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恶意嚣张》 楔子 暴雨、惊雷、刹那间划过天宇的惨白如剑的闪电。 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雷电雨幕,一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往山上跑着。山间的风声呼啸、暴雨如注,这个小身影在苍茫雄阔的天地间踟蹰前行,像一只蝼蚁,随时会被暴雨和闪电吞没。 爬上了一挂山,是一处稍平整的山地。闪电劈过,山地边就是一片陡峭的悬崖。 这个小身影蓦然止步,哀声痛哭起来。风雨声创天抢地,把这个微弱的声音掩盖得无影无踪。 这个小身影哭累了,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山下的方向走着。 才只两步。 忽! 一声轻响,一道黑影掠过。接着,便是迅疾而凶猛的一掌。 那个小身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消失在了悬崖之下。 黑影小心翼翼,挪步到悬崖边,朝崖下张望着。 暗夜如晦。 什么都没有。 黑影躬起身子,把衣服的连帽紧紧地勒在头上,穿风过雨,向山下走去。 悉悉簌簌。 近处,树丛里有什么东西在轻响。黑影警觉地直起身,静听着。 突地,一只野猫从眼前掠过,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 黑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躬身继续往山下走去。 身后,另一个小小的黑影从灌木丛中直起身来,浑身湿 透。 闪电刹那掠过,照出他双目如炬。? ? ? 第一章刑警郑无谓 草原上的天色黑得早,还只是下午五点左右,太阳就西落下去,天气也寒凉起来。 郑无谓站在一辆吉普车前,借车身做掩护,冷眼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们。 张凯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拐角里,一半脸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这是一个不大的集市,牧民们在这里买卖着生活用品和杂货。空气里满是牛羊肉的腥膻味、牛羊皮毛刺鼻的怪味,还有屎尿的臊臭味。 郑无谓对这些全部无感。 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身穿皮夹克,戴着一顶低檐毡帽,整个脸都笼罩在帽子的阴影里。他慢慢地走着,边走边扯过牧民们的货物看一眼,偶尔还跟人还还价,聊上两句。他的声音有浓重的西北调。 郑无谓朝张凯使了个眼色。暗影中的张凯会意。 张凯用两根手指抓住嘴巴上的香烟尾巴,用无名指轻轻地一弹,香烟带着一道光,刷地飞了出去,正中一匹小马圆润漂亮的小屁股。 小马惊得扬起蹄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叫! 那个人忽地转过头来,本能地抬脸看向马叫的地方。一个牧民赶紧奋力把惊着的马的缰绳拉紧,一面还“哦哦”地安抚着小马。 郑无谓浑身一凛。 他的目光看向张凯。张凯的眼光跟郑无谓的对上,他也瞬间瞪大了眼睛,目露精光。 郑无谓轻轻歪了歪头,张凯默契地低了低下颌。 目标确认无疑,但这个地方不行。 集市上虽然人们在渐渐散去,但依然有不少面色疲惫的牧民,还有沿路的马、牛、羊,甚至还有两个牧民牵着两头猪在叫卖。 一旦动手,场景之混乱完全可以想见。 身穿皮夹克的人依然用帽檐遮着脸,缓缓地往集市边缘走去。 郑无谓不动声色地离开吉普车,紧随其后。张凯也从阴影里站出来,悠闲地边走边摸着路边牧民的摊上的皮毛。眼睛却毫不转移地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离开了集市,拐了两个弯,走入一条小巷。他忽然间觉察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天色更暗了。 前面好像有个人影,低头走着,还在哼着小调。那人预判到了危险,他忽地转身,拔腿就想跑。 可另一面也有一个人影,高大健壮,像座塔似地立在他必经的路上。 穿皮夹克的人没有多想,右手在腰里一动,一把匕首就闪着寒光横在了他的胸前。 他选择了个子矮一点的这个人,挥着匕首朝他冲过去。 张凯闪身躲过,却不料这个人动作奇快,他稍一迟疑,匕首已经顺着他的脸颊擦过,他的脸上某一处像着了火般地疼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人再次挥着匕首扑过来,几乎是想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压住他,顺势把刀插进他的胸膛。 张凯猝不及防,眼看着人要倒下去,刀子也离他的胸口近了。 啪! 一声脆响过后,那人手里的刀子飞出几丈远,随着一声惨叫,那人的脖子上狠狠地挨了一下,整个人像烂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郑无谓赶前一步,一只脚踏住了那个人的脖子,同时关切道:“张凯,没事吧?” 张凯摸了摸脸:“他妈的,希望没有毁容。” 他从身上摸出手铐,把倒在地上的人紧紧地铐住,边铐边咒骂着:“你跑,看你个狗日的能跑多远!” 郑无谓松了口气。这个逃犯在汉东杀害两人后逃跑,警方追逃两年。 这次有线人报料,说在甘南夏河县发现了这个人的行踪。郑无谓立刻赶到夏河县,跟当地警局的刑警合作,盯着这个人一整天,终于完成抓捕任务。 郑无谓的脚还没有从地上那人的脖子上抬起来,电话就响了。他接起了手机:“丁叔,怎么了?” “无谓,小蛮……” “小蛮怎么了?” “小蛮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夏河县医院……” “什么?”郑无谓的嗓子变了调,几乎不像是他的声音了:“严重吗?” “不知道,只说还在抢救。” “丁叔,我马上就赶过去。”郑无谓喊了一句:“张凯,这里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他高大的身影早已在深深的暮色里消失不见了。 郑无谓昨天还见过丁小蛮,她和闺蜜周闪闪正在甘南自驾游。郑无谓受她的父亲丁向伦医生的委托,还特意去酒店看了小蛮,见她平安无事,叮嘱她小心驾车,安全回家。之后他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才一天的时间,她怎么就出车祸了呢? 甘南草原很大,正值初秋,草色渐黄,但依然茂盛丰肥。丁小蛮跟周闪闪在草地上撒着欢地跳舞唱歌,换各种衣服,摆各种POSE,相互拍照。 两个女孩玩得尽兴,不知不觉间天色已近黄昏。 两个玩得像疯子一样的女孩子谁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一条岔路上,有一辆大货车不紧不慢地开着,走走停停,形迹诡异。 她们路过这片草原时,觉得很美,就把车停在草原公路上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草原公路上过往的车辆本来就不多,停在这里对交通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草原的天黑起来很快,闪闪收起了相机:“算了,没有光了,照相也不好看了,咱们也玩够了,回酒店吧。” 小蛮意犹未尽:“再拍几张,用我的手机拍,我的手机的夜间模式超棒的。” 闪闪拿起小蛮的手机,用连拍拍了几组小蛮在夜幕将临时在半空中跳起来的样子。 她翻着手机道:“不错,你这手机的夜间模式还真行。得了,咱们撤了,你肚子不饿吗?我今天晚上要去吃拉不楞寺旁边的那家火锅,那里的牛羊肉我都馋了一天了。” 小蛮收拾着散落在草地上的丝巾、高跟鞋、墨镜、包包等道具,把它们统统装进一个硕大的LV包里:“走吧,我也馋着呢。” 草原上的天,孩儿们的脸。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间就阴云密布了。紧接着,跟谁也没商量过的暴雨倾盆而下,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两个女孩穿着高跟鞋,在草地上歪歪扭扭地小跑起来,不一会儿,她们身上的衣服就被湿透了。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开心大笑。 她们很快跑到车旁边,闪闪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我先换鞋子吧,一会我来开车。” 小蛮绕到车的另一侧,伸手去打开车门。 她的手刚碰到车门—— 第2章草原上的车祸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小蛮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被重重地甩了出去。 暮色中的草原在她眼里翻转过来,天在下,草地在上,而那辆雷克萨斯越野车,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 随着“砰”的一声,她的头与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亲密接触了。 意识渐渐离她而去,她的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一些人和事:闪闪、郑无谓、爸爸、雷克萨斯、暴雨、雷电、悬崖、血、带血的刀刃、男人狞笑着的脸…… 这些影像和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杂乱地轮番上演,快闪快放,让她目不暇接,喘不过气来。 她努力想把精力集中在一件事情和一个画面上,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她脑子里的什么东西突然间惊醒,又有什么东西突然间“啪”的一声断裂。 醒来的东西和断裂的东西在打架,它们都想抢夺她的眼睛,想占据她眼前的那块幕布,占领她的意识。 她被撕扯着,一会东一会西,疼痛更是像闪电一样刺中了她。她觉得自己好累呀,真的,实在是太累了。 她放弃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们打吧,我晕过去好了。 她晕过去了。 丁小蛮的父亲丁向伦是汉东市市立医院副院长、主任医师、全市知名的外科一把刀。小蛮的母亲柯梦雅是市立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夫妻俩只有小蛮一个独女,自然是掌上明珠,宠爱有加。 两年前,柯梦雅患肝癌去世。当时小蛮还在法国留学,听闻噩耗后连夜飞回国为母亲送葬。母亲的丧事办完后,小蛮发现父亲一夜间老了好几岁。她心疼父亲,想回国陪伴父亲。丁向伦却坚持让她完成学业。 无奈之下,小蛮又只身前往法国继续学业。小蛮在法国读的是国际商务专业,她有很高的语言天赋,英语法语都能流利运用。 今年秋季,小蛮完成学业,拿到了学位。丁向伦建议她在法国继续读研,或是安排她到美国或澳洲读研。小蛮却执意回国,丁向伦孤身一人,形只影单,年纪又一天天大了,格外可怜。 拗不过女儿,丁向伦同意女儿回国。丁小蛮大学毕业时,丁向伦忙于工作,没能去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为了补偿女儿,丁向伦买了一辆雷克萨斯越野车,作为女儿的毕业礼物。 小蛮拿到新车后开心不已,约了最要好的闺蜜周闪闪一起自驾游。小蛮选择了甘南,这是她一直向往的地方,蓝天白云大漠孤烟,牛羊成群,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天路。 丁向伦担心女儿的安全,不同意她跑那么远:“开到云荡山上玩玩不就得了,用得着跑那么远吗?” 云荡山离汉东市50多公里,是省内知名的旅游景点。 丁小蛮撅起了嘴:“爸,那个云荡山,我每年春游都去,那里的每棵草长啥样子我都知道了。我就要去甘南。我跟闪闪一起,没事的。她爸爸是大货车司机,她从小就跟她爸爸跑长途,她爸累了就让她开车,她18岁就拿了驾照,是老司机了。主要是她开,我跟着学。” 丁向伦从来都是女儿的手下败将,唯女儿之命是从,他勉强同意。他跟女儿约法三章:“手机必须保持24小时畅通,我要找你的话,你立刻就要接听电话。如果有任何危险,随时返程。” 小蛮诺诺连声地答应了。 两个女孩开着崭新的雷克萨斯上路,一路游山玩水,乐不可支。到达甘南夏河县时,已是第三天的傍晚。 她们入住了预先定好的酒店,刚放下行李,小蛮的电话就响了,是丁向伦打来的。小蛮赶紧接起来:“爸,我这速度够快吧?” 丁向伦颇为满意:“还行。我告诉你,郑无谓去甘南了,你们今天到了夏河对吧,他正好在夏河办案,我让他去看看你。” 小蛮惊喜大叫:“郑无谓来了?正好,他可以陪我们玩了。” 丁向伦正色道:“小蛮别胡闹,无谓有正事,你别妨碍他。我让他去看看你,你安全我就放心了。” 郑无谓和丁家的缘分说来话长。多年前,郑无谓的母亲患上肝病,她的主治医生就是丁向伦。为了母亲的病情,郑无谓与丁向伦沟通很多。 后来,郑无谓的母亲转成肝癌,丁向伦为她主刀进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他母亲因此又延长了三年多的生命。直到去年夏天,才由于癌症复发去世。 为了感激丁向伦的救母之恩,郑无谓经常到丁家拜访,随便也问问丁医生母亲的病情该如何注意保养才能不复发。 丁小蛮是在17岁那年的夏天认识郑无谓的,少女情窦初开,对帅气英武的青年刑警一见钟情,从此恋恋不忘,苦苦追随。 郑无谓对丁向伦敬爱加感恩,对小蛮也客气礼貌,像大哥哥对小妹妹一样痛惜爱怜。但一提及男女私情,他就冷面相对了。 丁向伦接到电话时,刚从手术室出来。护士长告诉他,电话打来好几次了,说有很紧急的事情,但他在手术中,不能打扰。 丁向伦一边脱掉手术服一边问:“哪里打来的?”护士长把手机递到他手里:“夏河县公安局。” 丁向伦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他顾不得去消毒池洗手,在护士长的帮助下用胳臂肘把手机夹在了耳朵上:“什么事?” 对方的声音很大,从手机听筒里也能隐约听见:“请问是丁医生吗?这里是夏河县公安局。您的女儿,是叫丁小蛮吧?出了车祸,现在夏河县医院,请您尽快赶过来。” 丁向伦扔掉了手机,一旁的护士长反应快,接住了。丁向伦对护士长急切地说:“帮我定机票,最近的航班,去甘肃。” 护士长一脸懵逼,但还是紧张又听话地点着头,转身跑开了。丁向伦三两步冲到消毒池旁,把双手伸到水龙头下面,用胳臂怼开了开关。 他洗得很认真,嘴角却紧紧地抿着,脸色肃穆凝重。他很快洗完了手,换上白大褂,推开手术室的大门。 病人家属迎上前来,丁向伦回了回神,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让人放心的笑容:“病人家属吧?请放心,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病人需要在手术室观察一段时间,稍后会有护士把他送到病房。术后注意事项护士会跟家属交代的。” 病人家属的千恩万谢还没出口,丁向伦已经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他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凝结。? 第3章医生的疑团 他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无谓,小蛮出事了!对,在夏河县医院。好,我坐最近一班飞机过去,你等我。还有……” 他沉吟了片刻,道:“算了,见面再说吧。” 丁向伦坐在飞往甘肃兰州的飞机上。他靠窗坐着,把头倚在舷窗人玻璃上,闭上眼睛,用右手的两根手指的指节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心里那个可怕的疑团压迫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安睡。尽管刚刚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丁向伦中等身材,鼻直口方,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年纪有五十出头的模样,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一看就是儒雅斯文之人。 细看可以发现,他的手骨节粗大,皮肤粗糙,可一旦拿起手术刀,那双手就如有神灵附体,在刚柔之间随意切换,时尔灵动柔美,时尔坚定有力。这双手是汉东市多少病患的希望和福音。 忽然间,丁向伦停住了按摩着太阳穴的手指的动作,呆呆地用手指撑着太阳穴,神情迷茫而略有惊惧。身边的乘客轻轻地触了触他的胳臂:“先生,乘务员问你要什么饮料?” 丁向伦回过神来,点头对邻座道谢,又抱歉地冲乘务员笑着:“我要杯咖啡。” 速溶咖啡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不像手磨咖啡的味道那么纯正,但提神是有用的。他必须保证自己在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之后的长途飞行中能保持足够的清醒。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思考,去分析判断。 他的脑海中有一条清晰的线索,它像蛇一样自由自在地游走,经过一些关键的节点,从起点到终点,终于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他觉得自己脊背发冷,心里寒气升腾。他喝了一口咖啡,顺势往椅背上靠去,背心里冰凉的感觉告诉他,自己在出冷汗。 飞机在兰州暂停后,继续飞往夏河机场。 郑无谓赶到县医院时,丁小蛮还在手术室里进行手术。郑无谓见帮不上忙,转身跑到护士站询问周闪闪的情况。 护士告诉他,周闪闪只是右腿小腿胫骨骨折,别的没有什么大碍。医生已经为她紧急处理了伤口,打上了石膏。 郑无谓立刻请护士引路,到了周闪闪的病房。 周闪闪躺在床上,见郑无谓进来,又是害怕又是难过,哭了起来。 郑无谓对于女孩子的眼泪是向来没有办法的,他只好呆呆地站着,等她哭完。周闪闪好不容易停止了啜泣,郑无谓沉声问道:“你们俩在草原上玩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周闪闪莫名其妙地擦着眼泪:“什么异常情况啊?我们玩得挺疯的,啥也没看见啊!” “肇事的车呢?” “跑了啊!我被撞得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小蛮被撞飞了好几米,也晕过去了。我赶紧打了110报警。路过的一辆牧民的车停了下来,先把我们俩送到了医院。到了医院,我就没再见过小蛮了。她怎么样了啊?” 郑无谓轻声道:“她还在抢救。” 周闪闪急得大叫:“她会不会有事啊?” 郑无谓不再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走出病房。 他刚走到走廊上,本能地觉得有个黑影从走廊的另一端闪过。他大步赶了过去,走廊尽头是一扇沉重的铁门,门外空无一人。 郑无谓疑惑地回到了急救室门口,继续等小蛮的消息。一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郑无谓迎上前去,道:“医生,我是病人的朋友,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皱起了眉头。 傍晚,飞机降落在夏河机场。 丁向伦迫不及待地拎起行李箱,走向机舱门。他的行李箱的拉杆不停地碰到路过的旅客,有人向他翻起了白眼。丁向伦礼貌地道歉,但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就这么磕磕碰碰的,他很快就到了机场出口大厅。他一眼就看见了等候在那里的郑无谓。他松了口气,心里稍觉安定。 丁向伦把行李箱递给伸出手来的郑无谓,脚步一刻也没有停下。他边走边问:“小蛮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 郑无谓跟着丁向伦的脚步,丁向伦步履急促,郑无谓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却要费点力气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郑无谓边走边说:“在县医院重症监护室。她好像没受什么外伤,但现在是昏迷状态。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丁叔叔放心。” 丁向伦的脚步明显地放缓了一些,但还是很急促:“昏迷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郑无谓道:“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可能是由于脑部受到撞击引起的。” “那就还是存在危险,快走。” 两人很快就出了机场大厅,郑无谓指着停在路边的一辆车说:“这是我在夏河的朋友,是我在警校的校友。我这次来办案就是跟他对接的,我跟他说了小蛮的事,他安排了车和人。公安局也正在对这起车祸进行调查。” 丁向伦坐上了车,郑无谓把司机介绍给他:“丁叔叔,这位就是张凯,我朋友。张凯,这位是丁小蛮的父亲,丁向伦医生。” 张凯叫了声“张叔叔好”。丁向伦道了谢,接着就沉声道:“肇事者抓到没有,是什么人?” 张凯道:“肇事车是一辆大货车,载重3吨,是牧民家拖干草专用的。现在几乎大部分牧民家都有这样的货车,我们赶到时,肇事车司机已经逃逸,我们正在核查车主信息。事发的时候,这辆车从正面撞上了丁小蛮的那辆雷克萨斯,幸运的是,当时丁小蛮和她的朋友正好在后车门处,如果她俩在前面驾驶室里,后果不堪设想。小蛮当时好像正要上车,所以是被撞翻的车体的惯性顶起,在空中翻转了几圈后,落在了一块草地上。她后脑勺落地,可能因为这个导致了昏迷。除此之外,她头部有块淤青、身上还有几处软组织擦伤,但都没什么大碍。” “她的朋友呢?” “哦,她的朋友名叫周闪闪,撞击发生时她刚好坐后排座位上下车,准备到前排驾驶室去开车,她的腿被瞬间被挤压扁了的车门撞伤,造成右腿小腿胫骨骨折,别的也无大碍。” “周闪闪没有看见肇事者吗?”? 第4章医院诡影 郑无谓道:“她说没有看清楚,撞击发生得很突然,她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受伤了,人也晕也过去,所以根本没有注意肇事车辆的去向。” 丁向伦不再说话,沉着一张脸,嘴唇紧闭。他的脸在忽明忽暗的路灯里若隐若现。郑无谓知道他非常担心着急,但丁医生的表情看起来更多的是惊惧和疑虑,这让郑无谓颇觉意外和不解。 汽车开得很快,县城的万家灯火出现在视野里。丁向伦突然紧紧地抓住了郑无谓的手:“无谓,你没有骗我吧,小蛮是真的没事吗?” 郑无谓反手握住了丁向伦的手:“叔叔,我没骗你,小蛮没有生命危险。” 车停在了县医院的大门前。丁向伦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径直向医院里冲去。郑无谓迈开一双长腿,紧随其后。张凯在他们俩身后高声叫着:“老郑,我先去局里问问情况,你们在医院等我。” 郑无谓没有回头,扬起猿似的长胳臂向后挥了挥。 丁向伦冲进医院重症监护室,郑无谓跟着进来,他对一脸嫌弃的护士解释道:“这位是患者丁小蛮的父亲,也是位医生。” 护士脸上的嫌弃依然没有消退,那表情就是一副“是医生了不起啊”的最好解读。她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招牌,上面写着:医务重地,切勿喧哗。 丁向伦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得出来是极其的焦虑和紧张。但他的身体却彬彬有礼地微弯着:“护士同志,我确实是医生,我知道医院的一切规定,但小蛮是我女儿,我需要立刻看到她,判断她的病情。” 护士撇了撇嘴:“现在过了探视时间了,那得跟医生说。” 一位年轻男医生出现在重症室门口,护士朝他转过脸去:“涂医生,这位是丁小蛮的父亲。” 涂医生皱皱眉头:“病人需要休息。” 丁向伦礼貌的表情已经快要掩饰不住焦虑了:“涂医生,我需要立刻看到小蛮的检查报告。全身核磁共振检查结果、腹部彩超结果、头部脑血流图、心脏血流图等等……” 涂医生有点惊讶地看着丁向伦。郑无谓轻声对他说:“丁医生是全国知名的外科专家。” 涂医生脸上的表情变了。他转身对护士道:“开门让丁医生进去,看看患者。丁医生,我在医生办公室等你。” 丁向伦换上重症室专用外衣和拖鞋,进入了重症监护室。在杂乱纠缠着的粗细长短不一的胶管中,丁小蛮安静地躺着。 她脸色红润,呼吸也平静均匀,胸口随着呼吸有节律地起伏着。氧气管插在她坚挺的鼻子下方,嘴唇紧闭着,但有淡淡的血色。 丁向伦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明显地放松了一些。