帮无感恩之心人的忙,更不能帮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狼心狗肺人的忙。 虽然识别人很难,但是,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总是有蛛丝马迹供你识别的,就看你是否留心罢了。 之前,有一天晚上,我下班后到岳父母家,看见大内弟蹲在门外哭,一问得知,原来是想要买一件新衣服。那个时候,他们家只有我岳父一个人工作,岳母靠做零活挣一点钱贴补家用,我的两个内弟都上高中,老家还有年迈的爷爷奶奶,经济状况很差。我见到这个场景,当即劝他:“别哭了,我把那件衣服给你穿。” 其实,我当时刚结婚不久,能穿得出门的衣服也只有两件,舍得给他一件,自以为很大方了。我没有想到,好心被他当着驴肝肺。我的这句话得罪他了,他猛起身,跑进屋,说了一句:“我不穿人的旧衣服,”双手猛地一下,把方桌向我推过来,我如果躲闪不及,就要被桌子撞击。 这件事就是给我的一个提醒。可是,我晕了头,还认为他年龄小,不懂事,没有计较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多么笨哦!如果那时候我就提防他,哪能犯后面的错误呢?哪能付出血的代价呢?哪能让他当上干部之后,还多次表现出瞧不起我的态度? 我真愚蠢,我好后悔!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剩下的余生,将睁大眼睛,用心识别人,千万不能让悲剧在我身上重演。 善良的人们,请以我为戒吧!? 复工 根据《停薪留职协议书》第五条的规定,我在1994年12月底,向矿上提出申请,办理了复工手续。 1995年元月1日,我又正式到张庄煤矿上班了。这时候,张庄煤矿的矿长、生产矿长、机电矿长都已经换了人。综采工区,也已经被从外矿整建制调来的一个综采工区所代替。我原来参与组建的综采工区,改为综采准备工区。原综采工区的人员,除了留在综采准备工区外,一部分人补充到现综采工区,一部分人回到炮采工区。 我上班的第一天上午,在矿长王有启的办公室里,我坐在矿长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王矿长问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为什么不到义平煤矿去当安全科科长?” 我未加思索就脱口而出:“我想在哪里摔倒的,就在哪里爬起来。” 王矿长说:“那好吧,你去综采工区报到吧!” 我说:“好的。” 我的屁股还没有在椅子上坐稳,一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王矿长在调来张庄煤矿当矿长之前,是义平煤矿的矿长。那时义平煤矿安全检查科科长的位置是空缺的。义平煤矿的安全处长孟大鹏曾打电话给我父亲,叫我过去担任安全科长。由于种种原因,当然“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傲气,也是原因之一,我不但没有去义平煤矿工作,而是选择了停薪留职。 当王矿长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如果把当时的考虑,如实地讲出来,或许能得到王矿长的理解,我的工作岗位,就有可能不会被安排到煤矿上的底层。 假如我善于变通,换个王矿长喜欢听的话,或者有求于王矿长的话来回答:“朱矿长已经告诉我,你要调到这里来接他的位置。我想,你反正要来张庄矿当矿长,我去义平煤矿工作,还不如在这儿等你呢!正好利用你们交接的间隙,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回来后,反正你会帮我的。” 王矿长听到这样的话能不高兴吗?何必要把我安排到煤矿的底层工作。可我说出来的话,有一种万事不求人的味道,王矿长若给我安排了好的工作,岂不是变成靠我自己的能耐了,我可能不会领情,帮了我也是白帮。更何况,当初叫我去义平煤矿担任检查科长,就是帮助我,一番好意,都被我这句话拂掉了,怎么能不叫人心寒?所以,给我一些苦头吃,也是应该的了。 这时候的王矿长想帮助我、不想帮助我、想给我苦头吃,区别有多大呢?他如果想帮助我,我至少可以干技术工作;他如果不想帮助我,也不想给我苦头吃,我可以到总调度室(技术科)或安全检查科,跑现场;结果,他是想给我苦头吃,我的工作就回到了入矿之初的原点。 这就是我一个具有傲骨、表现傲气、不知变通的愚蠢家伙,应该得到的下场!? 放炭的日子(一) 我的工作性质回到了原点,我的身体状况是不能回到原点的。我19岁就到矿上参加工作了。那时候,我体力单薄,体质很好,精力充沛。我在井下走路,都是一路小跑。工作一有间隙,我就与朋友打闹。即使在井下工作累了,上井后洗好澡,吃好饭,我的体力就又恢复了,照样跑步、打拳、与同事打闹。我的眼睛视力虽然达不到0.8的下井工作要求,还有0.5,下井工作能勉强不戴眼镜。经过17年井下工作的摧残,加上1年“下海”失败、经济困难、家庭吵闹的折磨,我一个正当壮年的人,体质已经非常差了。我已经戴上了700多度的近视眼镜,容易感到疲倦,稍有凉意,就全身发抖,稍有活动,就大汗淋漓。现在的我,已经不具备井下一线工作的能力了。然而,在困境中的我,又不得不勉强去工作。 这时候,综采工区的生产方式是,早班检修,中班、夜班生产。早班的人员,长期上早班,中班、夜班的人员,每一个月轮番一次。 我一到综采工区,就被安排上夜班。从外矿调来的这个工区,有80名职工是我们一个县的老乡,区长葛宝金,副区长宋长胜、王得来及大部分班长都是老乡。可是,我初来乍到,彼此之间,谁都不认识,更不知道各人的来历。当然,我过去干过综采工区的区长,而且是助理工程师,矿上肯定告诉过综采工区的区长和支部书记。 我上第一个夜班,在工前会上,班长安排我开工作面刮板运输机。 因运输机刮板的螺丝容易掉,造成断链条事故,所以,要求我散会后,到材料库去拿螺丝带到井下工作面备用(庞村煤矿的工前会在井下开,张庄煤矿的工前会在井上开)。 我的身体状况,空着手走路都走不快,哪里还能带螺丝?何况,螺丝、刮板、链条、胶管、阀块、千斤顶等各种在生产过程中,容易损坏的零部件,工区应该有专门的下料、回收人员,用车皮提前运送到井下工作面的材料库备用。工人的劳动强度够大的了,井下的路是很难走的,怎么能还让工人从地面往井下带?我第一天上班,不知道工作面的地点,必须跟着别人走,我走路都走不快,空着手能跟上别人走到工作面,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带螺丝。 工作面距离井下口有十几里路,刨去平巷人行车、斜巷人行车运送的距离,还有三四里路。我跟着人走到了材料道,由于走得快,我的心跳得厉害,眼睛发花,要呕吐。又因为材料道是回风道,不仅空气浑浊,而且温度高、湿度大,我眼镜的镜面上了雾,看不见走路。我不跟别人一起走了,到了材料道,向前一直走就能到工作面,我不怕走不到地方。我停下来歇了一会儿,待心跳平静下来,不再要呕吐,擦拭一下眼镜的镜片,然后,再走向工作面。 材料道1000米长,轨道铺设在巷道中线位置,枕木间距为1米。人走路的步距达不到1米,走路时,只能一只脚踩在枕木上,另一只脚踩在地上,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前走。在井下走路,不能只顾脚底,还要顾及巷道的顶板,我的眼睛视力又不好,在材料道走路的速度就比较慢了。当我到达工作面时,已经走钩(生产)了,班长先替我开了运输机,见我来晚了,少不得训我一顿。 2个小时后,工作面运输机因刮板缺螺丝,断了一股链条而停止运转了。班长跟我要螺丝,我没有带,班长气得嚎叫起来,找来跟班区长王得来,王得来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要把我吃下去。 他们越是急,我越沉住气。他们说难听的话,吓唬我,我却一点都不生气。因为,换位思考,如果我现在是他们,也一定会大发雷庭。 我冷静地对王得来说:“没有螺丝不能怪我,备品备件应该提前下送到工作面的材料库。井下没有螺丝,你们要怪就怪区长去。” 王得来气疯了:“安排你带螺丝,你不但没有带,还把责任推到区长身上,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飞奔到操作台,把电话打到区长家。他满以为区长会处理我,没想到葛宝金却在电话里跟他说:“得来,你不知道,他是老区长,现在是受难了,不要为难他。赶紧安排人到两道(材料道、运输道)去找其他人藏的螺丝(开运输机的人自带的螺丝,当班没有用完,藏起来由以后用),抓紧处理事故,别影响生产。”? 放炭的日子(二) 王得来回来后,气也消了。 事故处理好后,王得来走到我跟前,说了句:“老汪哥,对不起。”接过我手中的操作按钮,替我开运输机。 利用生产暂停的间隙,我把没有带螺丝和迟到的原因告诉了他。通过交谈,我们也知道了彼此都是老乡。 王得来怀了则隐之心,让我从明天开始到外面放小楼,并告诉我:“那里比到工作面少走1000多米的路,空气也好,是工作面最好干的岗位了。只是那里风大,比较冷,明天上班时要穿棉袄棉裤。” 第二天,我就开始放小楼了。这一放就放了8个月。 小楼,是苏北煤矿工人通俗的叫法。