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AI09》 昭烈 无垠辽疆,万里山河,天下一分为五,东阕歌,以礼治国,礼贤下士,多文人贤士,书香世家,生活富足安逸,国泰民安;西安怀,戈壁荒漠,多旱少耕,百姓凄苦,民不聊生;南凌江,南侧面海,靠海为生,国民淳朴热情,常困扰于水患;北明枭,蛮夷之国,在马背上生活的女权之地,民风粗俗,好挑衅惹事。 除此之外,昭烈被包围其中,在西与安怀以祈安山为界、北部与明枭天井山脉相接,东有木都河道直通阙歌、向南与凌江白鹭河道互通。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易守难攻。坐镇于四国之中,成为货物和金钱的重要枢纽。昭烈繁荣昌盛,国人天生聪颖,善经商,吃着不尽。 明岳五年,三月初十丑时,皇后小腹阵痛,见红。内室宫女端着铜盆和帕子进进出出,神色紧张。 辰时,微弱婴啼充斥整个寝殿。产婆欢喜抱出婴孩,稳步走到御前跪下,“恭喜皇上,母子平安,是皇子。” “恭贺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外室朝臣齐声跪贺。 “请皇上赐名。”国舅起身弓腰抬手。 “辰星薄露描凤羽,徐凤柔阳释玉尘。赐愉字。”初春的清晨,星辰寥落,甘露欲滴如凤凰的羽毛一样珍贵,你带来的温暖融化了这初春的雪,希望你一生健康快乐。 “三皇子赐名郑愉,表字羽尘。”内侍公公宋玉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床榻上皇后含笑微语,“谢皇上。” “皇后娘娘,麼麽正在殿外跪着,我去唤她进来。”芸香起身行礼,退后几步转身掀开帷帐。 “孟织,你快抱着小皇子进来罢。娘娘想得紧。”孟织快步向产婆,小心翼翼接过郑愉,进了内殿。 “芸香姑姑,我也想看看皇弟,母后还好吗?”大皇子今年不过四岁,却有难得的稳重,自小勤于读书,待人处事谨慎周到。 “回殿下,皇后娘娘一切安好,您且跟我一起进去好了。莲池,你也进来,让二殿下见见他皇弟。”莲池抱着二皇子应声跟上。二皇子虽已三岁有余,可偏是皇后的长子,宫里从上到下,都格外呵护,到哪里都是奶娘抱着。 “娘娘,大殿下也来了。”说完芸香退至一旁。 “母后,恭喜您,如今我有三弟了,您受苦了。还要多保重身体。我母妃染了风寒,在殿外不便进来叨扰,还请见谅。”四岁,不过是个孩童,言行举止却没有分毫幼稚。可见他母妃从不准他有过半分懈怠。 “昌儿,这些话是你母妃教你的罢?我总和她说你还小,不要过分严苛,孩子还是要随心性些,小小年纪就如此束缚,实属有些操之过急。你在母后这儿不必事事谨小慎微,母后虽不是你亲生母亲,但我既为一国之母,母仪的自是这整个天下。”扬手让孟织抱来郑愉放在自己枕边。“看吧,这是你小皇弟。”说完摸了摸永昌的头。 “莲池,你把永贤也抱过来,让他认认自己的皇弟。”莲池应声往前,跪在榻边,怀里的二皇子似懂非懂,看着母亲身边躺着小婴儿,备受呵护,好似母后被人夺走,居然伸手拍了郑愉一巴掌,吓得莲池紧忙拽住永贤的手向后退开。好在永贤才三岁,没有多大力气,没伤到郑愉,初生的娃娃并没有哭。 芸香见状疾步向前,“莲池,你先带二殿下出去吧。娘娘也要休息了,她刚生产完,不能累。” 永昌听闻意会,行了礼和莲池一起出了寝殿。 “兰心,你出去和皇上说,让大臣们都回吧,我一切都好,让他们受累了。芸香,文鸳在外面吗?”皇后玉指轻抚着郑愉的脸,若有所思。自己生产这么大的事,她该是会借着机会见见女儿的。 “回娘娘,正抱着安阳公主跪在殿外。”芸香做事向来心灵剔透,没有皇后授意,是断不会让文鸳进来的。 长公主 芸香、兰心、文鸳、末琴是皇后傅薇棠刚成为太子妃时,从府里带来的陪嫁丫鬟,四人聪颖灵巧,从小陪伴她长大,多年来一直尽职尽责忠心不二。可就在皇后怀上二皇子时,文鸳却起了心思,熹妃产下大皇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太医诊出皇后的喜脉后养胎不能侍寝,让文鸳钻了空子,竟胆大包天爬上了龙床,豁出性命赌一把,指望肚子争气能够母凭子贵。 皇后知道后,伤心过度,几度崩溃,差点滑了胎。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当了半个亲人,衣食住行上从未有过亏待,没想到文鸳如此背叛自己,若不是皇后这个身份,恐怕这全天下的人都要耻笑她。芸香三人知晓后,与文鸳断绝来往,从此陌路,只管一心一意照顾好皇后娘娘。 皇帝知晓后万分后悔,不该一时糊涂,让文鸳跪在身前,当着皇后的面,要将文鸢打入便巷,不会让她踏出冷宫一步。文鸳吓得魂不附体,当初一时冲动,万万没有料到这后果,忙求皇后开恩,泣不成声的不停磕头。 皇后想到她肚子里再不济也是个龙种,怠慢不得,六宫之首不该只有这个度量,“皇上,臣妾说个情吧。文鸳多年来陪伴在我身边也算鞠躬尽瘁,她肚子里也是您的骨血,且让她先好好养胎,十月落子要是得男,臣妾便认是天要赐她名分,若是生女,说明她配不上这个福分。”这已是皇后最大的让步,芸香等人知晓后愤恨不已,嗲怪皇后太仁慈,那过河拆桥的人不值同情。 “好,就依薇棠的,”拉起皇后的手轻轻安抚,对着跪在身前不敢抬头的文鸳“你就在皇后宫里好好养胎,产子后再行决断。”文鸳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千恩万谢。 得知皇后顺利产下二皇子,皇帝欣喜若狂,赐了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日夜都陪在皇后身边,守着二皇子舍不得挪开眼,硬是奴才们把公文都搬到了懿宁宫,皇后的寝殿外室成了他的书房,二人越发恩爱有加。 届时,朝堂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暗中涌动出两股势力,一派追随军机大臣裕亲王江城,拥护熹妃之子郑永昌。另一派则是得知皇后一举得男后,以首辅国舅傅时宇为首,扶助皇后之子郑永贤,两派之争开始萌芽。二子仅差一岁,两方都准备好了一场长久的鏖战。 永贤刚满两个月,看顾文鸳的侍女杏儿急匆匆的叫了太医和稳婆,胎儿已足月,看样子是要生了,而后连走带跑跌跌撞撞的到了皇后殿中,“末琴姐姐,文鸳姑娘要生了,皇上他在吗?” “皇上在批折子,你跟我来吧,轻点儿,娘娘和二皇子正睡着。”说完转身领着侍女进了外室,御前半蹲挽手行礼,“皇上,文鸳要生了,侍女杏儿特来禀告。”说完杏儿上前跪下,知道文鸳不讨喜,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说话。 “太医去了?”皇帝不看来人,继续读着奏折。 “回皇上,太医和稳婆已经去了,奴婢斗胆请您移驾,文鸳姑娘想着您能给皇儿赐个名字。””杏儿颤抖着说完,芸香和兰心在旁感叹,真是个不怕死的,在皇帝面前提要求,定是受了文鸳的蛊惑,许了她什么好处。也不想想她自己都是个泥菩萨过河。 等了许久,皇帝不再说话,芸香只管添汁磨墨,兰心在旁煮水烹茶。末琴站在一旁候着。杏儿甚至觉得都急出了汗,等了这么久,万一文鸳那边有意外怎么办,她可是承诺自己,有了名份之后会待她不薄才肯冒险一试的。 “文鸳要生了么?皇上,臣妾随你去看看吧。”皇后招手让孟织继续哄着永贤睡觉,芸香、兰心上前替她更衣,搀着双臂侍奉身侧。 自从皇后身怀六甲差点出了事,皇帝格外注意避嫌,一是本身与皇后感情深厚,再者也有三分忌惮朝堂上那国舅,内阁大臣们那些个利嘴,花里胡哨的揶揄可是让人头疼。文鸳要生了,到底去不去看也不置可否,只等皇后拿主意。 皇后心里也清明的很,见着烂摊子推到自己身上,也不好置之不理,身为皇后不好表现的太过小气。见皇后松了口,皇上颔首应允。此时,杏儿才算了如释重负紧忙起身跟上。 甬道行至一半,迎面碰上太后和熹妃,互相请安行礼,“皇帝,我刚从文鸢那边过来,她给你生了长公主呢。”太后已有两皇孙,如今宫里添了小公主,她作为祖母,还是高兴的。看皇帝迟迟没去,特意来知会一声。 文鸳无福无泽,皇后说不上是替她遗憾还是替自己痛快,心里总算踏实了。皇帝听闻,“既然母后和熹妃已经替朕问候过,朕就不去了,还有些重要的折子要批,改日我再去看她。”既是产女,冷宫就是她的归宿,无名无分,这是天意。 “皇帝不替小公主赐名吗?” “就请母后赐吧,皇后,回懿宁宫。”言毕躬身抬手行礼,转身。皇后弯膝挽手“臣妾告退。” 看着皇帝和皇后走远,“慕凝,你身份虽不如薇棠,但你可是大皇子的生母,可不能落后啊。”太后拍拍熹妃的手,打趣道。熹妃抿唇微笑,没有回话。 太后看着还杵在原地的杏儿,“你去偏殿通传一声,皇上知晓了,哀家给她赐名玉阳。熹妃,咱们也回吧。”熹妃侍奉着太后走后。杏儿如五雷轰了顶,瘫坐在地上。 满月 小皇子满月,各国大使前来庆贺,随行而来的奇珍异宝琳琅满目,令人挪不开眼。皇帝准备了晚宴款待。美酒佳肴,众大臣、妃子和来客一齐享受着歌舞和美食。 乐师齐奏,弹拨吹擂完美配合,时而气势磅礴时而灵动悠扬,舞姬们动作矫若游龙如行云流水,柔中带韧。一曲舞毕,阕歌来使起身上前,弓腰抬手行礼, “我阕歌恭贺小皇子满月,准备了一份特别的贺礼”,随从呈上紫檀木匣,拨起搭扣打开盖子,里面是红布衬着的两块扁平半圆的碧玉,,通体透白,妙就妙在,天然成型的两者竟能拼在一起,完美契合成一个整圆。“此玉名为丛明,白首不相离之意。祝小皇子将来娶得佳人,长长久久。此玉是我阕歌少有的珍品,世间再无第二。” 在座无一不叹为观止,皇上也耐不住,脖子伸长了几分。“好!阕歌有心了,真是别出心裁!大使请坐”,李庆上前行李接下木匣。 见识了阕歌的贺礼,安怀大使有些局促,额间泛起密汗,与旁人言谈间频频心神不宁。 凌江大使等李庆安置好玉石后,也起身行礼,随从手里端着木质托盘跟上,木盘上乘着的物体由黑色锦布盖着,布下物体顶端是半球形,下方可见棱角。“皇上,我凌江呈上的贺礼奇妙非常,请熄灭殿内烛火,您便一目了然。” 皇帝应许,宋玉命侍女熄灭了烛台的火,大殿瞬间漆黑一片,气氛紧张。 大使命随从揭开锦布,“皇上,各位,请看。” 莹莹绿光于大殿前亮起,清澈纯粹不掺一点杂色,宁静、幽冷,众人沉醉这绝美的景中忘了说话。 “此物名为明月珠,每日只需接触些许日照,其亮光永世不灭。愿此珠有幸照亮小皇子坦路途,心想事成。”大使话音落下,侍女们重新燃起烛火。 才看清那托盘上下方是一个木制支架,恍若一只张开五指的手掌,稳稳拖住其中的珍宝,明月珠此时通体乳白,再不见刚才的淡淡荧光。座下啧啧称奇之外纷纷讨论起了这凌江的心思,如此的不惜血本的攀附。 凌江孤身靠海,虽海货和蔬果富裕,可时常被风洪困扰,每一次灾,都损失惨重,料不到哪天整个国家会被这水吞没。独独与昭烈连着水路,也想着危机时刻,昭烈能施以援手,给个避难的地方。 皇上心里了然,很明白其中的用意,“如此,让凌江破费了。” 见凌江使臣回到桌前,明枭使女大步向前,动作间跋扈粗鲁,也没什么礼数,站在殿前扬手拍了拍,“带上来!皇上,我明枭最珍贵的就是马,为恭贺小皇子满月,献上二十匹汗血宝马。希望小皇子,嗯……快快乐乐。”说完只见马夫牵着二十匹马站在殿外,柔棉的春风扫过,骚臭直扑大殿,大家都忍不住掩住口鼻,互交眼色。 明枭牛羊成群,衣食不缺,马背上长大的人儿都高壮强健,向来不把其他国家放在眼里。昭烈小皇子满月也如此敷衍。其他国也瞧不上他们,粗俗不堪,毫无礼数,竟然还要女人做主。成天就爱打打杀杀,无端生事,北部不痛不痒的仗时时都在打着。要不是有昭烈横在中间,其他三国必定苦不堪言。 “请问大使,小皇子不过刚足一月,等他能够骑马,这马还能站起来走吗?您这贺礼可真是有意思。”国舅背手而立,好歹是个使臣,连个祝福的话都不会说,可想而知其国风如何。 “骑不了,那便烤了吃,哈哈哈”使女全然体会不到国舅是在质问她敷衍还是嘲笑她的蠢笨,一句烤了吃噎得他胸腔腥甜。 “你!……”气的说不出话,指着使女指尖发抖。 “好了好了,爱卿,明枭使臣与你说笑。”皇帝摆手让他坐下。“那便多谢明枭心意了。”宋玉会意疾步走向殿外,让马夫赶紧拉着马离开。使女回身入席,抬手饮空一杯烈酒,神色间净是不削。 裕王常年征战是个粗人,嘴笨心不笨,见国舅没讨到便宜,自己纵是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捏紧了拳头,只等着下次交战多杀他几个蛮人。 最后,只剩了安怀,使者唯唯诺诺上前,头好似抬不起来,与随从行了跪礼。“问陛下安,我安怀为庆贺小皇子满月,特带来上好的密制香料,”,侍者呈上,“龙脑开窍醒神,沉水行气止痛,檀香调息安神,佩兰芳香避秽。虽不及之前各位的贺礼贵重,但这些也是我国最为名贵的,原料十分难得,制香过程极其精妙复杂,还请皇上不要嫌弃才好。”话音落下,头埋的更深了。 安怀地广但人稀,环境极其恶劣,大部分地区都是黄沙,可用于耕种的土地少得可怜,勉强能解决个温饱,明枭时长从北边侵入骚扰,更是应付不及。拿得出这些顶级的香料,真的是不易了。不过和其他三国比起来,着实像个笑话,也怪不得安怀使臣慌张了。 “来便是客,既是送给我小皇子的贺礼,哪还有轻重之分?你多虑了,快入座吧。”皇帝笑着留了礼,不让使臣难堪。除了稀世珍宝外,各国还呈上了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价值也都不菲。 贺礼送完,晚宴结束后,安怀使臣却没有动作,还有话要说,“皇上,还有一事,不知我安怀皇子可否有幸,将来能迎娶大公主……”自知是没底气的话,却也要硬着说,西部贫潦,若能与昭烈联姻,不求别的,起码能少些明枭的抢掠。 一语既出,熹妃呛的直咳嗽,大公主虽是宫女所出,身份却并不低微,从小也是跟在自己身边叫一声母妃。要真是嫁了安怀,岂不拂了皇帝和自己的颜面,真是会白日做梦。 “今日是庆祝小皇子满月,王子、公主也还小,咱们从长计议。”皇帝态度暧昧,不置可否,安怀轻易吃不到这颗定心丸。 筵席散后,各自跟着侍女回寝殿,路途上听见宦官和宫女都在窃窃私语,笑话安怀不自量力。安怀使臣及随从们难堪不已,芸香见不惯这些,呵斥了一声,“都是太闲了?活少了堵不住嘴是不是?” 芸香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都不敢得罪,奴才们推搡着赶紧走了,芸香回身向使臣行礼,“有失管教,让大人见笑了,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使臣回礼,心中记下了对方的尊重,“多谢姑娘。” 长大 原先小的时候,永昌、永贤总是带着郑愉到处玩,抓小虫、放纸鸢,到御花园采花送母后,三兄弟好似连体,作为皇子也有玩的浑身是泥害得几个姑姑受罚的时候。 芸香她们也乐得这般,都是孩子,无忧无虑的时候能有几年,左右皇后罚她们也罚不得什么。于是每日如常追在后面监督着喝水,饿的时候食盒里总有可口的点心、水果,沐浴后给他们洗脏衣服。 大皇子、二皇子两人年龄相差不多,三人没有胡闹多久,就被安排了先生和少傅,忙着学书习武。 不出数月,再没有浑身是汗,满身脏土的影子,郑愉年幼懵懂不知,只觉得两个哥哥不似从前那般亲密,大哥话少二哥霸道。心思都用在了如何比对方强上。 明岳十三年,郑愉八岁,有了自己的师傅,每日也得学治国之道,拳脚功夫。与他父皇期待的一般,天真烂漫,日子过得格外开心快活。 更甚者既不勤奋也不好学,整日瞎玩,武术说他糊弄都是抬举。皇后有了永贤,郑愉便不能太过优秀。无论永贤将来能不能承帝位,她也不想看到兄弟相残,无德无能将来做个亲王,能封个好地方安稳度日就是最好了。 这一年,正值太后五十大寿,皇帝祈完福后大赦天下,孟织向皇后提出了出宫,家里仅有她一个独女,如今家中二佬年事已高,到了安享天年的时候。皇后舍不得,亲自送到宫门口,没忍住落了两行清泪。 日子久了,生了许多感情。临走前孟织向皇后举荐了自己的同乡,希望她能代替自己继续侍奉,“娘娘,您可像信任我一般信任雪岚。往后,珍重。”孟织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转身出了宫。 玉阳公主也借此大赦,求着熹妃去找皇帝求情,熹妃看着小姑娘哭的可怜,心软不忍拒绝“父皇,可否准许我见见娘亲?”玉阳含泪拽拽熹妃的袖子。 “母后,皇上,玉阳已年满十岁,虽几乎不曾见过生母但毕竟血浓于水,臣妾带她这些年也早已视如己出,见她如此,臣妾也心中不忍,还请母后,皇上开恩。”熹妃拍拍玉阳的肩膀,示意她跪下。 玉阳忙提起裙摆跪下,磕完头后期望的看着皇帝。一脸稚气双目清澈莹亮,皇帝也忍不下心,目光扫过皇后正思索着妥当的回答。 不等皇后决断,太后先发了话,“哀家正要去偏巷,这大寿的福泽,世人都沾得,熹妃,玉阳。”招呼二人提脚便走。 熹妃心疼玉阳,但没想到太后会借着机会挑拨,如此一来倒像是她故意跟皇后作对,还拉着太后做主。 本无心也成了有意,太后倒是会坐观两虎相斗。熹妃恍惚跟到偏巷,文鸢和玉阳哭成一团,见玉阳养的不错,对熹妃千恩万谢。熹妃心中一团乱麻也没听进去多少。 