他轻声地叫着:“小蛮,我是爸爸,听得见吗?” 丁小蛮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丁向伦转身出了重症监护室,跟等候在门口的郑无谓一起走向医生办公室。 郑无谓再次觉得走廊里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角晃了一下,但细看之下,却只见医生、护士和病人们各自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位子上,别无异样。 涂医生正在等候他们,见他们进来,把一堆检查报告推到丁向伦面前。丁向伦坐在桌前,仔细地看着报告。 郑无谓的电话响起,他走到门外接听。 不一会,郑无谓进来对丁向伦说:“丁叔叔,张凯说肇事车的车牌查到了,车主是一家牧民,当天中午他去参加外甥女的婚礼,在婚礼上喝多了,开车回家的时候就出了车祸。” 丁向伦皱起了眉头:“那他为什么要跑呢?” “张凯说,车主说怕醉驾被抓去坐牢,再加上当时酒还没醒,本能地就爬起来跑了。酒醒后,他老婆带着他到派出所投案了。” “你觉得这个车主的话有多大的可信程度?” 郑无谓字斟句酌:“这个要看具体情况。我明天去一趟当地派出所,见见这个车主。” “不,你现在就去。”丁向伦明确地说。他的态度不容置疑。郑无谓还想问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丁向伦转向涂医生,跟他低声讨论起小蛮的病情。郑无谓迅速地转身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出了医院大门。 11月的甘南,天气已经很冷了。医院里可能是有暖气,不觉得冷。一走到室外,郑无谓就猛地打了个寒战。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克衫,在低寒的甘南夜晚,只觉得冷风刺痛地往骨头里钻。 他站在一家弥漫着羊肉腥膻味的烧烤店前,伸手招呼过往的出租车。店里的一个女孩端着一盆水出来,泼在郑无谓前面不远的地面上。污水零星地溅洒到他身上,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专心地看着过路的车辆。 女孩反倒停下泼水的动作,张大嘴看着他。街上的灯光并不明亮,但足以让她看见这个男人英俊的侧颜。 那是一副雕塑般刀削斧砍的俊朗轮廓。一米八四的身高,身长腿直,腰细胸阔,是典型的倒三角型体型。一张脸俊朗周正,五官如刀削斧砍,脸形轮廓分明,鼻子挺直而有弧度,嘴唇紧抿着,看得出来精致的形状。下颌尤其优雅,在唇底略收之后又傲慢地挺出一个浪漫的弧线。 女孩惊艳得说不出话,她很想招呼他进来,问他要不要用餐,不吃饭的话也可以喝口热水、避避寒。 她羞怯着还没开口,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郑无谓面前,他拉开车门上了车,绝尘而去。 郑无谓只对司机说了去公安局,司机没问详细地址,开车就走。郑无谓也没有多说话,闭上了眼睛。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简直来不及思考。他脑子里有很多疑问,但不见到现场和肇事者本人,他无法做出判断。 出租车开得很凶猛,一看就是老司机,加上夏河的深秋之夜,本来路人和车辆就不多,行车速度简直惊人。 车子以夸张的刹车方式停在了公安局大门口,郑无谓扫微信付了车费,径直向里走去。 门口的警卫拦住了他:“找谁?”郑无谓道:“张凯。” “哦,那请你给他打个电话。” 郑无谓拨通了张凯的电话,说自己到了公安局。张凯举着电话小跑着出来迎他:“你怎么来了?你朋友怎么样了?”? 第5章失忆 郑无谓简单回答着:“还行。我来见见肇事者。” 张凯引着他往里走,一边说:“我看这人挺老实的,可能就是普通酒驾吧。” 郑无谓跟着张凯走进一间屋子,里面很简陋,有两张桌子、几张椅子。一张桌子前面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破旧的羽绒报,从桌子下面露出来的鞋子是一双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旅游鞋,上面还沾满了泥巴和草根。 郑无谓盯着他,眼神凌厉。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他想从这个人嘴里很快得到答案。男人坐着,眼神躲闪,胆怯而恐惧,肩膀耸起着,警惕而紧张,好像随时准备避开谁的拳头。 张凯低声对郑无谓道:“你问吧。” 郑无谓摇了摇头,同样低声道:“还是你问,我在这里没有执法权。” 张凯和郑无谓一起坐在了那个男人对面。张凯问道:“张多杰,你把你肇事的经过再说一遍。” 张多杰的声音很低,勉强能听清:“我早上就开车出来了,我外甥女在贡噶南村,她出嫁,我就去了。婚礼上我喝了很多酒,开车回来,就不小心撞上了那个车。” 张凯问:“你喝了酒怎么还敢开车?” 张多杰一脸委屈:“我们草原上的路,又没有警察查酒驾。我不开车回来,车子怎么办?我第二天还要拖货呢。” “你撞上人家的车了,怎么开车逃跑了?人家是死是活你不管吗?” “我当时吓坏了,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先跑了再说……再说我酒还没醒呢,我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今天早上我老婆问我车呢,我才想起来撞车了。我老婆就带着我到公安局投案了。” 张凯转头对郑无谓低声说:“这车轱辘话他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好像没什么破绽。” 郑无谓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张多杰。他右手的食指一直在下意识地做一个动作,使劲地弹抠着拇指的指甲,他的指甲缝里隐隐地有血渍渗出,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郑无谓想:这个张多杰要么是太紧张了,要么就是在说谎。 郑无谓站起来,用眼睛示意张凯,两个人一起走出了预审室。郑无谓说:“明天我想去现场看看。” 张凯为难地挠着短短的头发:“现场已经清理了。草原上的路,比不上城里的拥堵,可道路狭窄。两辆车祸车辆停在公路中间,交通中断,牧民们通行不方便,时间长了会有怨言的。局领导指示,按交通事故取证后就清理了现场。” 郑无谓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但他还是爽快地道:“理解,没关系的,你辛苦了。” 张凯把他送到门口:“你先照顾朋友吧,我这里有任何进展会立刻跟你联系的。” 郑无谓刚上了出租车,电话就响了,他接起:“丁叔叔。” 丁向伦的声音急切而焦虑:“快回来,小蛮醒了。” 郑无谓整个身子都倾向了驾驶室,语气急促地对司机说:“快,县医院。” 郑无谓赶回县医院重症监护室,护士已经认识他了,闪开身给他打开门。丁小蛮的床前,丁向伦和涂医生都在,郑无谓的脚步有点乱,差不多是扑过去的,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稳健沉着。 丁小蛮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围绕在她周围的人们。丁向伦靠近了她的脸:“小蛮,你感觉怎么样?” 郑无谓的脑海里全是小蛮从前的娇憨蛮横。多少次,她哭着喊着要跟在他屁股后面,撒娇弄痴地求他陪她玩。她的少女情窦就好像是为他一个人盛开。而他,却对她一向冷若冰霜。现在,他真的有点恨自己。 小蛮的眼睛里却全是迷茫和疑问,她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发出了细微的声音:“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是谁?” 丁向伦的脸色凝重得像暴雨前阴暗的天空,他指着自己的脸,问丁小蛮:“小蛮,你看看,我是谁?” 丁小蛮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啊……” 站在丁向伦身后的郑无谓的心忽地往下一沉。他朝前迈了一步:“小蛮,我呢?” 丁小蛮的眼睛里露出了喜色,郑无谓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你认识我的,对吧?” 小蛮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你是帅哥哥。” 郑无谓的手使出了一些劲道:“我有名字的,我叫什么名字?” 小蛮拼命往回抽自己的手:“疼啊,帅哥哥!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小蛮。” 郑无谓回头,见周闪闪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进来。护士看着一旁涂医生的怒目,嗫嚅着说:“她听说她朋友醒了,哭着闹着非要来看看……” 周闪闪到了小蛮的床头,轻抚着她的脸问:“小蛮,你还好吧?你没事吧?天哪,那一下子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们俩都活不成了呢!咱俩这可真是大难不死啊。小蛮……” 小蛮躲闪着她的手,疑惑道:“你又是谁?” 周闪闪的手像跳太空舞似的停在半空:“小蛮,你被撞傻了?” 丁向伦被周闪闪的话提醒,转身对涂医生说:“你把小蛮的脑部核磁共振图像找出来,我们一起看看。”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ICU病房。郑无谓呆立在小蛮的病床前,灯光照耀下,他的睫毛在眼睑下呈现出一排漂亮的阴影,也让他的脸显得格外忧伤。小蛮用手轻轻地触着他的指尖:“帅哥哥,我现在认识你了。你叫什么呀?” 周闪闪愣了愣:“郑无谓,她对你这花痴的样儿,又不像是傻了呀!” 郑无谓紧咬着嘴唇,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闪闪吐了吐舌头,显然是被他的表情吓住:“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可是小蛮怎么会这样?” 郑无谓推起周闪闪的轮椅:“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第6章肇事者 他们身后,丁小蛮娇声道:“你去哪儿呀?帅哥哥?” 周闪闪缩了缩脖子:“我的天哪,一身的鸡皮疙瘩呀。” 出了ICU,郑无谓问周闪闪:“车祸发生时你们俩在干嘛?” 周闪闪道:“你一走我们就去草原上拍照啊,还能干啥。” “车祸发生之前,你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我就顾着给小蛮拍照了。” “当时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我哪注意到那些呀,我们玩起来才不管周围的人呢。” 郑无谓想也是,不是每个人都具备刑警的观察力的。他按捺住急躁,耐心地问:“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不一样?” 周闪闪反倒急了:“真没有,郑大警官。我知道你在乎小蛮,我也在乎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可我真的想不起什么来了。那天我们就是玩玩玩,拍拍拍。小蛮有多爱拍照你知道吗?天都黑了还不肯走,还要拍,下雨了还要拍!要是我们早点离开,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了。” 郑无谓道:“天黑了怎么拍?” 周闪闪得意道:“你还别说,小蛮的手机的夜间模式是真棒,拍出来的效果很好。她在草地上跳来跳去的,我用的是连拍,那感觉!唉,小蛮这是怎么了?她不会一直这样吧?那可怎么办啊!” 显然,从周闪闪这里想要发现什么不太可能了,郑无谓对一直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护士道:“你送她回病房吧。” 护士推着周闪闪走了。几秒钟后,郑无谓突然转身追上了她们:“周闪闪,小蛮的手机在哪里?” 周闪闪愣了愣:“那我不知道,我拍完就给她了。” 郑无谓示意护士推走周闪闪,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张凯,事故现场的物品都在哪里?对,我要案发时丁小蛮的手机。好,我等你。” 二十分钟后,一个年轻男子小跑着到了医院护士站:“请问哪位是郑无谓?”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郑无谓站起身来,接过了男子递过来的手机:“跟你们张队说谢谢。” 郑无谓点了一下屏幕,发现有开机密码。他跟护士说了句什么,护士引着他又进入ICU。丁小蛮睁大着眼睛,惊喜地看着他:“帅哥哥,你回来了?” 郑无谓想了想,直接用手机屏幕对准了她的脸。果然,手机锁屏一下就闪开了。丁小蛮娇嗔着:“这是我的手机吧?给我看看呀。” 郑无谓没有理她,转身出了ICU。他坐在护士站旁边的椅子上,专心地看着手机,不时地用手指放大着屏幕上的画面。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帅气的脸上疑虑重重。 郑无谓赶到警局时,天色已经大亮。张凯迎出来,眉头紧锁:“有新发现?” 郑无谓把小蛮的手机递给他:“你看我选择的这几张。” 张凯翻看着手机相册里的图片,用手指放大画面看着。在小蛮各种姿势的照片中,她身后的草原公路上,始终有一辆大货停在那里。 他放大画面,车牌号正是张多杰的车。张凯眉眼都拧了起来,他把手机递给郑无谓:“这么说,张多杰的车早就停在丁小蛮她们的车附近,一直到天黑了才撞上了她们的车?” 郑无谓的眼圈下有明显的阴影,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是一夜无眠的标志性身体表现。 但他的精神却很振奋,毫无倦意。他点点头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张凯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是谋杀?” 郑无谓道:“所以我想再询问一次张多杰。” “可以,我跟你一起。” “不,还是你来问。” 张多杰走进预审室时,脸色茫然,他看向张凯和郑无谓的眼神也是涣散的,显然也是一夜没睡。 张凯没等他坐稳,劈头就问:“张多杰,你不是开车路过,而是早就等在那里了吧?” 张多杰的脸色骤然变了,他的嘴唇孔哆嗦着,嗓子眼里像堵了什么东西,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张凯狠狠地一拍桌子,张多杰的身子猛地一震,反倒像是醒过神来了:“是啊,我不是喝多了吗?停在那里睡觉,等酒醒。” 张凯咄咄逼人:“你在撒谎,你就是想等到天黑,等两个女孩上车,再去撞她们。” 张多杰的脸色惊惶起来:“我没有啊,我就是喝多了……” 郑无谓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你就穿成这样去参加婚礼?你要明白,这个谎是编不圆的,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你外甥女,你有没有去她的婚礼现场很快就清楚了。 我来帮你还原那天的经过吧。你一直把车停在那辆雷克萨斯的附近,观察两个女孩子的一举一动。她们只要一上车,你就开车撞过去。 两个女孩玩得开心,等她们上车时天已经黑了,你就把速度开到最大撞了上去。对不对?” 张多杰无力地低下了头:“这个不怪我,我又不认识她们。” 郑无谓喉咙里发出“咯啦啦”的声音,有点像野兽撕咬人之前的预警。 这与他帅得惊人的脸形成强烈对比。他怒吼:“那是谁让你干的?” 张多杰被他的暴怒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什么。 张凯把郑无谓拉开,凑到了张多杰的耳边,声音低沉,带着浓重威胁意味:“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就是你撞伤的那个女孩的男朋友,你趁早实话实说,不然的话他动起手来,我是拦不住的。” 郑无谓没有太在意张凯的话,只是怒视着张多杰。 张多杰惊慌得像只面对穷追不舍的猛虎的兔子,他语无伦次地说:“我说我说。是有一个男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盯着这辆车。 他把车牌号告诉我,让我跟着这辆车,他说要等一个女孩在车上的时候撞上去。 这两个女孩在草原上拍照,就是不肯上车。我等到天黑了,她们才上车。我就开车撞过去了。撞上去以后我就跑了,我害怕……” 张凯问:“你的车还在出事的地方,你不怕以后我们找到你?” “那个人让我喝酒,喝醉了以后再撞,就说是酒驾。他说酒驾撞人判不了几年的。” “酒驾撞人也是重罪,他给了你多少钱?” 张多杰缩着头,害怕地看着郑无谓。他说出了一个数字,让 第7章目标是小蛮? 张多杰犹豫不决,斜着眼睛看了看郑无谓。郑无谓英俊的脸依然扭曲着,怒意丝毫未减。张多杰缩了缩脖子:“二十万。” 郑无谓和张凯对视了一眼,目光里全是惊惧。在这贫瘠的草原上,牧民放马牧羊为生,一年到头除去开销,能剩下几万就不错了。 如果再遇上雪灾风灾蝗灾这样的灾年,牛羊冻毙,他们更是难熬。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足以让愚昧的人铤而走险。 郑无谓问:“这个人是怎么找上你的?” 张多杰突然痛声哭了出来:“我知道了,这个人就是来陷害我的。我前天早上在集市上卖马,跟乡邻聊天,我跟乡邻说了我老婆的病,他肯定是听见了,他就找上我了。 集市散了,他就跟着我到了我家。他说他是搞摄影的,那个女孩是他的模特,也是他的女朋友,两人好了几年,都快结婚了,结果那个女孩跟一个老板跑了。 他说很恨她,说给我钱让我开车去撞她。我一开始也不愿意的,可我老婆病了,乳腺癌,要做手术,我没有钱,我需要钱,唔唔唔……” “你还记得这个人的样子吗?” “记得,是个男的,中等 个子,长得白白净净的。” “口音是哪里人?” 张多杰顿住了:“那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我都没出过县城,外地人讲话,我听着都是一个口音。” 郑无谓厉声逼问:“要是把人撞死了,你是要坐牢的,你没想过吗?” 张多杰的泪水和鼻涕混在了一起:“我知道,可是我老婆病了,要想活只能开刀,开刀就得要钱,可我没有钱呀! 我坐牢就坐牢吧,只要我老婆能活命。警官,我错了,那个女孩死了没有啊?要是真死了,我罪过就大了……” 郑无谓和张凯出了预审室。张凯吸了口冷气道:“还真是故意杀人,差点就当交通肇事处理了。不过现在怎么办?张多杰没什么文化,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要找这个雇凶的人,也有难度。他肯定不是本地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机场和火车站汽车站的监控视频调出来,一张张截图让张多杰辨认。 这工作量太大,一时间难以完成。还有可能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坐飞机火车来的,是自驾来的,那就没有任何图像标的了。” 郑无谓沉吟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站在早晨的阳光里,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的宽肩和挺直的脖颈,就是一尊帅美到爆的希腊雕塑。 他突然转向张凯,死死地盯着他。 张凯被他看毛了:“几个意思?” 郑无谓没有理他,转身撒开两条长腿就往回跑,张凯犹豫了一下,紧跟在他后面跑回去。 郑无谓冲进预审室,张多杰还坐在那里,一个警员正在给他解开戒具,想带他离开。 郑无谓冲到他面前:“那个人是让你撞一个女孩,说那个女孩说是他的女朋友,可是车上有两个女孩你知道吧?” 张多杰茫然道:“我知道啊。” “那你怎么知道你要撞的是哪个女孩?” “那人说了,只要他女朋友在车上就开车去撞。” “他给你看了他女朋友的照片?” “是啊,看了。那天在集市上他给我看的,还让我无论如何要记住。” 郑无谓打开手机,划拉了几下,把手机屏幕放在张多杰面前:“他说的是哪个女孩?” 屏幕上周闪闪和丁小蛮的合影。张多杰毫不犹豫,手指手点着丁小蛮的。 郑无谓的心忽悠一下沉到了腹部底端,又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他全身的每一个骨节都散发出了恐惧的信号,每一寸肌肉都紧紧地收缩起来。 丁小蛮已经出了重症监控室,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她身上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和软组织伤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车祸留下的痕迹。她只是有点虚弱,脸色也不好。 医生的建议是,再观察两天,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她就可以出院了。 但她其实还是有问题的。她还是不认识丁向伦和郑无谓,却记得自己的名字。护士一叫“丁小蛮”,她立马甜甜地笑着答应。 周闪闪坐着轮椅天天去她的病房跟她聊天,想帮她找回记忆。 闪闪告诉小蛮:“你叫丁小蛮,刚从法国留学回来。你父亲叫丁向伦,是汉东市市立医院副院长,著名的外科专家,汉东市‘一把刀’。 郑无谓,是汉东市公安局的刑警,重案组组长,他是你的暗恋对象,不对,是明恋,你像个花痴一样地爱着他。你从17岁开始就喜欢他,你怎么能忘了呢?对了,他对你可不怎么热情,你这是在报复吗?” 丁小蛮笑眯眯地听着,眼睛弯得像月牙,也有着跟月亮一样明亮的光。 她拉住了周闪闪的手:“你叫周闪闪是吧,你是我的同学,最好的朋友?那就算是吧。我跟你说,你能不能去把那个郑无谓找来,我想见见他。” 周闪闪哭笑不得:“小蛮你是真的失忆了吗?啥都不记得了,咋就记得郑无谓呢,而且还是那么花痴。” 走廊上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周闪闪听出来了,是郑无谓的声音,他正在护士站跟护士说话。 小蛮也听到了,她一下子就从床上出溜下来,顺势把脚套进拖鞋里,像鬼魂一样轻飘地滑出病房。 周闪闪转着轮椅,笨拙地追不上她,急得在后面小声叫:“小蛮,你等等我。” 周闪闪费力地追出病房时,护士站已经没有郑无谓的人影了。她伸着脑袋四下张望,只见走廊尽头小蛮的睡裙一角一闪而过。 她气得嘟着嘴埋怨:“也不等等我,跑得这么快,欺负我是个残疾人!” 她转着轮椅想回病房,想了想,又推着轮椅向走廊尽头走去。 这条走廊尽头是两个杂物间,平时很少有人过来,闪闪推着轮椅过去,只见走廊右边的门虚掩着。 她试着去够那扇门,想推开它,却怎么也够不着。她转着轮椅转身想离开,但最后还是把轮椅转了个方向,侧身对着门。 她用尽全力,推开了沉重的走廊大铁门。 她整个人呆住。 丁小蛮躺在走廊门外的地上,四肢瘫软,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周闪闪尖利地大叫起来:“来人哪,快来人吧,小蛮死了!”? 第8章又一场谋杀 第一个赶过来的是郑无谓,他像拎小鸡一样把周闪闪和她的轮椅一起拎到旁边,一把抱起了丁小蛮。 随后赶来的护士也吓傻了,但还是很职业地引导着他:“快,跟我来,去急救室。” 涂医生赶来,进了急救室,他把听诊器按在小蛮的胸前听了一会,语气急切地说:“闪开,她还有呼吸。” 郑无谓急忙闪开高大的身子,出了急救室。丁向伦满头汗水地跑过来:“无谓,又怎么了?” 郑无谓扶住了他:“丁叔叔,您别急,医生正在抢救。” 丁向伦颓然坐下,焦虑惊恐地说:“我刚刚出去了一小会,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怎么这么巧就出事了?对了,闪闪一直在陪着她呢,闪闪呢?” 周闪闪转着轮椅过来,一脸愧疚:“丁叔叔,怪我没看好她。我一直陪着她的,她一听到郑无谓的声音就追了出去,我坐着轮椅,追不上她。等我追过去打开门,她就已经这样了。” 郑无谓用右手食指狠狠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在护士站跟护士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没有看到她出来啊。” 他大步穿过走廊回到护士站,一位护士正在登记着什么,郑无谓问她:“我走了之后小蛮来过吗?” 护士抬起头:“是的,她问郑无谓在哪,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什么郑无谓。后来好像有个男的给她指了个方向,她就追过去了。” 郑无谓只觉得全身冰冷,骨子里的寒气嗖嗖地从背后冒出来:“男的?什么样的男的?” 护士被他的语气吓住,惊慌道:“我没看清楚啊,我在写病历,只听见有人说话,没看见人。