其实就是在井下煤炭运输线路中,设置的起中转和缓冲作用的储煤仓。因储煤仓是立井,所以,也叫做储煤小井。 综采工作面使用的这个小楼,是能装1000多吨煤炭的大仓。它直径6米、高30多米,主体为圆柱形,底部为漏斗形。 小楼的上口,用工字钢、木料铺上盖,盖子留一个1米见方的口,皮带运输机机头滚筒架设到口的上方。综采工作面采煤机从煤壁截割下来的煤炭,通过工作面刮板运输机,皮带机道内的转载运输机、皮带运输机,运送到皮带机头滚筒处,吐到小楼内。 小楼的下口安装钢制的闸嘴,人工通过控制闸把使闸口张开或闭合。当人工掀起闸把时,闸口就张开,小楼内的煤炭就放到下面的运输机尾,由运输机继续向前运送,直至地面;当人工下压闸把时,闸口就闭合,小楼里的煤炭就下不来了。这就是我下一步要干的工作。 我带了有毛领子的棉大衣和厚球裤去上班了。不料,开工前会时,送饭工徐大海不收我的饭票,理由是,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跑到小楼下的地方送饭。 我觉得有理,送饭工要挑一大包饭和两大桶开水,从材料道进入工作面,再到皮带机道,一路上遇到人就给饭吃、给水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皮带机道通到小楼的上口,小楼的上口在负660米水平,下口在负700米水平,从小楼的上面走到小楼的下面,需要多走300多米的绕道,不仅如此,还要从进风道通过一道风门后进入回风道,再从回风道通过另一道风门后,进入进风道。这两道风门阻力很大,一个人打不开。送饭工为了给我一个人送饭,要多走300多米的路,还要多打开两道很难打开的风门,确实不值。 可是,我事先没有准备,这个时候也买不到饭,就请他帮个忙,今天先给我送一次饭,以后,我再想其它办法。 谁知,大海是一根筋,死活不愿意。原来,大海也是我们泰县的老乡,有点弱智,什么工作都不能干,老乡们照顾他,让他干送饭的工作,就像老乡们照顾我放小楼,其性质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与他两个人,除了能干各自被照顾的工作,其它工作都干不了。区别在于我是体力上干不了,他是脑力上干不了。好在他听老乡们的话,老乡们叫他干,他就干。老乡们叫他不干,他就不干。其实,他不给我送饭,也是有老乡叫的。这时候也有老乡叫他给我就送这一次饭,他也就给我送了。 元月份的天气是很冷的,人们都穿着冬天的衣服。煤矿的井下,冬暖夏凉。矿工们下井,一般上身穿一件劳动布的工作服,再加一件棉袄。下身穿一条或两条劳动布的裤子。从更衣室到井上口、井下的主进风大巷需要穿棉袄,在班中有休息的时间,也要穿棉袄。到了回风道、采煤工作面、掘进巷道等工作地点后,就不穿棉袄了。有的环境里,工作的人还要光着肩膀干活,否则,衣服就要被汗水浸湿。 因王得来告诉我小楼下冷,要多穿衣服。我下井时,上身穿了两件劳动布的工作服,加一件带毛领的短大衣。下身穿了两条劳动布裤子,还衬了一条厚球裤。脚上还穿了用毛线织的厚袜子。 当我到达工作地点小楼下面时,立刻感到衣服里被吹透了,后背凉嗖嗖的。我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这里是负700米水平东大巷的尽头,在大巷的尽头往后3米处,有一条横向的联络巷道,该巷道约30米长,将负700米水平大巷与上山皮带机道连通。在联络巷内安装了一部由桥式转载机改装的刮板运输机。运输机的机头搭在前方皮带机尾的上方,运输机的机尾在小楼的下方。小楼的楼嘴,位于负700米水平大巷的中线与联络巷的中线交叉处。联络巷高2米、宽3米,断面6平方米。是使用工字钢扶梯形棚子支护的。负700米水平大巷为拱形断面、锚喷支护,断面12平方米。? 放炭的日子(三) 矿井采用负压通风方式,由风井上口的大功率抽风机,把井下的贬风流抽出地面。地面的新鲜风流通过主井、副井吸入井下。张庄煤矿除了有主井、副井外,还有一个新混合井(主井、副井设置在同一个井筒内)。老井的深度至负300米水平,新井的深度至负700米水平。新大井还没有安装正式的提升设备,只有简易罐笼供建井处的人员使用。 负700米水平大巷分为东大巷和西大巷,东大巷长约5000米,西大巷长约2000米。新大井和负700米水平大巷都只能作为主进风道使用。 负700米水平东大巷,肩负着东翼负800米水平至负520米水平之间的采煤工作面和掘进头的进风任务,风量比较大。 由于大巷的断面大,风速就不是很大。当风流拐弯进入联络巷时,通风断面由12平方米,变成6平方米,风速提高了一倍。 井下的风流跟地面的风流不一样,地面的风流一阵一阵的,风向也不定。井下的风流,无论大小冷暖,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连续不断地吹,这就是小楼下面,感到冷的原因。 我第一次进入联络巷时,没有防备,头上的安全帽一下子被风刮掉了。所以,在小楼下放炭时,必须把安全帽上的带子系好。 走钩的信号铃响了,前方传来了皮带运输机启动的声音,小楼下的刮板运输机紧跟着开起来。我掀起闸把,张开了楼嘴,小楼里的煤炭呼呼地泻了下来,像一条粗壮的黑龙顺着刮板运输机机槽向前冲去。 放炭的工作不需要多少技术,只要运输机开起来,掀起闸把,张开楼嘴,把煤炭放下来运走就行。如果有大块的矸石或炭,卡住楼嘴,放不下来,就抬高闸把,张大楼嘴,直至把大块矸石或炭放下来。当大块矸石或炭放下来后,楼内放下来的炭量增多,就要及时压下闸把,收缩楼嘴,使小楼内放下来的炭量达到一个合理的水平,确保运输机能开得动。在正常走钩的情况下,我就是站在小楼下、风口中,手扶闸把不断重复着掀起与压下的动作。 这个小楼是千吨大仓,轻易不会放空的。正常情况下,我捞不到休息。倒不是累,而是太冷,冷得我受不了。我只好手握闸把,一边操作,一边蹦跳。我想,如果把小楼内的炭放空,我就能躲到大巷的端头距联络巷3米的独头洞内,那里面不是风口,会暖和一些。于是,我就稍稍抬高了闸把,小楼内的煤炭就放得快一些。力求控制在运输机能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放得快,争取早点放空小楼,我可以获得避风的机会。 我加快了放炭的速度,并没有把小楼放空,倒是把前方的小楼灌满了。可喜的是,我同样获得了喘息的机会。我迅速跑到独头洞内的最里头,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 之前这里放炭的人,在独头洞最里面的地下,铺了两块大巴片,并用两根木料叠加,放在地下,做了一道挡风的矮墙。我便躺在矮墙内的大巴片上休息。刚躺下时,我感到特别舒服。已经站了几个小时,而且过一会儿就要蹦跳,工作时,没有感到多累,这一躺倒,就觉得很解乏。刚从风口过来,也不冷了。 大约过了20分钟,我就感到冷了。洞内虽然不是风口,但距风口太近,只有3米远,断面与大巷是一样的。所以,洞内也很冷,只是比风口好一些。我把矿灯的灯头放到大衣里,两个膀子抱在一起。尽管如此,还是不暖和。我躺倒了就不想起来,不起来活动就冷,越冷越怕起来,越不起来就越冷,就这样一直熬到再次走钩。 我又放炭半个小时后,突然放不下来炭。我抬高闸把,楼口张开到最大位置,还是放不下来炭。我又用力猛压闸把,使楼口急速闭合,发生有力地碰撞,试图以此产生震动,把楼内的煤炭震下来。我反复操作几十次,楼内的煤炭仍然下不来。 我向开运输机的人摇晃灯头,示意他把运输机停了下来。我掀开闸嘴,固定好,钻到楼口下方,跨在运输机机槽的两边,弯腰仰头,把矿灯的灯头拿在手上,向小楼内照看,观察仓内的情况。我发现有3块较大的矸石挤在一起,卡住了小楼底部的漏斗口。从漏斗口到下口有2米高。 我找到了之前放炭的人,使用过的工具,是一根3米多长的1寸钢管。我把钢管从位于闸口上方的预留孔,伸到卡住漏斗口的矸石处,试图撬开矸石。我用尽全身力气也撬不动,反复捣,也捣不动。我又把钢管从楼口伸进去,向上捣。这样干,非常危险,我先看好退路,准备在捣动卡在漏斗口的矸石后,矸石、煤炭下来的瞬间,丢掉钢管退出来。可是,任凭我怎么用劲,都捣不动矸石。 影响走钩的时间长了,班长安排开运输机的人来帮助处理,开运输机的人也处理不了。跟班区长王得来从工作面上跑过来了。他不仅年轻、身高力大,而且头脑聪明、眼睛视力好。他仔细观察了矸石卡在漏斗口的情况,找准了着力点,在几个不同的方向用力撬、捣,一会儿就把卡在漏斗口的矸石撬开了。? 放炭的日子(四) 走钩后,他主动替我放炭,让我到独头洞内休息。大约1个小时后,外边的运输线路发生故障,暂停放炭。但是,这不影响综采工作面的生产,因为小楼储量大,下面停止放炭,上面仍然可以往里灌炭。王得来利用这个间隙,到洞里来跟我聊天。我们聊得很投机,直到再次走钩时,我放炭,他返回工作面。 第二天上班,我把妻子给我织的毛线帽子带到井下,那个帽子能把头和颈部都包住,只留出面部。到了工作地点后,我戴上毛线帽子,再戴上安全帽。这样就暖和一些了。但仍不能解决冷的问题。 ······ 送饭工不愿意给我送饭,我只能自己带饭了。妻子每天给我做好面饼,用塑料袋装上,我带到井下吃。为了防止面饼凉透了发硬,我就把面饼放到大衣内腹部捂着,吃的时候,口感就好一点。下井前喝足水,到了井下就不能喝水了。有时在井下渴得厉害,就喝一点防尘水。 