孟织走后,皇后看到雪岚便触景生情,想起来就心里烦闷,支她去做了郑愉的贴身侍女,侍奉生活起居。“雪岚,我信任你,你也得知道分寸。”多的话皇后也不多说,只要雪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攀高枝的事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雪岚知道文鸢的事,一直在皇后心里是个过不去的坎,“娘娘尽管放心。”皇后颔首,孟织所说不错,是个心里清明的人。 四季更替,永昌、永贤已过束发之年,幼时稚气已退却干净,大皇子少言内敛,心思重;二皇子聪颖霸道,大胆敢为,也怪不得婴孩时看到自己的母后生了皇弟,像是被夺了母亲,扬手就是个巴掌。 二人明理暗里死死盯着太子的位子。国舅与裕王两方也在朝中暗中较劲。太后看着两个皇子,暗自摇头,都不是好掌控的,多年来煽动皇后和熹妃也成了无用功,无奈只好另作打算,朝中混杂在两派之中的亲信,抽离出大部分,有了新的动作。 熹妃在那次替玉阳说了情后,再也不参与其中,无论玉阳哭的如何求的如何,她都咬死牙关狠心不答应,同样的错可不能再犯,二皇子是皇后所出,这储位永昌输了起点,他又是个有心的人,将来若不幸……局势明朗前不可开罪皇后,不能再给永昌添了麻烦。 玉阳见熹妃这条路走不通,只好去求太后,可她已成弃子,太后自是不愿再多费精力。她却胆大,自己记着偏巷的路,私自跑到文鸢那儿。宫里落井下石的人少不了,将这事告诉了芸香,得了不少赏。 近日,明枭越发猖狂,在与昭烈、安怀两国交界处不断生事,操练兵马,战事演习,有意无意的暴露自己想扩张领地的意思。 昭烈兵力与明枭不能比较,但好歹,是各国接触的枢纽,都高看几分,明枭也没有太过激的动作,但安怀,已无力承受明枭三五日来扫荡一次。 朝堂上,裕王出列“禀皇上,安怀使臣来访,又提了和亲的事,玉阳公主已到婚嫁的年纪,此次该如何拒绝。” “为何不嫁?安怀许了三十年的献贡,如此赤诚,再者明枭猖狂,论打仗,你我心知肚明谁强谁弱,和亲也是壮我们自己的臂膀。”国舅站出反驳。 “安怀什么国力如何?究竟是壮臂膀还是扯后腿国舅你心里可掂量清楚了?”双方心腹臣子应声附和着吵起来。 芸香走到弘议殿旁,轻敲门边,一个站在末尾的大臣无声后退几步,仔细听着芸香的话,而后到殿前,“启禀吾皇,臣有事要奏。刚侍卫来报,在偏巷扣下了玉阳公主,之前便有所耳闻公主时常去偏巷。如此藐视王法,实属不妥,恐怕将来有人效仿。” 裕王扶额头痛,“你的意思是要处置公主?” “臣并无此意。” 看着朝堂上乌烟瘴气,玉阳的事皇后肯定已经知晓,国舅态度已明,这来使选了这个时候,恐怕也不是巧合。坐上这个位置,虽在万人之上,可也受制于人啊…… “传朕旨意,昭烈与安怀择日联姻。”使者大喜,速速请辞回了安怀商讨和亲事宜。 “玉阳,你既然唤我一声母妃,便听我一句劝。我知你万般不愿意,可皇命不可违,既免不了要牺牲,就要有它的价值。” “多谢母妃提点,母妃待玉阳如亲生女儿,玉阳感激不尽,不能在旁服侍是玉阳没这个福分,母妃身子弱,今后请多珍重。”玉阳谢过熹妃后求见了皇帝,提出答应和亲的条件,“父皇,我答应和亲,您让我母亲离开那偏巷,她孤苦伶仃,我走后再无人记挂她,她可是我生母。”也挂着半分昭烈的颜面。 大婚定在当月廿五,陪嫁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浩浩荡荡装了六马车,随行侍女、奴才共二十人。出嫁当日皇帝携重臣、后宫一齐送行,可谓风光无限。只是马车里的玉阳好似丢了魂,双目绝望失神。 最后一辆马车离开宫门时,宋玉于偏巷宣了圣旨,“奴才赵文鸢,教女有方,于国有功,封荣贵人,赐幽兰殿。”文鸢跪着起不来身,哭的都没了声音,女儿用自己给她换了个名份和住处,此生恐怕不复相见。杏儿上前替她接了旨,叩谢了宋玉,心中欣喜若狂,如此,可算是翻身了…… 明岳廿一年,大皇子永昌腊月及冠,赐钦安殿,准许上朝听学。受冠者卜筮吉日、帝后等参礼者礼服、主礼者要读的祝词、典礼贺宴的酒水、吃食、场地、座位等繁琐的流程使得宫里各部忙得不可开交。 “娘娘,雪岚最近患了病,宫里请了医官来瞧过,说是常年劳累,有伤心神,此病靠养,一辈子治不好也有可能。”兰心说话间翻动着殿间的炉盆,末琴替皇后拢了拢披肩。 “她这几年事无巨细从未出过差池,将小皇子照顾的妥帖,也不曾越矩。”末琴向来本分话少,不爱揣测主子们的心思,只爱闷头做事,雪岚能让她开口讲几句情,私下里应该也是相互体己的。 “是啊,娘娘,我看那雪岚也不错,这些年来从未告过假,勤恳老实从不多嘴。”芸香从院子里抱回了晒太阳的花草,害怕日落后受不住这腊月的冻。 “你们得亏是跟本宫说这些话,要是个脑子不会转点弯的,岂不白费你们这些心思,在本宫面前还藏着掖着,没大没小。不如直说吧,她想要什么。”皇后心里也有数,这三个不好对付的人来说尽好话,怕是有所求。 “她如今病着,不时痴傻,怕冲撞您,托我们跟您说,她现在这幅样子,不能再替娘娘分忧,所求无他,想离宫回乡。”不求医治,不求后路,这深宫,原来都是想出去的。 “永昌及冠礼后,送她出宫。”皇后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会议 2065年,4月7日,上午10点。卓越集团时间研究项目高层会议。 “各位,以上就是前两批投放到明岳年间昭烈国的AI,名为‘孟织’和‘雪岚’分别采集了目标郑愉1-8/8-16岁的常规数据。目前项目首要任务已完成,请评估是否继续投放第三批AI。”项目兼研发负责人陈琪汇报完毕。 著名时空学专家曾提出,‘时空旅行可去将来,但只能看过去’的理论。支撑理由是过去已发生的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历史,任何人或物体回到过去都等同于改变历史。因此这是一个驳论推断。 卓越集团为了推翻时空限制言论,成立了时间研究项目小组,首要任务:投放AI到10个不同朝代;第二任务,根据生长周期,对每个朝代固定目标分8批,每批次8年,共计64年进行常规数据采集,分析各朝代人类生长变化。时间压缩比例为1比365至1比366。 “这个项目的首要任务已经完成,根据前两批召回的机器人芯片里读取的信息,已经证明了时空旅行可以到过去。前两批采集的信息可以做数据分析曲线。我认为没有必要再投放第三批。” “这个项目已经完成了80%了,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次要任务也是任务,它只是优先级不高并不代表可以不做。” “回到过去风险太大,如果改变历史轨迹可能会造成空间错乱,影响平行世界,这个领域我们不了解,造成未知后果谁来承担?” “咱们选择AI就是为了规避这个风险,机器人不会有主观动作,只会执行程序,客观行为不会影响事件发展,你说的风险不存在。” 办公室里吵声一片,抽烟的,拍桌子的,气氛紧张。 陆鹏总若有所思,“陈琪,第三批AI投放准备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前两批AI重要节点信息已导入,根据16-24岁涉及到思维、情感、体征变化比较大的情况,对芯片做了扩容,增加了足够多的备用字段用来储存我们可能没想到的点。加强了查错机制,严格控制AI行为,只要出错立即报错误码,我们根据错误码写了修正程序,一旦触发立即运行。”陈琪心情激动,这个项目结束,发布会上将呈现的是震惊世界的内容。 “唔,再核对一遍所有工作,下午找我签字。散会”陆鹏和陈琪一样,也是激进派。 2065年,4月7日,下午2点。卓越集团时间研究项目组研发办公室。 “小邵,整个程序赶紧再测一遍,测试报告4点前给我,我交到总助那边签字。磊子,晚上你在这边守着,确保投放正常完成。这个项目咱们必须漂漂亮亮的完成。下班后一起聚餐,庆祝前两批AI顺利完成任务。” “收到,陈工。”测试负责人邵伟和研发组长刘磊应声。 2065年,4月7日,下午6点。卓越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陆总,第三批数据采集AI已经准备好了,总技术刘文博已经安排团队对这批机器人硬件进行了复查,研发总工陈琪也带领开发和测试团队对整个程序进行了全流程渗透测试。已达到投放标准,您看下,没有其他疑问的话请签字。 总经理助理拿着文件在卓越集团总经理办公室,汇报着工作进展。 办公桌前,陆鹏拿过文件,抽出西装口袋上别着的钢笔,签字。“通知陈琪,今晚10点投放。” …… 2065年,4月7日,晚上10点。卓越集团时间研究项目组研发办公室。 弹框提示:【是否确认投放第三批AI?】。刘磊鼠标点击确认,【投放程序正式开始,预计还有20分钟完成,请等待。】 投放程序正常启动后,刘磊再次弓着腰跑去了厕所,晚上聚餐有些菜不干净,晚上8点到10点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厕所隔间里刘磊一边问候着饭店老板一边着急着程序,都是再三测过好几次,应该不会有问题。 突然,整栋办公大楼黑了,他还来不及喊出嘴里的‘卧槽’,灯又亮起,什么情况……赶紧起身往办公室走,嘀嘀,是陈琪来电。 “刚收到行政消息,办公楼电路出了点问题,不过立刻恢复了,程序还在跑吧,是否有问题,有任何问题立即终止,我们再定时间投放。” “陈工稍等,我刚去洗手间,现在回到工位了,程序没问题,还在跑,预计还有7分钟就跑完,结束后给你汇报。”挂了电话刘磊大概一目十行过了一下程序代码,正常运行没有报错应该没有大问题。 10点17分,剧烈的绞痛再次袭来,等从洗手间回来时,已经10点21分,程序完成运行,系统提示【投放完成】。 他起身去了传送室,看着传送舱里的10个AI都传送完毕,拨通了陈琪的电话,“喂,陈工,投放完成,没有问题,放心吧”。 新闻 2021年4月2日晚上8点,cctv10 探索·发现 记者:“观众朋友们,今天是2021年4月2日晚上8点,您现在收看的是新闻频道带来的考古现场独家直播报道。 近日,国家考古队在牧宁市尚未开发地区发现了疑似明岳年间遗址,随着考察工作的开展,初步判定为一处战争区,人骨排布复杂错乱,存在大量冷兵器,没有生活痕迹。 考古学各体系专家已入驻现场,对古物进行鉴定、分类。这将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遗址之一。 我们将实时报道最新进展,请您继续关注,谢谢。” 春猎 明岳廿一年,永昌及冠,郑愉二八,日子相差不多,朝堂上,众臣商议着如何庆贺一番。“臣以为,三位皇子都正值风华,是该展示一下我昭烈男儿神采,不如我们来一场围猎,试炼试炼。”裕王说完朝几个朝臣使了使眼色。 “臣,附议。皇子们平日里都是在校场和少傅笔画拳脚,没有真操实练过,可让咱们身经百战的裕王在旁看着些。”朝臣会意附和。 “臣以为不妥,围猎不比打仗,有许多奇珍猛兽,不知其习性,不可以皇子们的安危犯险。”国舅不知裕王有何阴谋,不敢轻举妄动,这围猎是断然不能答应。 “国舅尽管放心,靠近天井山的淳安城,布满绿林,我带兵与明枭交战时,常驻扎那儿,将士们歇战之余与时长外出捕猎,都是些普通野兽罢了,难不成我还能拿皇上与众皇子的性命说笑?必定会严加搜查猎区,确保各位安全。”裕王做了如此保证,国舅再不好反对,只能从揣测对方的意图下手加以应付。皇帝下旨十日后围猎。 下了朝国舅火速回了府,与谋臣商议一番,第二日便请旨求见了皇后,芸香斟了热茶、兰心替国舅接下了外袍转身去给炉盆添碳。 “妹妹,那裕王如此坚持要围猎,怕是其中有诈,你可要早做打算。”说完让随行侍卫呈上木盒,“这里面是我为贤儿、愉儿准备的行袍,初春不比寒冬暖多少,山里湿气也重,莫着了凉。” 一件木槿紫一件孔雀蓝,皇后手指摩挲着布料,抖开看到内里是两层细密的网,指甲竟完全掐不动,两层相隔半寸,棉花填充。“多谢兄长费心,如此,我便能放下些心了。末琴,送去给贤儿和愉儿。” “到时你在帐里尽量不要走动,我的侍卫会护你周全。”交代完后,想着再没有疏漏,才放心离开。 裕王府上,谋臣执笔画着地形,圈出几个刁钻的地点,“这些都是下手的好地方,我的探子再三确认过。” “我们安排人手埋伏,等他靠近就动手,不可纠缠太久。咱们还需要一样东西。”裕王看着永昌,陷入思索,“此事只有一次机会,若不成则再难有机会。殿下,这次围猎你得受些委屈,万一失手,你却完好无损,撇不开这嫌疑。” “我明白,箭的事我来想办法,我那日衣着枣红,叫人别往要害处射。”永昌像是说笑,心里打算着箭的事。 围猎既是一场比赛,同样数量的箭,射中猎物多者胜。皇后身边那几个姑姑向来谨慎心细,偷箭是不可能了,只能多造。可刺杀如何确保箭数量一致,如此,还需要一人。 十日后,三月廿五,皇上携家眷出宫春猎,擂鼓吹号,皇帝带领裕王及众皇子、世子策马入林。女眷于林口扎营,带刀侍卫于帐外巡逻护驾。 众马调转方向往不同方向奔去,“二皇子着紫衣。”一道密令迅速传开。永昌直奔埋伏,等待时机中箭。郑愉年幼,出行前皇后再三嘱咐永贤一定要盯紧,于是这猎打的也痛苦,总得顾忌着皇弟,又是个不中用的,马都骑不稳。 “哥哥,这围猎有意思,可惜我箭法不准,不如你我换一些箭,你替我射一些,免得太难看。”郑愉嬉笑着求着永贤,不等永贤答应,手不老实的去掏他篓里的箭,箭尾刻着贤,永贤也拿着个不成器的弟弟没办法,让他换了三十支箭。 “哪怕你每日花半个时辰,也不至于瞄着颗不会动的树都射不中。”责怪完看见一只棕色野兔攒过丛间,抬手取箭拉弓,看着兔子倒下,郑愉拍手叫好,“哥哥真厉害,哈哈哈!大哥定是比不过你的。”随从收起中箭的兔子放入框中,跑回跪下抬手,“二皇子,是小皇子的箭。 “哈哈哈!如此多谢哥哥让我一只野兔了!晚间烤给你吃。”永贤拎起兔子,看着腹部的箭,箭尾刻着愉,无语至极。“既要我替你,你就安静些,吵吵闹闹的猛兽都得叫你吓跑。我箭法再好又如何赢他?” 一路上郑愉叽叽喳喳吵的人头疼不已,明明已经十六,还像个孩子,跟着骑了一段,他的新鲜劲儿却一点不减,逮着随从问这问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随从偷偷都跑去了永贤那边,他才骂咧着说他们没趣,抬眼才注意到,为何永贤穿的紫衣,紫色分明是他喜爱的颜色,“哥哥,哥哥,换个袍子。” “你这又是为何?”永贤不知道他又要闹哪一出。 “蓝色我不喜欢,不过是个外袍,换一下。”说着下马跑到永贤马边,伸手扯下了他。永贤心生一计,“你喜欢这紫衣我换给你,你得答应我,在此地等我,我一个时辰后回。”再让他如此缠着,今日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猎物了,如何能输这颜面。 “行行行,衣服给我,我不再烦你,”说着两人换了衣服,除了郑愉自己的随从,永贤又将自己的分予他一半,叮嘱再三不能瞎跑,随从们需看紧,确保小皇子安危。扬起马边飞驰往前。 郑愉这顽劣惯了的性子,必然是不肯好好听话,转身也晃晃悠悠闲逛了起来,万一运气好,真让他射中点什么呢。知道这林子是侍卫都巡查过的,随从也不敢有疏忽,紧紧跟在身后。 后侧刺客看见机拉起弹弓,朝着郑愉的马屁股打出了一粒石头,坐骑吃痛受惊,突然狂奔起来,随行仆从被远远甩在后面,马越过一片丘石,缝中飞射出一只箭,准头极好,毫无半点偏差落在郑愉后胸心口位置,刺客立即打起信号。此时永昌肩部中箭,等待时机返程。 受惊的马一路上又碰到些野兽,一头乱撞似的失了方向,最后把郑愉摔进泥坑里才算罢休,他扭伤了脚,费了许多劲爬起来,却走不得路,脚腕痛的厉害,又失了马,林子里也认不清方向,慌张起来,“哥哥,皇兄,你们在哪儿?”除了扑腾的鸟翅声再无其他回应。无助的靠在树旁,等着围猎结束发现他丢了,总会来找的。 09 当春间三月,风带着寒气,地上薄雪与黄叶交叠,素净的林间偶尔有小兽窜跳的声音,脚踩在脆叶上的声音格外清脆,疲惫休憩的眼皮缓缓睁开,朦胧间一个修长的黑影步入眼间,步伐不紧不慢,沉着笃定,令人无比心安。 “是谁?”郑愉喊得累了,林间的潮湿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黑衣靠近蹲下,“还好吗?”肤白俊美,毫无瑕疵,剑眉挺鼻,薄唇粉白,一双眼睛却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无害。郑愉愣了神,怎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可还好?”来人见郑愉不答,伸手干脆动手检查,翻动着郑愉胳膊,查看身前后背。 “你是大哥的人还是二哥的人?倒是没见过你,你叫什么?”郑愉拍开来人的手,称没事,只是扭伤了脚腕不好走动,又等了许久,有些饥冷。 【关键字‘名字’,开始搜索……无搜索结果,耗时5ms】 黑衣搀着郑愉捡回了射中自己后胸的箭,箭尾是‘愉’,微微皱起眉头,“我的箭,怎么会,是二哥?嗯?怎么不说话?” “智能AI,09”机器人搜索两次,没有查询出字段为‘姓名’的结果,报出了自己的编号。 “……,智什么?挨?……凌九?你叫凌九?九州的九还是长久的九?是二哥派你来的?” “数字9,不是,我住这周围,常来捕猎,”说完背过身半蹲,“我背你。”凌九比郑愉高出许多,弓着腰,郑愉也费了些劲才爬上去。 “你本事不小,可认识我么?昭烈三皇子,这猎场是裕亲王派人再三巡视过的,你还能进这林子。”到底是心思单纯,刚中完箭就出现来历不明的人,还敢伏在他背上不知道怕。 “哎!凌九,你箭术如何?你帮我射些小兽,回去我赏你。”不想凌九背着他还能射中许多狸子、猞猁,百发百中可不就是说他的。 郑愉崇拜的很,比二哥还厉害,保不齐这次围猎还能拿个头筹!想着全然忘了脚腕还疼着,兴奋得直拍手叫好,“凌九,九哥哥,你真是好哥哥,我算是长见识了,你拿些我二哥的箭,他先前送我一只野兔,我得多还他几只,得让他知道,我这弟弟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的,哈哈哈!” 直到他从头上拆下的发带,再也捆不下多的箭,可算满意了,开始殷勤起来,“九哥哥,你可累?放下我休息会儿,你渴不渴,饿不饿?”说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天真烂漫,无知无惧。 “你饿了?”,指着堆在一旁的猎物,“想吃哪个?我给你烤,先喝点水。”从腰间拆下水袋递给郑愉,郑愉想都不想对嘴就灌,畅饮几大口才解了渴。 “烤肉?你还会烤肉,九哥哥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那便吃……”,郑愉为难间,凌九摸弓取箭绷弦松指,动作行云流水,一条颈棱蛇被钉在郑愉背后的树干上,通身约莫三尺,向郑愉探出脖颈伸展着信子,片刻软下了身,郑愉见状吓得大叫扑到凌九身上抱着脖子。 “别怕,无毒。”拍拍郑愉,上前拔下箭,手握着蛇,“它如此吓你,吃它如何?”郑愉瞳孔瞪大,不可思议。 “这蛇能吃?我……我可不敢,我还是,还是吃兔子好了。”被蛇吓的魂不附体,缓不过劲,没心情再玩乐,倒是安静下来,坐在一旁看凌九烤肉,也不多话。 凌九言出必行,除了兔子,把那大蛇也烤了,那蜿蜒的形状,郑愉看了直反胃,没了食欲。约莫一炷香,徐风夹带着肉的香味提醒着郑愉,柔差不多快好了。 凌九起身在不远处丛草间摘着些枝叶,又挑了树刮了些树皮,回来撒在肉上,闻着郑愉想扑上去抢。 慢火烤了半个时辰,凌九取了猎刀分好野兔,递给郑愉,“当心,还烫着。”说完将蛇切了小块,也吃了起来。看得郑愉一阵鄙夷。 “那蛇,真能吃?”好奇心作祟,看着凌九吃着蛇,自己从未尝过,手里的兔肉,突然觉得不香了。郑愉勾馋的眼神炽热,凌九递给他一块,“尝尝,死不了。”郑愉再不犹豫,伸手接了蛇,看着蛇块难受了好一会了,舌尖舔了舔,张嘴呲牙嗑了零星,细嚼,“像鸡,但又比鸡肉紧,好香。刚见你撒了些草和树皮在上面,是做什么用?” “去腥。” “九哥哥,我拿兔肉跟你换,这个蛇不错。”说着也不要脸面,两只手抓了许多蛇块,吃的两颊油亮,对蛇的惊恐和反胃全然不见。 “方才还说不敢。”凌九揶揄了一番。 折腾半晌,残阳挂在天际,林子里昏暗起来。永贤打了些猎物后回到与郑愉分手的地方未见到人,四处找了许久,才发现零零散散跟丢的随从,“愉儿呢?”永贤不见郑愉,随从又没跟着,这深林里总有猛兽,他手无缚鸡之力,不由担心起来,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奴才伸手指了指,动怒发狠踹了一脚,“还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赶紧找!”说完扬鞭往郑愉的方向去。 跟丢在半路的随从往前追了许久,各个方向探查,看到不远处有烟和火星,急忙转身回去禀报,“殿下,前面有人,在那边。”永贤抽马疾驰,不过几瞬,便看清是郑愉,当即松了口气放了心。 “愉儿!”马停在火堆跟前,永贤翻身下马,看着郑愉满身泥,脸上净是油,披头散发全然看不出是个皇子,旁边坐着黑衣人,样貌惊人的好看,身瘦腿长,估摸着得有八尺,束着长发还未及冠,不足二十,和自己应当年龄相当,不过这皇家的围猎为何会有闲人,“此人是谁?为何与你在一处?”不由得警惕。 “哥哥,我伤了脚,不能走动,他叫凌九,是周围的猎户,多亏他一路照顾我。”想起中箭的事情,赶紧拿出了箭递给永贤,“哥哥,有一事蹊跷,我在等你时突然惊了马,路上有人朝我射了一箭,正中心间。”永贤拿过箭,看着箭尾的愉字,心头一沉。 “你怀疑是我?”郑愉当然没有怀疑,否则也不会大大方方同他说这事。 “哥哥你瞎说什么,你是我亲哥哥,况且你我都着了舅舅特质的行袍,你要是痴傻才会干这样的事。我只是奇怪,我的箭为什么射到了我身上。”永贤见郑愉在凌九面前如此坦荡,丝毫不知防范,不禁头痛,拽过郑愉衣袖,遮手附耳轻语,“此事非同小可,不要声张,箭且先收好,应是与永昌拖不了干系,先回去见过母后和舅舅再做打算。这凌九你也不防着点,万一是永昌的人……”不等永贤说完,郑愉紧忙摆手。 “不会不会,哥哥,永昌要是有那心思杀我,何必多此一举,况且方才险些被蛇伤着,还是九哥哥救了我,还烤着给我吃了,哥哥你要不要尝,这蛇肉原来如此可口。”拿着未啃完的蛇往永贤嘴里塞。 “呸呸……愉儿,你何时能长大!九哥哥?不过两三个时辰,你竟多了个哥哥?”食指狠戳了戳郑愉的脑袋,“你的发带呢,赶紧把头发束好,没个样子。” “说起发带,哥哥,不想九哥哥箭术出神入化,我看与你不相上下,替我打了好些猎物,不如你们比试一番?”与郑愉不过交谈几句,刚才找不到人时的忧心又被他闹得烦,无药可救。负气转身,命仆从们拿了猎物,头也不回的走了。 “九哥哥,你可有发带?这可难为我了,我这发还是早晨芸香姑姑替我束的。”话间垂头丧气,衣衫不整,一塌糊涂,回去母后又要责备了。 “我帮你。”郑愉坐在地上,凌九单膝跪在他身后,握着猎刀在自己外袍延边裁下布条,左手握着黑发,右手五指穿插发间,抚平乱发,而后缠紧了布条。“干净多了。来吧,我背你。” 永贤生着气,还是去牵了马绕回来,停在郑愉面前,“你腿伤了,上马吧。” “我不骑马,刚才那马还把我往泥坑里摔,我可是再不吃这亏了,我要九哥哥背。” ……众人无语,任性到这种田地,整个宫里恐怕没有第二个了。 于是,永贤乘着马在前带路,凌九背着郑愉跟在身后,除了郑愉依旧开心,都满脸菜色,说不出的诡异。“九哥哥,回去你要何赏赐?你家在此地吗?捕猎为生?可有家室?不如跟我回宫罢,如何?” 铺天盖地的问了一通,并不想知晓答案,只有最后一句是真心,想让凌九跟他回宫。永昌、永贤如今在意的都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他虽没心没肺,但也不傻,继续做他的逍遥皇子才是不给母后和哥哥添乱。 他这个年纪,姑姑们也不便过多接触,怀念着以前的日子,现在身边没有个可以陪伴的人。现下遇见凌九,他不舍了。 “好。”郑愉错愕的回味着这个好,没有思索,没有犹豫,如此痛快。却不知道,这本来就是09要执行的任务。 容珂馥琪 永贤和郑愉刚到林口,皇后跌撞迎了上去,芸香三人跟在两侧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皇后摔着,“怎会如此晚,天都黑了,你们父皇早已经回来,你们耽搁了这么久,是碰上危险了?”皇后急得眼泪挂在眼睛里,双手紧紧抓着两人胳膊,“愉儿,你怎么这幅模样,贤儿你就是如此照顾弟弟的?”又数落了许久,悬着的心才肯放下,芸香、兰心扶着皇后安慰着, “娘娘,两位殿下平安就好,初春寒气重,他们在林间累了一天,先回帐里再说罢。”芸香说着轻抚着皇后的背。众人不查,一个身影闪过,去了熹妃帐中。 芸香替永贤、郑愉脱了行袍,换上厚袄,兰心打着热水给二人擦拭,末琴一旁又添了些炭火,身体里的寒气褪去了许多,“愉儿,你瞧瞧你,还有没有皇子的样,还似幼时和哥哥在泥里打滚?这脸、这手,我这母亲都要认不出!”一边斥责,一边还是心软,拧了帕子替郑愉擦脸。“究竟是何事,如此狼狈?” “母后,此事不怪愉儿,……”永贤详尽描述事件始末,郑愉一旁时不时眉飞色舞的添油加醋,皇后脸上阴晴不定许久,叫末琴去请了国舅。“贤儿,箭拿予我,那凌九又在何处?传来我瞧瞧。” “九哥哥,九哥哥,你进来,母后要见你。”郑愉脚腕未好,半跳着掀开帐帘,伸手把站在门口的凌九拽了进来。“母后,他就是凌九,林间是他一直护着我,若不然,愉儿可能是见不到母后了。”凌九于皇后身前,跪下抬手行礼。 “胡言乱语些什么,”责备间,打量着凌九,清新俊逸又带些秀气,虽是男人,却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品貌不凡。 向来沉着的几个姑姑们竟然也红了脸不敢抬头多看。“愉儿跟我提了,想留你在身侧,你便做他近身侍卫,护他安危,你可愿意?”皇后心疼郑愉,宫中已许久无人陪伴,又未封地赐婚,实在孤独冷清,有个人陪伴也好。 “愿意。”和答应郑愉一样,干脆的应下了。 末琴掀帘请进了国舅,众人一同商讨,国舅始终疑惑,“愉儿向来置身事外,为何刺客目标是他?行袍、箭拿来我看看。”芸香呈上,箭确实是郑愉的,行袍的破口看得出箭已穿透两层韧网,力量不小,“能射穿密网,若不是这袍子,愉儿恐怕性命不保。永昌为何会对愉儿下手,没有道理。” 芸香神思闪过,“娘娘,大人,晨间是奴婢替小皇子束的发,他穿的行袍,不是这件。”芸香一语点醒众人。 末琴也回忆起送衣物当日,紫色外袍是送去了二皇子殿里。皇后拿起另一件行袍,一蓝一紫,“你们为何换了外袍,刚才怎么不说?”若是换过衣物,便说得通了。“哥哥,永昌竟如此心狠手辣残害手足。”气得拍桌,若不是国舅早有防范,这两个儿子总有一个要保不住。 “儿臣不知换个衣物会有什么差池,觉得无关紧要,便没有提。”郑愉低头垂眼,替永贤挡了一箭却觉得还是自己做错了事。也怪不得他,连永贤也没在意这事。“母后,不怪愉儿,当下该如何应对,去禀告父皇吗?”到底是心疼弟弟,看不得他内疚要哭的模样。 “不妥,咱们没有证据,永昌还没回来,反而咱们的袍子嫌疑更大,先从长计议,等他回来再议。”国舅让永贤收好箭,先回了帐。皇后送了国舅到帐口,让永贤和郑愉也回了自己的营帐,“先回去休息,等永昌回来再作打算,愉儿,你快换身衣服,十六了,还像个孩子!”说完伸手拍了拍郑愉的头,吩咐兰心、末琴烧好水送去给他们沐浴。 “回娘娘,奴婢看清楚了,两位殿下毫发无伤。”熹妃殿中,杏儿跪在身前,文鸢站在一旁。永昌需要内应,与文鸢合作,各有各的目的。 “这么说来,照着计划,只有昌儿中了一箭,他们猎物可在帐前?你找时机去办事,切记别选独一个的。秋云,让裕王赶紧去找人,昌儿支开随从受了伤,晚间林子里视线不佳,万一碰上猛兽不堪设想。”如此缜密的计划却出了岔子,这样好的机会不知再要等到几时,此事若皇后不察觉便算,稍有不慎露出蛛丝马迹,今后可就是明刀明枪的恶战了。 杏儿趁着夜色,摸到永贤帐前,偷了只野兔,跑到山坳间,要扔兔子毁箭,动作前却停了下来,思索片刻,找了个隐蔽处,埋了下去。 林间已完全暗下,初春薄弱的月光从树枝间投下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确是冷的很。永昌佯装被刺,肩部受了一箭,耽误了大半晌没有处置,伤口开始红肿,整个背部都跟着扯痛,一整日没有吃东西,这春冬交替快把人冻的没知觉了。 绝望间看见些移动的火光,他夜里还未归,应是侍卫来寻了。“来人,我在这儿。”使出浑身力气,总算等来了人。 “谁在那儿?”女人的声音随着火把靠近,身后似乎还跟着七八个人,近了才看清来人是明枭打扮。 永昌警惕起来,还不如不被人找到,昭烈与明枭向来烟火味重,昭烈瞧不上明枭似土匪没教养,明枭也见不得昭烈只会耍聪明没真本事。此番被明枭捡了弱,这林子又再无旁人,不知会有何下场。 “你是昭烈人,为何在此地?”女人靠近蹲下,举着火把要看清他。他也才能瞧见,这女人看着和愉儿差不多年纪,细眉大眼,鼻子高挺,唇薄粉翘,两颊透白清莹,耳垂挂着三粒红珠串成的坠子,一身火红劲装潇洒干练,衣领腕间白绒衬得人格外可爱。 “是,我与家人来打猎,不慎落单受伤,在此地等人来救,姑娘是何人?”永昌情急之下只能先隐瞒身份,以免多生意外。 “我?我是明枭皇帝之女,容珂馥琪。你受伤了,肿得这么厉害需得马上处理,”接下腰间酒囊在短刀上淋了些酒, “怕疼吗?” “公主说笑了。”嗤笑一声,永昌别过头去不再看。容珂动刀切开伤口,取出箭后往伤口上倒了许多酒,身前的人止不住颤动,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转过头时脸色苍白,唇间发乌,额间布满细汗, “哈哈哈!你倒是能忍,疼的发抖都不吭声。”叫随从拿了水和肉干,“看你这伤拖了许久,一直没吃东西吧?呐,给。”这明枭人,也不全是鲁莽不讲理的。 “多谢公主搭救,这么晚公主还在这林子里?” “这附近有只红狐,无比狡猾,喜欢夜晚走动,我逮了它几日了,想做个毛领。”谈话间无奈又愤恨,样子娇俏可爱。 “今日是我坏了公主的事,来日我定捕只红狐补偿于你。”永昌困冷,强挤出笑。 “人命总比毛领重要,你言重了。我陪你等仆从,等你安全我再走。”说着坐在永昌旁边,命仆人拿了外袍给他披上,暖和了许多。他没有拒绝,此刻正需要人陪着。 “公主喜欢红色?”两人闲聊许久,颜色、吃食、衣着、玩乐,兴起时容珂手舞足蹈,永昌宠溺笑着,很是喜欢。 一个时辰后,裕王带人找到永昌,才知道,“原来是大皇子。”容珂也不气,两国关系微妙,处于自身安危他隐瞒身份合情合理,再者也不全然是隐瞒,和家人打猎这话正正当当。 “今日多谢公主搭救,一路保重。”容珂看他要走扬了扬手告别,眼中有些不舍,永昌上前背着裕王解下腰间玉佩轻声说着,“公主收着,记得要回信。”听着永昌要给自己写信,这才高高兴兴的转身走了,一路上跑跑跳跳,说不出的开心。 裕王见容珂等人走远,“永昌,你怎会跟那群野人在一起。”言语间都是嫌弃与不屑。 “裕王,不要这般评判,她救了我,人也大方可爱。” 裕王不傻,不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绝无可能,趁早断了这念想。”路途中两人商议既然没杀的了永贤,只能先借这刺杀拉一个下水,成与不成都能令对方有口难辩。 调查 郑愉梳洗完太医替他看了脚腕敷了药,叮嘱要卧床不可揉搓,需得养三个月才能好全,行动不便,郑愉无趣只能躺着。 “九哥哥,你与我一起睡,儿时我都是与哥哥们睡在一处。”凌九合衣卧在外侧听着郑愉絮叨,“九哥哥,你说我这脚伤了如何是好,要我躺三个月我非疯了不可,本想看这山间月色,说不准周遭还能挖着些奇石,现下却只能躺着,”说着又摇起了凌九的胳膊,“九哥哥,你在这林子里的时候多,可有些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没有。”不留情面的拒绝,“早些休息,大皇子的事还没完,他回来你可就睡不成了。” 一万个不愿意,郑愉还是听话睡了。只是睡姿不雅还乱动一气,没个正经的睡相。 丑时刚过,裕王带着永昌回到帐里,熹妃挂念着儿子一直踱步未睡,见永昌受伤急忙传了太医,看着永昌腿部红肿渗着血,无比心疼。 太医仔细包扎后回禀了熹妃,未伤及要害,不过耽误太久,恢复需要半月,交待了不能沾水,也不可大幅动作后告退了。 永昌挂心这计划是否有纰漏,忙叫来杏儿,“事情可办妥了?”杏儿弯膝挽手行礼,“回殿下,挑的野兔,已经扔了,箭已烧毁。” 思虑着应该是滴水不漏了,只是还有一事悬着。“母妃,裕王,刺客是射中了永贤的,且不说为何人安然无恙,那箭不会无端消失,若是落在林子里或是甚至在永贤手中,如此箭数量不对,恐怕不好脱开干系。” 熹妃也想到此处,与裕王对视意会,“此事便不可先发制人,只能随机应变。正好皇上已歇下,还有时间,我们得商讨如何应对。” 这一夜,除了郑愉,没人睡着。 次日,晨阳正好,萦绕山间的薄雾逐渐褪去,木枝清香,飞鸟嘤嘤,郑愉一瘸一拐出了帐子感叹着这晨间美景,神清气爽,伸了懒腰又去叫他的九哥哥了。 宋玉弓腰向皇帝讲述昨日的事,李庆在一旁伺候洗漱。正巧皇后带着永贤和郑愉来请安,“怎么昌儿受伤了吗?正好,你们随朕一起去看看。”皇后和永贤对视,皇后轻轻摇头示意不要提起郑愉中箭的事,先静观其变。 永昌靠在榻上,太医正在换药,皇帝带着众人进来,“昌儿,听闻你伤了?伤着哪儿了?朕看看。”帐内众人行礼,永昌也吃着痛要起来,“免了,你别乱动,太医,他伤势如何?”太医哆嗦着怕碰疼永昌, “请皇上放心,大皇子是皮肉伤,无大碍,只需按时换药即可。”换完药,弯腰拱手,“臣,告退。” “父皇,儿臣没事,小伤罢了,叫父皇忧心,儿臣有愧。”永昌行动不便,只得弯腰颔首请罪。 “和父皇如此见外,怎会受伤?这林子里可是侍卫守着的。”永昌目光不敢看他处,熹妃与裕王捏着把汗。 “儿臣行至一丘石处,见里面藏着红狐,十分难得,便开了弓,可那狡猾狐狸竟跑了,儿臣心急策马去追,一时与仆从们走散。