反正听声音是个男的。” 郑无谓转过身,差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停下脚步:“丁叔叔。” 丁向伦焦虑地问:“怎么回事?” 郑无谓扶着他说:“我们去小蛮的病房吧,我有话要问你。” 丁向伦机械地跟随着他,回到了小蛮的病房。郑无谓拧了拧脖子,这是他不知道如何措词时的习惯动作。 他艰难地开了口:“丁叔叔,您和小蛮有什么仇人吗?” 丁向伦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无谓尽可能心平气和,他不想吓到他尊敬的丁叔叔:“我去过夏河县公安局了,那个肇事司机也投案自首了。 他交代是有人给了他20万,雇他制造车祸的,目标就是丁小蛮。 今天的事情也很蹊跷,小蛮出病房找我,却有人往相反的方向给她指路,现在还不清楚小蛮是怎么受伤的,但可以肯定是人为伤害。 丁叔,您好好想想,您和小蛮有没有仇人?你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得罪过什么人吗?” 丁向伦的脸倏忽间像泼了一层墨,暗黑幽深得不可捉摸。 他用右手的食指指节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镇定了一下情绪道:“没有,我能有什么仇人?我治病救人尽心尽职,也没得罪过任何人。小蛮,” 他顿了顿:“她还是个孩子,刚留学回国,会得罪什么人呢?” 郑无谓急切道:“丁叔叔,显然有人针对小蛮在不断地下手,如果您有事瞒着我,对您和小蛮都没有好处。” 丁向伦脸上的黑云更重了,嘴角紧抿着,向下弯成一个可怕的弧度,眉峰紧蹙,冷得像是可以挤出冰水来。 他的语气却是温和淡定的:“真没有,无谓,我还会骗你吗?你知道,我除了小蛮再没有别的亲人了,我最在乎她的安危。我真的想不起来会有谁要针对她。我们先去看看小蛮吧。” 郑无谓深深地吸了口气:“好。” 两人一起走回到急救室门口,郑无谓无视周闪闪期待的目光,只是把她的轮椅往旁边推了推,让她避开风口。 一个小时后,急救室的门开了,涂医生匆匆从里面走出来,对丁向伦道:“丁医生,小蛮没事了。” 丁向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郑无谓赶紧抢前一步扶住了他:“丁叔叔,你也需要休息,我送你去酒店吧。” 丁向伦摆了摆手:“不,我不去酒店,我要看看小蛮。” 涂医生朝郑无谓使了个眼色,郑无谓跟随他往医生办公室走着。 涂医生转脸看着他,眼睛里有惊惧和疑虑,但语气还算平静:“郑警官,病人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她可能是被人掐晕的。幸亏周闪闪发现得及时,抢救得及时,她没有大碍。这事发生在医院,郑警官你看要不要报案啊?” 郑无谓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我们不报案。” 丁向伦站在他们俩身后,铁青着脸,他盯着涂医生道:“小蛮是不是没有大碍?” 涂医生语气迟疑:“她只是短暂窒息,及时输氧输血后就恢复了生命体征,她毕竟年轻,休养两天肯定会没事的。除了她的记忆……” 丁向伦打断了他:“关于她记忆的问题我看过核磁共振图像了,应该是脑部神经元受伤引起的,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恢复的。如果她的身体没有别的问题,我想带她出院了。” “啊?!”涂医生不解地看着他:“根据病人目前的情况,还是应该留院休息观察两天……” “不用!”丁向伦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我是医生我有分寸。无谓,你现在就去给小蛮办手续,我们立刻带她回家。” 郑无谓试探着:“丁叔叔,这事好像不简单。小蛮再在医院观察两天……” 丁向伦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坚决不容质疑:“无谓,听我的,我们带小蛮回汉东市。”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汉东市机场。空乘小姐把一辆轮椅推到机舱口,把周闪闪扶上了轮椅,小蛮兴高采烈:“闪闪,我来推你。” 郑无谓和丁向伦跟在她们俩身后,一路无话。 郑无谓一路上很想跟丁向伦再聊聊,他本能地觉得丁向伦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而丁向伦一上飞机就用眼罩蒙上眼睛,闭目养神,就连机上的送餐服务都拒绝了。郑无谓完全没有机会问他任何问题。 拿了行李走出候机厅,一个女孩迎上前来,接过了丁向伦的行李箱:“丁叔叔,路上辛苦了。” 丁向伦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她一眼看见了推着轮椅的丁小蛮,亲热地搭着她的手,跟她一起推轮椅:“小蛮,你好像没啥问题呀?” 丁小蛮扭头看着她,笑容甜美,态度自然:“你是谁呀?” 女孩的嘴成了O形,她转头看着郑无谓:“郑无谓,她还真是病了呀!”? 第9章回到汉东 郑无谓竖起了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郑无花,请你安静,回头我再跟你说。” 郑无花是郑无谓的妹妹,短发素颜,唇上却有亮晶晶的唇彩。她是汉东市公安局的法医。郑无谓打电话给她让她到机场接机,只告诉她丁小蛮和周闪闪出了车祸,别的没有多说。 几个人上了车。郑无谓开车,丁向伦坐在副驾上。周闪闪因为腿不方便,坐在右侧,无花坐在中间,小蛮坐左侧。小蛮的双手搭在前排驾驶座的靠椅上,整个身子前倾,侧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郑无谓。 无花轻声问周闪闪:“她还是喜欢我哥?” 周闪闪含笑点了点头。无花吐了吐舌头,用口形对周闪闪道:“她别是装的吧?” 郑无谓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对丁向伦说:“丁叔叔,咱们先送闪闪回家。” 丁向伦没有说话,点头默许。他的头微微侧向窗外,一脸沉郁。 周闪闪的父母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候多时了,见女儿瘸着一条腿下了车,心疼得不得了。 郑无谓帮忙把轮椅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丁向伦下了车,微微躬下身子对周闪闪父母道:“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同意她们开车跑这么远去旅行的。” 周闪闪的父亲是个瘦小的男子,母亲个子也不高,微胖,两个人的穿着打扮都是普通市民的样子。两人连声说:“您太客气了,这也不能怪您呀。” 郑无谓帮着两位老人把周闪闪扶上轮椅,跟他们道别。上车后,他开始倒车打算调头。丁向伦道:“不用倒车,直接往前开,我们去医院。” 汉东市市立医院很快就到了,丁向伦对郑无谓说:“我和小蛮就在这里下车,你们回去吧。” 郑无谓道:“叔叔,我送你们进去吧。” “不用了,都到这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丁向伦说着已经走到了后排车门口,他打开车门,让小蛮下车。小蛮笑眯眯地下了车,乖巧地说:“爸,我跟你走。”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小蛮,你明白了?” 丁小蛮咂了一下嘴巴,唇边的笑涡甜美无比,人畜无害:“你们说的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们说他是我爸,那就是吧。反正这两天我也跟你们熟了,你们不是坏人,不会害我的。” 丁向伦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比哭还难看地笑着。他领着小蛮往医院大楼走去,郑无谓在他身后高声道:“丁叔,过两天我来看小蛮。” 丁向伦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郑无花坐到了副驾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气氛有点尴尬啊。丁叔怎么突然不理人了?” 郑无谓发动了汽车:“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郑无花把车前镜拨拉下来,对着镜子抿嘴眨眼:“郑无谓,你再不回来,局座要撕了你了。” “有案子?” “哟,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呀。这几天你不在汉东市,连汉东市的新闻也不看?算了,我知道你一门心思都在小蛮身上。诶,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对小蛮很上头,为啥总是对她不理不睬的?” “啥叫上头?” “上头就是,呃,就是上头的意思啦,不明白自己百度去。真不懂了,你也就比我大五岁,咋就有代沟呢。” “说正事,啥案子?” “有两个女孩的脸被划破了。” “死了吗?” “没有,就是脸被划破了。用的是那种极度锋利的手术刀,凶手下手迅速,力道又准又狠,伤口很长很深,受害者肯定毁容。” “你说两个是什么意思?两个女孩同时被害?” “不是,是两起案子。” “连环杀手?”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分析,极有可能。因为两起案子的作案手法很相似,受害者也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一个是在校大学生,另一个是公司白领。” “现场有目击证人吗?” “目前没有。他专挑半夜时分、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下手,监控设备也只能拍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根本无法做出精准判断。” “这些女孩也是,半夜时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干嘛?” “都市报和城市电视台报道了新闻后,现在女孩们晚上都不敢出门了。在案情分析会上,局座特意点了你的名,问你怎么还没回来。你就等着挨骂吧。” 丁向伦带着丁小蛮走进外科住院病区自己的办公室,他拿起电话:“小严,你来一下。” 两分钟后,一位年轻小护士敲门进来。丁向伦把一张诊断书递给她道:“你安排一下小蛮住院,手续回头我再补办。” 小严关切道:“哦,我听说了,小蛮在甘南出了车祸,”她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小蛮:“丁医生,她看起来挺好的呀?” 丁向伦用手按摩着太阳穴:“脑部受伤,记忆出了问题。我也不太清楚,等一下我去找神经科的周大夫,请他看看片子。你先安排她住院吧。” 小严答应着,拿着诊断单出去了。 丁向伦转向坐在对面的丁小蛮,她正翻看着自己的手机,嘴角不时露出微笑。丁向伦坐到了她身边:“小蛮,你看看爸爸,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小蛮的眼睛弯起来,脸上的笑容却是客气而礼貌的:“爸,我记得你啊。” 丁向伦叹了口气。他拿起了电话:“周主任吗?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我女儿出了车祸,脑部受伤,记忆出了点问题。嗯嗯,好的,过一会我就把她的病历和检查结果拿给你看看。” 桌上的电话铃声不断响起,丁向伦接听着,时不时地拨出去,处理着这几天他不在医院里时积累的各种繁杂事务。 终于有了一小会的宁静,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对面坐着的小蛮,目光忧伤得像春天欲雨前的灰暗天空。 这忧伤只持续了几分钟,他收回目光,又拿起了电话:“我是丁向伦,我有话想要跟你说。好,明天晚上我在家里等你。” 放下电话,丁向伦整个人都好像沉没到了无边的阴影之中。 第10章连环划脸案 郑无谓走进会议室时,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他。他若无其事地找了个空座位坐下,副局长刘保坤转头瞪着他。 刘保坤50出头,长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和一张圆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他的眼睛平日里总是自带笑意,和气得像个欢喜菩萨,可一旦进入状态,他眼里放射出的锐利光芒是谁看了都会心惊胆寒的。他瞪了郑无谓半天,发现对方连眼睛都不抬,只好气哼哼地道:“继续开会。左小叨,你接着陈述案情。” 左小叨是个胖乎乎的小伙子,二十四、五岁左右,脸上一团喜气,看着他的脸是很难生气的。他的声音也是脆脆的,像顶花带刺的黄瓜被掰开时似的,带着新鲜的水气。他看了郑无谓一眼:“头儿,前面的用不用我重复一下?” 郑无谓的眼睛还是低垂着:“不用,无花跟我说了一些,你接着说。” 左小叨用手里的记号笔点着白板上的一个地方:“两起案子的案发地是这两个地方,距离只有500米,说明凶手对这个范围内的地理情况比较熟悉。虽然是半夜作案,但受害人并没有看见凶手是从哪个方向出来的,也没有尾随的痕迹。凶手好像是从天而降,以迅雷之势割伤受害人,之后就瞬间逃逸。两个受者人都没有看清楚他的脸,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身高和体态。” 刘保坤往后靠在椅背上,像是提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现场太暗,监控没有拍到有价值的线索,那么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呢?” 左小叨抬头看了看他道:“几乎没有。案发两处现场虽然地处偏僻,平时很少有人经过,可还是有好几组不同的脚印,现在无法判断哪一组是犯罪嫌疑人。” 刘保坤坐直了身体:“这个案子上面相当重视,我知道很困难,正是因为困难,大家才要打起精神来,全力投入,尽早破案。” 一圈围坐着的刑警们都挺直了身子:“是。” 刘保坤指着郑无谓道:“现在成立专案组,你,负责人;左小叨、祝建华为组员。有什么问题吗?” 郑无谓的眼睛眯了起来,讨好地对局长说:“局长,我手里有别的案子,这样的小CASE,您看能不能……” 刘保坤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家都吓了一跳,他站直身来,一脚踢开了椅子:“散会。” 郑无谓也站起来,刘保坤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对他说:“来。” 郑无谓默契地跟随他走进局长办公室,刘保坤瞪着他道:“你怎么才回来?还好意思跟我讨价还价?” 郑无谓凑近他:“师傅,我真的有别的案子。” 郑无谓一到局里就跟着刘保坤,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公众场合他叫他“刘局”,私下里就叫他“师傅”。 刘保坤皱紧了眉头:“是什么大案要案?我怎么不知道?” 郑无谓把丁小蛮在甘南的车祸以及在夏河县医院险些被掐死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刘保坤点燃一枝烟,沉吟道:“你问过丁医生了吗?他是得罪了什么人吗?还是丁小蛮有什么仇人?” 郑无谓一拍大腿:“我问了,他什么也不肯说,所以我才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您想啊,丁小蛮一个涉事未深的大学生,谁跟她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呀?一次不行还来第二次?我的直觉是,这一切都是冲着丁医生去的。再说,现在丁小蛮失忆,跟个傻子一样,也问不出什么来,我还想再跟一跟丁医生这条线。毕竟,他是我妈妈的救命恩人,万一他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刘保坤问:“丁小蛮的男女关系呢?有没有情杀的可能?” 郑无谓表情轻蔑地“切”了一声:“这个小丫头,还没长成呢,有啥男女关系。” 刘保坤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想起来了,这丫头不就是那个整天追着你的小姑娘吗?” 郑无谓英俊的脸忽地一红,但转瞬就恢复了平静,他痞着脸道:“师傅,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在案子里面掺杂私人感情的。” 刘保坤说:“这个案子虽然当事人是我们市的,可毕竟案发地在甘肃。而且当事人并没有报案,没有形成案子,我们也不能为这个事情成立个专案组。这样吧,你辛苦一下,那个划脸案还是由你负责,丁医生这边你也可以抽时间再了解一下情况。大不了我再多给你一个人。” “谁?” “郑无花。” 郑无谓走出局长办公室,见左小叨在门口打着转转,白白胖胖的像个正在转圈的球。他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你小子偷听呢?” 左小叨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梗着脖子挤出一句话:“头儿,有事汇报。” 郑无谓松开了手,左小叨捂着脖子,心有余悸地躲闪着他:“有个市民打来电话,说案发当晚见过犯罪嫌疑人。他留下了地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郑无谓又勒住了他的脖子:“去开车。” 左小叨挣扎着摆脱了他,小跑着走了。郑无谓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丁叔叔,小蛮怎么样了?哦,那就好,我有空过去看看她。没事的,我还好,不太忙。” 郑无谓走到楼下院子里,左小叨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他坐上了副驾,头也不抬地说:“先去市立医院。” 左小叨什么也没有问,打开转向灯,发动了车子。到了医院,郑无谓撒开长腿下了车,他头也不回地冲一脸懵逼的左小叨道:“那个证人你自己去调查,回来跟我汇报。” 丁小蛮坐在医院的病床上,任由护士给她扎针输液。她白皙的脸上表情平静,护士怜惜地看着她,轻声道:“小蛮,我是小严呀,你也不认识了我了吗?哎呀,你去旅行的前一天还来过医院,还给我点了奶茶,咱俩还拍了自拍呢。”小蛮甜美地笑着:“小严姐姐。” 小严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个懂事可爱的姑娘,明明不认识我了,还假装认识。你是怕你爸担心吧?” 丁小蛮看着小严那张有点宽大的脸,觉得她除了脸大一点外,眉清目秀的挺好看的。她在心里拼命地想着,就是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她说自己是小严,那就是小严吧。她才懒得多想。 但是,小严的身后出现了一张脸!? 第11章味道 丁小蛮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一样。是帅哥哥!他走了好长时间了,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陪着她?为什么离她那么远? 丁小蛮不顾一切地跳了起来,把整个人都投入了郑无谓的怀抱:“帅哥哥!” 郑无谓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吓住了,他张开双臂,任由丁小蛮抱着自己,一脸尴尬。 少女特有的温柔甜美的气息、处女丰满柔软的胸脯、阳光下闪着晶莹光亮的黑色发丝、紧贴着他下颌的花朵一般柔嫩美妙的嘴唇。 这一切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强大而温柔的气场,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护士小严在一旁惊叫:“小蛮,针头!” 郑无谓回过神来,轻而有力地推开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小蛮,把她放平在床上。 小蛮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全是倾慕。他有点激动。 这样的小蛮他见得多了,从前她就是这样的,用毫不遮掩的狂热目光追随着自己。她该不是恢复了记忆吧? 他附身朝向小蛮,亲切地说:“小蛮,你肯定记得我的,对吧?” “无谓,不要打扰她。” 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郑无谓转过身来,丁向伦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他朝郑无谓挥了挥手:“跟我来吧。小严,你接着做你的事。” 郑无谓跟随丁向伦走进他的办公室,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丁向伦没等郑无谓开口就说:“我知道你关心小蛮,我已经把跟我们医院的专家进行了会诊,她的脑部确实有一块淤血,专家分析,可能是这块淤血压迫了神经,造成了她局部记忆的缺失。 专家讨论过手术治疗,但脑部神经手术很复杂,考虑到患者年轻,开颅可能造成的伤害无法预估,最终专家建议先进行保守治疗,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最好的结果是,脑部淤血自行吸收,患者可能自行康复。最坏的可能是,淤血扩散,损害别的神经系统,影响到患者的行动和思维能力,会加剧她失忆的症状不说,还可能导致瘫痪、失语等。” 郑无谓觉得自己的脚底都是冰凉的:“丁叔叔,就没有办法了吗?我们不能带小蛮到去北京上海的大医院看看吗?” 丁向伦道:“在神经医学这方面,汉东市的水准并不低,北京上海是有技术优势,可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到那里人生地不熟,对于她的记忆恢复也不是好事。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再让小蛮离开我的视线。” 郑无谓心有侥幸:“丁叔叔,那就是说,如果小蛮在熟悉的环境里,有亲人陪伴,康复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当然,生命本来就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她还这么年轻,一切皆有可能。” 郑无谓顿了顿,试探着问:“丁叔叔,小蛮受伤得蹊跷,您有什么线索吗?” 丁向伦还未回答,郑无谓的电话响了,他示意丁向伦稍等,接起了电话。 他只是听着对方说话,偶尔“嗯”一两声。 几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他对丁向伦说:“丁叔叔,也巧了,刚才的电话是夏河公安局的张凯打来的,您见过他的。 他说他们调取了县医院的监控录像,发现在小蛮受伤的那天,医院走廊里确实有一个男子跟小蛮说过话,并指着右边走廊的方向,显然是在把她往那个方向引。 张凯说那个男子穿着白大褂,带着医师帽和深色眼镜,背朝摄像头,根本看不清楚长相。张凯把视频截图拿给涂医生和护士们辨认,他们都表示不认识相像的医生或护士。 这个男子显然是外来者,穿上医生的白大褂假扮的。张凯他们已经向全县发布了协查通告,但找到这个人的希望并不大。 丁叔叔,小蛮在甘南两次遇险,绝不是偶然事件,肯定是有原因的,解铃还需系铃人,与其让我们漫无目的地瞎找,不如您把知道的线索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有的放矢。” 丁向伦的脸阴沉下来:“无谓,我比你更关心小蛮,更担心她的安全。你放心,现在她在我们医院里,很安全,绝对不会有事的。我的确有些事要跟你说,但不是现在。过两天吧,过两天我会找你的。” 郑无谓还想说什么,丁向伦站了起来:“无谓,我很忙,马上有个会,一会还要去查房,晚上还有个手术,要不你也先忙你的?” 郑无谓被手机铃声吵醒,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近中午。 昨天晚上那一觉他睡得太沉了,就连早上无花起来去上班他都没有觉察。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显示,电话是左小叨打来的。他向右划了一下屏幕:“啥事?” “你开开门再说。” 郑无谓起身,光着脚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左小叨圆胖的身体一下就挤了进来:“头儿,也太能睡了吧。你都昏睡了一天了,现在都快下午一点了。敲门也不答应。” “你怎么来了?” 