我上夜班时,晚上9点从家出发,骑自行车在1个小时之内赶到矿内,10点在工区会议室开工前会,12点赶到小楼下面与上中班的放炭工交接班,第二天早上8点与上早班的放炭工交接班,顺利时,要1个小时才能到井上,半个小时洗澡换衣服,再骑1个小时自行车回家,到家时差不多11点了,每天上班的时间至少耗掉我14个小时。好在妻子留了饭,我到家后可以先吃一点饭充饥,等到妻子中午放学回家后,做好饭菜再吃饱,而后睡觉。 白天睡觉比不上夜里,觉睡不实,似睡非睡。外面一有动静,立刻被惊醒,总是在胡思乱想中迷糊几个小时。到了晚上天黑了,外面也静下来,瞌睡就上来了。8点该起床,刷牙、洗脸、吃饭,准备去上班,可是,我偏偏起不来。妻子催促几次,我才翻来覆去、揉眼睛,难受地起床。妻子8点就开始喊我起床,我起来后,差不多8点半了。于是一切动作匆匆忙忙,甚至吃不饱饭就出发。 我上中班时,除了能休息好外,其它与夜班相同。 有时遇到突发情况,使我交接班晚了,赶不上人行车。我就要从负700米水平,沿着皮带运输斜巷,往上爬到负300米水平,再走几百米平巷到副井下口。这时候,副井已经到了规定的下料、提矸石(开拓巷道的矸石装车后,从副井提升到地面,运往矸石山)的时间。不能提升人。我只能在井下口等,何时有早班下井的矿领导或有管辖权力的科领导上井,我才能跟着上井。回到家,已经是12点之后了。 因为欠了一屁股的债,要攒钱还清。所以,我下班无论多晚,都不舍得在矿内食堂买饭吃,饿着肚子坚持骑自行车到家吃饭。有一次上中班时,把妻子给我做好的面饼,夹在自行车的后坐上,当走到途中铁路的道口时,因铁路比公路低,铁路两边的公路都有约30米长的斜坡,为了省力,骑自行车的人到此,都要大撒把,让车子俯冲下去,过了铁道后,自行车凭着惯性,又能爬上一段上岗。我骑自行车冲过铁道时,夹在后坐上的面饼弹掉了。所以,我这个班就没有吃饭。我下班后骑自行车回家,腿上没有力气,比平时到家晚了许多。妻子还以为我又晚点上井了,得知真像后,好一阵心疼。 经济紧张,我舍不得花钱吃喝,营养跟不上,工作又十分辛苦。妻子心疼我,就隔三叉五地起早,到菜市场跟那自己捕鱼自己卖的人,花1元左右的钱,买1斤左右的小杂鱼,给我补充营养。女儿也在长个子阶段,因营养不足,比同龄人又矮又瘦。妻子也经常花1元左右的钱,跟那捕虾自卖的人,买半斤八两的小河虾,给女儿补充营养。妻子用葱爆炒的小河虾,女儿特别喜欢吃,为后来长到1.7米高的个子打下了基础。 ······ 我在班中受人鄙视的现象时有发生。 正常情况下,上班的工人下井后,从井底车场坐平巷人行车到大巷的东头,再从负300米水平坐斜巷人行车到负520米水平,继而坐斜巷人行车到负660米水平岔道口,或到负700米水平大巷。 平巷人行车一次挂几十节车厢,运送的人多。 斜巷人行车受绞车功率和钢丝绳拉力的限制,一次只能挂2节车厢,运送的人少。 在上下班的高峰时段,设置在斜巷上下口的候车室里,总是坐满人。 候车的人,闲着也是闲着,侃大山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我这天中班候车时,有人牵头提出了干部吃喝现象的话头,大家就争相侃起来,张三说某某干部怎样吃,李四说某某干部如何喝。一时间群情激昂,人人愤怒,骂声不绝。 突然,坐在我对面的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工人,向我发问:“汪区长,你怎么不吱声,想你当年也吃喝得不少吧?” 他这是在鄙视我、嘲笑我、讽刺我。这时候,我如果不反击,必然会有更多的人向我发难。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啊,苏北矿务局所有矿、厂的招待食堂,我都在里面吃喝过。不仅如此,我还吃到了山东,我还吃到了东北。你呢?” 他听后不吱声了,脸胀得通红,其他人也没有再向我发难。我心里想:哼!老虎不成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一位从未当过干部的人,竟敢在我落难之时鄙视我、嘲笑我,讽刺我。难道我还不如你吗? ······? 放炭的日子(五) 在小楼向后30米处,大巷的帮上,要开掘一条新巷道。掘进工区派几名工人前来做开工前的准备工作。 因综采工作面过断层,发生了大冒顶事故,短时间内不能生产。我把仓内的煤炭放空了,有了喘息的机会。开运输机的葛宝金过来跟我聊天。 他在1个月前还是综采工区的区长,因为综采工区完不成生产计划,安全上也出了问题,被矿上免职了。他也像我一样,被工区照顾到小楼下来开运输机。 我们聊天不一会儿,掘进工区的工人也跟我们一起聊天。一位老工人笑着跟我说:“我看你戴眼镜,还穿短大衣(工人发棉袄,干部发短大衣),言行举止,斯斯文文,不像普通工人,你可能是干部,怎么在这里放炭呢?” 我听后,也笑着回答:“你好眼力,能看出我不是普通工人。其实,我与这位(葛宝金)一样,都曾经当过综采工区的区长,都是助理工程师,现在,也都落难了。” 谁知我刚说完,旁边的一位年轻工人哈哈大笑起来:“你要是区长,我就是矿长!” 葛宝金当即证明,那位年轻人怎么也不相信。我劝住葛宝金,不要争论,犯不着跟这种狂妄的笨蛋计较。 下班后,大家都来到斜巷下口等候人行车。那位年轻人看见我,又禁不住嘲笑起来,并且有比较难听的鄙视语言。 我觉得有必要教训他一下,要不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见到我后,还会如此狂妄。我对他说:“矿长大人,你很了不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倒不谦虚:“本矿长听着,看你能有什么问题。” 我说:“你是干掘进工作的,问你采煤工作面上的问题,算我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眼前大巷的这个交岔口,是‘牛鼻子’形,还是‘象鼻子’形?” 他回答得倒也挺干脆:“还‘马鼻子’形、‘骡鼻子’形呢,我管这些干什么?我只要干完班长安排的活儿,把班钱(上一个班的工资)混到手就行。” 他的无知,让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 “象鼻子”:由一条拱形断面的巷道,向两条拱形断面的巷道分岔处,随着分岔口不断变大,相邻的两条轮廓线,在巷道的顶板上,留有由尖向前逐渐变大的岩体,一直到两条巷道完全分开处,这个岩体像大象的鼻子,故叫做“象鼻子”。 “牛鼻子”:将“象鼻子”的岩体去掉,巷道分岔口的断面,呈现出在一个大弧形下,有两个小弧形,像牛的鼻孔,故叫做“牛鼻子”。 普通工人,对这两种“鼻子”懂的不多。 ······ 在班中,最让我感到难受的就是冷。我站在风口放炭时,还能蹦蹦跳跳。歇下来,躺到独头洞里的大巴片上,就再也不想动了。只是把矿灯的灯头放到大衣内的腹部,双臂紧抱,缩成一团,抵抗冷的侵袭。为了分散对冷的注意力,我每天抄一首唐诗,带到井下背诵。几个月后,我背熟了100多首唐诗。 我每个班中放炭,都要发生几次漏斗口被卡住的故障。正常放炭,突然发现煤炭下不来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抬高闸把,张大楼口,然后猛力下压闸把,使楼口发生碰撞,产生震动。如果是由多块小矸石或炭块挤在漏斗口,经过多次震动后,就能放下来。如果经过多次震动后,仍然放不下来,就要叫停运输机,用钢管从预留孔或楼口,伸进去撬开或捣鼓松动,使煤炭能放下来。如果是一整块大矸石,或木料、工字钢等长料卡住漏斗口,用钢管撬开的可能性很小,只能放炮处理。 我体力小,视力差,戴着眼镜,处理卡住漏斗口的故障不方便。容易处理的故障,我自己就摆平了。不容易处理的故障,我就尽自己能力不停地干。虽然很累,也很危险,但有个好处:不但不冷,还能出汗。当然,我处理好故障后,内衣湿了就更冷。我处理故障的时间一长,班长、跟班区长就会安排开运输机的人过来帮忙,他们自己也有可能过来帮忙。再处理不好,他们就安排放炮员来放炮处理。? 放炭的日子(六) 漏斗口被矸石或物料卡住的故障,轻易不会采用放炮处理。楼口装置是一个整体钢构件,用螺丝与小楼下漏斗口固定。放炮时,如果装药量控制不好,或药摆放的位置不对,都有可能炸坏楼口装置,造成较大的事故。 张庄煤矿的井下及地面,正常使用的小楼有十几个,由采煤工区、轨道运输工区、皮带运输工区、运输销售科等单位的人放炭。除了采煤工区外,这些单位没有放炮员。矿上在总调度室设立了一名专职放炮员,负责放炮处理所有小楼卡漏斗口故障。这位放炮员的名字叫张以民。 张以民24小时在地面值班,不管哪个小楼的漏斗口卡住了,实在处理不了,张以民都要去放炮处理。我放炭的这个小楼,距离井口最远。张以民从地面到这里来放炮,至少需要1个小时,耽误生产的时间太长。所以,我们工区的干部,有时也安排自己的放炮员放炮。 张以民与我同龄,身高也与我相仿,体形精瘦。他工作时,胆大心细,技术过硬,动作灵活、麻利、干净利索。一般情况下,张以民放一炮,就可以解决问题。遇到特殊情况,如:工字工、木料卡在漏斗口上方1至2米处,很难用木棍把药送到工字钢的位置,张以民就从楼口钻进去,把药放到工字钢或木料上。这是十分危险的举动,他每次这样干,我都替他捏一把汗。庞村煤矿东镇井洗煤厂的一名工人,就是这样处理故障时遇难的。他这样干,也是违章作业。不可能有人编制安全技术措施,让他进入煤仓内放药的。 湿炭在小楼里储存的时间长一点,就出现滞在仓内放不下来的故障。