那狐狸步子诡异,终是让儿臣跟丢了,那时只有我一人,也不知是在何处,想下马四处查看,刚起身便中了箭,见我呼救,随从又在不远处,那人应是跑了。”思索间想着容珂说的红狐,没想解了急。说完才松口气看了看裕王,后者不表态,所言看来并无差池。 “那人你可看清了?箭在何处,人与兽竟也分不清吗?这分明是刺杀!”皇帝大怒,踹倒帐里炉盆。 “回父皇,那人蒙面着黑衣,行动极快,实在没看清。”这盆脏水,是泼定在郑愉身上了。命奴才呈上箭,“只是这箭奇怪,是愉儿的,入林后,各自走散,愉儿又不善骑射,定不是他,如此就奇怪了。” “黑衣人?愉儿的箭?”想起宋玉说的凌九,不禁起疑,“愉儿,那凌九什么来历,你给朕解释解释。” “父皇,和九哥哥无关,儿臣那是困在林子里,是他出手相救,不然,儿臣已经被蛇咬死了,二哥去时他也是在的,不曾离开,更无瑕去刺杀大哥。您若不信,可派人去查看,那蛇的尸体还在。”只不过是吃剩的骨头。 “会不会有人栽赃呢?”皇后试探着熹妃的反映。 “宋玉,去查。”宋玉命人收了所有的箭,按名字分类,数了片刻,回来复命。 “皇上,箭不多不少。”射杀永昌的箭确实是郑愉的,皇后等人心中了然,此次春猎永昌早有准备,想借机除掉永贤,永贤虽幸免于难,但永昌受伤,凌九脱不开嫌疑,于郑愉不利。 “皇上,”皇后只得拖人下水,这浑水,要淌便一起,“裕王,这林子你亲自巡查过的,外围的侍卫也都是你亲自挑选的人,怎么会有刺客?”语出场面僵住,互相牵制动弹不得。皇帝看出端倪,这帐里必定有始作俑者,一面是皇后和国舅,一面是熹妃和裕王,这暗里生事的是自己儿子,太子之位还未定,若是偏袒任何一方,必会斗的更狠,现下都平安无事,不能再过于追究。 “既然永昌无大碍,就先行回宫,此事交由御史处理。宋玉,传朕旨意,彻查到底。“宋玉领旨出帐。众人心中有数,此事不了了之。 各回营帐准备回宫,郑愉在帐中发着脾气,“九哥哥,那永昌受伤了他们竟怀疑你,真是不知羞耻!” “无妨,他们没有证据,皇上也不会光凭一面之词就处置我。”凌九扶他坐下,替他查看脚腕,刚在永昌帐中站了些时候,怕是又要肿。“没有为难你吧?”郑愉带了凌九回来,怀疑凌九等于是怀疑郑愉。 “我向来不参与这些,父皇又不是傻的,可你就不气?让人这样泼脏水。” “不气。”凌九实在是不知道什么叫气。 “你是没有心吗?让人这样冤枉。”听到凌九说不气,他反而更气了,声音都大了几分。 “没有。”确实是没有心的。郑愉气的直翻白眼,替自己不值,原来凌九根本就不曾在意。 解闷 浩荡车队回宫后,都极有默契,闭口不提刺杀的事。但因为永昌的圈套,皇后警惕起来,不能再被动,永贤勤奋学书练功,倒是叫人放心,只是郑愉,胸无点墨也就罢了,偏偏那绣花拳头怕是都摆弄不过芸香。 见着皇后整日苦思愁想,芸香有了主意,“娘娘,凌九应该是有些本事的,叫来问问就知道了。”突然心中就明朗了,凌九要是会些功夫,那便好极了,又是愉儿的近身侍卫,就妥帖多了。末琴去唤凌九。 看着郑愉又是凌九背着来的,“没个规矩!何时能有个正形。”凌九放下郑愉单膝跪下行礼。郑愉赶紧拽他起来,“母后唤九哥哥何事? “我是叫他你怎么也跟来,张口闭口九哥哥,你也收敛收敛。”皇后无奈他顽劣的性子,指着说了几句。“凌九,可有什么本事?” “本事有很多,不知娘娘想问哪个。”皇后口中茶水噎住,差点呛咳,这凌九究竟是何人,怎么如此的不同寻常。 兰心见状险些笑出声,抬袖捂住口鼻,却挡不住笑弯的眉眼,芸香瞪了她一眼,“自然是问你防身的功夫。难不成问你琴棋书画?” “拳脚骑射略知一二,琴棋书画也未尝不可。”说完众人脸上阴晴不定,一时接不上话,郑愉听见琴棋书画双眼发了亮。 “琴棋书画?九哥哥,你会下棋?教我下棋可好?我这脚哪里也去不成,要闷死了。”郑愉又晃起了凌九的胳膊,几个姑姑们都在一旁笑他。 “净胡说八道,”皇后怒着让末琴搬了凳子,让郑愉好好坐着不许出声,“本宫与你说正事,春猎之事咱们全身而退是侥幸,若不是国舅的行袍,这愉儿也许……宫中他们虽不敢如此猖狂行事,但也得会些拳脚防身,以防万一,”皇后对上凌九的眼睛,从未如此诚恳, “他既喜欢与你一处,等他脚好了你便教着他些,他应该也是愿意的,他的吃食你也要格外注意,不要假手于人,本宫与你说这些,自是信得过你,不管你心里所想如何,既然进了这宫,这队要站好,事是免不了要做的。”而后转身向郑愉,“愉儿,你可听清?书你不学我也不强求你,但防身的本事,一定要学,你们听明白了?”掷地有声,不容拒绝。空气中充满严肃,芸香、兰心她们也憋着大气不敢出。 “儿臣明白。” “凌九明白。”二人同声答应,言语间再没有嬉笑。 刚出了懿宁宫,郑愉又顽皮起来,“九哥哥,你快背我,站的脚痛。”也不等凌九回话,拽着衣袖扯着胳膊就往凌九身上爬,路过的奴才、侍女都没眼看。“今天天好,我们去园子里,我有事要做。” “在这宫中有什么事还需要小殿下亲自来做?”凌九挑起了眉,想不出郑愉又生了什么歪主意。 “你叫我什么?”这声小殿下格外刺耳。 “殿下,您要去园子里做什么?腿脚不便,不怕再伤着?娘娘可是会打断我的腿的。” “我当你哥哥,你却跟我如此见外,是不喜欢我吗?”听背后人的语气,有些生气,有些失落。 “那该叫你什么?皇上的小儿子,娘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不就是小殿下。”背上的人不说话了,一路堵着气到了御花园,凌九停下了郑愉不出声也不下来。 “小愉儿,不是要办事吗?不下来我可就背你回去了?”听着这声小愉儿,郑愉甜的像蜜,心间千多万朵开了花儿,挣扎着从凌九身上下来。 “九哥哥,你跟我来,前面那处有些花儿,你随我去采些来。”语气稀松平常,与刚才负气的少年仿佛不是同一人。 凌九搀着他绕进百花苑,时近五月,满园春色,枝绿繁茂,红的、紫的花儿开的灿烂。郑愉掏出怀里的帕子,揪了些红色、粉色的花儿,包好后又伸**了凌九的帕子,摘了几簇紫色的。二人出了花苑,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歇下。 “愉儿喜欢花?爱好倒是清奇。”凌九看着郑愉忙活着摊开帕子,取出紫色的花,掐了花瓣。 “我堂堂男儿怎会喜欢花,九哥哥你手给我。”憋了一脸坏笑,凌九应声伸了手,郑愉握住手的那一瞬,有些恍惚,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又细白柔软,实在是不合情理,怎会连手都如此完美,找不出一点瑕疵。摇摇头回了神,将花瓣捏出汁,滴在凌九指甲上,用指腹均匀抹开。 “……”,凌九瞪大眼珠几乎要当场宕机。“小愉儿!”抽不出郑愉捏紧的手,“你!你还不如是喜欢花儿,堂堂男儿,原来是喜欢染指甲!”对峙间两人力气不相上下,郑愉笑的发抖,凌九的指甲让他染得乱七八糟,疯打间自己身上、手上也都染了颜色。 “九哥哥你别乱动,我总见姑姑们如此染指甲,煞是好看,想采些送她们,不过是请你帮我试试能不能染上,你大方些。”郑愉笑的捧腹,眼睛潮湿,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都快叫你糟蹋完了,其他的不试了?”拿着帕子,使劲擦拭,效果甚微。 “别白费力气了九哥哥,擦不掉的,你且等着它慢慢褪吧,哈哈哈!其他的不试了,紫色是为你摘的,我喜爱紫色,没想到倒是把你衬的更白了,好看,哈哈哈!”听说洗不掉,凌九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闹够了就回吧,那些花趁早送,捂一会该烂了。”起身站在郑愉旁边,弯膝半蹲,拽着胳膊把人背在背上。 回到懿宁宫,郑愉将花儿给了芸香,“送给姑姑们的,花儿开的正好。”姑姑们收了花,喜欢得很,忙着就要染指甲,末琴洗了桑葚刚进来,“小殿下来了?快尝尝这桑葚,正是时候。凌九你也吃。”说着端着碟子过来,郑愉手也没洗就抓了果子往嘴里塞,凌九却无动作。“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凌九别扭了一会,实在拗不过杵在自己跟前的末琴,伸手拿了。 ……这紫色指甲,连末琴都笑疯了。凌九也想不到,一个机器人,也能一脸菜色。 回到寝殿,郑愉百无聊赖,让凌九给他讲书,听的头昏昏沉沉,又烦闷起来,瘫在榻上哀叹,“好无趣啊,九哥哥,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教你下棋如何?”凌九去端来棋盘,分好棋子,架起小桌放在郑愉榻上,郑愉挣扎坐起。 “难吗?难就别浪费那时间,我可学不会,”不动脑子惯了,再要动就格外累。 “不难,教你简单的,五岁都能学会。”只一句话给郑愉讲完了规则,郑愉拍手叫好来了兴致,无邪的笑声又在殿里响起了。两人玩了快一个时辰,规则简单,郑愉也总输,不多时又生起气,“你就不能让让我?总这样怪没意思!”说完扔了棋子。 “玩法虽简单,但也有它的章法与路数,我教你几招,只要你先手就一定赢。”郑愉听了一次就都记下了,果然每局都赢,又开始得意。 皇后携太医来看郑愉,顺便带了晚上的吃食,殿门口就听见郑愉欢声说笑,好奇加快了脚步,进了内室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郑愉竟在下棋?简直闻所未闻,“愉儿?你在下棋?”恨不得上前去探探额温,不会是烧坏了? “母后,你快来看看,九哥哥教的这棋确实有意思,”皇后看着他们演示了一局,“倒是没见过,这叫什么?” “母后,名为五子棋,五珠先成一线者胜,还有些招式,先手必胜,都是九哥哥教的,怎么样?”说着收了棋子要炫耀凌九的妙招。 “当真有必胜的局?”皇后不信,无论什么棋,没有必胜一说,全看棋艺,看着凌九等着答案。 “回娘娘,并无此事。”郑愉不可思议,方才不是这么说的。“哄小殿下高兴,让着他的。”皇后看着要发作的郑愉,捂嘴笑了,总算也有能治的住郑愉的人了。 太医上前仔细检查了郑愉的脚腕,到底是年少体强,已恢复大半,“回娘娘,再有月余,可痊愈,此间可适量走动,帮助恢复,臣三日后再来查看。” 每日捉弄着凌九,偶尔被凌九收拾,快活的很。春猎一事后,谁都没讨到便宜,老实了许多,等待着时机。 夏 五月入夏,白日里艳阳时,人还是燥的。永昌的伤已无碍,自遇见容珂后,她活泼可人的影子总绕在心间,分开后书信来往过几次,字里行间仿佛能看到她的率真爽朗,这是昭烈女子不曾有的,格外喜欢。已过了及冠之年,也该娶妻了。思索再三,想好说辞,求见了皇帝。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下跪抬手行礼,格外郑重。 “起来说话。”皇帝坐在桌前批阅着奏折。 “父皇,春猎时,儿臣在林中犯险,绝望之中是容珂馥琪照顾陪伴,此女潇洒娇俏,善良聪颖,儿臣……想娶她。”话音刚落,皇帝抬手拿起一把奏折拍了出去,永昌的头和脸,实实在在的挨了这一下。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母妃是这样教你的?宋玉!把熹妃给朕叫来。”永昌实在是想不到,不过是求亲,皇帝会如此动怒,“父皇息怒,母妃不知此事,是儿臣自作主张来找您,儿臣有错。”宋玉驻足弓腰俯首等待。 “这蠢话别再让朕听见第二次。”宋玉回身捡了地上的奏折,接着研磨。永昌行完礼告退,懊悔着自己太冲动,当初裕王也极其反对,却没追问其中缘由。只好从长计议再寻它法了。 透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热气逼人,众人换了薄衫迎接这一场盛夏。得了太医的应允,凌九带了郑愉去校场骑马。少年轻纱白马,风掠过黑发,紫色发带扬起,脸颊圆润并不瘦削,即使浓眉凤眼,带着凌厉,骄阳下的少年也还未完全长开。郑愉牵着缰绳,不敢策马,只能老实坐着,凌九在身前拉着马徐步在场里绕着圈。“九哥哥,不如让马儿跑起来?这样走着于骑术有益么?” “我松手你扬鞭。”凌九不同他啰嗦,卸了马绳转身走了。 “你上哪儿,我一人不成,你也不怕我摔个好歹?”好似刚学走路的婴孩,大人忽然撤去扶着的手,郑愉愣在那儿,不敢瞎动,上次惊了马,还记在心里。 凌九在场边牵了自己的马,通体黑色,身形矫健,“慌什么?你让马儿跑起来,难不成我也要跟着跑?”踩镫扬腿,稳稳落在马背上,掉转缰绳,马小步跑到郑愉身前,鞭子落在郑愉的马上,“走吧,我看着。”马儿突然跑起来,郑愉来不及反应,咬紧牙关,眼中慌张,双腿夹紧马侧,向后死死拽住缰绳。 凌九策马绕到郑愉马前,逼停他的马,“马快叫你勒死了。” 郑愉失落,自己如此胆小,不及二哥十之一二,恐怕学不会这骑术,泄了气,闷闷不乐由着马胡乱走着。 “九哥哥,热了,没本事体会何谓风驰电掣,还是不为难这马儿了,回吧。”凌九接他下马,而后扔在了自己的马背上,翻身上马,坐在郑愉身后,发力策马,黑马嘶鸣奔出,蹄声劲朗如飞,风迎面拂来吹去了身上的薄汗,身后是马蹄溅起的黄尘,无比震撼人心,掌控让人充满安全感。 “风驰电掣感觉如何?还热么?”凌九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刻,如此信赖他,向往他,想追上他。郑愉眉眼有笑,心中生出奇妙的感觉,该正经些了。 从未如此认真过,“九哥哥,今后好好教我,我不负你。”世人都说高处不胜寒,可高处未必就寒,尚未去过不可轻易而语。 “小愉儿这是长大了?”凌九不知,为哄郑愉开心,带着骑了马,他却说出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难得如此正经,不胡闹是不是还不习惯了?”抬起肘用力拱了拱身后的人。 如他所言,第二日开始勤学苦练,凌九也愈发认真的教,不过半月,说不上风驰电掣,但能潇洒自由的扬鞭策马,皇后见此,心中也感叹着,愉儿终于长大了。 太医复诊,脚腕已完全恢复,“小殿下可如常活动,只是切忌发寸力,好了也是不如原先的。” 可自由活动行走,郑愉憋着的劲总算有处使了,今日他回想了许多,感叹浪费了许多光阴,十六了文不成武不就,皇帝皇后有心惯着,也不能是放任自己的理由,不为储位,只为自己,这一生总不能白活。“九哥哥,明日教我射箭?”目的不是解闷,也不是要玩,而是真心实意。 “近日你心事重重,有事?”郑愉突然转了性子,凌九还真有些不习惯。 “无事,只觉得自己懂的少、学的慢。”凌九至多大自己三岁,可文武双全,器宇不凡,为何自己如此不堪。 “突然间这样,怪叫人担心。最近你也劳累,明日带你去玩。一蹴而就的事是没有的,若有心,总能成事,你还小,不必过多压力。”与郑愉商定好,叫末琴去禀告了皇后,知会了先生,后日起,早晨学书。 晚间炎热,盛夏生了许多蚊虫,香料效果甚微,烦的人难以入睡,郑愉在榻上翻来覆去,守在一旁的凌九起身,“睡不着?是热着了?”郑愉猜想是自己吵着凌九睡不着。 “嗯,有些,蚊子也讨厌,往我眼皮上咬,明日还见不见人了!”说着伸手要挠,燥的一身汗。 凌九坐在榻边,拿着郑愉的折扇,替他扇风赶虫,“挠破了今后都见不得人了,快睡。”拽开他手臂,大拇指腹轻抚着红肿的眼睛。痒痛渐渐感觉不到,轻风让人格外舒服,迷糊不久,沉沉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休息的极好,郑愉被蝉鸣吵醒,缓缓睁开眼睛,火热灿烂的阳光刺得他又眯回了眼。柔风还在身侧萦绕,不同往日,额间未沾汗湿的头发,也没有通身大汗的疲惫。这风?皱着眉睁开眼,是凌九,在一旁慢慢扇着,难怪不觉着热,原来是九哥哥,九哥哥……猛然坐起,瞪大双眼。 “九哥哥!你!莫不是,扇了一夜?”郑愉想起睡前,被闷热和蚊子烦的睡不了,是凌九坐在一旁。 “嗯,我当何事,你如此反应,前几日不是沉稳了许多?” “你没睡?不累吗?”郑愉心里无比复杂,不过是热,不过是蚊虫叮了几下,辛苦凌九守着他一夜不能休息,不是个孩子是什么。明明是想和他一般出色的。 “不累,醒了就赶紧梳洗,说好今日带你去玩。”只是个机器,怎么会累。说着出了寝殿,叫来侍女伺候郑愉换洗,自己也去换了身衣服。 游玩 凌九今日打算带郑愉出宫到城里逛逛,昭烈流通各国货物钱币,应当少不了稀奇的东西,适合他孩子心性。 郑愉着白色里衣,外罩紫色纱袍,凌九则从头到脚都是黑,“九哥哥,你就不热?”看着他一身严实的黑,郑愉感觉周遭的温度都高了几分,“为何你总穿黑色?你喜爱黑色?” “不热,也不是喜爱,都是黑色的罢了,男儿不讲花里胡哨的。”凌九不怕热,也不懂喜不喜爱这回事,没在意过这些。郑愉叨咕着回头要让姑姑们记着,做衣服时给凌九也换些不同的花样。 沿街铺子种类繁多,门口排布着外来小贩,有昭烈的也有其他国的。相比之下,小贩叫卖的东西,比铺子里的更有趣些。郑愉一路嘴没闲着,不是在吃就是在说,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九哥哥,你看这胭脂,配不配姑姑们,”又起了捉弄的心思,要往凌九脸上抹。 凌九制住郑愉,“总给姑姑们捎东西,不怕娘娘眼红?” “儿时顽皮母后总罚我,都是姑姑们护着的,没少为我吃亏,母后又有何好眼红的。你呢,从未听你提过家中的事,是哪里人?家中都有谁?”