左小叨随意在沙发上坐下,把一条腿翘在茶几上:“汇报情况啊,电话里不方便说。” 郑无谓没有理他,打开手机操作了几分钟才抬起头来说:“你说吧。” 左小叨把昨天的调查情况告诉了他。那个打电话来的市民姓崔,在市供水公司工作,那天晚上接到公司派工,去案发地附近检修水务设备。 检修完成后,他想抄小路回家,因为这条路他经常走,很熟悉。他走过一条岔路时,见一个女孩从路口过来,进入了一条小巷子。 他当时还想着,这条巷子很少有人走,这女孩胆子挺大的。大约半分钟后,他就听到了女孩的惨叫声。 接着,他看见一个人影从小巷子深处跑出来。因为跑得很急,还跟他撞了一下,差点把他撞倒。 巷子又黑又深,他不敢过去看,赶紧跑回了家。第二天看到新闻,他才感觉他可能遇上的就是犯罪嫌疑人。 据他回忆,那个匆忙跑开的人是个男人,身高跟他差不多,他有一米七五左右,偏瘦,跑起来很快。 崔师傅还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那个男子跟他撞上时,他隐约闻到那人身上有一股子特殊的味道。 第12章丁医生遇害 郑无谓敏感道:“什么味道?” 左小叨很沮丧:“我问了半天,他说他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一种奇怪的味道,很特别,很浓郁。” 郑无谓漫不经心:“狐臭?汗臭?香水味?” “问了,说都不是。” 门口有人敲门,左小叨过去打开门:“头儿,你点了外卖?还是靓家牛肉面,你咋不给我点一份呢?” “你没说你要吃。” “你也没问我呀,我也没说我不吃呀!” “反正没有你的,要吃自己点。” “从甘南回来,你怎么变小气了。真是的,我不吃了,我就看着你吃,看你好不好意思。” 郑无谓不理他,端起牛肉面大口地吃着。 他嘴里嚼着一大块牛肉叨左小叨:“那两个受害者的地址你有吧?” “有。” “五分钟后我们出发。” 第一个受害者名叫王诗雨,住在汉东市南开发区的一个小区里。 她已经出院了,左边脸上还蒙着一层纱布,就这样也看得出她的容颜秀丽。她的情绪还算稳定,面色有些苍白。 她母亲坐在她身边,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郑无谓问道:“案发当天你为什么走那条小路啊?” 王诗雨道:“我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正在准备考研,参加了一个一对一的考研英语补习班,是个私人开的,在老师家里上课。 我白天有课,只能晚上去补习。那天下了课老师又拖了一下堂,多讲了一会,我从老师家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我怕赶不上末班公交车,就想走这条近路。” “你没有注意有人靠近你吗?” “没有,我走得挺快的,因为我也有点害怕,想快点走到大路上去。那个人是突然间冒出来的。” “他是怎么动作的?” “我只看到一个人影从我跟前一闪,很快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他是走得急了不小心撞到了我。 过了几秒钟,我觉得脸上疼得钻心,一摸,手上粘乎乎的都是血,我才吓得大叫出来的。” “那个人呢?” “早就不见了,他真的跑得很快,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还有什么印象吗?比如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味道?” “味道?没有啊,我当时吓傻了,也疼傻了,没注意。” “你的伤情怎么样?” 王诗雨的泪水忍不住了,伤心地哭了起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妈妈替她回答道:“缝了七针,伤口很深,医生说伤口恢复以后还要进行整形手术,否则肯定会留下疤痕。 警察同志,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恨了,我们诗雨跟他无怨无仇的,凭白无故遭这个孽。你们一定要尽快抓住他呀!” 第二个受害者名叫庄悦,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实习律师。她是去朋友的生日聚会,玩得嗨了,不小心忘了时间。 第二天她还有个案子要开庭,所以走小路赶回家休息。她的说法跟王诗雨差不多,那个男子像武侠传说中的怪客一样神出鬼没,来去无踪。 等她意识自己的脸上刺疼,并摸到一手粘粘的血迹后大叫起来时,那个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但她说:“是的,我闻到了一股怪味,我说不清楚是什么,反正有股奇怪的味道。” 从庄悦家出来,左小叨纳着闷道:“为什么王诗雨闻不到味道,庄悦能闻到?那个姓崔的目击者是在王诗雨的现场闻到的呀?” 郑无谓道:“去查查当天的天气预报,看看风向。” 左小叨还在碎碎念着:“那能是什么味道呢?奇了怪了!” 一大早,郑无谓赶到局里。把车停在停车场后,他迈着大长腿进了大楼,转到侧门提脚上楼梯。 他的办公室就在二楼,所以他一般不坐电梯。刚走到二楼的拐角处,一团白色的影子忽地一下子从楼上飘飞下来,还夹杂着一串惊喜的娇笑:“帅哥哥!” 郑无谓猝不及防,险些被丁小蛮扑倒在地。幸亏他身高力大,后退了两步后站稳了脚跟。 他敏感地意识到少女柔软**的胸脯正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他只觉得脸红耳赤,用力想推开她。 丁小蛮却像个壁虎似的,牢牢地长在了他胸前。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帅哥哥,别赶我走!” 郑无谓不能使蛮力去掰开她的手腕,一时间竟然像是被她挟持住,动弹不动。 一个刑警哼着歌上楼来,见此情景吓得停下脚步,呆呆地站着。 郑无谓对着他怒吼:“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同事三步两步滚上楼去,还不时笑着偷偷回头张望。 郑无谓轻轻拍了拍小蛮的后背,少女的身体软而有弹性,他感觉自己手掌的触觉比丝绸还柔润。 他轻声道:“小蛮,你听我说。” 小蛮从他怀里抬起脸来,郑无谓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张脸的明艳逼人,让他几乎想放下一切,直接吻上去。 他克制住自己的下意识,顺势温柔而坚定地推开了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蛮倒是直率:“我从医院里偷偷跑出来的,我不想住在医院里,那里不好玩,我想跟你在一起。” 郑无谓牵起了她的手:“走,去我办公室再说。” 郑无花刚好走过来,看见郑无谓牵着小蛮的手,惊得捂住了嘴:“郑无谓,这是咋回事?” “天晓得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哎呀,她能想起来你在公安局上班,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她的记忆在恢复,是好事呢。” 郑无谓把小蛮的手交到无花手里:“交给你了,真是头疼。” 无花牵起小蛮的手,抿嘴而笑:“算了吧你,跟我你还矫情个啥。” 郑无谓边走边拨打丁向伦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没人接听。他皱着眉头挂了电话,自言自语道:“这么早就有手术?要不就是在开会。” 郑无谓走进办公室刚脱下外套,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左小叨像个球一样滚进来,不过滚得太急,像是被人踢进来的。 郑无谓瞪着他:“能不能好好走路啊?” 左小叨扶着门框,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待喘息稍定,他哑着声音说:“快,凶杀案!” “哪里?”郑无谓一把抓起外套,跟着还喘着粗气的左小叨往外走。 “市立医院家属院。” “什么?”郑无谓本能地停下了脚步,疑问地盯着左小叨。左小叨眼神畏惧,躲闪着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是,受害者就是丁医生。”? 第13章现场 郑无谓像疯了一样,拔腿撞开走廊上的同事们就往外冲。 一个同事在大声惊呼着什么,一个开水瓶在他身后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头也没回。 汉东市市立医院职工家属大院位于汉东市城北,离医院不到三百米。 这里原本是汉东市老城区的市中心,政治中心以及繁华商圈都在这里。后来汉东市建了经济开发区,政治中心和重点初中高中都搬到了开发区,这里就渐渐边缘化了。 但由于市立医院还在这里,这个地段还有点人气。医院职工家属大院是个独立小区,不大,只有三幢七层楼高的房子。 医院医生和职工们大部分都住在这里,一些年轻的医生护士在开发区买了房子,但也在这里有住房,为的就是上班方便。 小区比较老旧,院墙和门禁都不严格,人们可以随意出入。 郑无谓和左小叨赶到时,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已经拉开了两道警戒线,一道在大院门口,一道在案发地,也就是第三幢楼前。 这幢楼郑无谓来过无数次。最初到这里来找丁向伦是为了母亲的病,后来跟丁向伦成了朋友,逢年过节都会来看望他。 也就是这里,他第一次见到了丁小蛮。 值守现场的派出所民警认识郑无谓,知道他是市局来的刑警,一言不发,默契地拉开了警戒线。 郑无谓和左小叨径直走了进去。郑无谓迈开长腿,三步并两步地冲上了三楼。 丁向伦家门口也有民警在警戒,见到郑无谓和左小叨愣了愣,闪开了身子。两人走时屋子。 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郑无谓很熟悉,客厅和厨房在进门的左右手,客厅紧邻的北面是书房,往里走拐个小弯是丁向伦的卧室,稍稍再往里走几步,就是丁小蛮的卧室。 这里完全没有了平日里他熟悉的清净规整,屋里一片狼籍,各种东西散落了一地。 客厅里的几张椅子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郑无谓欣赏过多次的那只半人高的白瓷描金大花瓶,景德镇产的,也被打碎了,瓷片落在地上,上面还隐约有血迹。 一个相框也倒在地上,郑无谓看了看,是丁小蛮戴着硕士帽的毕业照,之前是放在客厅的电视柜旁边的。 客厅里有两个刑警,正在四处查找着什么。 却不见丁向伦。郑无谓心里紧了紧,莫名的感觉攫住了他:丁叔叔在哪里?丁叔叔一定没有遇害,一定是搞错了。 左小叨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郑组长,这里。” 郑无谓冲过去,眼前的一幕像一把从天而降的利斧一样狠狠地击中了他。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丁向伦斜倚着坐在书房靠窗的墙边,背靠着墙,身体以奇怪的姿势歪扭着,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身体的两侧,胸前有明显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 郑无谓很想扑过去,摇醒他:“丁叔叔,这里凉,回床上睡吧。” 他拼命克制住了自己冲上去的冲动,僵硬地站立着,对左小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注意,保护现场。搜索现场,等法医来。” 左小叨小心地在房间里四处看着,郑无谓站在那里,脑子有点发懵。 从警十年,他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案子,比这个凶残百倍的犯罪现场他不是没有见过,可从来没有哪一个现场让他这么觉得揪心。 他站到窗口,努力想平静一下心情。他不能让波动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力。 楼下的甬道上走来一个人,一头短发,穿着警服,是郑无花。 无花对丁家也是轻车熟路,很快就上楼进来。 她看了郑无谓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拿起工具就走近了丁向伦,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无花的专业让郑无谓的灵魂归位,他强忍住从喉头涌上来的酸痛堵塞的感觉,尽全力集中精神,开始在屋子里四处观察。 屋里乱糟糟的,根本无从下脚。郑无谓小心翼翼地穿过一地狼籍,走到那个粉碎了的花瓶边。 他记得这个硕大的花瓶一直放在客厅的南侧,也就是一进门的那个角落。 他初步判断,凶手应该是从门口破门而入的,一进门就跟丁向伦发生了打斗。 丁向伦在躲闪时撞倒了花瓶,而后逃向书房。凶手跟进了书房,丁向伦无处可躲,最后被凶手杀害。 但是有个问题,郑无谓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丁向伦为什么会逃向书房呢? 这个房间的结构座南朝北,书房在客厅的北面,要拐一个弯才能进去。而卧室在客厅南面,卧室门就对着客厅。如果丁向伦要逃,凭本能也是应该逃向卧室。 郑无谓走进书房,四下查看。难道书房里有什么可以护身的武器? 不会,丁向伦是个医生,不是杀手,不可能随时准备着防身或是进攻的武器。 那他为什么要逃往更远的书房而不更近一点的卧室呢? 郑无谓的目光落在丁向伦倒伏的地方,那里的一排书架倒了下来,书本和杂物横七竖八地散落在上,还有一些摆件的碎片。 他小心地拨拉开书和杂物,一个五十厘米见方的置物箱显露出来。箱子是上锁的,但锁已经被砸开,箱子的门朝上开着。 郑无谓冷脸对无花道:“采集上面的指纹。” 郑无花像捧着珠宝箱似地捧起箱子,细致地开始工作。 很快,她就完成了工作,又回到丁向伦身边。 郑无谓用戴着手套的手翻捡着箱子,查看里面的东西。 箱子不大,被人粗暴地翻动过,里面的东西都是乱而无序:几件陈旧的手术器具、一部旧的尼康单反相机、一些病历页、几个陈旧的毛绒玩具,还有一些钮扣、电池等杂物。 郑无谓打开尼康相机,发现相机里的存储卡不见了。 郑无谓头也没抬,问道:“死因?” 无花也没抬头:“初步判定是刀伤,我已经发现了四处刀伤,致命的一刀在左前胸,应该是刺穿了胸部伤及心脏导致大动脉破裂死亡。” “其他部位的伤口呢?” “那还需要尸检后进一步鉴定才能得出结论。” “知道了。”郑无谓突然瞪大了眼睛:“小蛮呢?” 无花的手一刻也没有停下:“交代给局里的同事了,你还不放心我?” 郑无谓大步走到丁向伦的卧室,这里也被翻得一团糟,被子和床单都被扯了下来,黑白格子图案的枕套也被胡乱地扔在地上。 这个凶手显然不是单纯地杀人,他还在找什么东西。郑无谓的直觉告诉他。 他问正在这里四处查看的左小叨:“有什么发现吗?” 左小叨朝他抬起头来:“手机!” 第14章回家 郑无谓走进丁小蛮的卧室,这里的情景跟其他空间一样,器物乱扔了一地。 小蛮梳妆台上的几瓶化妆品被打碎在地上,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他问跟着他走过来的左小叨:“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吗?” 左小叨的声音很郁闷:“目前还不清楚,要等小蛮来看看才能确定。但是,丁医生的手机不见了。” “通知祝建华,立刻追踪丁医生的手机信号,去通讯部门查询丁医生遇害前的通话和短信微信记录。” 郑无谓回到局里,直接上了五楼局长办公室。 刘保坤正放下电话,见他进来,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郑无谓还没有开口,刘保坤就说:“你别堵我,我也很难过,丁医生也给我哥做过手术。” 郑无谓忍了很久的悲酸从胸口一下子奔涌到嗓子眼,哽得他发出一声呕吐。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捂住了脸,宽大的肩膀无助地抽搐着。 刘保坤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等着他。 过了一会,郑无谓放开双手,把泪痕满布的脸怼到了刘保坤面前:“要是我们早一点重视小蛮遇险的案子,早一点对丁医生加强保护,这事就不会发生!” 刘保坤语气平和:“无谓,冷静一点,谁也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就算我们很重视,警力有限,你以为我们有能力对每一个潜在的受害对象都能实施有效保护吗?你也算是个老刑警了,要专业一点。” 郑无谓无力地低下头,片刻之后,他抬起头问:“我想带小蛮去现场。” 刘保坤摸着下颌,微微眯起眼睛:“丁小蛮现在的状况,有没有能力做出有价值的判断?” 郑无谓道:“她虽然失忆,但好像只是对部分记忆缺失,她记得她对我的感情,她的智力也没有问题。希望她也能记得自己的家,记得家里重要的东西。” 刘保坤点了点头:“好吧,你带她去,注意保护她的情绪,不能让她再受什么刺激,以免加重病情。” 郑无花出警前,把小蛮托付给了档案处的一个女同事,郑无谓赶到档案室时,小蛮正在低头看着手机。 女同事见郑无谓来了,松了口气道:“你可算来了,这个小姑娘好麻烦呢。” 郑无谓抱歉道:“她的脑子有点问题,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女同事笑道:“别的倒还没什么,就是吵着要去找帅哥哥,挺闹人的。” 小蛮把目光从手机上转移过来,看到了郑无谓,立刻兴奋大叫:“帅哥哥,你来了呀!快点呀,带我出去玩!” 女同事的眼睛瞪大了,随即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郑无谓无视她的暧昧笑容,牵起丁小蛮的手就走了出去。 小蛮乖乖地跟着他,明媚的脸上满是欢喜。郑无谓心酸得又差点掉泪。他忍了回去,把小蛮领到楼下。 祝建华开着一辆警车等在大厅门口,见他们下楼来,赶紧从驾驶座上下来,把车门打开。 祝建华26、7岁,又瘦又高,像根细竹竿似的,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在局里的擒拿竞技比赛中能拿第一名。就连一身功夫的郑无谓都败在了他的手下。 后来郑无谓才知道,这家伙小时候在少林寺出过家,练过拳脚。有一回他跟队友一起去解救一位被拐卖的妇女,在村里跟乡邻们对峙。 队友们怕违反政策,也不敢来硬的,双方就那么僵持着。 祝建华灵机一动对乡邻们说:“你们有谁能把我的一根手指头掰弯,我们就撤队。如果掰不弯,那就对不起,我们要带人走。” 一个身高力蛮的男人上前来,用双手去掰祝建华的手指,拼了老命也掰不弯。 村民们吓呆了。村长也只好悻悻地命令村民们让开一条路,放走了被拐卖的妇女。 最后村长冲着祝建华不服气地道:“你就是根藕带,还他妈搞赢了!” 郑无谓被他打败后,反倒对他刮目相看。组队接案子时,一般都会挑上他。久而久之,他也就成了郑无谓的铁杆。 郑无谓先扶小蛮上了车,而后自己从另一侧上车。他在后视镜里对祝建华使了个眼色,祝建华发动了汽车。 郑无谓试探着问:“小蛮,你家里的贵重东西在哪里,你知道吗?” 小蛮眨了眨弯弯的丹凤眼,嘴角的笑涡像一泓清水:“我当然知道了。” 郑无谓有点不敢相信:“哦,那丁医生最近跟谁发生过冲突,你知道吗?” 小蛮还是笑着,一张脸真的就像灿烂夺目的刚刚盛开的桃花:“丁医生是谁?” 郑无谓毫不气馁,接着说:“丁医生叫丁向伦,是你父亲。” 小蛮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叫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特别儒雅的老先生吧?你们说他是我爸,那就是我爸吧。他真的很好,是个好人。” “嗯,就是他,那你记不记得最近这段时间,他跟谁有过什么冲突吗?” “他那么好的人,不会跟人有冲突的,你说对不对呀,帅哥哥!” “那他跟谁吵过架吗?” “我不记得了。” “他在家里生气骂人或是发过脾气吗?” “我不记得了。” 小蛮的语气很温顺,但却很肯定。郑无谓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到了小区楼下,郑无谓打电话给左小叨:“丁小蛮来了,丁医生的遗体还在吗?” 左小叨告诉他已经由局里的法医部门转运离开,郑无谓才示意祝建华打开车门。 小蛮没等他过来,就自己跳下了车。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高兴地说:“哎呀,终于到家了。” 郑无谓脸上的喜色骤然绽开:“小蛮,你想起来了?” 小蛮蹦蹦跳跳地直接上了三楼,就像回家一样熟悉自然。郑无谓紧跟着她。她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己家门口,犹豫着站住了。 里面的警员们也愣住,呆呆地看着她。郑无谓站在她身后,对大家轻轻地摆了摆手。警员们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丁小蛮回头看着郑无谓:“这真的是我家?” 第15章是劫杀吗? “是啊。”郑无谓肯定道。 “怎么不太像呢?”小蛮迟疑着。 “哦,可能是小偷进来了,你赶紧去看看你家少了些什么?” “哦……” 小蛮的脚像试探水温一样探进屋子里。她踮着脚,从屋里杂乱的物品中走过去。 她先到了书房。跟在她身后的郑无谓看到,丁向伦倒伏的地方已经清空了,用粉笔画出了一个人形轮廓,地上和墙壁上的血迹还来不及清理,已经变得暗红,但依然很刺眼,隐隐地还有血的腥味。 小蛮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没有说话,转身去了丁向伦的卧室。 她有点迷惑不解地看着被扔在地上的床单、被子和枕头。郑无谓在她身边轻声道:“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小蛮没有说话,转身又去了自己的卧室。她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左小叨跟过来,急切地问:“丁小蛮,你能想起什么来吗?” 小蛮突然像一个被抽掉了导线的木偶,全身瘫软,先是脚,接着是小腿大腿,最后是身体和脖子,一节节地软下来,倒在了地上。 郑无谓并没有太多震惊,他扶着全身无力的小蛮,对左小叨道:“叫救护车。” 第二天,局里召开了丁向伦医生遇案案情分析会。刘保坤神情严峻:“这个案子在全市引起的震动不小,一来丁医生的社会知名度高,他被杀引发了公众的愤怒情绪; 第三天,二来凶手手段残忍,丁医生身上有四处刀伤。郑无花,你先介绍一下法医鉴定的情况。” 郑无花站起来,在显示屏上打开了PPT:“死者被发现时已经死亡,经法医鉴定,估计死亡时间是在11月23日凌晨左右。 死者身中四刀,一刀在前胸靠近心脏约20毫米的地方,这一刀是致命的。 另一刀在左腰距脐部10毫米处,还有一刀在左腋处,还有一刀在左肋距胸乳50毫米处。 我们对死者进行了全面尸检,死亡胃部的残留物只有一些未消化的面条、青菜、鸡蛋和肉类,未发现残留毒素。 死者的面部和身体皮肤呈正常死亡尸斑,没有神经中毒的表征,初步排除死者在被害前中毒的可能性。死者左前臂、右手腕、身体和下肢均有几处明显擦伤和淤伤,应该是在与凶手打斗过程中所致。” 无花坐下来,左小叨站起来接过无花手里的激光笔,接着按下一页。 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动图,左小叨用激光笔指点着说:“据我们勘查案发现场,初步判断出凶手的行凶过程。 据我们勘查,门锁是完好的,现场又地处三楼,不太可能从窗口翻窗进入,应该是死者给凶手打开了房门,或是凶手备有房间的钥匙,自行进入了房间。 但凶手进入房间后即与死者发生打斗,可以判定凶手不是受害者熟悉的人。丁医生中等身材,又已年过五十,体力显然不足以抵抗有备而来的凶手,于是他逃向书房。 在书房的角落里,凶手追上了死者。他先是一刀刺向死者的左腰,这一刀致使死者护痛弯下腰来,捂住伤口处。 凶手的第二刀应该是刺中了死者的左胸乳处,这时死者已经无力反抗,倒在了地上。 凶手刺出第三刀,目标是心脏,但刺偏了一点,刺中了左腋。这时,死者已经完全丧失意识,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了。凶手准确地刺中了他的左胸处的心脏部位,致使其很快就丧失了生命。” 刘保坤沉吟着:“动机?” 郑无谓道:“丁向伦医生在医院的口碑非常好,医术好,人品好,医德也好。目前尚无法判断是否有人想要蓄意谋杀他。 但在丁医生遇害前,他的女儿丁小蛮在甘南自驾游的时候,曾遭遇过两次谋杀,结合这次丁医生遇害,我的结论是谋杀。” 刘保坤又问:“先不要急于下结论,你说说,案发现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吗?” 郑无谓道:“丁医生家的所有贵重物品都不见了,现在一般人家里当然也没有什么现金,但总归有手表、首饰、名烟名酒等,这些东西都没有了。 我们带小蛮去了现场,她在现场晕了过去,几乎帮不上什么忙,目前还住在医院里呢。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给出详细的失物清单。” 一个刑警插嘴道:“那会不会是抢劫杀人?” 