这种故障也很难处理。它软硬不吃,用钢管捣,只能捣个小洞。放炮,一次只能炸下来一点点。为了提高放炮效果,张以民用棍子在湿炭上捣一个眼,把药卷放入眼内再放炮 。有时候,放过五六炮后,漏斗口上方1至2米高的湿炭,被炸下来了,上面的炭,仍然下不来,形成一个蒙古包状的空间,张以民又钻进去安放药。他的工作经常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进行。 ······ 当工作面淋水较大,或者因生产条件差,暂停生产的时间较长,各种防尘水积聚到运输机内,造成带水的煤炭灌进小楼内。小楼内带水的煤炭多了,放炭时,容易穿下来,这种现象叫做“穿楼”。 “穿楼”事故非常危险,在庞村煤矿东镇井井下负220米水平皮带运输大巷,有一次发生“穿楼”事故,从小楼内穿出来的带水的煤炭,流出去40多米远。我当时是复采工区的技术员,是我带领一个班的人员去清理的;义平煤矿在一次“穿楼”事故中,造成了包括矿总工程师在内的3名矿工遇难。 有一段时间,我们的综采工作面上出现了淋水,小楼里每天都有带水的煤炭放下来。我担心发生“穿楼”事故,工作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时候就是奇怪,你越害怕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 那天中班,我刚掀起闸把,只听哗啦一声,小楼里大量带水的炭,穿了下来,冲击力将闸口撑开到最大,闸把挣脱了我的手,差一点把我掀倒。我吓得转身就跑,只跨出一步,就被冲倒了。水炭迅速埋住了我的下肢,我头上的安全帽掉了,眼镜也没有了,矿灯的灯头本来是拿在手里的,也被埋到煤炭里了。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如果小楼里的带水的炭,继续往下穿,一会儿就能把我埋没。我恐惧极了,大声呼救。附近没有人,开运输机的周国胜,离这里30米远,因前边的皮带机机尾滚筒转动发出的响声,使他听不到我的喊声。正当我感到绝望的时候,我听见他的声音了:“汪区长(他以前是班长,曾经跟我一起工作过,一直都这样称呼我),怎么搞的,放这么多的炭?” 我说:“‘穿楼’了”。 他说的话,我能听见。我说的话,他仍然听不见。他一边往我这里走,一边嘟噜:“啊哟,怎么搞的。” 当他走到小楼下,发现我被埋住时,急忙找来铲子,拼命清理淤炭。当我的大腿露出来后,他把我拽了出来。胶靴没有跟着脚出来。我戴上安全帽,把矿灯用防尘水冲洗干净,好在矿灯还亮。眼镜已经摔烂,不能再用了。 我仔细察看了“穿楼”后的情况,运输机机尾的炭,一直堆积到楼口,是因为小楼内没有带水的炭了,才没有继续“穿楼”。否则,我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国胜先把楼口封闭好,使小楼内的炭下不来。然后,他到运输机头,把开关换相,把运输机倒开十几米,再正开,运输机就开动了。接着,他又来帮我清理淤炭。 这件事过去20多年了,每当我想起来,仍感到心有余悸。同时,对国胜心存感激。 下班时,国胜用关心的语气对我说:“汪区长,你不能老是这样干下去,得想个办法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我怎么能就这样干下去!? 放炭的日子(七) ······ 以前有一部电影,名字叫“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算一算,我已经放炭7个多月了,就算是劳动改造,也该刑满释放了吧!矿领导对我的工作怎么没有一点动静?我这分明就是被矿领导遗忘的角落。我想,我有必要提醒矿领导了。 用什么办法提醒矿领导,我感到很为难。 如果我直接去找矿领导,请求他们予以帮助。那么,我曾经在矿长王有启面前说过,我想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的话,岂不是自打嘴巴,在矿领导跟前怎么抬得起头? 如果我去找矿领导说,我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个人才,矿上不应该这样浪费资源。他们可能会说,地球离了谁都转,你是人才,一天能造1个卫星,我就是不用你。别人不会造卫星,我送去学习。 我如果去找矿领导说,我已经放炭7个多月了,也该型满释放了吧!这分明是赌气,是对矿领导有意见。他们有可能再踏上一只脚,叫我永世不得翻身。那样,我放炭的日子就会遥遥无期。 明摆着,我无论用什么方法直接去提醒矿领导,都可能不会有好的结果。我如果不设法提醒矿领导,就不能改变工作现状,必须想个法子。我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了一个以技术手段,提醒矿领导的办法。 在我放炭的7个多月中,出现过许多次这样的现象:大块矸石或大炭块卡住楼口,我抬高闸把,使楼口张开最大,当大块矸石或大炭块放下来后,上面的煤炭大量地跟下来。我压下闸把,楼口闭合后,刮板运输机由于载荷大,达到运输能力的临界,速度大幅减慢,几乎停下来,拢几秒钟,才能达到正常运行的速度。突然增多的煤炭,吐到前面的皮带运输机上,造成皮带跑偏,上皮带的煤炭泼出来,一部分落到地下,一部分落到底皮带上。底皮带把这些煤炭带回机尾,使机尾滚筒被卡死,皮带机开不动了。 处理这样的事故,要花费1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为了减少这样的事故,我放炭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现在,我利用它来提醒矿领导,应该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我拿定主意后,就开始实施了。 第一个班,我正常放炭1个小时后,将楼口掀开到最大,小楼内的煤炭以最大的下放量,泻在刮打板运输机上。很快,运输机的运行速度慢下来,眼看就要开不动了,我立即关闭楼口。刮板运输机拢了一会儿,又恢复到正常运行的速度。当刮板运输机上没有煤炭后,我又正常放炭了。这时候,前面的皮带运输机,因装载的炭多,造成跑偏,机尾滚筒被回头煤炭卡死,开不动了。这一切都在几分钟内搞定。 没有人对我的这次恶作剧表示怀疑。也为了不让人对我产生怀疑,我采取了循序渐进的方式。第一个班,我就做了一次。 第二个班,我做了两次。 有人开始怀疑我是捣蛋了。最先怀疑的人,是皮带工区开皮带的司机,他直接打电话找我,请我不要捣蛋。我只能告诉他:“不是我捣蛋的,大块矸石卡住楼口,放不下来,我只能把楼口张大,没有其它办法。不信,你就来试试。”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来试。 第三个班,我只放炭半个小时,就干了一次。这次,皮带司机急了,向矿调度室告状,说我是有意捣蛋的。调度员打来电话,向我提出警告。我当然不会承认是我捣蛋。我心里想,警告管个屁用,老子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怕个屁,难道矿上还能开除我不成! 皮带跑偏事故处理完,又开始生产了。矿调度值班领导,安排综采工区的跟班干部和调度室跑现场的人过来了。他们表面上说话很客气,其实是来监视我的。 谁知老天爷暗中帮助我,只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有一个大炭块卡住了楼口,放不下炭来。 我把放炭的闸把交给了调度室跑现场的人,因为他现在向调度室汇报的情况,最具有权威性。 跑现场的人,小心慢慢地抬高闸把,直至把卡在楼口的大炭块放下来。不料,就在他下压闸把关闭楼口的时候,又有一个大炭块卡住楼口,使楼口不能合拢。他不得不再次抬高闸把,如此一来,放下来的煤炭就多了,皮带又开不动了。 跑现场的人把真实的情况汇报给调度室,但这并不能消除别人对我的怀疑。他们虽然拿我没办法,但是,他们是瞎子吃馄饨,心中有数。 再次走钩时,跟班干部和跑现场的人都进工作面了。我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趁热打铁。在下班之前,我不客气地又做了一次。? 放炭的日子(八) 第四天,晚上10点钟,在综采工区的会议室里,支部书记开工前会,这个现象很少见。 一般情况下,工前会都是由区长或跟班区长负责召开。会议刚开始,书记就开门见山地把矛头指向我:“汪兴旺,这几天你放炭,皮带机频频出现事故,别的班为什么没有?你是有意制造事故,破坏生产。你今天必须在工前会检查。” 支部书记姓何,1.68米高的个子,稍胖,50多岁年纪。他长年从事政工工作,对井下生产不是很懂,经常瞎指挥。他是随综采工区一起从外矿调过来的。在韩水煤矿时,职工们就送了一个“何大拿”的绰号给他,讽刺他安排工作不太专业,还瞎能。不过,他今天说的话是真的,一针见血。 可是,我不能承认,他也不可能找到证据。 我虽然现在是工人,但我当过区长,傲气丝毫不减。矿上有一个普遍的现象,区长跟支部书记很难一条心。在生产上,区长是睢不起书记的。当然,当过区长的人,再当书记,那就不一样了。像“何大拿”这种没有当过区长的书记,我怎么能把他放在眼里?