凌九的手慢慢松开不再反抗,郑愉不解,只趁着这机会在凌九脸上涂了桃红。 【关键字“家人”,开始搜索……无搜索结果,耗时5ms】 凌九系统运转的功夫,郑愉拿起铜镜对着他,“九哥哥,你怎会如此好看。自己瞧瞧,涂指甲时我还当是紫色好看,现在仔细想想,是你好看,”郑愉欣赏着两颊绯红的凌九,觉得唇上还差些颜色,又在摊上翻找唇脂。 凌九及时反应过来,夺了铜镜照向自己,连忙取帕子擦,来往的人驻足捂嘴低声耳语,“好俊俏的公子,生得如此好看。”人越集越多,凌九倒是急着打理自己的脸没在意,郑愉却生了无名火,拿了凌九手里的镜子还给小贩,拽着他走了很远,胭脂也没买成。 “胭脂不买了?”方才还捉弄自己得兴起,凌九一时莫名。 “不买了,”收了欢腾,满脸写着不高兴。 “这是生气了?带你散心你拿我寻开心。不是该我气吗?”郑愉快步往前冲,怒气全用在速度上,凌九只得追着跑,再想哄他的法子。 “没有气你,”郑愉转身,撞了凌九满怀,想起刚才那些人,使劲推开他,“九哥哥也是他们能看的?”……又语无伦次,“对!我就是气你,为何让别人看!”凌九不知所措,不知郑愉哪根筋出了毛病,语塞说不出话。郑愉也有些后悔,不察觉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霸道的占有欲。也许是正值青春,心思容易敏感。 “两位公子,瞧瞧我这鸟儿,”粗布老翁肩挑的担上挂着七八个鸟笼,行至他们身前,掀开鸟笼上的黑布,“这些鸟儿都是阙歌上好的品种,二位公子看看可有合眼的?”鸟儿们跳跃灵动,叫声婉转,红的黄的绿的羽毛配在一起,像极了这个夏,鲜艳、热烈。自上而下逐一欣赏,“九哥哥,快看,”。 “像你,”凌九笑着说,鸟儿一身紫衣,双侧翅尖与爪子是黑色,肚子鼓圆,歪着头仔细听着他们,看着郑愉喜欢,问了先生,“此鸟几钱?”老翁顺着凌九的指尖,看着底部的鸟笼, “二位公子对不住,此鸟不卖,我孙儿与它为伴,已视作家人、朋友,白日里他去学书,我替他照看着,再看看其他?” 郑愉失望,“那便算了,九哥哥,再去看看别的。”正欲转身,紫鸟竟开口说了话,“九哥哥……九哥哥,九哥哥……”断断续续叫着,郑愉惊恐,视线一时不知该停留在凌九身上还是紫鸟身上,“它它它,它在说话?它会说话?”凌九不以为然,老翁笑着解释, “小公子见笑,此鸟名为鹦鹉,不会讲话,能学人声罢了。多教它几次,多少能学着些。” “当真神奇!九哥哥,你可见过?”见凌九点头,又觉得自己没了见识,后面的话又咽回去,虽更想要这只紫鹦鹉,还是揣着千万个舍不得走了。 见着郑愉更郁闷,“多给些钱?又或搬出你皇子身份?”郑愉惊讶凌九竟然也讲的出这样的话,“你当我是山匪?”翻着白眼负手而去。 “那你高兴些,这脸和山匪无二。” 郑愉是没心思再逛,人走着,却什么都不看,凌九在一旁倒是发现个有趣的东西,一药材商叫卖着,摊上都是些昭烈少见的药材,益气补血、强身健体的,还有安怀的香料,调味、熏香种类繁多,凌九驻足,“小愉儿,你慢些,这有好东西。”伸手从几十种药材堆里翻出一种棕色硬豆,对小贩道“给我装些。”拎着布袋仔细闻着,算是上品。 付好银两,追上郑愉,“既然不想玩了,就回吧。” “方才买什么了?”郑愉忍不住好奇。 “一味药材,煎煮可医胃疾。”见郑愉有了兴趣,忙取出几粒放于他掌间,硬豆长圆,深褐色,一面光滑,一面好似齿痕,凑近能闻着些焦酸,外形与内在都实在和好东西相差甚远,郑愉皱着眉, “你胃不适?不叫太医瞧瞧,还出来玩,总说我爱胡闹,现下如何?”郑愉担心凌九身子,拽着他上了马车回宫。 “愉儿不慌,我好的很,这豆除了做药材还有他用,买给你的,回去做些茶饮你尝尝。” 回宫时已是傍晚,日头没那么毒,也玩了一身的汗回来,没胃口用膳,郑愉进了寝殿先沐浴。凌九叫了芸香帮忙,在院子里生了火,铜壶装少许净水加热,硬豆磨碎后倒进壶里煮着,“芸香姑娘,劳烦取些牛乳和糖霜。”约一炷香,分了些给芸香带回去给皇后和姑姑们品尝,并嘱咐不可多饮。 等郑愉出了寝殿,闻着空气中浓郁脂香,有些饿了,循着味道到院子里,树下凌九支了小桌,摆了两只精巧的铜杯,桌侧两把小椅,“愉儿过来,”招手让郑愉坐下,在郑愉杯中倒了一半煎好的汤汁,再以牛乳加满,郑愉喜甜,两大勺糖霜正好压住苦,汤匙搅拌后,递给他,“尝尝,”郑愉接过后,凌九双臂交叠在小桌上,期待着他如何反应。 郑愉却迟迟不敢下口,“这是……?方才的豆煮的汁?我胃好着,既然是药,不好瞎吃。”拿起杯子,闻了闻,没有了酸味,混着牛乳,倒是香得很。 “与茶一般,茶也可医病,无事也未必不能喝,这天气炎热,近来看你胃口不佳,今日出宫还是苦着脸回的,特意做着这汤汁,叫你开胃祛愁。蛇都吃过了,不差这个。”想起蛇肉的美味,郑愉不再思索,小嘬一口,牛乳的香糖霜的甜于唇齿间散开,滑过舌根入喉,又苦又香,看了眼凌九,又饮了大口,整个口腔都是香甜,夹杂的一丝丝苦,勾着他,还想再喝。 “嗯……绝了!九哥哥,我向来不喜苦,可这苦为何如此香,让人停不下。此饮叫什么?生在这皇宫竟从未尝过。”郑愉饮完一杯,学着凌九还要再倒,凌九压了壶, “是我家乡做法,名曰咖啡,可直接饮用,加了牛乳糖霜是怕你苦。咖啡提神醒脑,不可多饮,说好明日起学书,今晚要好好休息。喜欢下次再做。”起身拎壶要走,郑愉拽着不放, “无妨,无妨,不过茶饮,不会耽误学书,九哥哥……”郑愉耍着赖,凌九看他是高兴了许多,不忍扫兴,无奈摇摇头,替他兑了第二杯,说起家乡又想起在宫外问过家人的事还没得着回话,“九哥哥,你家乡是哪里,总觉得你知晓的多,好似天涯海角都叫你游遍了,”而后继续如此……整整一铜壶都喝空了。 “我的事说来话长,将来有机会再告诉你。” 转性子 用完晚膳,闲聊片刻,躺在榻上准备休息,却没曾想,瞪着眼睛到了天亮,脑袋里仿佛塞了石头,抬不起也转不动,言谈、动作都迟滞片刻。 凌九看着郑愉步伐飘忽,连出寝殿的门都要找半天,头发也没束,双眼红肿两颊青黑,嘴唇枯裂像脱水,觉得好笑,“这是中毒了?”拽着他坐下,取了发带替他束发,倒了些浓茶继续提神。 “提神醒脑,名不虚传,是我小瞧了,九哥哥,还让我饮浓茶,不怕我哭?”郑愉看着凌九又倒了茶水来,霎时崩溃。 “今日起跟着先生好好学书,你自己说的,”说完陪着他去了书房,先生早已等在殿门口,见着郑愉来了,上前两步行礼迎他进去。凌九在外殿等着他,他一夜未眠,怕坚持不多时要送回去。 “殿下,请坐。”先生给郑愉引了坐。 郑愉行礼,“先生请坐,您愿予我传道授业,我唤您一声老师,今后不必多礼,往昔我态度不端,辜负先生,今日起请好生管教,无须顾忌我皇子身份,从今往后,唤我表字即可。” 见郑愉一片赤诚,先生心中触动,决心着尽心竭力助他成仁,“如此甚好,羽尘,那我便先考考你根基,我点些经书你背来听听。”结果不尽人意,但先生并不灰心,“羽尘,我知你症结所在,待我找出应对之策,你不必心急,循序渐进,认真勤奋,必会有所成效。”有了先生的鼓励,郑愉也增了不少信心。 郑愉:“好,先生,我信你,我也信我自己。” 先生:“羽尘,我再问你,若是治国,何为根本?” 郑愉:“自是以德为本,若要服人,先要严己,” 先生:“百姓不从?” 郑愉:“按程度制定刑罚。” 先生:“初犯便罚?” 郑愉:“若有心改过,给个机会未尝不可。” 先生:“诚心改过又屡教屡犯又当如何?” “这……”郑愉一时语塞。 先生摆摆手示意无妨,继续问,“朝中重臣犯错?” 郑愉:“与庶民同罪” 先生:“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郑愉涉事未深,只从书里学了其一,往后的再二连三从没想过。 先生安抚郑愉稍安勿躁,二人又聊了些各国人文、风俗和政况,师生第一次深谈,相互之间都觉着畅快,不察觉接近了晌午。 “羽尘,今日便到此,这些书你得勤读,明日我再考你,看你精神不佳,也坚持到现在,为师欣慰,早些回去歇息。”先生挑了几本浅显易懂的书籍給了郑愉。 凌九等着郑愉出来时,太阳正毒辣,“九哥哥,如此热天,你一直等我?怎么不回殿里?”郑愉拿着先生给的书,心情看起来不错。 “昨夜你没睡,怕不多时要进去扛你,不敢走远。竟然坚持到结束,累了吧?上来我背你回去。”凌九背过身弓着背蹲下,郑愉却没有上去。 “说了要学书,你当我说笑?我自己走,不要你背,也不是小孩子。”绕过凌九走在前面。 “跟自家哥哥如此见外,不是喜欢我背么?”凌九交叉抱着双臂跟上。 “以前我是爱追着你,可如今我想与你站在一起。”能与你畅谈,飞驰于山野,于战场厮杀,不再是躲在你身后,看着你的背影,我也偶尔想要走在你前面。有许多事想与你一起做,相得益彰而非你的负累。 凌九伸手刮了一下郑愉的鼻子,“小孩子心思倒多,下午好好休息,今日不练箭。” 郑愉站定,极其认真“九哥哥,我不是小孩子。” 再一路无话,回到殿里时,末琴已将食盒里的吃食摆放好,放了两幅碗筷,“小殿下,今日你念书辛苦,娘娘亲手熬了鸡汤,还加了些黄芪、党参,提神补气,交待你要吃完。吃完好好休息,我先回殿里,晚些来收拾。”说完先回了懿宁宫。 凌九拆了鸡腿,拿了碗替郑愉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晾着,又添了米饭,每样菜都夹了些给他,“愉儿你多吃些,早上累了,昨晚又没睡,吃饱了能多睡会,”忙完坐在旁边等着他吃。郑愉看了眼前的汤,抬手把汤推到凌九面前,“九哥哥,你喝汤。”拿起筷子大口吃起饭来。 “碗里还有,我再盛就是了,你在长身体,要好好吃。”凌九也拿起筷子跟着一起吃。 “鸡汤而已,我好歹是皇子,什么时候不能喝?不过末琴姑姑说这汤提神,你没听见吗?”说完又翻起了白眼,凌九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而后笑的前仰后合。 确实是困过了头,用完午膳,未时没过,郑愉就倒在榻上昏睡过去。 懿宁宫内,皇后传了教书先生,关心着郑愉,“先生,坐,这回是愉儿主动求学,是否还与往常一般敷衍了事?”兰心給先生添了茶水消暑。 “回禀娘娘,羽尘此番虚心认真,看得出是真心想学。”先生端起茶杯与兰心对视颔首。 “依先生看,愉儿如何?” “小殿下,悟性高,思维敏捷,若是用心,必有一番成就,只是…”顾忌着失言的下场,一时不敢往下,不过能稳坐六宫之首,应该也懂忠言逆耳。 “但说无妨,如今是母亲关心儿子,与我这皇后身份无关。”先生放了心,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小皇子君子坦荡,生性纯良,但优柔寡断,心思简单,怕是难成人上之人。” 意料之中,皇后也从没打算让郑愉涉世,听先生这样说反倒放了心,就怕郑愉是帝王之料却让自己断了前程,将来无颜面对。 “他爱学什么先生便教什么,君子也没哪里不好。”得了皇后的意思,先生了然,“臣明白。”起身行礼。 那日开始,郑愉按时去书房读书,从不晚到、缺课,先生留的课业,写的、背的都不曾落下。尤其喜欢听其他国的事迹,先生也挑着有关的多讲了些,就当是哄他听故事。午休后下午与凌九学射箭,哪边都不耽搁。 皇后欣慰,每日做点心差末琴送来。郑愉也争气,不出一个月,先生出的诗词对联都能从容应对,文章也做得好,听着那些故事写了许多心中所感还做了分析。记性更是要夸,那些故事,睡前都能复述給凌九听。 宫里的墙透风,有心的人都坐不住。有些人也借机捣起了浆糊。 “舅舅,你说愉儿此意为何?无端怎么勤奋了起来?”永贤身份敏感,身为亲哥哥,不好去问皇后,怕事情没弄清楚还生了隔阂。 “稍安勿躁,愉儿转了性子,永昌那边必然也得了消息,此事我去走动,你沉住气,莫让人无端看了笑话。”还未弄清郑愉目的,无论如何,亲兄弟间不能先自乱阵脚。 永贤受了意,也明白厉害关系,“贤儿明白,明日我去看望愉儿,说来他刻苦这么久,我做哥哥,应当关心关心,舅舅放心,我有分寸。”国舅颔首回府,筹谋着如何打探。 永昌也不会坐以待毙,但身份敏感,一时找不出从哪里下手,“母妃,你说这郑愉,从不务正事,如今是想做什么?”熹妃烧了探子传来的消息,没有接永昌的话,只是发愁似的看着他。“母妃,为何如此看着我,何事?” “探子来报,文鸢最近不老实,差着杏儿往安怀送信。若是被人察觉,她挂念女儿倒是情有可原,倘若不只是送信,她现下和咱们站一处,早晚受牵连。”永昌不以为然,此事很好解决,盯紧些杏儿,好生提点文鸢即可。 “只是此事?交给儿臣,母妃不必忧心。” 熹妃还有话要说,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昌儿,探子来报还有一事,你与那明枭公主?”话置于此,永昌抬眼看着熹妃,有些难以置信。 “母妃?”语气中带着难过与不忍,“你查我?”朝里朝外与永贤较着劲,从始至终一致谋划着储位,如今熹妃却调查起自己,永昌一时怀疑,自己与熹妃何时生起了间隙。 “昌儿,你不必多想,只是近来听人说起,你在父皇那儿……”那日永昌在皇上那儿吃了教训,宋玉只是想卖熹妃人情,提醒熹妃莫要大皇子做糊涂事,其他倒未细说。 熹妃紧张永昌怕他私自行动坏了事,找了探子调查究竟,竟发现永昌的近身侍卫私下里在往外送信。当即截下,信上是永昌的笔迹,字里行间都是些想念、保重的话,末了一句格外刺眼‘琪儿,等我娶你。’ 熹妃瞬间站不稳,扶着秋云慌的发抖,永昌怎会如此糊涂!冷静下来后,命侍卫照常送信,不要向永昌透露,“今后再有往来,先给我看过再送。”侍卫领命。 “是宋玉?他倒是话多。”说着狠狠撇下了眼眸。 “他没多嘴,只是你从未与我提起此事,我要问你怕你不说,只好出此下策。”虽然有愧,但作为母亲,将来也许能是太后,她不容永昌有差池,“总之,要是容珂馥琪,此事你就不要再想。” “究竟何事,我不过是倾心明枭公主,父皇竟发如此大怒火,你也断我念想,明枭是不懂礼数,民风蛮悍,也三翻四次与边境挑衅我昭烈威严,可古往今来不都如此吗?哪有太平盛世,世上又哪有完美之人,我昭烈又比他明枭清高多少?昭烈与安怀能和亲,和明枭就不成?”永昌向来沉稳,心思周到,这第一次与熹妃发了脾气,失了分寸。 “明岳五年,郑愉满月,明枭当着各国面,踩了你父皇颜面,碍于是庆贺,各国使臣都在,不好发作,一直隐忍,若是可以,总有一天要灭了明枭。”熹妃将当年明枭用畜生当贺礼,言语当中无半点尊重的事详细讲给了永昌,永昌才软下了性子。 “可母妃,……”永昌想反驳,可心里编排不出说得过去的理由,手重重捏着拳,无奈又不甘心。 “昌儿,冷静,母妃曾与你说过,这世上只有一人可随自己心意做事,你若是想娶她,现在决计是不行的,你心中掂量掂量,你若执意要娶,是什么做代价。”熹妃剩下的话不必多说,永昌早已意会,只有坐上皇位,才能心想事成。 永昌拳头用力锤在茶几上,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熹妃提点完又道,“郑愉的事,我已有打算,你且等我消息。” 永昌拜别熹妃,出了殿。熹妃叫了秋云,“许久没去给太后请安了,秋云,替我更衣。” 关心 正值七月酷暑,未时骄阳正火辣。校场上,凌九、郑愉着劲装,双腕都扣着护具,练着射箭。郑愉力气小,军用弓拉的很费力,光是抬着弓,就热出不少汗。凌九在他身后左手抬着郑愉手背给他借力,拿了箭递给他,握住他的手拉弓瞄准靶心,“小愉儿,看准那靶子了?” 郑愉闭上右眼,左眼沿着箭身、箭头再到靶心,一条直线,手臂端直,“看准了,九哥哥,你松手,我自己来,”瞄准后不敢再动,等凌九松手,他便放箭,必能中那红心。轻风吹起少年额间刘海,少年气息不凡,眼神凌厉决绝。 “准备好了?不要我扶?”凌九担心自己松手,凭郑愉的劲儿弓可能会脱手也说不定。 “嗯,九哥哥,信我便是。” “好,听好,三、二、一。”凌九应声松了手,郑愉松开指缝放了箭,二人目瞪口呆,莫说正中靶心,连靶子都差了很远,边也没蹭着,斜着插在靶前不远处的土地里。 “……” “……” “哈哈哈哈!愉儿,噗哈哈哈!”永贤插着腰笑得直不起,脚都软了,“你这箭,是要射哪里?”憋笑憋的脸发红,逼着自己正经,“凌九,你就是这样教小殿下的?”不等凌九开口,他又憋不住大笑。 “笑成这样,天这般热,你可别中暑。”郑愉被永贤笑的心里烦躁。 永贤摆了摆手,“愉儿不气,哥哥听闻你勤学苦练,想着天热特意带了解暑的好东西来看你,你先休息,随我去坐坐?许久没见你,你也不来找哥哥,怎么有了凌九亲哥哥也不要了?” 永贤抓着郑愉就往回廊走,侍从提着食盒跟在身侧,凌九看着永贤像是有私话要和郑愉说,自己只是侍卫身份,不好跟着,只站在原地没动,拿起弓箭,自己练了起来。 郑愉坐下,眼前正好看着凌九拿箭,永贤让人拿了食盒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碗中似透明的豆腐,闻着还有些甜香,“愉儿,尝尝,格外解暑,”郑愉拿起木勺,舀了一块放进嘴里,是凉的,口感弹滑,确实好吃。 “哥哥,这是什么,以前没吃过。”说着好吃,却放下勺子不再吃了。 “名为雀舌脂,是一种花做成的,此花稀有昭烈不产,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一些,此外做法极其繁琐,炖完还要放于井中冷,来来回回要制一日,我的人可是天不亮就开始忙活了,刚做好就给你送来,一刻也不敢耽搁。”