祝建华道:“现场并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门锁完好,窗户也没有发现翻越的痕迹。而且丁家是三楼,翻窗进入不太可能。 如果是抢劫杀人的话,那也只能是熟人作案。否则的话,丁医生怎么会在凌晨时分给一个陌生人开门?” 另一个刑警用指节敲打着桌面:“外卖?会不会是外卖小哥熟悉了丁家的情况,知道他家有钱有财物,利用送外卖的机会上门行凶?” 郑无谓道:“据我了解,丁医生很少点外卖。丁小蛮倒是常点外卖,但她在案发前的这几天根本不在家住,也正处于记忆丧失时期,恐怕不太可能点外卖吧! 就算是丁小蛮犯糊涂点了外卖,案发时她不在家,丁医生也不至于糊涂到在凌晨给一个可疑的外卖小哥开门。” 刘保坤皱眉道:“有没有可能是用钥匙进入现场的呢?” 郑无谓道:“我们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可凶手从哪里能得到丁家的钥匙呢?我们查看过的,丁家的锁是普通的防盗锁。 如果是锁匠或是惯偷,要打开也不是不可能,但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市立医院所在的家属楼是老房子,走道设计是共用的。也就是说,如果邻居要回家,必须经过丁家的门口。 在开锁这段时间,如果有邻居路过,小偷就逃无可逃了。虽然当时是凌晨,也不排除有晚归的邻居路过的可能,凶手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撬锁。 再说,就算没有侥幸没有邻居路过,撬锁这么大的动静也会引起丁医生的注意,他在屋里察觉到有危险,肯定会报警。 所以,除了凶手有钥匙之外,另一个可能就是,凶手是丁医生认识的人,丁医生跟他有约,因而没有防备地给他开了门。” 第16章逃出病院 刘保坤反问:“那么问题来了,凌晨时分,丁医生会跟什么人有约?又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在这个时间去谈呢?丁医生临死前的通讯记录你们查过了吗?” 祝建华回答道:“查了,在犯罪现场没有找到丁医生的手机,我们分析是凶手拿走了。 我们已经在通讯公司查到了他的通话纪录和微信短信聊天纪录。郑组长让我们从半年前查起,工作量太大,我们现在用倒查的方式在看。 就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尤其是这两天,丁医生并没有通过微信或短信跟谁有过见面的约定。 哦,对了,最近有一些是微信语音聊天纪录,通讯公司无法还原,如果凶手是通过语音跟丁医生沟通的,我们就无法得知详情了。” “电话纪录呢?” “近几天丁医生的电话纪录非常多,我们正在一一排查。我们只能查到通话对方的身份信息,对方与丁医生的交谈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继续查,如果发现可疑的人或信息,及时通报。” “是。” 刘保坤转向郑无谓:“郑无谓,你行不行?” 郑无谓立刻明白了局长的意思,他站起来,之前一直有点佝偻的肩背挺直了:“刘局,这个案子不能给别人,我要定了。” 刘保坤摁着桌子站起来:“好,这个案子成立专案组,你担任组长,还是之前的原班人马。 局里也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需要警力配合时,随时向我提出要求。郑无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专业专业更专业。” 郑无谓帅气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强压住内心的波澜。他说:“我绝对不会感情用事的。” 丁小蛮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她想要大叫,声音却在喉咙处被自己噎了回去。 她用右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活生生地把那一声惊恐的尖叫堵了回去。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周围的情形。她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天花板上雪白一片,什么都没有。借着走廊照进来的一丝微弱的光亮,她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边,那里有一张床,有一个人躺在那里,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到底是谁?我知道这里是医院,那就是说我生病了?什么病呢? 她伸了伸双手,又伸了伸双腿,四肢都完好无损。 她试探着从床上支起上半身,最后把双腿放到床下面的地上,站了起来。 她很诧异: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为什么我要在医院里? 她用手摸了摸枕头底下,她的手机稳当地放在那里。她拿起来,划开手机屏幕,女孩甜美的笑靥像花朵一样绽放在屏幕上,好看得令人目不转睛。 她抿着嘴笑了笑,她一向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信心的。她翻开手机微信朋友圈,最后一条朋友圈是上个月,她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席地而坐,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 真矫情,她暗笑着,心里又是一阵迷糊。这是在哪里呢?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呢? 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丁小蛮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她记得有一次也是在一个医院里,一个男人突然从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摔倒在地上。 地上冰冷,她摔下去时那裂开的痛疼感觉记忆犹新。 有危险,她对自己说。 脚步声已经靠近她的病房了,脚步声停下了,病房房门的把手正在轻轻地转动,房门就要被打开了…… 小蛮没有穿鞋,轻手轻脚地走向病房门口。门被打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小蛮不顾一切,像一头小兽一样狠狠地撞向来人。来人猝不及防,趔趄着后退,小蛮钻过来人和门之间的小小缝隙,一下子就看到了走廊上明亮的灯光。 她撒开双腿,拼命地奔跑起来。 郑无谓被手机铃声吵醒,一看是医院的电话,赶紧接听。对方急切的声音像是在打110报警电话:“你是郑警官吧,我是小严,对,市立医院的小严。” 郑无谓一骨碌坐了起来。小蛮在家里晕倒后一直住在医院,他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护士小严,请她多多关照小蛮。 “怎么了?是小蛮出事了吗?” “是的,小蛮不见了。” “你慢慢说,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昨天晚上,护士查房的时候就发现她不在病床上,护士以为她去了卫生间,也没在意。 今天早上护士又去查房,她还是不在,我们就着急了。在医院里四处都找了,都没有。 后来同病房的护工说,她晚上给病人倒尿盆,回来时被一个人撞倒了。护士以为是痌人有急事跑出去,也没在意。 小蛮可能就是那时候跑出去了。郑警官,小蛮是不是去了你那里呀?” “这是什么话?她一个病人,怎么可能跑到我这里来。 你们医院是干什么吃的?只会干饭吗?我跟你说,你现在就跟你们的主治医生和院长汇报,立刻全院查找,一定要找到小蛮。否则的话……“ 他把已经到了嘴边的狠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小严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已经汇报了,也在医院到处都找了,没有啊……” 这时,无花的惊叫声从客厅传来:“小蛮,你怎么来了?” 郑无谓冲出卧室来到客厅,只见小蛮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口,傻傻地看着他和无花。 郑无谓对着手机恶狠狠地嚷道:“小蛮在我这里,刚到。我问问情况再给你回电话。” 不等对方说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站在门口的小蛮只穿着一件睡袍,光着脚,双脚上满是泥土和草根,睡袍上也全是泥点子,边上还撕碎了一块,露在外面的雪白的小腿上有两条淡淡的血迹。 无花用湿纸巾擦了擦她的小腿,松了口气道:“还好,只是皮外伤。” 她对呆呆地站在对面的郑无谓吼道:“你过来扶着她呀,像个傻子似的看着有用吗?我去拿我的衣服,给她洗操换上。” 郑无谓机械地赶前两步,扶住了小蛮。小蛮仰起脸看了看他,吁出了一口长气:“帅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说着,她像一根煮软了的面条一样,一节一节地瘫了下去。郑无谓一把拦腰抱起了她,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少女温润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她的呼吸声虽然细微,但清晰可闻。 郑无谓屏住气,不让自己呼吸,避免受到女孩吹气如兰的呼吸的侵犯。 他自知对这样的侵犯并没有什么抵抗力。 第17章安全感 郑无谓轻手轻脚地把小蛮放在沙发上,她的睡袍滑下来,露出一段雪白的大腿,他赶紧扯过一条毛毯,盖在她腿上。 他在她身边蹲下来,看着她那脏兮兮的脸蛋。那上面沾染了一层灰土,连她的睫毛上都有灰尘。 他心疼得心都快炸裂开来。 从医院到他家,至少有十五公里。一路上汽车自行车摩托车行人穿梭不停,小蛮是凭了什么样的意志力,才一步一步地走到这里来的呀。 他用手拨开她前额上被汗水浸湿的一绺黑发,少女光洁的额头上闪着晶莹的汗珠,眼睛安静地闭着,一副安心安神的样子。 郑无花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高声嚷着:“把她抱过来呀。” 郑无谓再次抱起小蛮,走向卫生间。小蛮像是刚刚睡醒似的睁开眼睛。 她的目光和郑无谓的相遇,她意识到自己在郑无谓的怀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又闭上了眼睛。 无花把小蛮扶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郑无谓怅然若失地站了一会,拿起手机回拨给小严:“是我,小蛮在我家,现在看来状态还可以,没受什么伤。等她休息一下,我就把她送到医院去。” “哦。” “目前医院给小蛮安排的治疗措施是什么?” 小严道:“小蛮的治疗方案以前一直是丁医生亲自安排的,现在丁医生……我们也不清楚该怎么办。 现在每天就是给她输一些营养液、定时测一下体温血压,没有安排别的治疗。 我那天听我们院长说了一嘴,说是要找找她的亲人,她现在这样的情况,肯定需要一个监护人才行呀。说是要等找到她的监护人以后,再来商量治疗方案。” 郑无谓说了声“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无花扶着小蛮从卫生间出来,沐浴后的小蛮像换了个人,清新鲜艳,秀色可餐。 无花把她的长发用干发帽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段雪白的曲线秀美的脖颈。 郑无谓移开了目光,对无花道:“你检查一下她的身体,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是小的擦伤什么的,简单地处理一下,我去开车,你给她换上衣服,我送她去医院。” 无花还没有回答,小蛮却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不,我不去医院!” 郑无谓转向她,耐心地道:“小蛮,你有病,需要去医院才能进行治疗。” 小蛮扑上前来,紧紧地抓住郑无谓的胳臂。她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他胳臂上的皮肤里,疼得他直咧嘴。 小蛮的泪水从弯弯的丹凤眼里涌了出来,娇小柔弱的身子像风中的细柳一样瑟瑟颤抖着,真是我见犹怜。无花犹豫着:“郑无谓,你说咋办?” 郑无谓忍着胳臂上的疼,道:“她有病啊,必须去医院。你虽然学医,可是个法医,跟她的病不对口啊。” 他对小蛮道:“你乖乖去医院,我和无花一有空就去看你。” 小蛮的大眼睛里的惊惧之色显露无遗:“帅哥哥,我不去医院,医院有人要杀我。” 郑无谓的脸色骤然变了:“你说什么?你跟我说清楚!” 小蛮愣住,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花拉开郑无谓,把小蛮扶到沙发上坐下:“郑无谓,她本来就是脑子出了问题,你这样逼问管用吗?别再吓着她。” 她亲切地对小蛮说:“小蛮,昨天晚上医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你慢慢地告诉我。” 小蛮用双捧着脑袋,用力地回想着:“昨天晚上,我醒了,有人要闯进病房,我就把他撞倒了! 然后我就跑,拼命地跑呀跑呀,我想找帅哥哥,还有你,无花姐姐,跟你们在一起,我才安全。” 无花惊喜地抓住她的手:“小蛮,你记得我叫无花?” 小蛮指着对面墙上的一幅大照片,抿嘴笑了。照片上的无花咧着大嘴傻笑着,一副没有没肺的快乐样子。 照片上竖着写着一行大字:美女无花。 无花泄气地放开她的手,对郑无谓说:“她的话不知道能相信多少。” “昨天晚上小蛮撞倒的人是个护工,刚刚小严跟我说的,”郑无谓沉吟着道:“不过,她现在的情绪,无论如何短时间内不能再送她去医院了。 刚才小严也跟我说了,她在医院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措施,只是打打针吃吃药而已。医院正在找她的亲人,说要找到监护人以后才能商量治疗方案。” 无花说:“小蛮的母亲去世得早,平时也没听丁叔叔说起过有什么亲人。不过她的远房亲戚应该还是能找到的吧。” 郑无谓瞪了她一眼:“你能指望远房亲戚真正关心她,给她治病吗?” 无花叹息道:“也是,那可咋办?” 一旁的小蛮轻声说:“我哪儿也不去,就跟你们在一起。”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非常坚定。郑无谓思忖着道:“先让她在家里住着吧,等找到她的亲人再做打算。” 无花点了点头,突然又跳了起来:“郑无谓,咱俩都要上班,她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安全啊。” 郑无谓站起来,去换上警服,戴上佩枪,很快就收拾停当:“你今天先休息一天,在家陪着她。等我晚上回来再商量以后该怎么办。” 郑无谓赶到局里,左小叨、祝建华都已经到了办公室。左小叨朝祝建华努了努嘴:“头儿来了,你说呀。” 祝建华迎着郑无谓说:“刚才你没来,局座把我们叫去了。说把划脸的那个案子分给我,让我负责,你专心搞丁医生遇害案。但局座说了,总负责还是你,有进展了要向你汇报。” 郑无谓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汇报个屁,你就放手去办吧。” 祝建华有点腼腆地搓着手:“还是要汇报的……” 郑无谓瞪了他一眼:“你还不赶紧去干活,不干活你汇报个毛线呀!” 郑无谓对左小叨道:“我们分头去查丁向伦的社会关系吧。我去医院,刀子去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查清楚丁向伦家还有什么关系亲近的亲属。晚上回来汇总信息。对了建华,丁向伦的手机通话纪录还在查吗?” 第18章葬礼 祝建华道:“在查,交给局里专门负责通讯信息的部门了。” 左小叨提醒道:“头儿,昨天医院通知了的,今天医院要在殡仪馆举行丁向伦医生的告别仪式,让你带丁小蛮去参加。” 郑无谓拍了一下脑袋:“该死!我们回去接一下丁小蛮,然后一起去殡仪馆。” 殡仪馆的告别厅里,丁向伦医生的大幅遗照悬挂着墙的正中间,这张照片比现在的丁向伦要年轻,是医院行政部的工作人员从档案里找出来放大的。 照片里丁向伦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意气风发,儒雅温和。郑无谓的心头不由得又是一酸,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他忍住泪,从门口的礼仪小姐手里拿了一枝白玫瑰,放在了水晶馆里的丁向伦身边。 丁小蛮乖巧地跟在郑无谓身边,她穿着一条深灰色的连衣裙,是无花在自己的衣柜翻了半天才翻出来的一件深色裙装。 素色连衣裙显得她庄重素雅,与平日里的娇俏灵动判若两人。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看着小蛮,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但谁也不敢跟她多说什么,生怕触动了她的那根敏感神经,又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郑无谓拿起一枝花,放在小蛮手里,领着她走近丁向伦的水晶棺,扶着她的手把花放下。 小蛮的眼睛里盈起了泪水,郑无谓轻声问她:“你怎么哭了?”小蛮忧伤地道:“他是个好人,他死了,我很难过。” 郑无谓伤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站在一旁,等待仪式开始。 过了一会儿,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走到小蛮身边,向她伸出手:“小蛮,我是你罗叔叔,医院院长,你还记得我吧?节哀吧。 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你爸爸不在了,还有我们呢。” 小蛮任由他握着手,脸上是淡淡的礼貌笑容。 罗院长道:“丁医生是我们市的名医,市里对丁医生的事很重视,分管文教卫的郝副市长也要来给丁医生送行。小蛮,我们要稍等一下啊。” 几分钟后,几名黑衣男子先走进来,四下张望着,默契地站在了告别大厅的四个角落。 随后,一位男子在罗院长等几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五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不高,微胖,体格看起来很强健。 他穿着普通的黑色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的近视眼镜,打着领带。如果走在街上,谁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郑无谓从跟随在他身边的那几位男子的态度上看出了他的地位。果然,在罗院长的指引下,那个男人径直走向小蛮,罗院长道:“小蛮,这位是郝副市长。” 郝副市长向丁小蛮伸出了手,态度温和地道:“你就是丁医生的女儿吧?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跟在郝副市长身后的几位局长和处长也轮番握着小蛮的手。小蛮机械地任由他们握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郝副市长转向罗院长:“我听说丁医生的女儿病了,现在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嘛。” 罗院长赶紧说:“小蛮主要是因为车祸引起的失忆,脑部受了点伤,别的都挺好的。年轻,恢复起来也快。” 郝副市长关切地道:“那要抓紧时间治疗,不能拖延,耽误了病情就麻烦了。” 罗院长连连点头答应着。 重要人物站定后,遗体告别仪式开始了。 哀乐声中,郑无谓一手牵着小蛮,一手握紧了拳头:丁叔叔,安息。放心,我一定会抓住杀害你的凶手的。 告别仪式结束后,罗院长送走郝副市长一行上了车,转身找到郑无谓和丁小蛮,说:“您是郑警官吧?早上我听外科的小严说了,说小蛮昨天晚上跑到你家里去了。现在怎么安排?” 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想要把小蛮接回医院的意思。 郑无谓客气地笑道:“院长,我想让小蛮先在我家住几天,我妹妹可以照顾她。她的治疗方案目前不是还没有确定吗?等治疗方案定下来了,我再送她去医院吧。” 罗院长的笑容也很客气:“那样也可以。我们尽快安排人找到她的亲人,再商量可行的治疗方案吧。” 郑无谓道:“罗院长,我可以耽误您几分钟吗?关于丁医生,有些问题想问您一下。” 罗院长为难道:“怎么办?我还要回医院去处理一点事。” 郑无谓道:“没关系,我跟您一起回医院吧,正好我还要对医院的相关人员进行一些调查,还要请您协助配合一下。” 罗院长道:“那是应该的。这样的话,您跟我一起坐车走吧。” “那就太感谢您了。”郑无谓对左小叨道:“你送小蛮回我家吧。” 左小叨陪小蛮走到殡仪馆门口,他拉开车门,正要扶小蛮上车,一对中年男女抢上前来,拦住了他们俩。 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有点发福的小肚子凸起着,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上面赫然印着古驰的LOGO。 中年女子很漂亮,皮肤保养得很好,穿着讲究,头发染成黄褐色,耳后还有两绺挑染成了金色,手里拿着一个LV的手包。 男子向小蛮伸出手来:“小蛮,你越来越漂亮了。” 小蛮紧张不安地后退了一步,左小叨拦在了那人和小蛮之间:“请问你是?” 中年女子拉住了小蛮的手:“小蛮,我是你彭姨啊,你这是怎么了?” 中年男子对左小叨说:“哦,我叫陈龙,这是我老婆,叫彭秋燕。我是丁医生的老乡,我老婆的手术就是丁医生做的。 我跟丁医生是老朋友了,小蛮也是认识我的。我也听说小蛮出了车祸,还给丁医生打过电话,说要去看小蛮呢。 谁知道丁医生自己就……是谁这么狠毒,对一个医生下毒手。” 左小叨礼貌地拦在他们和小蛮之间:“对不起啊,小蛮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不能多站,我们上车了。” 说着,他把小蛮扶上了车。陈龙隔着车窗对小蛮嚷着:“小蛮,你要好好的啊,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腋下夹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从车窗里塞给小蛮。 左小叨朝他们客气地笑笑,开车离开。 第19章关于丁医生 郑无谓和罗院长一起回到医院,罗院长请助理安排郑无谓在会客室休息。大约半小时后,他走进会客室:“让您久等了,郑警官。” 郑无谓开门见山地问:“我看今天的葬礼现场,除了小蛮,丁医生家的亲人一个也没有啊。” 罗院长道:“哦,丁医生去世后,我们也联系过他的亲人。可是好像丁医生的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他的夫人柯梦雅的母亲还活着。 我们就想着要不要跟老人说,毕竟她女儿走了,女婿又遇到这样的事,怕老人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可是我们后来发现,老人因为老年痴呆住在养老院里。唉! 至于丁医生其他的亲人,我们一时间也联系不上,葬礼又不能等,所以……” 郑无谓有点意外,他跟丁向伦的关系亲密,却也从未听他说起过岳母住在养老院的事。 他接着问:“那么丁医生平时在医院里的情况呢?工作上的生活上的都行,越详细越好。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跟什么人有过什么冲突没有?” 罗院长把身子探向郑无谓:“我怎么听说是抢劫啊?您这么问,难道警方认定是谋杀吗?” 郑无谓不太喜欢罗院长诡秘的神情,他往沙发靠背上靠了靠,躲开了罗院长略带酸臭的口气:“目前并没有认定是谋杀,我们只是想尽可能多的了解情况。” “哦,”罗院长叹息着:“真是太可惜了。丁院长可是我们院的顶梁柱啊。他这一走,对我们医院的损失可真是太大了。 不过,据我所和,丁医生平时在医院里也就是上班看病,下班回家。 他虽然是副院长,但基本上只是享受相关的待遇,我并没有给他安排太多行政工作。 他毕竟是业务骨干,是我们汉东市的一把刀,我要把这样的人才用在刀刃上对不对? 他跟同事的关系,也是平平和和的。我们平时也没见他跟谁红过脸啊。跟护士嘛,更不用说,她们都挺尊敬他,听他的话,不会跟他发生冲突的。” “丁医生在业务上有没有竞争对手呢?” “这个嘛,当然还是有的,谁还不想进步呢?毕竟我们医院是省里市里都有名气的大医院,要在这样的医院站稳脚跟,学术上不精进是不行的。 