我见他对我说话不客气,也就对他不客气了:“喂,叫我检查,你算老几呀?我就是有意制造事故的,你能怎么着我,你有证据吗?” 何书记听后,气得跳起来,叫我跟他一起去找区长讲理。我跟他一起到了区长办公室。没想到,区长听完何书记的叙述后,说了一句话,差点儿把何书记气疯了。区长说:“皮带机开不动,那是皮带工区的问题,又不是小楼下的刮板运输机开不动,与老汪有什么关系?” 区长的名字叫吉有福,身高1.75米,不胖不瘦,五官端正,皮肤白净,面部轮廓分明,被誉为张庄煤矿的三大美男子之一。他老家是江都县浦头乡,与我算半个老乡。他是从权中煤矿调过来的,曾经在权中煤矿当过综采工区的区长、张庄煤矿当过总调度室主任。他跟何书记的关系,也像其他单位的区长书记一样,不是一条心。以老吉的智商和经验,普通工人都能看得出来的问题,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之所以逆着书记而言,是因为想保护我。同时,也有排挤书记的嫌疑。 我受到包庇,更加肆无忌惮,心里盘算着今天在班中的什么时间,再做几次。可是,算路不按算路来,走钩后还不到1个小时,工作面运输机发生了断底链条的事故。处理这样的事故,需要较长的时间。我还没有等到设定捣蛋的时间,就把小楼放空了,失去了一次捣蛋的机会。 工作面运输机断链条事故,一直到早上7点多钟才处理好。等到小楼里有炭放时,快到下班的时间了。我想,今天来不及捣蛋,明天再说吧。先放一会儿炭,到点走人。 我放炭10分钟,楼又被卡住了。我掀开楼口向上一看,有一块扁平的大矸石,封住了大半个漏斗口。我肯定没有能力处理,我也不想处理。 由于事故影响,夜班没有能完成2刀煤炭的生产任务。综采工区每天是2个班生产,1个班整修。夜班完不成任务,就意味着工区当天完不成任务。为了能完成当天的生产任务,吉区长下令,早班的人员不准进入工作面接班,夜班的人员不完成当天生产任务,就不准下班。因此,早班放炭的人也就不来接我的班了。 其实,工作面的生产与放炭的人是没有关系的。我认为早班放炭的人,不来接我的班毫无道理。我本来就要捣蛋,这会儿怎么能忍受延点?我看了手表,已经8点过5分钟了,就丢下卡住的楼不管,竟自上井了。 我刚洗好澡,还未穿好衣服,工区值班员就来通知我,叫我到调度室去。 我一到调度室,值班干部李河东,就递给我一张50元钱的罚款单。 李河东,身材矮小,50多岁年纪,曾经担任采煤工区的区长,现任安全检查科的副科长。过去,我与他没有打过交道,他对我完全不熟悉。 50元钱的罚款,我很难接受,我上一个班的工资,都没有50元钱。我就问他罚款的理由,他说因为没有处理好“卡楼”事故,我就上井,耽误了生产。 听说是这个原因,我笑了。我对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卡楼’事故到现在都没有处理好。” 他说:“是的,所以要罚你的款。” 我说:“你这就不讲理了,卡住漏斗口的矸石,就是一块大石板,我是无能为力的,必须放炮处理,我上井或不上井,都没有关系。” 他说:“你还强词夺理,实话告诉你,这几天你放炭,天天造成皮带事故,严重影响生产,矿领导都很气愤,你就等着挨处理吧!” 正当我们激烈争吵时,生产矿长鲁祝明走了进来,问我们吵什么的,我就把罚款单递给了鲁矿长。鲁矿长看过罚款单后,二话没有说,就叫李科长把罚款单收回去了。 我连续几天的捣蛋,在工人、科区级干部、矿领导中,都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从何书记叫我检查,到李科长给我开罚款单,加上他说的矿领导对我都很气愤,吓唬我要被矿领导处理的话,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我虽然逃脱了检查和罚款,接下来,矿领导怎样处理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有一定的压力,心情比较沉重。 想想其实也无所谓,最多把我调到炮采工作面去挖炭。调去了又能怎么样我?我反正不能干体力活,就是烂屎一堆,还很难缠。我估计也没有哪个单位的领导敢要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它去吧!明天是夜班翻中班的日子,夜里不要上班了,先休息好大班(夜班翻中班,休息4个班,叫做歇大班。早班翻夜班,中班翻早班,中间只隔一个班的时间,叫做打连勤)再说吧。 第二天下午1点多,在上班的路上,我一边骑自行车赶路,一边思考如何应对矿上可能对我的处理,及如果没有处理我,我今天下井后怎样捣蛋。骑自行车一边赶路一边思考问题,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我昨天到家后,草草地吃了一点饭就睡觉了。晚上9点钟,我起来吃了晚饭,接着又睡了,一直睡到今天中午12点。我上了一个月的夜班,太乏了,总算睡了一个囫囵觉。 因为思考问题,注意力分散了,影响了骑车的速度。当我把自行车放到矿内车棚锁好后,一看手表,差2分钟就到开工前会的时间了,我急忙奔向综采工区的会议室。 在会议室门前的过道上,工区区长吉有福和矿总工程师刘建成把我拦了下来,只见他们笑着对我说:“老汪,你今天不要下井了。” 我气喘吁吁地,也笑着问他们:“怎么,停我的班啦?” 我们一起进了区长的办公室,坐下后,刘总这才认真地跟我说:“这段时间,我们没有照顾到你,让你受苦了。矿上决定让你到总调度室炮管运输组,担任技术主管。” 原来,刘总是代表矿上找我谈话的。 我内心一阵狂喜。刚才在来矿上班的路上,我还在思考如何应对矿上对我的处理,现在却一下子由工人升任技术主管。这时候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惊天大逆转,就是由地狱上了天堂,就是拨开了乌云见到太阳。 其实,这就是我捣蛋想要的结果,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8个月放炭的工作,把我变成皮包骨头了。我的腰部、膝关节都疼痛起来。? 在边干边学的日子里(一) 张庄煤矿的总调度室,等同于庞村煤矿的生产技术科。设调度管理组、采煤管理组、掘进管理组、准备管理组、炮及运输管理组。 调度管理组负责全矿生产系统的指挥协调工作。设调度主任、班长、调度员;采煤管理组负责全矿各个采煤工作面的回采管理工作。设采煤主任、技术主管、跑现场工;掘进管理组负责全矿开拓大巷、掘进巷道施工的管理工作。设掘进主任、技术主管、跑现场工;准备管理组负责全矿采煤工作面的安装、皮带运输机的安装、刮板运输机的安装、巷道的修护等管理工作。设主任、技术主管、跑现场工;炮及运输管理组负责井下药库的管理和采煤工作面、掘进巷道、开拓巷道的放炮管理工作,还负责全矿轨道运输系统的管理工作。设主任、技术主管、炮管班长、轨道运输班长、跑现场工。 各管理组的技术主管,都是由有助理工程师以上职称的人担任。 我到了一个新的领域工作。虽然,我曾经放过炮,并在放炮时被采煤机的牵引锚链弹伤过,我还参加过淮南爆破研究所在庞村煤矿东镇井采煤工作面上,做的松动爆破试验;虽然,轨道运输,我每天在地面、井下都能看见。但是,我没有参加过这两个专业的技术工作和管理工作。所以,我刚到炮及运输管理组工作时,一切都感到陌生。 上班的第一天,早上七点半,我还未到办公室,开拓工区的技术员崔工,就带着施工技术措施在门口等我审批了。 之前,都是别人给我审批措施,我从未给别人审批过措施,这时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我让崔工把措施放在这儿,下午再来取。其目的是想缓冲一下,利用上午的时间,把前任审批过的措施看一看,再审批这份措施。 谁知这份措施,是为西翼负300米水平主回风下山中部安装绞车而编制的,施工人员已经下井,早班就安装。现在必须审批好,崔工好把措施带到井下施工现场,向施工人员传达。否则,就影响施工。 我看崔工是50岁左右的人了,一定技术熟练、经验丰富,估计他编制的措施不会有问题。于是,我没有看施工措施的内容,就签名了。 8点钟,王有华主任参加矿上的早调度会后回来了,他给全体人员分了工。我被安排与他一起下井开现场会。 这次现场会在负300米水平主翻滚笼绕道召开,距离副井下口很近,约400米。 会议的内容是:掀掉水沟盖板,将水沟的沟沿砌高,使水沟里的水不能溢出来。沟沿砌好后,从新铺好盖板,并将破烂的盖板更换掉。 参加会议的人员有:轨道运输工区区长、综采准备工区区长和技术员、供应科副科长、建材厂副厂长、工资科定额员。 会议决定:综采准备工区为施工单位,轨道运输工区配合施工,供应科提供材料,建材厂浇注水泥盖板,工资科下定额。 最后确定完成任务的时间及奖罚办法。 上井后,我要在下午2点钟之前,把会议纪要写出来。王主任要在2点钟参加总调度室碰头会时,把纪要交给负责用电脑打印的调度员、助理工程师王大甫打印出来,以便在3点钟的矿生产会上,把纪要发给相关矿领导和参加现场会的各单位领导。 这时候,张庄煤矿还没有普遍使用电脑,只有矿办公室、总调度室、检查科、企管科、计划科、工资科、通讯科等几个单位有电脑。井下生产、辅助单位几乎没有电脑。总调度室也只有一台286型和一台386型电脑,全矿会使用电脑的人寥寥无几,我当然也不会使用电脑。 之前,我没有写过纪要,只看过纪要。这次写纪要时,我找了一份旧纪要,瞇着葫芦画个瓢,很快就交差了。 