看着郑愉却不再吃了,脸虽对着自己,眼睛却看着别处,“不好吃吗?知你喜甜,特意多加了蜜。” “好吃,一会我还要练箭术,练完再吃。” “近日何以如此勤奋,吃个点心的功夫都不愿耽误,如此劳累,哥哥可是心疼的很。”永贤顺着郑愉的视线,转过头,正好,凌九抬弓、拉弦、放箭,一气呵成,箭出如龙,深深扎进靶心,黑衣少年烈日下竟丝毫不出汗,灼灼的艳阳好似晒不到他,这些天郑愉可是黑了不少。 郑愉回了神,“倒不是为何,只是大哥、二哥如此优秀,九哥哥也文武双全,总觉着衬不上你们,怪丢脸的。” “胡说,谁敢瞧不上你,” “没人敢瞧不上我,但不是没人瞧不上我,”郑愉想起刚才那支箭眼中黯然失色,低下了头。 “愉儿别多想,既然你想学,哥哥帮你,这战场上的弓是沉了些,你刚学切莫操之过急,凡事都有过程,明日我叫人给你送把弓,哥哥初学射箭时便用的它,待你柔韧有余再换大弓不迟。”停了片刻,眼珠一转,又道“书呢?不知愉儿爱学什么书?治国?兵书?明日一并给你送来。” “那就多谢哥哥了,史事、诗词更喜欢些。”永贤心里有了答案,疑云散去大半,情绪通透许多,只觉得神清气爽。 侍从快步来报,“小殿下,柳嬷嬷传话太后要见你。” “好,替我谢过嬷嬷,明日我下了早课去看皇祖母。” “那哥哥先回去,有些事还要商议。切记注意身体,别累坏了。”永贤告别郑愉,回了殿。 刚才凌九没跟过来郑愉心不在焉,旁人都走了,他起身喊着,“九哥哥,过来。”凌九放下弓箭大步走来。阳光下,凌九浑身干净透彻,笑得从容美好,这凡尘好像与他无关,天气的热,阳光的刺眼为什么可以避开他。 晃了晃神,凌九已到面前,“哥哥给我带了冷饮,你尝尝。”拿起木勺递给凌九想起是自己用过的,又撤回手,“你端着碗喝吧。” “……愉儿,你是诚心给我吃吗?”凌九挑眉,脸上阴晴不定。 “不诚心?我可是特意留……那木勺方才我用过,没有多的了。”说出这话,郑愉又觉得别扭,两人吃住都在一起,突然讲起这些,倒显得他矫情。 “我当是什么,你用过又如何,你何时与我分的如此清楚?这脑子都在琢磨些什么,我看你箭射不好,并非没有原因。”凌九拿着郑愉用过的木勺,端起小碗,品起了甜品,“爽口香甜,你该爱吃,怎么不吃?”思路行至此处,僵在原地,“莫不是……莫不是,有毒?” 郑愉额间青筋跳起,瞪大了眼珠追着凌九,“狼心狗肺,你!站住!”凌九端着吃食怕洒跑不快,被郑愉追着打了一路。疯闹着等凌九吃完,又重新回到靶场,继续练箭。 重新拿起弓,郑愉心思已不在这里,“刚才,为何不过来?”手里拿起箭,放在弓上,凌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看你哥哥有话与你说,我是下人也是外人,不便自作主张。” 郑愉还没拉开的弓放了下来,转过身对着凌九,抬眼看着他,“自认做下人和外人就不是自作主张了?今日不练了。”转身就要走,脑袋竟然被人拍了一掌,不轻不重,刚好能感觉到疼。长这么大,郑愉还从没挨过谁的打,这天下,谁敢动他? “你的思路总是格外清奇,总能找着些奇怪的点说事,不准偷懒,方才那一箭你当有意思么?歪成那样,” “君子不要动手,你这样打我不怕我叫人抓你?这就是你说的不便自作主张?这年纪你还打,你当我几岁?”话虽这么说着,但凌九说的不错,箭射成这样,姑姑们憋口气说不定比他射的更好,还是听话的重新拿起弓箭,继续练习。 点心 翌日正午,用完午膳,郑愉在皇后那儿挑了些补品、首饰,拉着凌九去了寿安宫。却没曾想太后正在午休,只好在殿里等候,柳嬷嬷端来一盘点心,放在小几上,又给郑愉倒了茶水去热,“小殿下,你先坐,恐怕还得半个时辰,”端起杯子就想着凌九,是不是也渴了,可这老嬷嬷都站在一旁伺候着,他做什么都显得不合适,水也喝不下了。 “用过膳了吗?先吃些点心垫垫,奴婢差人做点吃食。”嬷嬷上前将点心往郑愉面前推了推,“奴婢亲自做的,今日新采的槐花做的酥糕,奴婢家乡田间做法,宫里应当是没有的,太后也格外喜欢,试试?”取了干净帕子垫着手,拿起一块递给郑愉。 “不必劳烦嬷嬷,午膳用过了。”郑愉接过,酥糕还是热的,应当是为太后准备的茶点。透着热油的香味,“酥脆香甜,清爽不腻,”细嚼才发现,里面有整朵的槐花,香醇浓郁。 “是槐花的清甜,喜欢就多吃些。”老嬷嬷看着郑愉孩子心性,真诚没有心机,也喜欢的很。 不到半个时辰,太后出了寝殿,“愉儿来了?怎么不叫人通传,等了许久吧?”郑愉起身迎上,扶着太后的手臂走到桌前坐下。 “皇祖母,孙儿等等无碍的,您休息要紧,对了,给您挑了些补身子的,劳烦嬷嬷们给您做着吃,还有些我搜罗来的首饰,您看看可喜欢?”嬷嬷将东西呈上,太后看后拍了拍郑愉的手, “哈哈哈哈哈,愉儿有心了,可你看我这副老样子,戴这些,不是糟蹋么,你好好留着将来娶皇妃。”娶皇妃,提到娶妻郑愉一激灵,从未想过娶妻的事,太后这么一提,心中生起了一丝微妙,又抓不住那丝毫的不对劲。 “皇祖母这是什么话,您年轻着呢,我挑的这些您戴必定好看,嬷嬷快收起来。”嬷嬷笑着收起桌上的东西,进了寝殿放好。 “你常来看看皇祖母,皇祖母便高兴了,算起来有一个月多没来,忙什么呢?” “回皇祖母,近日在念书学箭,每天从早到晚都满满当当,愉儿有错,今后定当记着常来看您” “薇棠知你如此懂事,应是高兴极了。小时候可是顽皮得狠呢。哈哈哈!”太后眉眼慈爱。 “愉儿如今不小了,自知是比不上二位哥哥,但也不能落下太多,好赖也是个皇子,不好太难看。” “愉儿是真长大了,”说着摸了摸郑愉的头,让嬷嬷找了些珍藏的诗词字画让郑愉带着,“这些是我这些年藏着的宝贝,都是好东西,你好学便都拿去,还有喜欢的再来找皇祖母。” 凌九上前接下,郑愉有些不好意思,“皇祖母,这柳嬷嬷做的酥糕,等您时我尝了尝……很好吃……”冲着太后呲牙笑了。太后扶额笑了,招呼柳嬷嬷,柳嬷嬷颔首行礼意会,拿了食盒把剩下的都装了起来。 “小殿下爱吃,下次来奴婢再多做些。”将食盒也一并交到凌九手上,郑愉谢过了太后,回了殿,步子格外欢快。 回到住所,迫不及待接过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用手背探了探温度,“还好,还热着,”转身拽着凌九手臂将人按在椅子上,“九哥哥,你吃,”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抱着手臂下巴垫在胳膊上,看着凌九,眼睛发亮。 凌九忐忑,猜不出郑愉是什么意思,犹犹豫豫伸手拿着酥糕,想着郑愉又生了什么坏心思要捉弄他,酥糕放在嘴边迟迟不敢放进去。 “愉儿,这酥糕真好吃?”一只手指着酥糕,双目盯着郑愉,想捕捉点什么。 郑愉:“好吃,快吃。” 凌九:“你为何不吃?” 特意留给你吃,好的东西,都想留给你,可说出口又怪得很,浑身别扭。看郑愉不回话,凌九越发坐实了心里的想法,肯定有阴谋。 “昨日我便觉得怪,一直叫我吃东西。你做了什么,如此殷勤,还是要我做什么?”郑愉又要翻白眼,恨得牙痒痒。 “叫你吃东西是害你,给你吃的都是好东西,寻常吃不着,要你做什么我还需讨好?”真是怀疑这人有没有良心。 想来也是,自己不过是个侍卫,全凭郑愉吩咐,只是近日郑愉行事诡异,凌九有些摸不着头脑,将酥糕送进嘴里,唔……可惜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看着郑愉期待的看着自己,只能学着做出一副很好吃的模样,“果真不错,愉儿为何突然间对我这样好?” “我何时待你不好?”想起以前总是欺负凌九,又觉得愧了心,声音都小了下去,“罢了罢了,不说这个,眼下已是七月过半,再过几日是哥哥的生辰,今年十九了,你说,送些什么好?” 【关键字‘生日’&‘哥哥’&‘礼物’,开始搜索……搜索结果:蛋糕/剃须刀/手表/饰品/配件/欢庆会/ktv/……搜索结束,用时6ms】 “永贤平日里喜爱什么?不如办个宴会多叫些人一起庆祝?他张扬霸道,应当会喜欢。”凌九排除了一些不适合的搜索结果,给郑愉出了主意。 “平日里喜爱什么,我只知他喜强好胜,物件真未注意到,这个容我再想想。宴会倒是个好想法,细数还有五日,时间也不算太充裕,现下就要着手置办了。”两人下午没有再去校场,下午全心全意投入在策划晚宴上。商讨了许久,理好了宴会活动和一些细节。凌九还提议带些彩头,让来客也参与其中,就当是涨涨大家的兴致。听完郑愉觉得甚秒,和凌九一起去了皇后殿里,拉着皇后和姑姑们一同商讨。 定下后,姑姑们就开始忙了。参宴的请帖,来客的座位排布,晚膳的菜品,歌舞,游戏用的彩带诸如此类,细细想来,要做的很多,一刻不敢耽搁。 郑愉提了主意人就跑了,除了上早课,下午练箭,只有晚膳后,才到皇后殿里追着姑姑们问进展,没出什么气力,意见倒是提了不少,姑姑们见着他来,要么就赶着他走,要么就称忙不理会他。郑愉就只剩下发愁到底送什么礼了。 礼物 眼见着后日就是永贤生辰,郑愉还没有头绪,焦躁的晚上都睡不好,担心即便想出来恐怕也没时间可以准备了,凌九见着此景摇头笑了,“等着。”说完转身出了殿,留郑愉继续躺在床上烦。 “快起来,别躺着了,躺着就能想出办法么?”凌九拎着酒坛和碗勺进了寝室,在榻边的小几上打开封纸,顿时间整个屋子缓缓注满了浓甜的酒香,用勺子舀了半碗白米,提起坛子倒了琼浆,“若实在想不出就送这个,也是新奇的东西,虽不贵重,但要是你亲手酿造,心意也算十足了。” 郑愉闻着甜味就发了馋,坐起来端着碗喝了一口。酒味不浓郁,更多的是甜,再吃一勺软米,米的味道较汤汁更鲜明,三两口将碗里搜刮干净还要吃。 “九哥哥,你到底何方神圣!” “不必如此夸我,少吃些,毕竟是酒,别吃醉了。”又与郑愉说了这糯米酿如何制作,“制作简单,两日足够,可以多做些送他。” 郑愉边听着凌九说,一边不停嘴,吃了小半坛,让那米给塞饱了,比晚膳还吃的多。看着他眼神有些发滞,眼中有些雾气,两颊生了些绯红,酒量不过日此,也难怪,才十几岁,怕是第一次这样饮酒。 凌九不准郑愉再喝,“好了,明日该头疼了,快去沐浴 ,我去给你拿些醒酒汤。”与平日不同,郑愉微醺时倒不说话了,只是脚步有些不稳。 凌九去找兰心要了些陈皮给郑愉泡水,还缝了个小香囊,塞满银丹草助他解酒。刚将香囊于枕边放好,郑愉沐浴完回了寝殿,热水蒸过后,酒劲都发了出来,凌九转身看见郑愉光着脚,穿着里衣,头发散开,从脖颈到耳根都是粉红。 “怎么不穿鞋,刚沐完浴也不怕着凉。”郑愉视线无法聚焦,看着眼前的人,熟悉,依赖,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一步一步走进,怎会如此喜欢这个人,行至那人面前,不及他高,要抬眼看着,无法思考,双手抱住凌九。 这个抱太突然,一个醉酒的人,比平时重了好几倍,凌九支撑不住,倒在床上,“几口米粮,醉成这样,没出息,”也不管郑愉听不听的明白,伸手要推开他。 “别动,九哥哥,……让我抱抱。”带着酒精的热气喷在凌九脖间。 “九哥哥……九哥哥……”如此呢喃了一夜。 次日清晨,郑愉头痛欲裂,趴的胳膊腿麻脖子酸,轻捶了后脑勺,努力睁着眼,雪白无瑕的脖颈,微鼓的喉结,往上是流畅的下颚线,淡粉的薄唇,透白的鼻尖以及……瞪着屋顶的眼睛。脑中一瞬空白,向下黑色纱袍,衣襟扯的凌乱,自己的手,正落在胸口。 …… “啊!……”郑愉猛然蹦起,头更痛了。 “喊什么?该喊的是我。”凌九一个姿势被压在身下一夜,就是机器人,也觉着关节发涩。 “你你你,我我我,怎么会,”慌张的拽开自己上衣、里裤,“我我我,我们没有……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你能对我做什么?睡的像头驴。”凌九也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物,郑愉看着凌九衣衫完好,应该没发生什么,只是衣襟有些乱,大概是自己醉酒时抓的。总算放下了心。“总想什么呢,难不成愉儿也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禀告皇后为你纳个小皇妃如何?” 郑愉黑了脸,“胡说八道,我才不要小皇妃。后日就是哥哥生辰,你快教我做酒酿吧。”而后冲出寝殿去梳洗。凌九也回了卧房换了身衣衫。 凌九一旁看着郑愉洗净糯米,蒸熟等工序做完封好酒坛,一起去了校场,郑愉虽头还痛着,却不想懈怠。“九哥哥,这香袋是你做的?”郑愉从怀里拿出香袋捧在面前闻,银丹草气味清凉,头部的不适慢慢在缓解。 凌九:“怎知是我,你好像是看见了似的。” 郑愉:“我不知你的手艺,但母后和姑姑们的我可是熟悉的很。九哥哥,你还懂女工?有你不会的吗?” 凌九:“没有。” “……你就不能谦虚些,我这是在夸你?”永贤送的弓,中空小巧,郑愉拿着顺手许多,又练了这些天,箭偶尔也能钉在靶子上。 “我当你是在夸我,愉儿,你实话和我说,你视力是否有些不好?这箭靶如此大……”凌九说着两只手环在郑愉面前比划,郑愉又要发狂,不再理会凌九,只管自己闷头苦练,让人这样笑话,一刻也不想停下。 直到太阳落了山,视线真的开始不好,郑愉才罢休,射完最后一支箭,胳膊都酸得放不下,左手虎口与右手捏箭指尖起了水泡,停下来才觉着,好疼。看着双手皱了皱眉,凌九拽过他的手,神情也严肃起来,“怎会搞成这样?明日起不要练了,疼吗?” 看着凌九好似在心疼自己,郑愉忽然觉着不疼了,“这有什么好疼的,无碍的。” 凌九:“不可胡闹,这水泡不能弄破,需自行吸收,若是破了还不能沾水,你还是老实些。” 郑愉:“我又不是个姑娘,如此娇贵,那明日不练箭,你教我些别的,闲着我良心不安。” 凌九:“这种时候不必讲良心,明日下了学去皇后娘娘那儿,看看宴会准备的如何了,还有酒酿,你是打算封上就不管了?这些都是正事,不会叫你闲着。” 次日早晨,先生见郑愉手间上了白色的乳膏,得知是磨起了泡,没留书写的课业,给他拿了几幅画,让他体会画者的心境和想表达的意思。 出了书院,凌九看他手上拿着画,忙抢下来,“你这手,不要拿东西。” 郑愉有些好笑,“画还是拿得的,九哥哥你有些过了。” 凌九:“你那指尖还上着药,蹭脏这画,先生给的,都不是凡品,你以为如何?” 郑愉胸腔一股热气炸开,险些跺脚,“我自然知道不是凡品,不用你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宴会 从校场回到懿宁宫,姑姑们都在,宴会的事都安排妥当,知道他要来还准备了许多可口的点心,与别处不同,姑姑们从不会落下凌九那一份。众人聊了许久,凌九和郑愉都觉着完美,就放了心去看酒酿发酵的如何。 明岳廿二年,七月初六,二皇子郑永贤十九岁生辰。郑愉为他筹划了晚宴庆贺,朝中文武重臣皆携家眷赴宴,这场宴会只为庆生,没有君臣。 月色下深红的宫殿纵横排布,气势恢宏,金黄的琉璃瓦在朦胧月光下宁谧高贵,殿宇间古树参天,时将至八月,夜晚清风吹起树叶微微作响,宴厅内灯火通明,远远望去好似漆黑夜里闪耀的明月珠。 殿内金龙宝座上坐着昭烈皇帝郑明岳,左侧是太后和皇后,右侧则是熹妃和荣贵人,看的出众人都细心打扮过,妆容精致。大殿两侧依次是各皇子和文武重臣及家眷, 席间欢声笑语,每人的小几上都摆着一小簇鲜花和小碟盛着的佳肴,铜杯中装着的是郑愉亲手酿的糯米酒,午后便放置井中直到晚膳前才取出来,冷藏之后,愈发清爽香甜,女眷们也忍不住多饮了些。 皇后向芸香轻轻颔首,芸香袅袅行至殿间弯膝压手行礼,“各位,多谢大家赏脸来为二殿下庆生,美食品尝完后,有一个小游戏当是给大家助兴,”末琴闻言拿着木箱到她旁边,“这木箱中有彩带三十条,其中有三对相同的颜色,稍后诸位愿意一试的可以在这木箱中抽取,抽中相同颜色二人要一同展示一个才艺。抽完后舞姬们献舞一曲,当作是给大家准备的时间。”说完行礼退下。 末琴端着木箱跪在皇帝身边,皇帝觉着新奇但碍于身份,摆了摆手,末琴起身行礼,来到太后处,“我这个岁数莫说没才艺,有才艺恐怕也没人看呐,哈哈哈!让孩子们玩吧,啊,我看着便好。” 末琴依次路过殿里的人,彩带不知不觉间都领完了。“请大家展示自己手中的彩带。” 两条紫色:郑永昌、凌九。 两条红色:郑永贤、江淑莹 两条蓝色:傅时宇、江城 看着自己手中的蓝色彩带,国舅和裕王惊恐对视,周遭散发着强烈的气场,气息中只透露四字:绝无可能! 二人都极其排斥,心中都述说着,和这个老东西?一番思想斗争,看看坐上的皇上,再看看今日生辰的二皇子,再到满座的宾客,最终妥协了。歌舞间六人于偏室商议,只听着国舅与裕**音越来越响, 裕王:“我一介武夫,你叫我吟诗作对,莫不如砍死我。” 国舅:“我一生执笔,你叫我舞刀弄枪,也不想想我这老骨头提不提得动那刀剑!”一时剑拔弩张。江淑莹小步上前走到裕王身边,轻声,“爹……”劝慰的话还未出口,便叫裕王凶了回去。 “你给我闭嘴。”江淑莹吓的后退几步,只得作罢,继续与永贤商讨稍后如何展示。江淑莹是裕王江城正室大女儿,裕王爱夫人可更爱儿子,对这大女儿看着就生气,只恨他不是男儿。 江淑莹她温慧乖巧,文静秀美,向来也明白裕王心思,却也不觉着委屈,处处都顺着裕王的心意,觉着不是男儿是她自己的错,有愧于父亲。 “淑莹姑娘,”被永贤这声姑娘叫回了思绪,江淑莹抬头看着永贤,今日十九生辰,一身华服气场非凡,久闻二殿下敏锐霸道,眼神中果真是自信又凌厉,这男子气息压的淑莹失了方寸,错愕低下头,侧过脸不敢再看他,耳间微微发红。