但是我们院里的学术竞争也都是良性的,没有人为这个发生过尔虞我诈的事情,更别说为这个去杀人了。” “丁医生的个人感情生活呢?” “哦,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丁医生的夫人是两年前去世的吧,他丧偶两年了。 像他这样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想找个续弦夫人不是件难事,多少未婚的小护士都巴结地往上凑呢,可是我好像没听说他有再婚的念头。” 郑无谓又问:“丁医生好像不是汉东市本地人,他是什么时候到汉东市市立医院的呢?” 罗院长道:“这个说来话长,丁医生跟我们院的前任院长是师生关系。我们前任院长姓贾,担任院长以前是汉东市医科大学的教授,丁医生是他的得意门生。 当年丁医生毕业大学毕业后的分配政策是哪里来哪里去,所以他回到了家乡葛南,在葛南县县医院工作。 后来贾教授担任了汉东市市立医院的院长,想起他的高徒,就想办法把丁医生从葛南县调回了汉东市。 丁医生到了汉东市,又被贾院长安排到德国进修了两年,回来后医术更精进了。” “那么丁医生以前的工作和生活,贾院长应该知道一些吧?” “那是肯定的,不过很可惜,贾院长几年就因病去世了。” “哦,那还有谁对丁医生的过去有所了解呢?” “这个嘛,丁医生在医院的人缘挺好的,跟谁都没有红过脸。不过好像跟谁也都是淡淡的,我还真说不上来谁跟他关系特别铁。你看,真是抱歉,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郑无谓欠了欠身道:“您客气了罗院长。您有事就请去忙吧,我这里有个名单,您看能不能请这个名单上的人按顺序到会客室来?” “那没有问题,我让办公室安排。您辛苦了。”罗院长客气地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位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她拘谨地笑着,微弯着身体道:“我姓胡,是医院人事处处长。” 郑无谓也微微欠了欠身子,算是回礼:“请坐下吧,我想了解一下丁向伦医生的有关情况。” 名单上的人名已经划掉得差不多了,郑无谓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11点半了。 他看着刚刚走出去的医务处处长的背影,回想着之前的几位的证词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刚才的那几位的回答都跟罗院长说的差不多。 郑无谓初步勾勒出了丁向伦在这个医院里的人设:医术高明、为人清冷、与人为善,不拉帮结派,也不打压后进,跟他平时里对丁医生的印象几乎是完全吻合的。 有人在门口敲门,郑无谓说了声“请进”。一个年近花甲的男人走了进来,郑无谓站了起来:“您请坐。” 男人坐下,叹息着:“丁医生真是太可惜了,眼下像他这样的好医生可不多,像他这样的好人也不多啊。” 郑无谓问道:“您是?” “马子言,后勤政处处长。” “哦,您知道一些关于丁医生的情况吗?” “我在这家医院呆的时间比较长,对他算是了解得多一点吧。他是个好人……” 郑无谓轻咳了一声道:“马处长,丁医生的基本情况我都听前面的同事们说过了,您知道一些别的情况吗?比如他生活中和感情中的情况?” 马子言偏着脑袋,像是在努力回忆。 他摇了摇头:“他跟他老婆是一起从葛南县医院过来的,夫妻俩感情很好,生活上也就很平淡了,感情上更没有什么意外啊。就是他们的那个女儿啊……” 郑无谓浑身一震,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他们的女儿怎么了?”? 第20章身世迷雾 马子言赶紧摆了摆手:“算了,这话还是不说的好。” 郑无谓急了:“马处长,有什么情况请您畅所欲言,这样才能帮助我们警方及时破案。” 马子言犹豫不决地看着他:“真的能说吗?我可是道听途说的啊。” 见郑无谓肯定地点头,马子言接着说:“这事很长时间了,我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 有一年,我记得是丁医生刚到我们医院工作不久。有一天丁医生带着一个老乡来找我,说是从前县医院的同事,到城里来看病的,家属要陪床。 当时医院的条件不好,只有简陋的行军床。我带他们去仓库拿,半路上碰到了丁医生的女儿,她是叫小蛮吧? 她刚好放学了,来找丁医生一起吃午饭。那个同事直盯着小蛮看,还问了一句:‘哟,这个女孩你带到这里来了?’ 丁医生很紧张,赶紧拉着那个同事走到旁边去。两个人在一旁说了一会话,然后丁医生就带着小蛮走了,让那个同事跟我去拿了行李床。 我当时还八卦地问了那个同事一句:‘丁医生的女儿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人直摆手,什么也不肯再说,我也就没有再多问。但是,”他又看了看郑无谓的脸色,见他很感兴趣想要听下去,才接 着说:“但是后来我发现一个情况,丁医生再也没有带老乡到我们院里来看过病。”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也不是奇怪,这样说吧,我们医院是大医院,乡下人要是有大病肯定选我们医院。 我们院的医生们每天都要接待不少这样的老乡,帮他们安排床位安排手术。可是丁医生一次也没有。” “老乡们怕麻烦他,不来找他呢?也有这个可能吧?” “不是啊,我有个同学是华大医院外科的,有一次同学聚会,我偶尔听他说起,说我们医院的丁医生,经常介绍病人去他们医院看病。 我当时还挺奇怪的,丁医生在我们院很有名望,安排个把病人不在话下,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现在想起来,怕是跟他女儿的身世有关吧。他不愿意让老乡在我们医院来,怕他们见到丁小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也是我瞎猜的,你别太当真。” 郑无谓想了想,问道:“丁医生带着妻子女儿调到你们医院时,他女儿多大?” “十三、四岁吧,上初中。” “要是小蛮不是丁医生亲生的,她这么大了,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是不是丁医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收养了她呢?不知道,我不能瞎猜。” 晚上,郑无谓组的人都聚在了郑家。因为小蛮离不开人,他们只好把案情汇总会搬到了这里。 小蛮穿着无花的睡衣,像个邻家女孩一样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一角,笑眯眯地听他们讲话。 左小叨先说了在街道居委会和社区了解的情况。 丁向伦的户籍是2009年转入汉东市的,当时转入的只有他一个人的,一年后,他的妻子柯梦雅和女儿丁小蛮的户籍也转入汉东市。 户籍上丁小蛮的出生年月是1996年8月12日,出生地是葛南县。居委会和社区工作人员与丁向伦并无太多接触,他们带领左小叨走访了一些丁向伦家的邻居。 丁向伦住在医院家属楼,邻居也多半是医院的同事或家属。大家对丁向伦的评价跟郑无谓在医院了解到的情况相差无几,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郑无谓把在医院了解的情况告诉了大家。听说马子言的证词后,大家都精神振奋起来。 左小叨说:“这么说,小蛮的身世可能有问题。那之前针对小蛮的两次谋杀就有理由了,包括这次丁医生遇害,都可能跟小蛮的身世有关。” 祝建华道:“唉,可惜小蛮糊涂了,不然的话,问问她就行了。” 无花一直坐在小蛮身边,她握着她的手亲切地说:“小蛮,你记得你的家乡在哪里吗?” 小蛮抬头看看她,一脸茫然:“家乡?我不就是汉东市人吗?” “不是啊,你的老家不是汉东市,丁医生是后来才调到汉东市医院的,你和你妈妈是跟着你爸爸一起从家乡过来的。” 小蛮瞪大眼睛,不再说话。郑无谓叹气道:“算了,现在怎么问她都不会有结果的。对了,小蛮的家人找到了吗?” 左小叨“哦”了一声说:“我在派出所查了丁向伦和柯梦雅的亲属关系,还打电话给葛南市局公安局,请他们帮忙协查。 结果是这样的,他们俩在汉东市没有直系亲属,丁向伦的父母早年去世,有一个哥哥在家乡务农。” 郑无谓愣了一下:“那这次丁医生的葬礼,怎么没见他哥哥或是家乡的亲戚?” “这个还不清楚。” “柯梦雅家的情况呢?” “柯梦雅的父亲去世了,母亲健在,前几年患上了老年痴呆,丁医生就把她接到汉东市来了。 柯梦雅去世后,丁医生可能一个人照顾不了她,就把她送进了养老院。柯梦雅是独生女儿,没有兄弟姐妹。” “丁医生的葬礼,柯家也没有人来参加?” “没有。” 郑无谓道:“明天,我跟小叨去一趟葛南县,调查一下丁医生家乡亲属的情况,建华你继续盯着局里通讯处的同事,请他们尽快恢复丁医生的手机数据。” 无花道:“郑无谓,小蛮到底怎么办啊?” 郑无谓摆摆手:“你自己想办法。” 无花怒道:“诶,郑无谓,人家可是冲你来的。” 眼看兄妹俩要吵起来,祝建华赶紧说:“头儿,我的情况还没汇报呢。” 郑无谓朝他竖起大拇指:“可真聪明,会审时度势,知道该啥时候汇报工作,你说。” 祝建华捏着鼻子忍着笑:“划脸的那个案子,我今天去见了一位气味专家,咨询什么味道可能在人身上停留的时间很长。专家说香水。 可是划脸案的两位证人都表示他们闻到的味道不是香水或香料味,专家就说,那就是厨师、下水道工人、化工厂工人,这几类人因为长时间接触有异味的工作环境,身上可能沾染环境异味。 我去问了那个姓崔的目击者,也问了闻到了凶手身上味道的受害者庄悦,他们都否认了厨房的味道和下水道的味道。 崔师傅明确地确认,是化工材料的味道。庄悦只能说是好像,不确定。” 第21章丁向伦的哥哥 “下一步呢?”郑无谓问。 “下一步我想请气味专家把一些化工原料的味道放在嗅瓶里,我拿去给目击者和受害者闻闻,看看能不能确定是哪种化工原料,能确定了,就可以锁定犯罪嫌疑人的工作场所了。”祝建华道。 “Good job!” 祝建华和左小叨鄙夷地发出“嘘”声:“头儿,这英语不地道啊,带游戏腔。” “bon travail(法语:干得好)!” 这声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有注意到,小蛮已经站起来走到了郑无谓身边。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臂,脸朝着他妩媚地笑着:“帅哥哥,英语说得很好啊。我来教你说法语啊!” 大家起着哄:“好啊好啊!”一边站起来奔向门口。 郑无谓使劲想挣脱小蛮,一连着急地嚷着:“你们别跑啊,等等我。” 几个人在门口站住:“有啥好处啊?” 郑无谓咬牙切齿:“我买单!” 小蛮的手像长在郑无谓的胳臂上,怎么也甩不掉。郑无谓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乖,跟花姐姐在家喝牛奶哈。” 小蛮拧着脖子,娇憨道:“我也要吃烧烤,喝啤酒。” 郑无谓无可奈何地苦笑:“我的天,真不知道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郑无谓和左小叨去了葛南县,县城离汉东市大约200公里的路程,是个贫困的山区县。 县城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公路通向山外。县北的南望山山势险峻、风景秀丽。 以前由于交通不便,山里又没有什么有经济价值的作物,人们只能靠外出打工度日,土地也大都荒废了。 好多村子里剩下的只有“九九、三八、六一”,也就是留守的老人、妇女和儿童。 其实年轻的妇女们耐不住与丈夫分离的寂寞,也都选择了跟男人们一起外出打工,村里几乎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 最近几年葛南县在南望山开发了旅游资源,引进投资修建了缆车和度假村,逢年过节和旅游旺季,南望山也是人满为患了。 郑无谓他们找到葛南县公安局,他们简单地陈述了案情,请求他们配合调查。 公安局领导很客气,安排局里政治处的李处长陪他们,协助他们调查。李处长打了几个电话,说查到了丁向伦的哥哥家的地址,离县城还有二十公里。 李处长说:“也可以打个电话,我已经跟他们村里的书记联系好了。” 郑无谓知道,他不太愿意跑那么远的路,但还是坚持道:“去一趟吧,有些事要当面问,案情重大,辛苦你了。” 李处长的嘴角把脸扯了一下,算是一笑,慢腾腾地去安排了车。 这个村子离县城不远,还算是比较富裕的,家家户户都有一幢二层或三层的房子。 丁向伦哥哥家的房子是二层楼的,看成色和形式,应该是几年前盖的。 村长已经在丁家门口站着,迎着他们。他显然比李处长兴奋多了。 省城来人,对这个小村庄来说不是件经常发生的事,他愿意多接触上头的人,打听各路消息,然后凭着自己分析判断做出决策,规划自己和村里人的出路。 村长点头哈腰地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来敬给他们。郑无谓和左小叨表示不抽烟,李处长接过烟,村长殷勤地给他点着。 李处长在路上就告诉了郑无谓,丁向伦的哥哥名叫丁向宽。 郑无谓走进院子,就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在编草筐,见他们进来,只是抬了一下头,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有说。 郑无谓走到他跟前道:“丁大叔,我是汉东市公安局的,我姓郑。” 老人抬起眼看了看他:“我又没犯啥祸事。” 左小叨说:“大叔,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丁向伦的事。” 丁向宽的脖子直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会。但很快,他就自然地恢复了自己的操作:“我跟他多少年都没有来往了。” 郑无谓早料到事情不会顺利,想这个老人嘴里打听到丁向伦的事,怕是很难。 他还是耐心地问着:“大叔,丁向伦跟你是亲兄弟,他遇害了,你真的不难过吗?” 丁向宽手脚麻利地动作着:“你管我难不难过呢!” 郑无谓被噎得把脖子往回缩了缩。左小叨接着问:“大叔,您是啥时候听说丁医生遇害的消息的?” 丁向宽脸色平静:“刚才。” 村长赶紧凑过来说:“刚才我也是听李处长在电话里说的,就告诉了向宽叔。” 村长见丁向宽实在太不礼貌,过去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肩膀:“宽叔,人家也是好意,想帮向伦报仇咧。” 丁向宽的脖子依然梗着:“我啥也不知道,问多少也是不知道。人又不是我杀的,问我有啥用咧。” 村长急了:“咦呀宽叔,你这样说可不讲良心,你这房子不是向伦出钱给你盖的?” 丁向宽猛地一下掀开腿上编了一半的草筐,狠狠地用脚踢开它,又凶形恶状地盯了村长一眼,扭头拔腿走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院子里的几个人愣住,村长尤其尴尬,连忙对郑无谓说:“郑警官,要不我们去村委会坐坐吧。” 郑无谓摆了摆手:“看样子向宽叔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我们就先回去了。” 村长道:“那多不好意思。” 一行人往外走,刚走出院子,紧闭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呜咽,就像一头被摁在水里的老牛从胸膛里发出的悲鸣。 紧接着,院子门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咯吱”声。郑无谓警觉地回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 村长叹着气:“唉,这个丁向宽也是,其实他跟他兄弟的感情很好的,两个人后来翻了脸,怪可惜。” 郑无谓问:“两个人是为什么翻脸的呢?” 村长翻了翻眼珠子:“还不就是为了那个女娃!” 左小叨的眼睛瞪得溜圆:“哪个女娃?” 村长见上头来的人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态度更热情了:“就是丁向伦收养的那个女娃娃呀!唉呀你们不知道吗?? 第22章收养之谜 村长对自己能给上头来的人提供信息颇觉自豪,声音都大了起来:“向伦的那个女娃是收养的。我们也是听宽叔闲聊时说的。 说是向伦两口子不能生养,就收养了这个女娃。后来宽叔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向伦,把儿子弄到城里去,向伦死活不同意。 向伦说宽叔那个儿子不争气,到了城里也没用。为了这事,两兄弟吵得好凶。 后来,丁向伦出钱给宽叔盖了这幢楼,两兄弟算是不再为仇,但从此也很少来往了。” 左小叨问:“他儿子怎么不争气了?” “他这儿子呀,”村长好像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斟酌了半晌,还是说出了口:“挺混蛋的就是。 早年跑到外面打工,钱没挣着,染了一身坏毛病,又是赌,又是搞女人,也难怪丁医生不想要他。” 郑无谓问:“丁医生是怎么收养这女儿的?都有谁知道啊?” 村长回忆着:“丁医生收养这女娃,好像是2009年前后吧。 本来吧,丁医生夫妻俩没孩子,宽叔就想着这个兄弟将来肯定是从自己这里过继儿子。这样一来,丁医生的财产将来也归自己儿子,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呢。” 郑无谓着意地问道:“不是1999,而是2009?” “哦,是不是2009我还真记不太清,反正就是这前后两年吧,但肯定不是1999。” 郑无谓和左小叨对视了一下,2009年,小蛮已经13岁了,她难道记不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吗?她的亲生父母又去了哪里呢? 郑无谓沉思着,左小叨又问:“丁医生收养女儿这事,都有谁知道呢?“ 村长道:“哦,这个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见丁医生回来后跟宽叔打吵,去他家调解,后来宽叔跟我诉苦才知道的。 这村子穷,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老人孩子,忙着吃饱饭就不错了,没人关心这些闲事。” 郑无谓道:“村长我还有个问题,宽叔的儿子再不争气,也是丁医生的亲侄儿,他怎么这么绝情,就是不肯帮他呢。” 村长欲言又止,最后下决心般地说:“郑警官,你们是上头来的,有些事听了也就听了,别太当真啊。 这个丁勤,哦就是宽叔的儿子,跟他的名字完全相反,又懒又馋,还坏。 他从城里回来,在家呆一段时间,村里就鸡飞狗跳的,不是丢了东西,就是丢了鸡。更可恶的是,他还祸害村里的小女孩。” 郑无谓和左小叨都惊骇得睁大了眼睛。 村长有点后悔似的说:“其实我不该跟你们说这事,但他真的太可恨了,村里父母在外打工的小女孩,好几个都遭了他的毒手。” 郑无谓简直不敢相信:“你们不管吗?公安局不管吗?” 村长叹气道:“郑警官你是上头来的,不知道农村人的苦。 这些孩子的父母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年老的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出了事,谁给他们做主啊? 还有些爷爷奶奶,生怕孩子遭祸害的事被孩子的父母知道怪罪他们,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根本就没有报案,我们怎么管?公安局又怎么管?” 左小叨问:“那怎么知道就是他干的呢?” 村长拍着大腿道:“这村里谁还不知道谁呀,没人像他这么下作,受害的女孩们说的流氓的长相,不用问就是他。” 左小叨还是不相信:“那就这样算了?” 村长一脸愧疚,看样子非常后悔提起这个话题:“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各家各户管好自己家的孩子,不让坏人有可趁之机。” 左小叨问:“这个丁勤现在在哪里?” 郑无谓瞪着他:“你要抓他吗?还是想跟他打一架?” 村长道:“好像前几天又出去打工了,说是打工,还不就是偷摸赌博那一套。” 郑无谓问:“村长您知道丁医生为什么要收养这个女孩吗?” 村长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宽叔也不知道,所以宽叔生气,怪丁医生不管自己的亲侄儿,却把一个不相干的外姓人弄到家里养着,还是个女孩。” 回到县城,已经是下午4点了。郑无谓客气地向李处长道谢,告辞离开。 左小叨问:“回汉东吗?都不知道班车还有没有了?”郑无谓随手拦了一辆出租:“去县医院。” 两人到了县医院,直接找到院长办公室。 院长正好在,他俩问起丁向伦医生。 院长摸着脑袋说:“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我是两年前调到这个医院的,以前的事我不太清楚。我给你们找几个熟悉的人吧。” 几位年过半百的医生被请到会客室。郑无谓问:“丁医生在县医院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孩子?” 几位医生面面相觑,没有回答。最后大家都看向其中一位男医生。 院长向郑无谓介绍着:“这位是周士奇医生,丁向伦在我们医院工作时跟他关系不错。周大夫,你说说看吧。” 周士奇医生个子瘦小,戴着一副眼镜,样子斯文和善:“丁向伦没有孩子。嗯,我当时跟他一个科室,他和他老婆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应该是不能生育吧。” 左小叨又问:“那他在医院的时候收养了孩子吗?” 周医生更肯定了:“没有,我天天跟他一起上班,直到他离开医院,都没有收养任何孩子。” 郑无谓问:“那丁医生到汉东市工作后的情况,谁更清楚一点呢?” 几位医生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他离开县医院后,就断了跟这里的联系。电话也换了,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也没有联系了。” 郑无谓道:“我听说还是有以前的同事找到汉东市医院,请他帮忙看病。” 周医生说:“那可能也是哪位同事自己找去的吧?毕竟丁医生调到汉东市市立医院工作的事,大家都知道。” 左小叨说:“这么说丁医生走得很突然?” “对,我跟他一个科室,头天晚上他值夜班,第二天就请了假。第三天就辞职走了。 我当时还打电话给他,怪他不跟我说。要辞职离开,我们多年同事,总应该请他吃个饭吧。 他说还会回来办手续的,可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他。后来再打他电话,也打不通了。” 郑无谓敏感地看了左小叨一眼。 第23章未遂的恶行 郑无谓歉意地说:“想麻烦各位一件事,能不能想办法打听到那个曾去汉东市市立医院找过丁医生的同事。” 周医生说:“可以是可以,那得慢慢问,医院这么多人呢。” 郑无谓感激道:“好的,谢谢了。我留下名片给你们,如果有消息了请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郑无谓和左小叨从医院出来,已是晚上七点左右了。郑无谓随手指了指附近的一家酒店,对左小叨说:“今晚就住这里吧,先去吃饭。” 小饭馆飘散着辣子炒糊了的香气,郑无谓觉得胃在抽动。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告诉自己要耐心点。 左小叨若有所思,一直没有说话。郑无谓道:“在想小蛮的事?” 左小叨道:“真是太奇怪了。丁医生收养小蛮,竟然是在她13岁的时候。 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能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呢?如果说小蛮是因为车祸失忆,那在她失忆之前,是否知道自己是丁医生的养女,而不是亲生的呢? 对了,你跟丁家走得近,你听小蛮或是丁医生说起过吗?” 郑无谓努力地思索着:“没有,还真没听他们提过这事。不过一般的收养家庭,对这事都是讳莫如深的,谁会把这事当家常来谈啊?” “也对。”左小叨道:“反正丁医生收养一个13岁的女孩,这事是有点蹊跷。我们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第二天早上,郑无谓和左小叨坐的班车刚到汉东市长途汽车站,郑无谓的手机就响了,是无花打来的,她火上房似地大叫:“郑无谓,小蛮不见了!” 丁小蛮走近房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低头看了看锁,完好无损。她迟疑了一会,轻轻地推开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想到这里来,而且凭着下意识的直觉,她竟然一路就找到了这里。 这里对她来说,有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很亲切很温暧。但她叫不上它的名字,她不是自己的家,她的家里有帅哥哥,有花姐姐。这里没有。 她走进去。屋里很乱,东西都乱扔在地上,还有些碎玻璃碎瓷片。 她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的杂碎物品,凭直觉直接走向最里面的一间房。