为了防止审批施工措施出现尴尬现象,我抓紧时间,把前任审批过的施工措施拿过来仔细阅读。我阅读完十几份施工措施后,心里就有数了。 晚上,炮及运输管理组的全体成员,为我接风。 我到炮及运输管理组工作的第一天,就这样顺利过去了。 ······? 在边干边学的日子里(二) ······ 炮及运输管理组,除了王主任和我之外,还有周有礼、陈大军、李家朝等,一共10个人。周有礼是炮管班长,陈大军是运输管理班长。 王主任,30多岁,身高1.77米,皮肤白,英俊潇洒,眼睛有点小,笑起来很迷人。他是江苏宜兴人,毕业于徐州煤校,曾经担任过掘进工区区长。他为人正派,心地善良。 王主任知道我的来历,又比我小几岁,在工作中从不为难我。我写的纪要,有不到之处,他自己直接修改好就行了,决不要我再费时。冬天黑得早,晚上5点半下班,我下班出了矿大门,路上行驶的汽车灯就打开了,灯光照射在我的眼镜上,前面什么都看不见,我只能放慢骑车的速度,靠路边走,不仅耗时,也很危险。王主任注意到了这一点,主动跟我说:“老汪,你的眼睛不好,天黑后骑车子不方便。往后,晚上有酒场时,就先通知你,如果没有酒场,你5点钟就回家。5点15分后,矿上安排人在矿大门口查岗,你在5点15分之前出矿大门,就不会被他们查到。” 王主任对我的这种实实在在的关心照顾,让我感到很温心。 跟王主任工作1年左右的时间,我们从未红过脸。我始终感觉工作轻松愉快。 ······ 周有礼,身高1.75米,国字脸,皮肤稍微有点黑,头发自来卷,相貌英俊,身材魁梧。我曾经赞美他长得俊,他也不客气地说:“没办法,爹娘给的。” 周有礼的年龄比我大几岁,在炮管运输组工作的时间长,资历深,工作有威信,又是班长,同事们都服他。除了王主任,他是这里的“王”。 周有礼也有采矿中专毕业文凭,因为他长期不干采矿的专业工作,所以,他的文凭形同废纸。他经常写一些奖金报告、隐患通知单、罚款通知单之类的小材料,文采还是欠缺一点。为此,在后来的工作中,他可没有少挨训。 我跟周有礼的接触比较多。一般情况下,我跟王主任一起下井,参加由我们负责召开的现场会,或参加由矿领导、其他部门领导组织召开的现场会。没有现场会或王主任有其它事情的时候,我就独自下井,或与周有礼一起下井。 周有礼不知道我的来历,只知道我到炮管运输组工作之前,是综采工区放炭的普通工人。因此,他打心里瞧不起我。 我第一次跟他一起下井后,刚走到大巷内的第一个轨道交岔处,他就开始当起了老师,毫不吝啬地开始教我了。他教我时,挺有方法,首先向我发问,然后再教我。他用矿灯照着道岔中间部位的一个部件,问我:“老汪,你知道这叫做什么吗?” 我看了后说:“这是道岔的中心部件。” 他听后笑了:“你不懂了吧?这叫做鸡心。”教过我之后,他洋洋得意。这时候的周有礼,充当我的老师,一点都不为过。因为,我确实不懂轨道运输。 接下来,我们一起巡查了翻滚笼车场绕道及整个负300米水平西翼大巷。一路上,他用同样的方法教我: 检查电机车,主要检查灯、铃、棚、闸和撒沙装置。 检查电瓶车,除了要检查灯、铃、棚、闸外,还要检查电瓶的充电液,是否符合要求。 检查轨道时,要用轨道尺量两条轨道之间的间距和高差。轨距为600毫米,误差正5毫米、负2毫米;高差不大于5毫米;轨道拐弯处,外道高于内道不大于10毫米;轨道接头之间的缝隙不大于2毫米;固定轨道接头的夹板,螺丝齐全、紧固,不得有断夹板;枕木间距为1米,误差正负50毫米;每块枕木上,要有4个道钉,每2个道钉,钉在钢轨的两侧,将钢轨固定在枕木上,大巷内永久性轨道,还要有压板固定。 轨道与巷道非人行道一侧的距离不小于300毫米,与人行道一侧的距离不小于700毫米,与水沟盖板的距离不小于200毫米;轨道不得出现浮道、悬道;枕木要用石子填实,并充填到枕木的三分之二高。 除了上述要检查的内容外,他还告诉我,什么叫单开道岔、对称道岔、渡线道岔等。? 在边干边学的日子里(三) 和周有礼一起下的第一个井,我学了不少东西。上井后,我翻开《煤矿安全规程》和《工程质量检查标准》一看,周有礼所讲的内容,书上都有。我后悔没有早阅读,把周有礼得意死了。不过,周有礼在现场给我讲解,比我看书容易记住,我还是受益的。 我第二次与周有礼一起下井时,去了负300米水平西翼的一个上山斜巷(电绞眼),他又像上次一样当起了我的老师。 我们到了斜巷的下滑板后,他先到保险洞内试打了信号铃,信号铃声光齐全。 他接着检查斜巷下口的安全门。这个安全门是钢丝绳结构的。在轨道的两侧,用粗钢丝绳,上头固定在巷道的顶板上,下头固定在轨道下面的钢梁上,绷紧的两根粗钢丝绳,作为安全门的门柱。再用两根粗钢丝绳,把两头做成环,横向套在门柱上。在门柱中间位置巷道的顶板上,固定一个小滑轮,用细钢丝绳穿过滑轮,一头拴在横向钢丝绳的中部,并使两根横向钢丝绳上下间距,保持500毫米,另一头拴在保险洞附近的巷壁上。 当斜巷不行车时,安全门处于常闭状态。当斜巷行车时,工作人员,拉细钢丝绳,把横向钢丝绳拽到最高处,待矿车通过后,再松开细钢丝绳,落下安全门。 检查安全门时,要注意门柱的间距、下边一根横向钢丝绳距轨道面不小于200毫米、各个部件牢固无损、安全门起落灵活。 我们爬到了斜巷的中部,这里安装了“捕车器”。周有礼又给我介绍了“捕车器”的结构及工作原理: “捕车器”由摆杆、脱钩装置、细钢丝绳、工字钢阻车装置组成。在巷道的顶板上固定一个铅垂的摆杆,摆杆的位置对着轨道的中线,摆杆的下端低于矿车的高度约10厘米;在向斜巷下口方向的顶板上,距摆杆约1米和25米的位置上,分别安装脱钩装置和工字钢阻车装置。 正常情况下,工字钢阻车装置被细钢丝绳吊挂在巷道的顶板上,细钢丝绳的另一端套在脱钩装置的钩子上。 当绞车牵引矿车在斜巷内轨道上正常运行时,由于速度慢,矿车碰到摆杆,撞击力小,摆杆不能被弹高,吊挂在巷道顶板上的工字钢阻车装置不会落下,矿车能够正常运行。 当矿车在运行过程中脱钩了,失去了绞车对它的控制,矿车就会向下飞速冲去,碰到摆杆时,摆杆被剧烈撞击后,弹起来打到脱钩装置上,细钢丝绳脱开,工字钢阻车装置靠自重落下,从而挡住飞速下冲的矿车,避免造成人员伤亡和更大的财产损失。 从摆杆到阻车装置之间的25米距离,是经过许多次试验获得的数据。 工字钢阻车装置,也可以用像斜巷下口钢丝绳安全门一样的装置代替。 绞车牵引矿车在斜巷内运行,因掉道、脱钩后放大滑,造成的人身伤亡事故,屡见不鲜。因此,《煤矿安全规程》有“走钩不走人、走人不走钩”的规定。 我们爬到了斜巷的上口,检查了道挡、安全门、声光信号、绞车的地锚螺丝等。 至此,我对斜巷轨道运输有了全面的认识: 使用绞车牵引的轨道运输斜巷,叫做电绞眼。电绞眼内铺设单轨道。上口向外是平巷,15米左右范围内,也铺设单轨道,叫做上滑板。 再向外铺设双轨道,一条轨道供进车用,另一条轨道供出车用; 下口向外也是平巷,叫做下滑板。 上口平巷与斜巷轨道之间连接的弯道,叫做罗锅道;下口平巷与斜巷轨道之间连接的弯道,叫做塌腰道。 设有4道安全设施:上滑板道挡、上口安全门、中部“捕车器”、下口安全门。安全门是常闭的,“捕车器”是常开的。 上滑板设有绞车洞室、保险洞;下滑板设有保险洞。声光信号安装在绞车洞室和保险洞内。走钩时,人员必须躲到保险洞内,防止矿车脱钩后,放大滑伤人。 在后来的工作中,我又与周有礼一起去了清理斜巷、主井下口装煤处、主井下口下设备处、大车底(煤炭或矸石滞留在矿车的底部,叫做大车底)清挖机房、压力机房、药库、副井下口水泵房等场所。这些场所,即使在井下工作过几十年的采煤、掘进工人,都未必能到过。当然,在这些场所工作过几十年的人,也未必能到过采煤工作面或掘进迎头。 ······? 在边干边学的日子里(四) 清理斜巷,其实就是100多米长的电绞眼,专门拉运向主井内提升箕斗装炭时,撒下去的炭,故取名清理斜巷。清理斜巷的下滑板与主井的井底,有一条约25米长的联络巷,联络巷的底板比下滑板处巷道的底板高1.5米。在下滑板巷道的另一帮设绞车洞室,与联络巷相对。在主井井底,面对联络巷的井壁上固定滑轮。绞车滚筒上的钢丝绳,伸出来两个绳头,一个绳头穿过滑轮后,拴在扒煤斗的后端。另一个绳头拴在扒煤斗的前端。工作时,操纵绞车正转或反转,扒煤斗就在联络巷内来回运行了。它的工作原理与开拓迎头、掘进迎头使用的扒装机是一样的。 清理主井井底积炭的过程:从清理斜巷上滑板,将空车皮向下松至下滑板联络巷外口。操纵绞车,拖动扒煤斗,将主井井底积炭扒到联络巷外口,装到车皮内。然后,将重车拉到上滑板,再由电机车拉到翻滚笼处,卸到小楼内。 因为井底,是井筒最深的地方,地面雨水和井壁渗水必然聚积在这里。因此,在清理斜巷的下滑板一侧,还设有水仓,用水泵将积水排到上滑板水沟里,自流到副井下口的主水仓里。 ······ 主井下部,由下设备和人员的门洞,与副井下口在同一水平,并且有轨道相通。 不同的是,副井下口有相反方向的2个门,主井下部只有1个门。除了有一条轨道铺到门口,没有其它设备。 主井的主要功能是提升煤炭。提升设备是:地面绞车房内的绞车、钢丝绳、地面井架上的天轮、在井筒内由钢丝绳吊挂着的箕斗。 正常情况下,主井下部的这个门,只有从地面向井下供新鲜风流的用途。需要从地面下变压器、液压支架等大型设备,副井罐笼装不下时,才能用到这个门。这时候,才在这里临时安装回柱绞车、起吊装置等简单设备。 主井的上口,也只有1个门,同样是在向井下运送大型设备时,临时安装牵引及起吊设备。 从主井向下运送大型设备时,是把设备拴挂在装煤用的箕斗下方,向下松的。 ······ 主井下部的装煤处,设有操作室。