“你可会跳舞?不如我为你抚琴?” “回殿下,略知一二,怕是要献丑了。”而后二人一起选了曲子,永贤轻声弹奏一曲,淑莹跟着琴音筹划着动作,双手压上琴弦停下,淑莹也正摆好最后的舞姿,如此甚好。 永贤忙完去找了国舅,折了个中,由国舅作诗裕王舞剑,既能各自发挥长处,也能相得益彰。那二人也不愿再纠缠,默许后都拂袖而去。 永昌和凌九也未必对付,凌九自身倒是没什么,只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将来必有一方一败涂地。永昌也忌惮这凌九一二,来历不明却有些本事,能让郑愉转了性子,若是将来助了永贤,就更不易了。 永昌:“文还是武?” 凌九:“全听殿下吩咐。”凌九抬手行礼。 永昌:“裕王要舞剑、贤儿要抚琴,你我作画如何?” 凌九:“甚好,沾了殿下的福,我的画也能送与二殿下庆贺生辰。”永昌哗然,这凌九真真的不简单,能文能武,琴棋书画也不怵,还生的巧舌如簧,究竟是何人。 永昌:“那好,我作山川你作江河,碧山秋水图。”凌九颔首。 乐师们缓缓落下乐声,舞姬们跪下行礼退下,国舅与裕王站在殿中,看二位神情,想来是胸有成竹,只是一人朝左一人朝右不屑看对方,不知稍后该如何配合。 国舅:“那便开始?” 裕王:“好。”裕王正欲从腰侧拔出木剑,国舅的词已脱口而出,裕王一时跟不上,险些趔趄,转身瞪了国舅一眼,心里暗骂:这老东西!舞剑配的自是气拔山河波澜壮阔的诗词,裕王挥手抬剑,铿锵有力,目光锐利,仿佛看见他在战场上厮杀的身姿,却不料…… “人生自古痴情恨,良辰好景君不与,不曾知窗下月色也只凄凉,千丝万缕,更与何人说……” 国舅也不顾裕王剑法如何,只管作着愁相思、爱不得,这情情爱爱、哭哭啼啼,裕王刺出的剑都要握不住,反身出拳也不知该从哪边转身,怒气烧的脑袋疼。 国舅却整上了瘾,洋洋洒洒越作越来了灵思,吟了二十多句才停下,裕王也不知他忽然停了,还举在头顶横着的剑只收回一半,腿也还保持着下蹲的马步,众人笑着拍手称好,裕王黑着脸,回到席间坐下,扬首引了一大碗酒,再看那国舅:小人得志!呸! 掌声落下,永昌与凌九上了殿,侍从们抬上桌子,摆好纸笔,秋云与兰心上前磨墨,郑愉看着凌九来了,竟是要作画,以前倒是听他说过琴棋书画都可,见他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奇妙的心思又起来,到底有什么是九哥哥不会的,怎会如此优秀。 如先前设想一般,永昌画着雾绕的苍山劲松,凌九于下侧勾勒着细水游船,配合的倒是无间,永昌和凌九画工都了得,不过一炷香,二人同时放下笔站在桌旁,秋云和兰心一人执着画纸一角,向皇上及众人展示, “秒啊,第一次见双人同作一幅画……” “不过一炷香,这我可不成……” “各有风采又如此契合……” 座下宾客啧啧称奇,只有黑白两色,也能看得出山峦层叠,高低层出不穷,碧波粼粼仿佛那汪江川流动着,游船也跟着在摇曳,笔精墨妙,山清水秀。郑愉知晓永昌画技不凡,没想凌九竟然也不输分毫。 凌九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相处这么久,距离却从未减小过,他努力靠近一分,凌九又将距离拉开一分,如此,如何追的上。 “此画赠予二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祝他:此生尽兴,岁岁良辰。”末琴上前替永贤接下画,行礼退下。凌九回到郑愉桌旁站好,正看着他饮尽一杯酒酿,又要再倒,凌九俯身伸手压住了杯口,看着郑愉脸上又开始泛红,“你这是饮了多少?”郑愉没醉,但思绪却难以自持。 “九哥哥,你怎会,如此好?”凌九汗颜他说胡话,一会还不知会是什么模样,若是与上次一般……便听着‘砰’的一声……与上次一般只是睡着那便好办了。郑愉的脑袋随着他的思绪,砸在了桌上睡了,万幸。 芸香差仆从端了木琴放于殿前,永贤坐下调音,淑莹换了舞服于殿中间静候。调好弦,永贤轻拍琴边三下,琴声与舞姿开始。淑莹柳眉凤眼,鼻窄唇翘,两颊晶莹剔透,是个不得多得的美人。肩薄腰细,体态娇小,兰色束身舞服紧贴着凹凸有致的身姿,抬臂刚柔并进,丛丛玉指跟随腕间翻转,腰软腿长,双脚步子利落轻盈,步步踩准了永贤的曲调。琴音悠扬悦耳,婉转连绵,一时二者好似少了谁,此曲都不完整。 琴音渐渐弱下,淑莹的舞步也慢下来,微微弯下腰身,绕脚踮起脚尖,一手翘于身侧,一手抬袖遮于脸前,琴音也就此落下。 论奇思妙想,自然比不过二人同作一幅画,可论这画面美妙,余音绕梁,最惹在座喜欢的,还是这最后的轻曲曼舞,觉着二人如此默契,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裕王看着如此反响,心道坏了事。永贤谢过众人,转身看向皇后,二人互相点了头。 此次宴会别出心裁,酒足饭饱,欢声笑语,迟迟不停歇,男宾切磋酒量、女眷闲谈家常,慢慢的,醉倒了一大片,约莫到了次日寅时,才陆续回了府。 中秋 八月,早晚都多了些凉意,初放的月桂藏不住醉人的香气,柳嬷嬷在院子里摘着桂花,太后坐在木椅上看着柳嬷嬷忙活,椅边小桌放着冒着热气的两碗梨汁,“薇棠,你上次来找我,看来是你多虑了,愉儿听话,昌儿不肯为我用又如何,我也不是非他不可的,我虽老了,可这朝中我未必没有一席之地。” 秋云行礼接过柳嬷嬷洗好的桂花,隔着干净的帕子取了些许放在太后和熹妃的杯中,退站在一旁。 永贤自小就不是消停的主,早时太后撑着熹妃和永昌,不过是想给彼此一个机会,互相成就,可永昌也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总有自己的主意,将来若成了事,难以掌控。熹妃不以为然,“那便各凭本事。”熹妃微笑,与太后品起了梨汁。 懿宁宫里,皇后也趁着阳光好在浇着花,芸香上前附耳,皇后听完手中停下了动作,“此人给我盯紧,弄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宁可时候长些,切勿打草惊蛇。”芸香领命,转去一旁找了末琴,交代了些事,末琴洗了手,立即去了太医院,刚出宫门就碰见永贤,行了礼匆匆走了。 “母后,末琴姑姑做什么去如此着急。”永贤正是因为郑愉给他安排的晚宴,生了些主意,来找皇后商讨。 “芸香查到些好东西,我让末琴去坐实它。”招手让芸香过来接了水壶,递上帕子擦手,牵着永贤进了殿里,兰心烧水煮茶。“那日你与那裕王之女?” “母后,我正要与你说此事,那日许是天意,早前我竟没想到,亏着愉儿安排这游戏,让我有这机会。” “裕王虽与我们水火不相容,其女却单纯温柔,你这将计就计用得不错,棋是好棋,不知落不落的稳。” “母后放心,你亲自教我,必定马到功成。”皇后嗲怪了永贤取笑她,心里也盘算起今后的计划,江淑莹这条线是始料未及的,要好生利用。 “眼看八月节要到了,那日用完晚膳邀她一同赏月吧。”永贤没有追求过谁,不知如何俘获女子芳心,全凭皇后安排。 芸香倒了茶,皇后又叮嘱着秋季早晚凉切莫贪凉惹病,又叫兰心去取了前两天熬好的秋梨膏,叫他每日冲水润燥。永贤在皇后这用完午膳后回了殿。 晚宴过后,郑愉恢复了之前的生活,只不过受了凌九的刺激,早晨的重点变成了学画。出殿前凌九检查了郑愉的手,之前练箭磨的泡已经消了,只是留下一层薄茧不怎么好看。再反观凌九,双手仍是没有一处瑕疵,“九哥哥,你究竟是如何练好的箭。” “不必垂头丧气,问题不在你,将来时机成熟,会与你解释。”凌九也无法告诉他他是机器人,程序自带的技能,身体也是精密材料制作,轻易不会受损。“画你好好学,中秋带你出宫赏月,到时考考你学的如何。” 郑愉似乎并没有仔细听他讲话,只是思绪游走到了别处,“你身上也是这般无瑕?”脱口而出,自己也没料到如此不堪的话是从自己嘴中讲出来的。 凌九第二次拍了他的脑袋,“难不成你想仔细瞧瞧?”郑愉嘴上骂着凌九不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中,心里却是想着凌九的‘仔细瞧瞧’好似是有些想仔细瞧瞧…… 听着凌九说要出宫画秋月,更加发了奋认真跟着先生学画,下午照常练箭。 八月节当晚,皇帝邀太后、皇后、熹妃、荣贵人及三位皇子一同家宴,桌上无其他人,丫头们伺候身侧,侍卫们守在门口。家宴的菜是皇后安排,没有动用御膳房,而是找了各位主子的嬷嬷、侍女一起来做这吃食,各家有各家喜欢的口味,奴才们一起协作,备出了一桌大家都喜爱的菜式。 桌上其乐融融,都掩着平日里的你争我斗,皇后给太后和皇帝夹菜,文鸢给皇后熹妃盛汤,皇子们也畅谈甚欢,互相关心着身体、学业。 太后夸了永昌、永贤,这次也没落下郑愉,往日里只能说他率真单纯,善良活泼,今日却换了些说辞故意说与皇帝听,也算是正式与皇后、熹妃对上了阵,“愉儿近几个月格外勤奋好学,听说这骑术箭法也长进了不少,如今已开始学书画,怕是要追上哥哥们了,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呀,呵呵呵!”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皇帝无言继续吃着。 郑愉心思却不在这,痴痴望着门口,九哥哥还没吃呢……也不知叫他进来是妥还是不妥。永贤看见郑愉如此,又想起那日送吃食他看着凌九的眼神,终于搞清楚了,他心里笑着,如此甚好,替郑愉做了主,“父皇、母后,叫那凌九一起用膳吧,往日里愉儿哥哥长哥哥短的,此刻他在殿外守着,愉儿怕是不舍,左右今晚是家宴。” 皇后不明所以,不知永贤此举何意,但字里行间也未察觉不妥,皇帝也高兴,难得一大家子安安稳稳用个膳。 “叫他进来。”郑愉听见皇帝应允,心间开了花,身子比脑子还快,跑到了殿门口。 “九哥哥,进来用膳。”没等末琴动身被郑愉抢了传话的活儿,有些失笑,转身去一旁拿了凳子放在郑愉旁边。凌九进殿行了礼,坐下后郑愉才高高兴兴吃了东西。 饮完莲子银耳羹,各自行了礼回了宫。郑愉跟皇后说了要与凌九出宫赏月,目的是为作画,皇后夸他懂事,叫末琴多叫了些侍卫护他安危。 永贤等郑愉走后,也告别皇后要去赴约,“母后,江家丫头我已经约好了,叫了她去城中看灯,我这就去了。” “回来,你就这样去?”皇后叫兰心拿了首饰盒,从中挑出一支发簪,样式简单,只在簪尾有一朵粉色小花,无坠,正适合十几岁的姑娘,“找机会送给她,这种事也要我教。”皇后嗤笑。永贤也独独在这方面,是毫无章法,挠挠头拿了簪子走了。 赏月 凌九带郑愉乘着马车去了郊野小园,人少清静,有花木、溪流还有三两个人在放河灯祈愿,此景恬静美好,适合入画。马车停在道边,侍从们提着油灯与纸墨笔砚不远不近跟着。最后停在河边的草坡上,左右立着些树,树下生着些紫色、蓝色的小花,鸟似乎都入了睡,除了河间偶尔鱼在水中跳跃的声音,格外安静,面前不远是细流,再远些的岸上是稀疏的林子,林子的顶上,就是那一轮洁白的圆月了,大而明亮,此时油灯也是多余。 身后侍卫从马车上取了油灯、小凳、木板等作画用的物品,上前呈上。郑愉盘腿席地而坐,将木板放在腿上,铺上白纸,拿着笔蘸墨,开始欣赏这夜色。身侧那人,依然一袭黑衣,却与黑夜分明,鲜明清晰,渐渐的望着凌九出了神。 凌九抱手站着环视一圈,此地万景皆全,是个好地方,回身叫郑愉作画,只看着郑愉拿着笔在发呆,走近身前与他并肩坐着,“醒醒,想什么呢。快画。” 郑愉回过神,拿着笔在纸上悬着,迟迟落不下,只听先生说过作画分层次,由远及近由轮廓到细节,方法是记了一堆,却没有真正画过。 “你说我先画左侧的大树如何?不对不对,得先画河流,定下这长宽,不成…万一太高月亮便无处放,太低又画不进河边放灯的人……我还是先画左侧的树。”定好了主意果断下笔,凌九看他自说自话半晌终于是开始画了,也拿起了画板提笔画了起来。 二人画的是相同的风景,凌九笔尖流畅,画结构清晰,再看郑愉,大树好似画的太大,河已经落在了纸中央,对岸已经是入不了这画了,到底是来画月亮不是画小河… 郑愉自己也觉得荒唐,将纸揉成团扔在一边。伸头看了看凌九的,暗暗自嘲,‘我是为何想不通要答应来作画…’便放弃了。 看着凌九还有戏多细节要填,一时半会应该画不完,他还认真画着,自己也不好走开,只得坐在一旁无聊。 视线又落回凌九身上,坐得挺直,身形清瘦,垂着头双眸认真盯着画纸,额前碎发自然搭在两颊边,月光下皮肤柔白,明暗交替处更加轮廓深邃,不由地心跳快了一拍,这究竟是何感受。 郑愉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了,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甚是烦恼,干脆不想,重新铺上纸。 画起了凌九,一边看着一边画着,思绪又接上先前,懵懵懂懂,与对永贤好似一样又完全不一样,灵思一现,张口问了凌九,“九哥哥,你可曾有过喜欢的人?” 凌九心思在画上,没有思考,“未曾有过。”机器人没有情感,郑愉倒不失落,自己也还搞不懂其中的乾坤。 沉默片刻,凌九第一次,对人类的感觉有了兴趣,“愉儿,何谓喜欢?”停下画笔对上郑愉的眼睛,认真等着答案。 郑愉败下视线,低头继续胡乱画着,“其实,我也未参透,跟着先生学了不少诗词,大概是在一处时觉着甜蜜,分开后又牵肠挂肚,哪怕身在一处也时时刻刻想着彼此,再多,我也说不清了。”凌九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回过头继续画了起来。 凌九:“等你大些,或是想娶小皇妃时,应该就能懂了。” 郑愉:“怎么又提小皇妃。” 手中的笔更加不耐烦了。凌九见他认真,伸手拿了郑愉的画纸,“你这画的什么?”,只见画中人头发稀疏,额扁眼歪,鼻塌嘴厚,实在是不忍直视。 郑愉:“画不好这夜色,闲着无聊,照着你画的。” 凌九好笑,扬手叫了侍卫过来,“你瞧瞧,小殿下说画的是我,你意下如何?”侍卫看了一个字都不敢说,憋不住笑,说看顾马车要紧转身跑回去了,就见着他和其他几个侍卫在车旁连说带比划,片刻,传来响彻这小园的笑声。“愉儿,你真的没有眼疾?箭射不准也就罢了……” “你说,平日里我是不是惯着你们了?一个两个如此以下犯上,皇子二字形同虚设。你画好了?”看着凌九也搁了笔,拿了画来看,是如何能看着这树下的花能嗅着香气,流淌的河,对面山林仿佛微风正拂过,随时有鸟要飞出来,甚至能感觉到河边放灯者心间的幸福,亲眼所见也不过如此,却能画在纸上……自己才是真正来赏月的,赏月……,“九哥哥,这月亮呢?”整幅画一景俱全独独缺了最不该少的。 凌九拿笔蘸了墨,将笔递给他,“月亮你来画,总不能只有做观众是合格的。”郑愉接笔的手在半路顿了一下,这人的话只能听一半,总有一半是要气死人的。接了笔就要在顶端画圆,“等等,”凌九叫住了他,“你是打算画个圈了事?” “这月是白色,纸也是白色,不画圈,总不能画个方。”凌九无言,握着郑愉的手将笔尖压弯,用笔肚深深浅浅轻触在纸上,描出一个圆,原来黑色也能画出白昼,手掌的温度消失了,这画完整了。 “属上名吧,明日拿给皇后看看,”郑愉没有客气,和皇后说了是来作画的,回去得有个交待,在下角空白处写下郑羽尘,可也不能一人独揽这功,万一皇后兴起叫他再画些什么,该如何收场,空了距离接着写明岳廿二年八月十五于凝翠园。 “你也属上。”凌九拿着笔,不知该写什么,请求主程序查询个人信息没有收到返回数据,又发起一次搜索,依然是无结果,最终,在郑羽尘下面写下了09。郑愉在一旁,琢磨着这是个什么字,“这是你的名字?” 凌九:“嗯。” 郑愉:“凌九?这是哪里写法?你家乡的吗?”郑愉仔细又看了看,确认再三这五国之内都没见过这种字。 凌九:“算是吧。” 郑愉:“问过你几次,见你不愿意提,虽然我很想知道你家里的事,但无事,你不想说便不说。” 凌九:“没什么想不想说,我没有家人,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现下也不是我的。你应当不会明白。” “我明白。”凌九愕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明白了什么。郑愉当然不会明白,只认为凌九是孤儿,从小到大无依无靠全凭自己,问了几次都见他语言含糊不愿提起,想必都是些难过的回忆。 叫来了侍从去买了两盏河灯,拉着凌九去河边祈愿,看着郑愉闭着眼,双手合十万分虔诚,二人一齐将灯放在河里。凌九有些好奇郑愉的心愿,“你求了什么?” 郑愉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杂草,我所求无他,与你三餐四季尝五味,“说出来便不灵了。你呢?” “同样的话还给你。”凌九无心无欲,无所求。 ……郑愉一时语塞。 此时城中人潮拥挤,永贤与淑莹总被挤散,时而永贤追过去找她,时而淑莹小跑着跟上来,可淑莹毕竟是大家小姐,从未见过此场面,有些慌乱害怕。 这次被挤散永贤特意多等了一会,拉开了距离,淑莹怕的要哭时,急忙赶来抓住她的手腕,“别怕,我牵着你。” 淑莹害羞低头,永贤试探着,手往下滑,伸进淑莹的小拳,淑莹脸如火烧般滚烫未置可否,永贤见状,紧紧握住她的手。 