这里的味道她更熟悉,几乎让她脑子亮堂了起来。 可很快,黑暗又笼罩住了她的记忆。她茫然地站在房间里,不和所措。 她心里的迷糊在加重,头也晕眩起来。她努力站稳,想让自己的思绪清晰,却发现很难做到。 她的头脑里有很多东西闪现出来,它们在打架,都想拼命占据她的脑容量。 她不想帮任何一方,因为那样太累了。她任由它们在她的脑子里你争我夺,希望它们自己分出胜负。 忽。 一声轻响。 她没有觉察到,她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他步履很轻,像鬼魅一样飘在空气里。 这个人越来越近,小蛮忽然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她分辨不出这味道的来源,但觉得很难闻,就本能地偏了一下脑袋。 小蛮的动作刺激了来人,他迅疾地伸出左手,又狠又紧地勒住了小蛮的脖子。 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小蛮脑子里的各种东西打架得更凶猛了。她不想再理睬它们,放弃地松掉了所有的紧张,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来人把小蛮放在地上,见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也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小蛮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嘴唇,眼睑下方睫毛投射的长而优雅的阴影,他的喉结咕噜噜地响动起来。他刚下火车,身上充满了汗臭和臭交织着的肮脏和味道。 他很想先洗个澡,但他忍不住了。 他伸出手,把小蛮抱到了床上。 这是一张粉红色的公主床,床幔是粉红色的,床单和被子也是粉红色的,虽然零乱了些,但还是看得出这个房间的女主人的优雅品味和少女心态。 来人的呼吸和动作都急促起来,手忙脚乱地去解小蛮的衣服钮扣。 小蛮穿着一件黑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大红色的厚毛衫。 毛衫的钮扣很快被解开,来人贪婪地看着小蛮黑色T恤的脖领处露出的一截雪白的皮肤,手指颤抖着去解她T恤的钮扣。 他的手指慌乱粗暴地动作着,不时接触到的少女的温润皮肤让他血脉贲张,动作也越来越紧张粗鲁。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离开了少女的前胸,接着是手腕,再接着是自己的整条胳臂和整个身体。 几乎是一瞬间,他发现自己脸与地面呈直角,而且离地面有半尺距离。 轰, 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身体重重地被砸向房间的一个角落。 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跳过来,把一只脚狠狠地踏在他的脑袋上:“混蛋!不想活了吧你!” 地上的男子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高大男子的脚像混凝土粘在他身上一样纹丝不动。 他身后露出一张短发女子的脸,白净斯文,却带着一股子英气。 女子的脸离开了地上男子的视线:“郑无谓,你松开脚,他跑不了,快被你踩死了。” 郑无谓松开了脚,恶狠狠地问:“你叫什么?怎么进来的?” 地上的男子捂住喉咙,那里被衣领勒出了鲜红的血印:“我叫丁勤,我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郑无谓愣了一下:“丁勤?你来干什么?” 丁勤坐直了身体,气也喘顺了。 他突然理直气壮起来:“昨天你们去我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丁向伦死了,我是他的亲侄儿! 他死了,我有权利继承他的遗产,包括这套房子,我有权利进来。” 郑无谓不由分地一拳打在了他脸上,丁勤的脸一下子红肿起来。 郑无谓怒喝道:“先不谈你他妈的权利,你想性侵妇女,就已经犯法了。” 郑无花拿了条毛巾,用凉水浸透,敷在小蛮的额头上。 小蛮吁了口气,睁开了眼睛。她一眼就看到了郑无谓,一骨碌爬起来:“帅哥哥,我到处找你。” 郑无谓正眼也没有看她,推着丁勤往外走,一边对无花道:“带小蛮回家。” 郑无谓和丁勤走了,小蛮回过神来,盯着自己的公主床,眼神若有所思。 无花摇了摇她的肩膀:“小蛮,你到这里来干嘛?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小蛮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24章违规的户籍 小蛮眼睛里的光亮很快就消失了。她觉得脑子里的各路神仙又开始打架了,她烦躁地又闭上了眼睛:“花姐姐,我要回家。” 无花柔声道为:“这就是你的家呀,小蛮,你好好看看,好好想想。” 小蛮摇了摇头:“我家里有帅哥哥,这里没有。” 无花想了想,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着什么。家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但无花有了一个令她吃惊的发现: 这个家里除了客厅里的那张小蛮的毕业照之外,没有任何照片。抽屉和柜子里也没有相册之类的东西。 有女孩的家庭,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 小蛮已经走出自己的卧室,脚步轻快没有留恋地往外走。 她走到客厅,突然间停下脚步,左拐走进书房,把扔在地上的一个毛绒小熊拣起来,抱在胸前。 无花期待地看着她,她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怯生生地问:“花姐姐,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无花牵起了她的手:“可以,这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想拿什么都可以。” 郑无谓带着丁勤回到局里,左小叨吓了一跳:“头儿,你不是找小蛮去了吗?怎么弄了个男的回来?” 郑无谓把丁勤怼到左小叨面前:“给他做笔录。” 他自己迈开两条长腿上楼,在局长办公室门前站住,敲了敲门。刘保坤的声音响起:“进来。” 郑无谓走进去,坐在了刘保坤对面:“师傅,重要情况。丁小蛮不是丁向伦亲生的,是他收养的女儿。 而且很奇怪的是,是在小蛮13岁时收养的。现在小蛮失忆,我们也无法弄清楚她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据我跟丁医生多年的交往发现,小蛮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在失忆之前,跟丁向伦夫妻俩关系非常亲密。 但是也不排除她知道实情,只是不想揭穿而已。我觉得,丁向伦遇害案,再加上丁小蛮之前遭遇的两起谋杀,这一切似乎都跟丁小蛮的身世有关。” 刘保坤转动着手里的圆珠笔:“丁小蛮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有多大?” 郑无谓灰心地靠在椅背上道:“丁医生遇害后,市立医院对小蛮的治疗方案的推进完全没有积极性。 这个也可以理解,要治疗就需要钱,丁医生不在了,谁来出这笔钱呢?还有,我们今天在葛南县见到了丁医生的哥哥。 他的儿子丁勤游手好闲,在乡里无恶不作。丁医生为了这个不争气的侄儿跟哥哥反目,多年不来往。 这个丁勤果然无赖。可能是听说了丁医生遇害的消息,竟然跑到汉东市来找到了丁医生的家。小蛮正巧回家,他差点把小蛮……” 刘保坤吃惊地坐直了身子:“没出事吧?” 郑无谓道:“没有,幸亏我及时赶到了。师傅你看,丁家唯一的亲属就是小蛮的大伯和堂哥了。 她大伯没有文化,连县城都没出过。这个丁勤又这么下作,难道还会想办法给小蛮治病吗?” 刘保坤皱起了眉头:“这还真是个问题。不过现在案件多少有一点进展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丁医生的工作和生活、人品和操守几乎毫无瑕疵,根本找不出仇杀、情杀的任何可能。 现在只能从小蛮的身世这个点入手了。如果小蛮是丁医生收养的,那她肯定有亲生父母啊,想办法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再说吧。” “这个思路是对的,我跟省厅打个招呼,请他们发函给葛南县公安局,配合我们调查。 不过,时间过去太久,如果丁医生是刻意隐瞒小蛮的身世,查起来难度会很大的。” “我知道,那也得查呀。要是小蛮能早点恢复记忆就好了。” 丁勤因为私入民宅和侮辱妇女,被行政拘留15天。 他被关进去之前好像醒过神来了,大声叫嚣:“丁向伦的遗产我是有继承权的,等我出来我就去占着房子,看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葛南县公安局在省厅的协调下配合调查,在全县范围内查找丁小蛮的原始资料。 但奇怪的是,关于丁小蛮这个人,葛南县没有任何相关资料。郑无谓把丁小蛮的照片发给葛南县公安局。 他们输入户籍系统后,也没有发现有匹配的居民资料。而汉东市丁向伦的户籍显示,丁向伦是2009年从葛南县县医院转入汉东市医院,并落户汉东市医院家属楼所在派出所。 他的妻子柯梦雅和女儿丁小蛮是2010年从葛南县县医院转入的。 葛南县查实,柯梦雅是葛南县县医院妇产科医生,她的户籍确实是从葛南县转往汉东市的,但丁小蛮却查无此人。 也就是说,葛南县并无丁小蛮的转出纪录,汉东市派出所却接收了丁小蛮的户籍。 户籍上转入手续经办民警的名字是邹立群。 左小叨去了汉东市市立医院所在的金荣街派出所,跟派出所所长联系,想找当年的经办人邹立群了解情况。 所长为难道:“邹立群已经退休了,正在家休养,听说身体不太好,记忆力也不太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记得当年的情况啊。” 左小叨问了邹立群家的地址,想着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邹立群住在市区的一个高档住宅里,左小叨在派出所片警的陪同下去了小区,恰好遇到了正在楼下晒太阳的邹立群。 邹立群是个六十五、六岁的老太太,一头银发,很瘦,但精神还算强健。 老人跟女儿住在一起,腿脚不太灵便,正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跟一帮老太太一起聊着家长里短。 左小叨寒暄了几句,拿出丁小蛮户籍转入页的复印件递给她,问道:“邹阿姨,您记不记得丁小蛮这个户籍的情况啊?她是怎么转到汉东市来的?从哪里转来的?” 邹立群接着左小叨手里的户籍复印页,戴上老花镜细看着。 她脸色骤变,摘下老花镜连连摆手道:“我不知道,我哪记得那么多事啊!再说,这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呀。” 左小叨急了:“阿姨,请您再好好想想,这事可是您经手的呀。” 老人推起轮的椅就往门栋里走:“我经手的事多了,哪能都记得啊。” 左小叨还想追过去。旁边的一帮老太太七嘴八舌地道:“小伙子,你也真是的! 老邹年纪大了,她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你还想打她一顿哪?” 左小叨被老太太们说得哑口无言,他灰溜溜地收起户籍页,和片警一起悻悻地离开。 他刚走出小区,手机响了,是祝建华打来的:“小叨你在哪,头儿让你叫上无花一起出现场。快!” 左小叨郁闷地问:“又啥事啊,我这里还没出门呢。” “又有一个女孩的脸被划了。” “啊!可是为啥要叫无花去?” “女孩死了!”? 第25章案情分析会 案发现场在汉东市城东郊的一处荒僻的工地上。这处工地原本是一幢在建的商住大楼,由于开发商资金出现缺口跑路,工程就停了下来,成了烂尾楼。 这工地闲置也有快两年了,以前建起的框架经风吹日晒,坍塌碎裂,已经看不出曾经的结构来了。 这里很少有人来,偶尔有些不良少年聚集,喝酒吸毒,经警方抓过几次后,除了野猫野狗,人是非常少见了。 郑无谓赶到时,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多名属地派出所的民警和公安局刑警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左小叨、无花、祝建华都已经到现场了。 丁小蛮站在工地附近的公路上,百无聊赖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自从那次意外之外,郑无谓和郑无花就约定,无论到哪里,都要带上丁小蛮。 丁小蛮看见郑无谓,兴奋地大叫:“帅哥哥,我在这儿。” 郑无谓没有理她,朝守在她身边的一位女警点了点头。然后,他沿着满是碎砖破瓦的小路走过去。 左小叨和祝建华闪开了身子,郑无谓看到了受害人。 她脸朝向另一侧,暴露在郑无谓视线里的这一侧脸上血肉模糊。她的脖子上还有一条明显的伤痕,显然是致命伤。 她穿着一件短短的毛衫,下身是一条薄呢长裙。衣裙都很整齐,不像有过性侵害。 郑无谓问:“有没有身份证明?” 无花头也不抬:“我看过了,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祝建华咬牙切齿地道:“他妈的来劲了还,划了脸还不够,还要人的命啊!” 郑无谓叮嘱着:“仔细勘查现场,不要放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郑无谓低头查看周围。这里的地面很杂乱,砖瓦碎石横陈,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脚印。 他突然想起什么,吸着鼻子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失望地摇了摇头。祝建华在另一边大叫:“头儿!” 郑无谓赶紧走过去。祝建华用视线示意他看乱石之间,郑无谓凑近细看,发现在一块混凝土碎块下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他点点头,祝建华戴上手套,轻手轻脚地把那个闪亮的东西取了出来:是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一看就是很高级的货。 祝建华把打火机在手里转来转去地看着,他的手停住,把底面朝向郑无谓。 那上面刻着几个清晰的字:洪澜湖。 晚上,局里连夜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刘保坤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这是第三起了。我们已经尽可能严格地控制现场,但今天还是有自媒体趁乱进入了案发现场,并拍到了现场照片。 目前,网上已经有案件的相关情况在传播,人心惶惶啊。大家看看这些网上的帖子,说啥的都有。 说这个人身手高强,会飞檐走壁,还有的说这个人有嗜好吸血,专门从受害者的伤口里吸取血液以供生存。 还有更离谱的,说这个人是个僵尸,白日为人,晚上就出来祸害女孩。 总之,各种版本的流言都有。局里的网监部门已经在调查消息来源、删帖,但是相信舆论还是会很快传开的。而且这种事,只会越传越奇怪。 我们想要那些造谣的人闭嘴,只能尽快破案,给老百姓一个正确回应,让汉东市的女孩子们能安心出门。 否则的话,说啥都是放屁。这是我们的职责,你们不会忘了吧?”他转向郑无谓:“你说说现场的情况吧。” 郑无谓说:“案发现场在汉东市城东郊的澳东大厦的烂尾楼工地上,现场有女尸一具。 年龄大约在22至23岁之间,黑发、皮肤偏白,身高约162厘米,上身着姜黄色毛衫,下身着灰色薄呢长裙,内衣是肤色文胸和肤色棉质内裤。 法医对尸体进行了初步尸检,死亡时间大约在晚上的23点至24点之间。死者的致命伤是脖颈处的刀伤,约七公分长,深入骨骼,直接切断了喉管,导致受害者呼吸停顿死亡。 脸上的刀伤约五公分,从右脸的眼角处直到嘴角处。脸上的刀伤和喉部的刀伤是同一时间造成的,目前尚不能确定凶手是先杀害了被害人才划伤她的脸,还是先划了脸之后杀害了她。 被害人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物证,目前尚不能确定其身份。 尸检还表明,被害人死前有过性行为,体内里有残留的精.液,但被害人的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受到伤害的痕迹,初步判断是没有遭受过性伤害 。案发现场因为是废弃工地,很杂乱,我们勘查后只发现了半枚脚印,无法进行痕迹分析。 还有,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只银色的打火机,上面刻着洪澜湖三个字。” 刘保坤捏着下巴上仅有的几根胡子:“这个变态没有对受害人进行性侵害,说明这个变态只对受害者的容貌感兴趣? 那为什么前两起案子只是划伤受害者的脸,而这一次开始杀人了呢?” 无花道:“一般来说,变态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心理都经过几个过程。 初次犯罪时,他们都可能有非常强烈的负罪感、恐惧感甚至有悔过的欲望。 但如果没有遭到被抓住被惩罚,他们的犯罪心理会及时调整阈值,暗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理由的,是应该被理解和原谅的。 多次重复犯罪行为不被发现后,他们的心理可能会出现微妙的变异,对犯罪风险的评估也会出现新的标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般会升级自己的犯罪行为。 这个犯罪嫌疑人接连两次作案都没有落网,心理畸变的可能性增大。犯罪行为的升级可能是杀害被害者,也可能是性侵、分尸等更加残忍极端的行为。” 刘保坤又问:“那个打火机是个重要线索吗?” 祝建华问答:“目前还不好说,因为打火机上没有指纹,也没有指纹被擦拭后的印迹,应该是一个新打火机。” “一个新打火机怎么会遗留在旧工地上呢?” “……我们正在查。” 刘保坤的手指直接戳到了坐在他身边的郑无谓的鼻子上了:“我让你负责这个案子,你都负责了个啥?” 第26章被害人何春子 郑无谓还没有说话,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祝建华欠了欠身子:“刘局,我是这个案子的具体负责人,你骂我吧。” 刘保坤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我不敢骂你吗?你说说看,你们这阵子都干了些啥!” 左小叨轻声对坐在一旁边的无花耳语着:“我们哪一刻歇着了呀。” 祝建华站起来挠着头道:“刘局,都怪我,您别骂我们头儿了,他两头都得顾着,精力有限,也是可以理解的。 前几天我已经找到了气味专家,他已经合成了一些化工原料的嗅瓶样本。 我们正准备拿给日击者和受害者鉴别一下,确定他们在犯罪现场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刘保坤问:“今天的犯罪现场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吗?” 祝建华回答:“今天的现场很空旷,就算犯罪嫌疑人留下过什么气味,也早就消散不见了。郑组长一到现场就特别注意了的,是不是头儿?” 郑无谓点了点头。接着他沉思着说:“今天的现场是不是第一现场,还有待评估。 受害人是个年轻女孩,她为什么会独自一个人去那么偏僻的烂尾楼工地? 之前的两个受害都是想要选择近路去一个目的地,但这个烂尾楼是一个死角,不通往任何道路,她去哪里做什么呢? 一种可能是她偶然经过,被犯罪嫌疑人尾随,划脸后杀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犯罪嫌疑人是在别的地方作案后,把她抛尸在烂尾楼的。” 无花自言自语着:“这跟变态划脸嫌疑人的作风不太吻合啊。” 刘保坤听见了她的自语:“你说说看,怎么不吻合?” 无花说:“如果杀人是犯罪嫌疑人犯罪行为升级的话,抛尸就是另一种升级行为,这两种行为不太可能在同一时间完成升级。 这是一位美国犯罪心理学大师的推论。但这仅仅是在理论层面对犯罪心理学的解释,在现实中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什么是绝对会发生或绝对不能发生的。” 刘保坤急道:“你这不是白说?算了,你这个秀才就是说得有理,破案还得是无谓。 对了无谓,我跟你说,丁向伦案如果进展不顺的话你先放一下,把主要精力集中到这个案子上来。 这个案子的社会影响太大,必须尽快破案,还百姓平安汉东。” 他转向祝建华:“你抓紧去找证人辨别气味,全力配合无谓。”祝建华有点灰心地“哦”了一声。祝建华和左小叨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散会了,刘保坤留住了郑无谓:“我听说那个丁小蛮,你和无花走哪都带着她?” 郑无谓道:“没办法啊,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后果多么可怕。” 刘保坤又摸了摸下巴:“可她天天到公安局来上班,算是咋回事?” 郑无谓想了想说:“算证人保护计划吧。师傅你放心,我在抓紧寻找小蛮的亲人,如果找到能照顾她的亲属,立刻就送她走。” 刘保坤头也不回地走开:“注意点影响。” 左小叨低头哈腰地让过刘保坤,迎着郑无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哎我说,你看到老祝的嘴脸了吗?” 郑无花没有理他,加快步伐走了。 左小叨又赶了几步追上了郑无谓,郑无谓侧脸问他:“你去社区调查的情况怎么样了?” 左小叨耸了耸鼻子:“还真有问题,邹老太太一看到户籍页上丁小蛮的名字,脸色就变了,可她不肯说,推着轮椅比个正常人还跑得快。我也没办法,我也不能打她一顿哪。” 郑无谓的长腿停下来:“这么说,邹立群说不定还真的知道丁小蛮的身世呢,这条线盯紧了,别放。” 祝建华把气味专家合成的化学原料嗅瓶拿给崔师傅和另一个受害者庄悦鉴别。 他们都明确地指证,其中一瓶的味道就是案发当晚他们从犯罪嫌疑人身上闻到的味道。这瓶化工原料是硫化物制剂,闻起来有一股子臭皮蛋的味道。 专案组据此分析,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化工厂的职工。这样一来,嫌疑人的范围就缩小了不少。 汉东市只有三家化工厂,这三家化工厂都有硫化物工业原料。郑无谓和组员们分析了案发现场,发现前两起案件的现场与S化工厂的直线距离最近,第三起案件的现场与三家化工厂的距离相当。 郑无谓和组员们开始在S化工厂附近开始侦查和盯守。 与此同时,第三起案件受害者的身份得到确认。一位市民到派出所报案,说自己的女友失踪两天了,派出所向市局上报了情况。 左小叨打电话给报案的市民,请他到局里来辨认尸体。 来人一眼就认出,受害者正是他失踪的女友何春子。 很快,何春子的身份和背景就调查清楚了。 何春子是鲁南县何家垅村人,22岁,在汉东市的嗨嗨酒吧工作。这家酒吧是一家音乐酒吧,每天晚上都有演出,何春子在里面既是服务员,又是兼职歌手。 据她男友说,案发当天晚上她是下午4点钟左右从家里出发去酒吧上班的。 一般情况下,凌晨2点她会下班回家。但有时候她累了,也会住在酒吧附近的小姐妹家里。 当晚他因为太累,在11点左右就上床睡觉了。清早起来发现何春子没有回家,他也并没有太在意,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他打她的手机,提示关机。他也没有在意,以为她累了,在睡觉。她们这些夜店女孩几乎都是这样,白天睡觉,晚上工作。 可何春子的电话一整天都打不通,他觉得不对劲了,就去酒吧找她。酒吧领班说她昨天下班就走了,今天还没来上班。 他这才急了,又打电话给她的小姐妹们问了一圈,大家都说这两天没有见过她。他到派出所报警。 何春子的手机在案发现场被发现,完好无损。祝建华到通讯公司解锁了她的手机密码,查看了她的通话纪录和微信以及语音聊天内容。 纪录很繁杂,但基本上都是何春子和男友、同事、酒吧老板和朋友们的通话。从表面上看,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祝建华把何春子手机里的联系人列了个长长的名单,以通话时长、时间最近、通话频率为线索,缩小了名单范围。? 第27章小混混卢灵枫 郑无谓看了祝建华列出的名单:通话时长最长的是何春子的男友卢灵枫。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奇怪的名字,佐伊、笨妮妮、祖卡、欣欣、托尼、卢卡斯等,他们分析这些人应该是何春子在酒吧的同事和朋友们。 通话时间最近的还是她的男友卢灵枫,另一个人备注是“爸比”,应该是何春子的父亲。 还有几个与通话时长的名单重复,是她酒吧的同事。以通话频率为线索,只有卢灵枫和佐伊、卢卡斯等人。 郑无谓分配了任务:“小叨去酒吧,建华接着查那个打火机的线索,我已经跟何春子的男朋友卢灵枫联系了,我去找他。 对了,小叨打电话给何春子的父亲,通知他女儿的事,请他到汉东市来一趟吧。” 