操作工在操作室里,操作装煤设备,发提升信号。 靠井壁处,设有2个并列漏斗,漏斗的下口,与在井壁上开凿的窗口相连。窗口设有风动闸门。 开启、关闭风动闸门的压风,由地面压风机房提供。 漏斗的上口,在小楼的下方。 小楼的下口安装了给煤机。 小楼的上口,是皮带运输机的机头部。皮带运输机的机尾,在另一个小楼下。这个小楼的上口,就是负300米水平井底车场的主翻滚笼。 矿车运来的煤炭,通过翻滚笼,卸到小楼内。小楼下的皮带运输机,将煤炭输送到主井井壁附近的小楼内。由这个小楼下的给煤机注入漏斗。打开井壁上的压风闸门,漏斗内的煤炭,自动滑到井筒内吊挂着的箕斗内。有少量的煤炭,撒下井底。地面主井绞车,通过钢丝绳、井架上的天轮,将箕斗提升到井上口的卸煤位置,箕斗的门由机构自动打开,煤炭自动滑下,注入井壁边的小楼内。再由皮带运输机输送到煤炭堆放场。至此,完成了煤炭的提升过程。 在井下口,往箕斗内注入煤炭时,撒到井底的煤炭,装车后,通过清理斜巷、负300米水平轨道系统运输后,又卸到主翻滚笼的小楼内,继续经过上井的历程。 ······ 主井提升箕斗的顶上,有一个四方形围栏,围栏内最多可站6个人。这个设置,是给专门为大井检修的人员使用的。能站在这个位置上下过井的人,寥寥无几。我在30年的煤矿工作中,只在张庄煤矿治水复矿阶段,站在这个位置上下过1次井。因为这个位置的上方只有遮挡淋水的斗篷,四周只有0.8米高的围栏,并且与井壁之间的距离较大,如果不是工作需要,我是不敢站在上面上、下井的。 那次我们有4个人,在准备管理组主任朱一栋的带领下,一起下井。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系了保险带,上、下箕斗时,都十分谨慎。我们上了箕斗后,先将保险带的钩子挂在围栏上,4个人都面向中间吊挂箕斗的钢丝绳,并且双手紧紧地抓住钢丝绳,害怕有什么闪失。走钩时,箕斗下放的很慢,到达井下时,我们的工作服已经被淋水湿透了。 ······? 在边干边学的日子里(五) 副井的功能是提升人员、设备、材料、矸石等。副井的上、下口,都有相反方向的2个门。每个门都有轨道铺至井壁。副井内使用罐笼升降。罐笼是长方体,顶、底和两边都是由钢板焊接而成,两端是进出口,设有罐帘子或铁门。罐帘子是由铅垂方向的小铁链和横向的钢筋组成。在罐笼内的两边,设有扶手。在罐底铺设了轨道。 副井的罐笼和主井的箕斗,都是2个。走钩时,同时运行,一上一下。 当罐笼被用作上人时,在井上口和井下口工作的人员(叫做把钩工),负责把罐帘子拉上去或放下来。入罐人员,应抓住扶手,防止发生突然断电之类的特殊情况,造成事故;当罐笼被用作提升物料时,井口工作人员就把罐帘子拽到最高处固定好,使它不影响进出矿车。 罐笼不管用作上人,还是提升物料或矿车,都只能从一端进入,从另一端出来。为了确保人身安全,《煤矿安全规程》规定:罐笼不能人车混装。 在副井的上口、下口车场内,都设有11.4KW的小绞车。因为,电机车运来一列车,有几十个矿车连在一起,人工推不动,只好用绞车牵引。 罐笼的顶盖有一半是能拆开的。需要下长度超过罐笼长度的物料(如轨道、工字钢)时,就把罐笼的半个顶盖拆掉,把长料吊起来,竖着放入罐笼,固定后,慢慢地下放到井下口。井下口的工作人员,把罐笼里的长料,吊出来后,装上叉车。这个过程叫做“下大料。” ······ 清挖机房,是清挖矿车大车底的场所。 由于张庄煤矿负300米水平大巷的运煤系统,采取轨道运输,使用的矿车比较多。湿炭滞留在矿车内的底部,形成大车底。 大车底减少矿车的装煤量,必须清挖掉。 人工清挖大车底,不仅慢,而且劳动强度大。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不少矿组织人员,研究采用机械设备清挖。 张庄煤矿技术人员研究出来的机械设备是:用工字钢焊接一个龙门架,在龙门架的横梁上,固定2个向下铅垂的液压千斤顶。在千斤顶的下端,固定有尖齿的弧形铲,像一个大夹子,因为矿车的车斗下部为弧形。 工作时,当大车底矿车推到龙门架下,启动液压泵,千斤顶将弧形铲伸进车斗内,将滞留的煤炭或矸石挖松。然后收缩千斤顶,推出矿车,一个大车底就清挖好了。 由于清挖大车底的效果不太理想,后来,张庄煤矿仍然采用人工清挖大车底。 庞村煤矿的清挖机,是由全国技术能手、全国劳动模范获得者殷秋银,设计出来的。也是做一个龙门架,在架子上安设一个带电动机的滚筒,把截断的钢丝绳(长约10厘米)固定在滚筒的表面,使滚筒成为转动的大刷子。滚筒可以升降,当大车底矿车推到龙门下,降下滚筒,启动电动机,转动的钢刷子,就把滞留的煤炭或矸石,刷松动了。 后来,有人发明了专利产品:用特制的帆布,做成与车斗规格相同的口袋,放在矿车车斗内,袋口与车斗口固定。当装满煤炭的矿车,推进翻滚笼,旋转180度后,帆布随着煤炭一起被倒下。再旋转180度后,由于袋口被固定住,帆布口袋又回到了车斗内。这样就解决了大车底的问题。 使用专利矿车运输煤炭,无疑是可行的。如果运输矸石,就有难处了。因为矸石坚硬,帆布未必经得起砸,破损率会提高,成本就大了。因此,清挖大车底的工作,还会继续下去。 ······ 压力机房内有一台压力机,堆满了几千根长短不一的工字钢,有弯曲的,有直的。弯曲的工字钢,是从回采工作面两道回收的,或修护巷道替换下来的。送到这里,准备用压力机,压平直后复用;直工字钢是已经整理好的,就可以直接使用了。 ······ 炮药房是存放药和电管的仓库。煤矿地面不存放药。从矿务局化工厂把药、电管,武装押运到矿后,汽车直接开到副井上口附近,装上矿车,送到井下炮药房存放。 炮药房内24小时有人值班。 炮药房不同于一般的库房,里面有好多道弯,每个弯内都设一个药堆放台,每个台子上只允许堆放一定数量的药,其目的是防止发生爆炸事故,造成太大的损失。 炮药房内还设有电管的爆炸试验装置。电管的爆炸威力为1吨,爆炸试验装置是钢结构的,能抗拒这样的威力。 值班人员必须给发放的电管编号,这样就能知道管是哪个放炮员领取的。放炮员领取药、电管时,必须登记。当班有用不完的药、电管,放炮员下班后要送到炮药房清退。放炮员上井后,要把放炮器和装电管的小木箱子,送交保卫科专门保管。 炮药房不允许闲人进入,就连放炮员也只能在门外领取药、电管。我是因为在炮管运输组工作,管理这一块,需要到里面检查,才多次进入炮药房。 ······? 在边干边学的日子里(六) 炮药房只是我们检查工作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检查工作,在采煤工作面、掘进迎头、开拓迎头。我们负责放炮管理的同事,工作轮班。每班除了给各个需要放炮的单位,批准发放药、电管外,还要下井到现场检查放炮情况。一旦发现违章作业者,在现场制止,上井后追查,对其进行批评教育后,还要按规定进行罚款。 有些放炮员为了省事,不想把当班用不完的药、电管送交炮药房清退,就藏在隐蔽的地方,以便第二天取出来使用,这是典型的违章行为,如果被有报复或报仇心里的人取走了,将会造成恶劣的后果。为了杜绝这一行为,我们的同事把它作为重点检查对象,摸索出一套检查藏药、电管地点的经验。经常查到由放炮员隐藏的药和电管。根据电管上的编号,找到放炮员,进行教育和处罚。 《煤矿安全规程》对放炮工作,有严格的管理规定。有些规定让放炮员做起来很难。如:炮眼封水炮泥长度不小于炮眼深度的1/2,并封满炮眼。以炮眼深度2米为例:装进去3个药卷,占0.54米;装进去2个水泡,占0.8米;剩下0.6米,如果用黄泥封满,装100个炮眼,需要多少黄泥呢?这些黄泥是放炮员用帆布包,从存放黄泥的地点背来的,工作量岂不是很大。 另有一种情况,炮眼深度不足0.2米,只能装1个或半个药卷,就无法封泥。 不准放“明炮”、“糊炮”的规定,也很难执行。“明炮”就是把药放在岩石的表面,直接放炮;“糊炮”就是用黄泥或碎炭盖住药,而后放炮。当综采工作面上发生冒顶事故,出现成吨重的大块砂石,压住运输机时,用大锤砸,不仅费力,时间也耗费不起,只好放炮处理。使用煤电钻打眼,十分费力,好不容易打个眼,深度又不够。这种情况下,就有人偷着放“明炮”或“糊炮”了。偷着放“明炮”或“糊炮”的违章行为,决不是1个人的行为,而是包括跟班干部、班长在内的一部分人的集体违章行为。这种行为,一般不会被检查人员发现,因为,他们知道事关重大,会在各个通道口设警戒人把守,不让检查人员入内。 “采煤工作面的放炮母线长度不少于30米。”即:放炮员连好炮后,要撤出30米外的地方,才能放炮。这条规定,也是放炮员放炮时很难做到的。假设有一个工作面的长度是100米,一茬炮有300个,一次将5个炮连在一起放,一茬炮,就要放60次。放炮员每放一次炮,就要来回跑30米,放完一茬炮,就要跑3600米。采煤工作面上的路不好走,放炮员跑这么多的路,累不必说,时间也耗费不起。因此,尽管放炮员带的放炮母线有30米长,实际放炮时,能跑15米远,就算不错了。我们有时检查到放炮员带的放炮母线,只有十几米长,就足以说明这一点。还有胆大的放炮员,连好炮后,走不出5米远,蹲下来,拿柳条筐往屁股上一扣,就放炮了。 放炮违章现象是比较多的。有一次,我去一个掘进巷道的迎头检查,发现50多个炮眼没有装填炮泥,放炮员就连好炮,准备放炮了。我气得狠狠地训了他一顿。责令他停止放炮,装填炮泥。上井后,我让同事按规定,给单位送去了2500元的罚款单。该单位的老王区长急了,拿着罚款单来找我,问我:“你想要什么,尽管说。”