就这般牵着,赏着沿街的花灯,聊着近况,人声嘈杂也不全听得见对方在说什么,总之,是在说话,淑莹就很高兴了。 走了不远,前面桥上聚了许多人,不知在做什么,热闹的很,“去瞧瞧?”,淑莹点头,永贤便带着她上桥,不动声色对桥上的人使了眼色,那人意会,不早不晚等淑莹踏在最后一级石阶突然跑了过来重重撞在淑莹肩侧,她娇弱不吃力,当即失去重心向后倒下去,永贤眼疾手快向下跨了一步,左手拉着淑莹的手臂,右手从腰下抄过去,把人抱在怀中。 “姑娘,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儿方才跑过去,人多我怕他走丢。”说完匆忙行礼跑了。 淑莹心跳如鼓,在永贤怀里动弹不得,“淑莹,没事吧?怪我,不该带你到城中。”轻轻放开怀里的人。 “无事,方才,谢谢你。”淑莹说着行了谢礼。 “淑莹……,我有东西赠与你”永贤从怀里掏出帕子,打开是一支精巧的发簪,“那日与你合舞一曲,我便……觉着你温柔可人,性子单纯善良,偶然见了这簪子,觉得与你气质般配,,不知你喜不喜欢。”淑莹捏紧了衣角,声音微小的应了一声,永贤大喜,“那我为你戴上。”笨拙的将发簪插入淑莹发间。 淑莹心中一阵甜蜜,可也想着今日是趁爹娘在家应酬来客,偷跑出来的,虽闺门内不知朝中事,但父亲与二皇子向来不是一路,若是让父亲知道她赴了永贤的会,不知会是何后果,“二殿下,时候不早了,我该回了。” “淑莹,今后私下里,唤我永贤吧,我送你回去。”二人牵着手走到马车不远处,“我知你有不便,就只送你到这里,若是我得了势,必补偿你今日的委屈,信我。去吧,我看着你上车。”淑莹颔首微笑,转身走了。 “小姐,你可算回了,外面这么些人,又不叫我跟着,要是让王爷知道,是要打断我的腿。”丫鬟疾步迎上前,替淑莹披上肩披,扶着上了马车,回了裕王府。 初冬 回宫后,皇后见了郑愉的秋月图,甚为满意,还特意叫末琴去赏了先生和凌九。先生了解郑愉的画是什么水准,极其不解皇后为何打赏,只好更严苛的要求郑愉,好对得起皇后的一番信任,这样一来,郑愉只好愈加发奋学画。 “有眉目了?”懿宁宫内,末琴正向皇后回禀着太医院的事。 “回娘娘,除了书信,她从太医院拿的是避子丸,每月都会找机会送出去。” “避子丸?她替文鸢办事,这药想必是要送到那玉阳手中。” “只可惜娘娘,奴婢办事不利,未能逮到那接头的人。”末琴跪下谢罪。 “你起来说话,与我还需这般?此事不急,不可打草惊蛇,太医与后宫勾结也是大罪,若坐不实这证据,咬死了不认,只会功亏一篑。”皇后放下手中的茶,起身于殿里踱步,思索着如何设计。 “末琴,你设法跟着宫外接头的人,摸清楚他几时来,都住哪儿,此人先不急着动。”末琴领命行礼出了殿。 “兰心,你向来心细,去查查这徐太医。”兰心颔首应下。 未央宫中,熹妃正在问话,“秋云,上次之后,再未截到过永昌的信,你说他是想通了?” “娘娘,赎奴婢多嘴,殿下他从来都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您别忘了,八月十五,他整夜未归。” 回想八月家宴,各自分开后,探子来报永昌并未回殿,城中人多,加上永昌向来谨慎,跟了许久跟丢了。 中秋那夜,永昌与容珂约好,在揽月楼共度佳节。容珂带了亲手做的月饼。二人共赏着圆月,饮着热酒,一时感慨这良辰美景,他们的感情却不易。 情到浓时,一切都顺其自然恰到好处,永昌斟了两杯酒,单膝跪地,“琪儿,我前路不易,不知还要耗费多少时日,也许最终也得不到善果,可我不想再等,你,我不可错失。你…可愿这天为媒地为鉴,与我饮这一杯合卺酒?” 容珂馥琪,敢爱敢恨烈女性子,“如此甚好,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夫君。” 房内红烛暧昧,窗外明月诱人,永昌灭了蜡烛拉下了帷帐… 那截信之事想必是暴露了。永昌正值青春年少,有些事控制不住,非急于这一时半刻,自己没本事查可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此事无旁人知晓还好,若是让人抓了把柄,是要坏大事,眼下永贤打起了淑莹的主意,再不可坐以待毙,该如何是好。“秋云,备笔墨”。 ‘容珂馥琪, 要静待花开才好。 陈慕凝。’ “立即送出去。”秋云领命,拿了宫牌立刻出了宫。 不急不徐,时光流淌,郑愉的箭术长进了不少,已换上了大弓,十之八九能中了靶心,凌九于一旁骄傲的很,“再不要练了,将我比下去如何是好。”郑愉习惯了凌九这揶揄人的路数,白眼翻的少多了。 “这可不是文武双全的人说的话,怕我超了你,那教我些别的吧,这入了冬,站在这瞄靶子怪冷的。”不知不觉,薄衫慢慢换成了冬衣,寒风刺骨不留任何情面。“教我些拳脚功夫吧,今后若是在外面碰着歹人,我也好保护你。” 凌九也见惯了郑愉不着调的话,奇奇怪怪的话隔三差五的就会蹦出来,“行,若是有这机会,我一定在你身后站好,让你赚回些颜面。”” 操练完后二人去了懿宁宫,午间芸香就来说了,眼下已是十一月,再有月余就是新年,得做些新衣,叫郑愉去宫里用晚膳,顺便量肩宽身长。 姑姑们已经习惯用膳时也备上凌九的位置和碗筷,这顿便饭吃的极其简单。织室的婢女一直在外殿候着,得了芸香的通传进到殿内行跪下请安行礼,皇后免了她礼,兰心伺候着行至屏风后脱了外衣,婢女拿着量布记录着。 “愉儿,新年冬衣想做什么样式?织室拿了些册子,你选选看。”婢女量完后背转至身前。 “母后替我做主即可,我是男儿不讲那么多。”量完皇后的身形,到了郑愉身边行礼, “殿下,请脱下外衣,”郑愉是男儿又是姑姑们看着长大的,没避讳什么,解了腰带脱外衫,婢女看着郑愉脚边落下个香囊,捡起呈上,“殿下,”皇后整理好衣服正巧走出来,看着婢女手上捧着一个紫色的小香囊, “怎么还随身带着香囊?可是有喜欢的人了?”走过来拿起仔细看着,“针线流畅有些功夫但太过生硬,这姑娘并不温柔吧?”硬是说的郑愉红了脸。 “母后说什么呀!早前九哥哥做给我醒酒用的!”伸**过香囊,婢女量完,郑愉穿好了衣服又贴身塞到里衣。“母后,左右也是要做衣裳,不如给九哥哥也做一套?”皇后挥手招了婢女指了指凌九,婢女意会上前给凌九也量了尺寸。 “刚说的册子在哪儿?我给他选选,日日都是黑色,我看着都要得眼疾。”婢女闻言呈上册子,郑愉看了许久,终于拿定主意,“九哥哥身长肩窄,撑不起大框架的,柔软贴身更适合些。黑色我不喜欢,就做紫色,他白,穿紫色好看,唔…发带,发带也要紫色,颜色浅一些,靴子就还是黑色吧。”说完指着册子示意婢女记下,奴婢颔首行礼。 除了郑愉自己不觉得,屋子里的其他人都一言难尽的样子。主子安排妥了,芸香与婢女交待着宫里其他侍从的衣物安排。郑愉留着觉得无趣,先告了退。 婢女走后,皇后坐在桌几旁,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们觉着这愉儿是不是…” 芸香:“娘娘,奴婢刚才确实有一瞬间觉着哪里别扭。” 兰心:“小殿下从未如此上心过什么。” “他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懵懂,难不成?”皇后刷白了脸色,想起中秋家宴凌九在门外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慌张起来。 郑愉将来虽称不了帝,但再不济也是亲王,是略有耳闻民间有男风,但帝王之家怎容得下,就算是永贤当了皇帝,有损皇家颜面,也不会轻饶这亲弟弟。何况那时自己也做了太后,朝中该如何诽议… 兰心见皇后异样,忙上前倒了热茶安慰,“娘娘稍安勿躁,小殿下年纪还小,这宫里也没有与他年龄相仿的皇子、公主,一个人是孤单,以前有大殿下二殿下带着,如今能与他朝夕相伴的也只有凌九了,许是生了依赖。”说完向芸香使了使眼色。 “是啊,娘娘,等殿下大些,收了玩性,兴许就好了。”二人劝慰一番,皇后也觉得自己多想了,郑愉不过是得了个喜欢的玩伴罢了。 与此,接近年关各国都忙着筹办贺岁,唯有阙歌,向来是礼仪之邦,内部却生了乱,当今皇上昏庸无能,终日饮酒作乐,举国上下让他祸害得乌烟瘴气,实在有违这书香文雅。 如此一来权势之臣更是只手遮天,越发荒唐,民间哀声一片。朝中老臣痛心疾首,贫寒子弟心急如焚也只得束手无策。 临安王是同出的亲皇弟,看不惯那龙座上的人毁了阙歌国泰昌盛、万年美名。再三谏言无果,狠下心召了志同道合之人,密谋要反,可追随者只会弹劾、谴责,没有一个拿的起刀的,若是没有兵,实在是举步艰难。 这事闹的各国都家喻户晓,但谁也没主动掺和,这类事只要进去跟着搅和,无论将来哪边得了势都是后患无穷。都借着年关忙碌充耳不闻。 “启禀皇上,阙歌密使求见。” “就说朕身体不适,歇下了。”宋玉领了命,回到宫门口打发了密使, “大人,圣上近日劳累,精力多有不济,这不,太医刚瞧完脉,叮嘱着去歇息了。这天寒地冻,您请回吧,别冻坏了身子。” “望龙体安康,今日不便见我,那我明日再来,日日都来,皇上是真命天子,小小病邪必不敢侵扰太多。”无论成与不成,密使一定要拿到准话。 安怀国弱,应付明枭自身难保;凌江国泰民安也不愿节外生枝;明枭土匪之绑,怕会引狼入室,比现下更糟糕,只能祈求昭烈能助一臂之力,论财力可是五国之首,论兵力仅在明枭之下,若得了昭烈相助,此事势在必得。 宋玉拱手行了礼,“保重。”回到御书房复命。 “皇上,此人难缠,见不着您怕是不会罢休。” “哎……阙歌曾几何时何等风光。罢了,随他吧,此事还需再议。”皇帝扶了额。 次日朝堂上,人声嘈杂,谈论着阙歌的事,密使面圣不成,挨家挨户求见了朝中大臣,试图想借臣子之手说服皇帝。皇帝上了殿,大殿上都安静下来,宋玉宣了上朝。 张大人:“禀皇上,昨日阙歌密使来访,也去了李大人和周大人府中。” 李大人:“是啊,皇上。” 周大人:“据刚才各位大人所说,三品以上的府他都去过了。” “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国舅:“臣以为,此事不宜干涉。”明年二皇子及冠也可上朝听政,太子之位不日便明朗,私下里更有许多事要筹谋,不应无谓分散精力。 裕王:“臣附议,”这是朝堂上国舅与裕王唯一一次政见一致。现下永昌在朝堂上学着谋事,私下里也教了他许多用兵之道,不出意外太子之位胜券在握,实在不应节外生枝,还是该未雨绸缪,等永贤上朝后全力应付他才是。 众臣商讨至正午才下了朝,皇帝命李庆拟了旨,宣了密使次日面圣。 “皇上万岁,我是临安王亲卫王蒙,阙歌之事不必我多说您必然一清二楚,如今,我仅代表临安王求您出手相助。”王蒙言简意赅,用了求字,可见临安王走投无路。“我明白若是不能成,您得不偿失,但,如果胜了,临安王以新帝之名许诺,木都河从今往后无限期由昭烈所属,来往利益我阙歌不再沾染毫厘,此外,沿河三城划于昭烈五十年,以表诚意。” 众所周知,昭烈并不缺钱,锦上添花也并非不好,但若是败了,反而得罪了阙歌,阙歌与昭烈向来交好,造反能成也是万里有一,如此便没有必要。 “王蒙,我昭烈与阙歌君子之交,如今阙歌生了难,我昭烈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不过明枭时长来犯,我大公主远嫁安怀,也要替安怀考虑一二,实在是分身不暇,宋玉,”宋玉应声跪下听命,“传朕旨意,景宁、宾遥、乐清三城十二粮仓,每月各出两成助临安王,李庆,你带王密使去兵部,若有看得上的器具,尽管来运。”宋玉领命退下。 行兵打仗就怕粮草、兵器短缺,皇帝如此诚恳,谁又能挑出半分理,可阙歌缺的是能上战场的人,国中那些权势之人都手握重兵,有粮草兵器又能如何。 “皇上!……” “你不必再说,朕不曾有所保留,已尽了全力。” 王蒙握紧拳头忍着,片刻后松开,“皇上,您的好意,心领了,如此,您当盼着阙歌皇帝身子稳能坐住那位子,若是将来有幸让临安王除了奸恶,阙歌与昭烈,就此,不相往来。”说完弯腰行礼,离开时目光决绝。 功夫 十二月初,天干地冻,风刮的脸生疼,郑愉在校场蹲着,下巴埋在衣领里,耳朵在寒风中冻的发红,手藏在腹间暖着不愿拿出来,就这样蹲了一炷香,越蹲越冷,凌九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不如回去蹲?殿里暖和。” “不行,今日拳还没练。”自天气转凉,郑愉说射箭冷,左思右想还有拳脚功夫没学,动起来应当也不会太冷,十一月头几天还成,再往后每日来到校场,都是这副模样,蹲到他做好心理准备,才会开始学武术。 “你手倒是拿出来,” “不成,等等,冻的发麻,再暖暖。”凌九对温度无感,寒天里面容不改,站的挺直,说话都没有雾气。 “起来,先跑跑,身子一会就热了。”凌九说完带着头跑起来,郑愉不好再蹲着,起身半个身子贴在凌九身后缩着跑,离得太近,时不时脚就会踩到凌九,没跑几步二人就踉跄好几次。凌九用胳膊肘拐了好几次都没甩开他,一路就听着凌九不停的啧。 不过甚有成效,跑了约莫半柱香,郑愉的脸伸出了衣领,手也从袖子里拿出来了,再跑片刻,郑愉只觉得脚心都热了,两颊微红,把袖子撸到了胳膊上,终于是暖和了。 凌九:“不冷了?” 郑愉:“嗯,不冷了。” 凌九站定,“趁你还热着,那便开始吧。” 凌九右脚踩地跳起,左脚向前落地,同时半蹲侧身,右手刀掌于额侧,左手正拳打出快如闪电,右脚跟上收拳右掌横切敌人咽喉,双手作掌交叉下压防腿击,而后抬右脚直击敌人腹部。行云流水打完一套攻防,“你来吧。” 郑愉在凌九演示时,也在跟着比划,可身体却不怎么协调,单是第一招双脚都忙不过来,“你再来一遍,怎么就打完了,动作都不讲?” “三攻一防,总共不过四招,有哪里需要讲?”凌九插着腰,“我来做目标,你来打我,先手上动作,脚不要动。”郑愉放慢动作,边回忆边出了左拳打在凌九身前,右手刀劈向脖间,凌九配合抬脚踢他,他双掌下压站定后踢向凌九腹部,动作不错,可惜下盘不稳,右脚还未碰到凌九,左脚站不稳仰身要倒。 凌九反应神速,上前抄到郑愉腰间,垫在他身后,另一只手护在额侧,倒在地上,郑愉大惊,“你没事吧,九哥哥,”连忙起身抱起凌九的头,查看脑后,这样摔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疼不疼,来人!传太医!”郑愉慌乱大喊,第一次为凌九流了泪。 “无事,用不着太医。”伸手拍拍郑愉后背安慰。郑愉见他动作言谈并无异常,心中石头猛地落下,紧紧把凌九抱在怀里。 “你怎么回事,不要命了?”眼泪还在流,顺着下巴滴在凌九脸上。凌九好像有了些感觉,和程序运转,下指令,收返回这些不一样。 【系统异常,错误代码:0002】 【无响应】 “你几岁了,这么大哭着已经不好看了,我是你近身侍卫,护着你是应当的。”郑愉无言,莫名有些难过。 “我背你回去。”摔得这么狠,嘴上说没事,也许只是还没发作。 “不成,你我主仆有别,我能走的,你看”说着凌九站起身,还替郑愉拍了拍腿间的沙土,而后抬腿就走动作灵活,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郑愉也不与凌九商量,抄了后背和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来,“那就抱着。” “你……你快放我下来,”不知不觉,这接近一年的日子里,郑愉长高了许多,细细比较,比凌九还高了毫厘,成日练武练箭力气也大了不少,这鼓蛮劲挣扎不过,“你背我,快快快,我还要脸。” 回到殿里,郑愉将凌九放在自己榻上,还是找下人传了太医,徐太医前脚到了懿宁宫,后脚末琴也回了,到皇后殿里复了命。 皇后:“叫他忙完过来。” 末琴:“是。” 徐太医仔细查看了凌九后脑,抬着胳膊绕动,让凌九先后抬起左右腿,又检查了瞳孔,腰腹,“可有头晕恶心?” 凌九:“不能再正常,还可再打十套拳。” 太医:“……”如此说话,脑部可能还是有伤。 郑愉:“……”这个人就从不会正经说话。 “有劳太医费心,没有头晕恶心。”凌九正色回答。 “殿下,依微臣看,凌侍卫没有外伤,后脑也未见红肿,四肢都能正常活动,但还是需静养半月,有时若是脑有损伤也不是立即发作的。稍后我回院里开活血化瘀的药,按时吃,若有不适再传我来。” 郑愉差了下人跟徐太医回太医院取药。看他们出了寝殿,郑愉还是不放心,又抱起凌九的脑袋仔细瞧, “不应当啊…直直摔下去后脑着地,怎会没有伤呢……”嘟囔着按压着后脑,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着地时是不是还听见响了?摔的如此重,没道理啊…… “愉儿,再按就真出毛病了。”郑愉又反应过来若是有内伤也不能乱按,吓得猛的松了手,突然失力,脑袋重重砸在木枕上,又是一声巨响,郑愉又伸手要去捧…手僵在半途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无事可以画画,不用折腾我。”一句话,郑愉的担心消失大半,再不去管他,真的拿纸笔坐在桌旁作起了画。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