言下之意,他可以请客或送礼。我对他说:“我要你对放炮员加强教育,杜绝这种现象再次发生,放炮地点是高瓦斯区域,防止发生重大事故。”他做了口头保证,我就撤回了罚款单。 发生放炮伤人事故是比较多的。我的一位老乡,是跟我同一批进矿的,名字叫罗大勇。他进矿工作后,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被放炮炸飞的矸石击伤头部,在医院里昏迷了3天后,才苏醒过来;我有一位好朋友,名字叫王太平,被放炮炸伤了面部,幸好是综采工作面做出口,只是放震动炮,炮药量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次事故,虽然没有伤到他的性命,但是,他的面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炭点。他的眼睛视力由1.5,下降到0.8。他伤好出院后,坚持用手指甲抠挖长进皮肤里的炭末,十几年后,他的面部皮肤才基本恢复正常。他的眼睛视力不能恢复了。 ······? 在边干边学的日子里(七) 煤矿对每一起伤亡事故,都要进行严格的追查,以便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杜绝今后再次发生。对事故责任者的处罚也比较重。因此,一旦发生事故,责任者及现场人员,都会尽可能破坏现场,统一口供,以图减轻责任。追查与反追查,是一场博弈。多数事故追查的结果,与发生事故的实际原因,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差异。有3个典型的例子,足以说明这一点: 其一,张庄煤矿某掘进巷道迎头,放炮时出现了哑炮。 《煤矿安全规程》规定:“处理哑炮时,必须在距哑炮30厘米的位置,打与哑炮平行的炮眼,装药爆破。严禁手拉镐刨。” 这样做,有些麻烦。为了省事,放炮员处理这个哑炮,还是采用了用镐刨的方法,哑炮被刨响了,当场身亡。 为了逃避违章作业的责任,现场人员统一口供,说是放炮员向炮眼内装药时,将尼龙管子当着推炮药用的木棍使用,往眼底推炮药药卷时,发生了爆炸事故。 追查的结果是:尼龙管子产生的静电,引爆了电管。 据说,放炮管理规定中,“严禁使用尼龙管子代替炮棍”的规定,就是这次事故后定下的。 其二,在韩水煤矿的井下有2次放炮伤人事故,追查结果得出的原因非常奇特:放炮结束后,检查所有放过的炮都爆炸了,职工出矸石时,由于矸石的堆积量不断减少,被矸石捂住的能量,得到突然释放,从而造成伤亡事故。 掘进巷道放炮,如果采用瞬发电管,应该先放掉掏槽眼的炮,再放掉扩帮眼和辅助眼的炮,最后放掉周边眼的炮,要经过不少于3次放炮,才能把一茬炮全部放完;如果采用毫秒延时电管,虽然是起爆一次,就能放完一茬炮,但是,也是按先掏槽,再扩帮和辅助,最后周边的顺序起爆,而且电管分为5段,每段间隔30毫秒起爆。放一茬炮的深度只有2米,炮爆炸了,碎矸石怎么能捂得住能量呢? 同样的事故,在其他煤矿没有发生过,在韩水煤矿就发生过2次,太蹊跷了。 现场人员为了逃避责任,隐瞒真相。追查事故的人员,都是有经验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是不想看出来而已。 其三,在张庄煤矿的井下东翼负520米水平~负700米水平的电绞眼里,发生了一起放大滑事故。飞速冲下去的矿车,撞到了下滑板的安全点柱,造成了冒顶。 当调查事故的人员到达现场后,发现很大的一堆矸石下,只埋了3个矿车,说明没有超挂车。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放大滑事故,谁也说不清。当然,对责任者的处罚就比较轻了。 其实,该电绞眼内走钩时,规定1钩挂3个车,并用保险绳将3个车连在一起。矿车在电绞眼内运行过程中,即使脱钩了,也放不了大滑。这次放大滑事故的真正原因是:挂钩工在负660米水平甩道口(交岔口)车场,一次挂了17个空车。保险绳只有3个车的长度,后面的14个车就没有钢丝绳保险了。当一列车被拉过道岔,刚刚全部进入电绞眼内,后面的14个矿车就脱钩放大滑了。 事故发生后,班长小包,先不让向调度室汇报,组织人员把矿车一个一个地抬过矸石堆,放在轨道上,并把变形严重的矿车,推送到距离现场较远的地方,现场只留下了3个被压在矸石堆下面的矿车。他们做好了假现场后,才向调度室汇报。结果逃避了责任。 ······? 在边干边学的日子里(八) 我与周有礼一起工作的头几个月,他一直都瞧不起我。因为他瞧不起我,同事们在背后也瞧不起我。我曾经在井下,把我过去工作过的情况告诉周有礼,他根本不相信,说我是吹牛。直到有一天上午11点多,我们在井下一起检查完工作,回到副井下口准备上井。因副井还没有到提升人员的时间,我们就坐在靠大泵房一侧巷边的一堆轨道上面聊天,等待上井。这时候,从大巷过来了20多个人,走在前头的人,到了我们跟前,用拿在手中的矿灯灯头照了我们一下,我随即抬头,只见局长杨高夫问我:“小汪,坐在这儿干嘛?” 我见是杨局长,立即站起来回答:“杨局长,我等着上井呢。” 杨局长又问我:“现在干什么工作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陪同杨局长下井的矿长鲁高明先回话了:“在炮管运输组担任技术主管”。 随后,我和周有礼,跟他们一起上井了。 下午,我问周有礼:“今天在井下,是我跟杨局长先打招呼的吗?” 他说:“不是,是杨局长先喊你的。” 我又问他:“我跟你坐在一起,杨局长怎么不喊你?” 他的脸被我问红了:“他不认识我。” 我又问他:“你服我了吗?” 他说:“服了。” 至此,他和同事们,才对我另眼看待。 ······ 大约1年的时间,王主任调到安全检查科当科长去了。接替他的人是闫玉银。 闫主任比我大几岁,来之前,是安全检查科科长。闫主任工作作风强硬,做事一丝不苟,对人要求严格,对自己要求也严格。我跟他一起工作,比跟王主任一起工作,稍微累了一点。其原因是:他的文化程度较低,写材料有困难。我每次写好现场会纪要交给他,他有不满意的地方,都必须让我修改。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对使用文字的要求很高。他不只是要求字里行间不得出现问题,就连标点符号都十分讲究。 有一次,他上井后,把在井下发现的问题,叫周有礼写隐患通知单,送给隐患单位。周有礼写好隐患通知单后,交给他看,他不满意,让周有礼拿回去重写。周有礼重写了6次才过关。 闫主任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有一次早上,我刚走进办公室,他从办公椅子上站起来对我说:“你可来了。” 我们两个人的办公桌靠在一起,坐位面对面。他指着桌上的玻璃烟灰缸和地上的废纸篓:“我都写了一夜了,就是写不出来。你赶紧写,要在散调度会之前写好,散了调度会,我就来取。”说完,他就参加早调度会去了。 我见烟灰缸里的烟头堆得像个馒头,纸篓里有七八个纸团。这些纸团,是他写的材料,因不满意扔掉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看来,他为了写好这份材料,真的一夜未眠了。 时间紧急,我不得不抓紧写材料。半个小时后,我把材料写好了。他也刚好开完调度会回来取。一看我写的材料,高兴地说:“对呀,我就是想这样写的。可是,就写不出来。” 由于闫主任对工作特别认真,之前就被同事们起了个绰号叫“老假”。好多人当面不敢叫他的绰号。我跟他一起工作,就占了光,别人也叫我“老假”。这是我进矿工作以来的第三个绰号。我刚进矿时,因体瘦背驼,我师傅的绰号是“龙腰”,我就跟着被叫“蚂虾”了。我到了张庄煤矿后,因眼睛视力差,被叫“瞎子”。“老假”这个绰号,一直使用到我退休才结束。 有一次,在井下开现场会,先到的人在两道风门之间休息,等待后到的人。有人跟我开玩笑,叫我“老假”。谁知后到的闫主任,刚好推开风门,听见有人喊“老假”,他进门后,板着脸问:“谁喊老假的?”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他又连问几句,也没有人回答。我说:“闫主任,他们是说我老假呢。” 闫主任听后,瞪大眼睛,故作惊讶:“什么,你老假?你还能有我假吗?”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闫主任对我多有照顾,自己连夜写材料,不把我提前从家里叫来写,就是照顾我的一个例子;一有酒场,他必不让我走,一定要一起喝;在酒桌上,他一定要我跟他坐在一起;每次喝酒时,3钱的小酒杯,让我喝不超过15杯。少喝了不行,多了不给喝。别人劝我多喝,他也不让。其目的是让我既要喝得高兴,又要在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能保证安全。 每当我们两个人碰杯要干前,他都要问我:“咱俩谁是老假?” 我回答:“你是老假。” 他又问我:“你不是老假吗?” 我回答:“我也是,但不如你假。” 他高兴了:“这就对了,我是大老假,你是小老假。” 这时候,全桌人都被逗得嘻嘻哈哈。我们两个人的杯中酒,也就在这愉快的欢笑声中喝干。?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