左小叨一脸无辜,委屈道:“为什么是我?” 郑无谓用指节敲着桌子:“这事很难吗?” 祝建华接过话来:“我来打吧,头儿,小叨心软。” 祝建华一边歪着头看着名单上的电话,一边拿起了座机,拨通了电话:“喂,请问您是何先生吗? 我是汉东市公安局的,有件事想请您到汉东市来一趟。哎哎哎,您别挂呀,我不是骗子,真不是,哎哎……” 他放下电话,看着笑成一团的几个人,怒道:“这些人也真是,真骗子假骗子分不出来吗?” 左小叨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你的声音太像胡建人了。也难怪,现在的网络诈骗太狠了。 其实人家是对的,管他三七二十八的,不理你肯定不会上当。” 祝建华丧气地说:“算了,我还是先给鲁南县公安局打电话,请他们通知受害人家属吧,也省得我直接跟他说这个噩耗。” 郑无谓抓起桌上的手机,走出办公室,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小蛮从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他急忙拐进旁边的资料室,但已经晚了,小蛮娇脆的声音从走廊里传了过来:“帅哥哥,我看见你了。” 资料室的两个女孩捂着嘴笑出了声。丁小蛮喜欢郑无谓的事已是全局皆知了。 郑无谓硬着头皮走出办公室,迎着小蛮道:“我要出外勤,你乖乖地跟着你花姐姐,下班就回家,听见没。” 小蛮把身子扭成了几股糖:“我也要去,我就要去。” 小蛮失忆前就胡搅蛮缠,粘着郑无谓不放,现在她脑子有病,郑无谓更是拿她毫无办法。 他正转着眼珠想着怎么才能摆脱小蛮,一个年轻男子穿过楼道向他走来。他中等身材,容貌俊美,头发是最时髦的灰粉色,一脸小混混的表情。 男子走到郑无谓跟前大大咧咧地问:“请问郑警官在哪?” 小蛮用纤纤玉指着郑无谓道:“他就是啊。” 男子背对着小蛮,没太注意她。他斜着眼睛看了看郑无谓:“哦,你就是啊,我是卢灵枫。你不是打电话说要找我吗? 我今天正好路过公安局,就来了,也想顺便打听一下,杀春子的凶手抓到了吗?” 郑无谓冷冷地想:你他妈以为抓杀人犯跟过家家一样呢。他朝前走去:“去我办公室聊吧。” 郑无谓边走边问:“你没有通知何春子的父亲吗?她爸爸好像还不知道她遇害的事。” 身边没有人回答。郑无谓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卢灵枫双手撑在墙上,拦住了丁小蛮的去路,把她环绕在自己的臂弯里。 丁小蛮满脸绯红,但看起来并不害怕,也没有叫“帅哥哥救命”。 郑无谓迈开长腿冲了过去,一拳打在了卢灵枫的左脸上:“混蛋!你在干什么?” 卢灵枫瘦弱的身子向一旁倾斜着,脸颊上红肿起来,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他用拳头擦去血迹,怒吼道:“警察了不起啊?你凭什么打人啊?” 走廊里的各个办公室里都冲出人来,把卢灵枫和郑无谓隔开,有人在劝郑无谓:“老郑,冷静,这是在局里,打伤了人不好交代。” 郑无谓挣脱开众人,直怼到卢灵枫面前,用手揪起他的衣领:“你对小蛮做了什么?” 卢灵枫的脸色变了一下:“小蛮?我,我就是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郑无谓转向小蛮:“是吗?” 小蛮天真地笑着:“是啊,他问我的名字,我不想告诉他。” 郑无谓没有放手:“你为什么要问她的名字?” 卢灵枫结巴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她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我就问问,怎么,这也犯法呀?” 小蛮笑着,笑涡像深潭绿水一样能淹死人。她拉住郑无谓:“帅哥哥,他没欺负我。 他就是跟我说看我面熟,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问我叫什么名字。这个人挺有趣的啊,跟我演红楼梦呢。你别再打他了。” 郑无谓哭笑不得,他狠狠地推了卢灵枫一把:“走,去我办公室。” 卢灵枫不耐烦地躲开了他:“我又不是犯人,你推我干嘛?你凭什么推我?凭什么推我?” 早已站在他们身后的祝建华不动声色地搂住了卢灵枫的肩膀,卢灵枫的右肩莫名地软了下来,他暗里使劲挣了挣,根本挣不动。 祝建华的手到之处,他的肩膀又酸又软。他知道是遇见高手了,忍住周身的不适感,他顺势用左手搂住了祝建华的腰。 不明就里的人看起来,就好像是亲密要好的哥儿俩。 左小叨和祝建华好不容易才找到嗨嗨酒吧,它座落在旧城区的街道深处。 这幢红砖青瓦的三层小楼是解放前英租界的领馆所在地,结实的大理石建筑,五米挑高门厅,温馨的木质地板和楼梯,几十年过去,脚踩在上面,依然能感受到实木特有的质感和高级的弹性。 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二点,整个酒吧静悄悄的,吧台和高脚凳孤单地在灰暗的灯光里若隐若现。 一切都仿佛沉睡在过往的树影里,暗暗的淡淡的,有点说不出来的忧伤。 左小叨大叫了一声:“有人吗?” 一个男子从阴影里抬起身子,左小叨和祝建华吓了一跳,他就躺在吧台里面的躺椅上,里面很黑,从外面根本看不见。 他懒洋洋地道:“现在还没有营业呢,晚上七点才开门呢。” 祝建华出示了警官证:“我们是警察。” 那人并没有多紧张,慢吞吞地坐起来:“是为了春子的事吧?” 左小叨吃了一惊。 第28章调查酒吧 左小叨诧异道:“你还知道得挺快的。” “春子的男朋友昨天就来过了,”男子漫不经心:“你们想问什么?” 左小叨问:“你叫什么?” “卢卡斯。” “问你的中国名儿!” “天哪,我姓卢,就叫卢卡斯好吗?” “你是店主吗?” “是的。” “好吧,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是你们店里的员工。” “佐伊、祖卡、托尼、杰森……对,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 “周三晚上何春子到过店里吗?” “来了呀。周三晚上是春子当班,还有她的演出,她5点就到了店里,9点有她的演出。她唱完后是9点半钟左右。那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呢?” “警官,我们店里晚上客人很多,我没太注意她啊。不过后来我问过店里的几位姑娘,她们也都说她唱完以前就没再见过她了。” “她会不会跟哪个关系好的客人走了呢?” “这个嘛,不好说。不过何春子有男朋友,她很少跟客人出外场的。” “店里的监控录像呢?我们要看看。” “警官,不瞒你说吧,像我们这样的店,监控只是摆设啊,再加上晚上灯光那么暗、就算监控是好的,又能拍到什么呢?” 左小叨泄气地偏了偏头,接着问:“何春子是什么时候到你们酒吧工作的?她的社会关系怎么样?” 卢卡斯谨慎地道:“她是两年前到我们酒吧工作的,是佐伊介绍她来的。 她歌唱得不错,虽然没受过专业训练,但人漂亮,客人愿意捧场。再说了,那些专业的我们也请不起。 她的社会关系我就不清楚了,对这些姑娘们,我只管她们在酒吧里的工作,唱一天给一天的钱,至于她们在外面做什么,跟哪些人来往,我们不会多问的。” 祝建华问:“佐伊几点上班?” 卢卡斯看了看手机:“快了吧……” 祝建华突然指着名单问道:“这个欣欣呢,是不是你们店里的员工吗?” 卢卡斯细把名单凑到眼前:“这个号码我不熟悉,要是我店里的员工,号码我都熟。” 酒吧的门开了,两个穿着超短裙的姑娘出现在门口,卢卡斯像见救星一样赶紧介绍:“那个,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就是佐伊。” 佐伊是个20出头的漂亮女孩,一头短发染成粉红色,眼影浓重,嘴唇涂得鲜红,紧身皮衣里面若隐若现的是一件文胸式内衣。 见到左小叨他们,她面露讶色,但很快就明白了:“你们是警察吧?肯定是为了调查何春子来的对吧? 何春子是怎么死的呀?不是说那个变态只划脸不要命吗?这也太可怕了吧。” 左小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跟何春子是怎么认识的?对她你还了解些什么情况?” 佐伊把祝建华和左小叨引到酒吧的一个偏僻的台位坐下,害羞的表情减少了她的风尘味,让她显得天真可爱了一点:“不好意思啊,以前的事我都没有告诉过这里的人。 我跟春子几年前就认识了,她在莫教授家当保姆,我在莫教授的表哥家当保姆。这两家人经常来往,我跟春子就认识了。 后来我跟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谈恋爱,他说我嗓子好,教我唱歌,又介绍我到酒吧唱歌,挣钱供他读书。 呵呵,我是不是傻?我发朋友圈,春子看到了,跟我联系,问我能不能介绍她来唱。 我带她来试了试,老板挺欣赏她的,她就留下来一直唱。要说的话,在这里唱歌确实是比当保姆挣得多啊。” 左小叨问:“春子的社会关系呢?你了解多少?” 佐伊耸了耸肩:“我跟春子也就是这点交情,别的她也没告诉我多少。 我们下了班就各回各家,有时候一起聚个餐吃个饭,也是一群人闹来闹去的,不会玩真心话大冒险的。” 祝建华问:“那她的男朋友呢,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吗?” “这个我知道。春子好像很爱他呢,我们有时候聊天,她说来说去几句话以后就要绕到他身上。 那个男的是个小混混,也没有正当职业,不知道春子怎么会看上他了。不过这是她自己的事,我们也就是听着,谁也不会对她评头论足的。” 最后这一个词何其文雅,听得祝建华一愣,想笑,拼命忍住了。他拿出名单,指着上面“欣欣”这个名字:“这个人你听何春子说过吗?” “没有,这是谁?” 走出酒吧,祝建华对左小叨道:“给这个欣欣打电话,她是何春子临死前通话频率最多的人,除了她男朋友卢灵枫。” 傍晚,专案组在郑无谓家楼下的“二舅家”餐馆聚餐。二舅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烧得一手鱼。 尤其是红烧黄辣丁,烧出来摆成扇形,一条条完整得连鱼唇边的须子都还在。鱼肉嫩而鲜香,拨即脱骨,入口即化。 讲究的食客吃完鱼,还老板一盘完整的扇形鱼骨,简直是天下一绝。 无花和小蛮一进门,无花就大叫:“二舅,鱼!要二舅烧的,不要二舅妈烧的!” 这帮刑警是二舅家的常客中,无花更是二舅最喜爱的小警花,她可以跟二舅和二舅妈撒娇弄痴,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跟着无花进来的左小叨对二舅道:“安排个包房。” 二舅明白,他们肯定有案情要讨论,拍了拍左小叨的胳膊:“放心。” 郑无谓和祝建华进来,二舅指了指最里间的包间,他们会意地往里面走去。小蛮见郑无谓进来,赶紧站起来,小跑着到他身边坐下。无花嗔怒着:“小蛮,你也太重色轻友了。” 小蛮娇笑着指着左小叨对无花道:“我跟我哥坐,你跟你哥坐。” 无花愣住。坐在她旁边的左小叨狂笑起来:“花儿,我愿意收养你这个妹儿。” 无花狠狠地擂了左小叨几拳。她转头对郑无谓道:“有个情况,这两天一直忙乱,没时间告诉你。 那天小蛮回丁家,我细看了一下,发现家里竟然没有一张她的照片。从小到大,一张也没有。你说奇怪吧?” 郑无谓看了看小蛮,示意无花道:“这个我们以后再讨论。”他脱下外套:“大家说说今天调查的情况吧。” 第29章小酒馆 左小叨看了一眼祝建华,祝建华头也不抬:“你说吧,我嘴笨。” 左小叨说:“嗨嗨酒吧的老板叫卢卡斯,对,不是英文名,就姓卢,叫卡斯。 他说何春子在案发当天晚上正常上班,唱完之后就不见了。酒吧人多眼杂,大家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跟谁离开的。 监控也查不到,酒吧的监控形同虚设。我说头儿,以后这些场所的监控是不是应该整治一下?好吧,我说正题。 佐伊也是酒吧的歌手,据她所说,是她介绍何春子到这家酒吧工作的。 她和何春子是在当保姆的时候认识的,但她对何春子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我们还问了酒吧里的其他女孩,她们也都说没有看到何春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郑无谓说:“嗨嗨酒吧离案发现场有多远?” “挺远的,我用导航查了一下,有十几公里吧。” “酒吧周边的监控查了吗?” 祝建华道:“查了。从何春子唱完之后的9点半直到第二天凌晨5点的监控我们都看了,没有发现何春子出现过。” “那就奇了怪了,她唱完歌就人间蒸发,然后就突然出现在案发现场,遇到变态了?” 大家都默不作声。 小蛮突然“呵呵呵”地轻笑起来,用手指着门口的方向。郑无谓敏锐地发现,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细的窄缝。 没等他反应过来,祝建华就像一头守候猎物很久的豹子一样扑了过去,拉开门、拎起门外的人、先是下脚绊了他一下,然后一把把他摔倒在地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瞬间完成,大家都没看清楚是咋回事,地上的人已经发出了凄惨的呻.吟 郑无谓走过去,抬起那人的下巴,吃惊道:“是你?” 地上的人26、7岁的样子,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俊秀的脸上有一块污渍。 他的脸白净秀气,眼睛不大,但十分有魅力,鼻子挺直,是那种无数少年想要花钱做成的形状。嘴唇鲜红润泽,随时都准备亲吻女孩子似的充满欲望。 灰粉色的头发,越发显得他的气质特别像韩国男团偶像明星。他坐起身来,揉着自己的膝盖,气哼哼地嘟囔:“警察凭什么打人啊?我要投诉你们!” 无花质问:“你还有理了,你是谁呀?你干嘛偷听警察谈话?” 郑无谓回到座位上,冷淡地说:“他就是卢灵枫,何春子的男朋友。” 卢灵枫撑着一条腿站起来:“我来找我的朋友。” 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谁是你朋友?” 卢灵枫指着小蛮:“她。” 郑无谓看着小蛮,小蛮愣住了:“我,我不认识你啊!” 卢灵枫理直气壮:“你是不是姓丁?你爸爸是不是医生,叫丁向伦?” 小蛮哑口无言。郑无谓也有些吃惊:“你真的认识丁医生?认识小蛮?” 卢灵枫更狂了:“咋不认识,我跟丁医生是老朋友了。还有你,小……小蛮,你咋能不认识我了呢?” 小蛮退缩着,一双大眼睛迷茫得像迷路的小鹿:“你知道我是谁呀?你快告诉我我是谁!” 郑无花把小蛮拦在了身后:“哎,我警告你,你别纠缠她。” 卢灵枫还要说什么,祝建华黑着脸朝他走近了一步。卢灵枫惧怕地退后,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脸不服气地转身离开了包间。 二舅冲了进来:“咋了这是?” 郑无谓问:“刚才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二舅茫然道:“哪个人啊?我没看到人进来。听到你们这边动静大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郑无谓摆了摆手:“你忙去吧,二舅。” 他转向大家:“这个卢灵枫刚才在局里,可能是看见我们下班了,跟着我们后头找来的。 他刚才在局里说了些何春子的情况。卢灵枫是天瑞贸易公司的员工。这个天瑞贸易公司其实就是一家讨债公司,有黑社会背景,卢灵枫在里面应该就是个小混混,没什么地位。 他说他跟何春子是在酒吧里认识的,没多久两个人就开始谈恋爱。何春子就退掉了租的房子,搬到他的住处同居。 案发当天何春子离开家的时间,跟你们刚才说的何春子到酒吧上班的时间能衔接得上,这一点他应该没有撒谎。 据卢灵枫说,何春子的社会关系也不复杂,就是每天到酒吧上班,下班就回家睡觉。 因为她有男朋友,也不会跟客人出外场。这一点建华和小叨也确认了吧?” 祝建华和左小叨都点头。 苗条秀丽的二舅妈端着一盘鱼进来,直接放在了无花面前,宠爱地笑着:“花儿,多吃点。” 一帮男的起哄:“二舅妈,咋就那么偏爱花儿啊。” 二舅妈开心地笑着:“我就心疼花儿,跟你们这一帮糙老爷们一块,一天天的,真委屈。” 祝建华说:“鲁南县公安局通知了何春子的父亲,他叫何国良,估计明天就能到汉东市。” 郑无谓沉吟着:“如果何春子也是变态犯罪嫌疑人偶然选择的对象,那从她身上找到犯罪嫌疑人的可能性很小啊。 她出了酒吧后就销声匿迹,行踪无从查起,与犯罪嫌疑人又没有任何交集。 她与前两个受害者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年轻漂亮,目前唯一可以确认的,一是犯罪嫌疑人选择的伤害对象比较稳定,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 二是犯罪嫌疑人可能是S化工厂职工。这几天来,局里安排了大量警力在S化工厂附近盯守,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 郑无花说:“变态凶手是最具备伪装性的,他肯定不会在自己脑门上贴个纸条:我是变态。 而且,他们表面上还可能是文质彬彬、儒雅斯文的呢。那些看起来猥琐恶心的,也许最大的罪恶就只是猥琐,而变态是一种更深层的精神疾病。” “万一何春子……”小蛮的声音弱弱地传来,郑无谓没听清楚,探身向着她:“小蛮你说什么?” 小蛮声音还是不大,显然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万一何春子不是这个变态杀的呢?” 无花拍了一下大腿:“郑无谓你听听,其实我也有跟小蛮一样的想法。” 祝建华不服气道:“可何春子的脸也被划破了呀!” 郑无花还想说什么,几个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了微信提示音,郑无谓低头看了看,抬起头说:“都看到了吧?出警!” 第30章又一个受害者 刑侦队微信工作群里的留言是:变态划脸又有一起受害者,请速集结出警。 郑无谓朝小蛮道:“小蛮要不你就在二舅这里,回头我们忙完了来接你。” 小蛮站起来,一脸惊恐:“我不要在这里,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郑无花拉起了她的手:“跟着我,别跑丢了。” 一群人先回了局里,接警的同事把案发地点发给了郑无谓,郑无谓又转发给组里的几个人。他随口问了一句:“女孩的尸体是谁发现的?” 接警的同事“啊”了一声,接着说:“没有尸体啊,就是这女孩自己打电话报的警。” 郑无谓语速极快:“无花你不用去了,你跟小蛮回家,其余的人,跟我一起出警。” 几个男人在黑夜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无花和小蛮回到公安局。无花对小蛮说:“你去我办公室,我要去忙点事,你可别乱跑,听见没。” 见小蛮乖巧地点头,无花放心地跑开了。小蛮转身向无花的办公室走去。 啪! 一声轻响之后,一双大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别喊,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蛮听话地点了点头,她已经听出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他是卢灵枫。 卢灵枫放开了小蛮,把她带到楼梯的拐角处。已经是晚上,公安局办公室里人不多,这里人就更少了。 卢灵枫还没开口,小蛮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你是不是真的认识我?你跟我说说我以前的事吧。” 卢灵枫叹了口气:“我是听他们说你失忆了,你是真的啥也不记得了吗?你爸爸呢,你去问你爸爸,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小蛮平静地说:“他们说我爸,哦,就是那个丁医生,说他死了。” 卢灵枫惊骇地大叫,而后又紧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丁医生是怎么死的?” “被人杀了。”小蛮还是很平静:“我觉得很奇怪,我爸爸死了,我是挺难过的,他真的是个好人。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跟我在一起生活的事。” 卢灵枫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他抓住小蛮的手说:“那你是不是也有危险?” 小蛮脸上的表情天真而甜美:“我没有危险啊,我跟帅哥哥在一起,还有花姐姐,我不怕。” 走廊上传来无花呼喊小蛮的声音,卢灵枫拿出手机,翻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快扫我。” 小蛮会意,迅速用手机微信扫了卢灵枫的二维码。无花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卢灵枫顺着楼梯往下跑去,一边小声说:“等我跟你联系。” 无花出现在拐角处时,小蛮刚好通过了卢灵枫的微信好友请求。 这起划脸案的案发点就在距离S化工厂南门不远处的江滩边上。这处江滩平时很少有人来,芦苇丛生,滩涂里满是淤泥。 白天偶尔有一些摄影爱好者在这里以芦苇为背景拍照,晚上就是一片荒滩,行人罕至。 他们赶到时,女孩已经从荒滩里走了出来,坐在公路边的一家小超市门口。 超市老板娘正用一条干净的毛巾给她捂着伤口,但血还是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来。见一帮人高马大的男人赶来,超市老板娘松了口气:“好了好了,警察来了。” 郑无谓问:“叫救护车了吗?” 老板娘说:“我一看见她就打了120。” 她话音未落,救护车的鸣叫声就越来越近。郑无谓对其他人说:“我陪她去医院,你们勘查一下现场。” 救护车停在了小超市门口,郑无谓扶着女孩上了车。女孩的脸上血和泪混在一起,模糊一片。 郑无谓硬起心肠说:“小姐姐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医生一边给女孩量着血压和心跳,一边不满地道:“这姑娘伤情挺严重的,能不能等她的情况平稳一点再问。” 郑无谓一脸歉意,女孩却语气坚定:“你问吧,我可以回答。” 郑无谓感激地冲她点点头,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晚了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医生在为她处理伤口,她龇牙咧嘴地忍住疼痛,口齿不太清楚地回答着:“我叫孙洁,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我的男朋友是摄影师,今天白天我们俩在这里玩,他给我拍了好多照片。 我们俩一直玩得天黑了才回家。回到家我就发现,我男朋友送我的手链不见了。 这个手链是我俩的定情信物,不值钱,但很珍贵。我想肯定是白天拍照时不小心丢在江滩了,就赶紧跑到这里来找。 我也挺害怕的,可又不想弄丢男朋友送的东西,就硬着头皮在白天拍照的地方找。 后来我听到芦苇丛里好像有声音,吓得赶紧往外跑。一个人影从我身后忽的一下就过去了,我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楚人他就没影了。 过了一会,我才觉得我的脸很疼,一摸,湿漉漉的,闻起来还有腥甜味。 我知道,我一定是遇到割脸的那个变态了。我怕他还会回来,就不要命地往外跑。 跑到了这条公路上,看到这家小超市,老板娘也吓坏了,给我拿新毛巾堵住血,我就打了110报警。” “那个人的身高长相?” “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他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觉得他有置你于死地的企图吗?” “这个我不确定,我……我当时……挺害怕的……” “嗯,可以理解。对了,你闻到了什么气味没有?” “嗯,有,他从我身边闪过去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怪味。臭臭的,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挺难闻的。” “是像臭皮蛋的味道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 郑无谓从医院回到局里,整个办公楼灯火通明,他知道,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 他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祝建华和左小叨看着他,一脸无奈。左小叨丧气地说:“天太黑了,我们啥也看不见。江滩上的淤泥太深,一不小心还陷进去了,我们只好收队了。头儿,局座可发火了。” 这个不用多说,郑无谓已经领教得太多了。 他酷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迈开两条长腿就往会议室走去。祝建华和左小叨跟在他身后,像几个残兵败将,特惨的一组。 他刚推开会议室的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就冲着他飞了过来,他躲闪不及,额头上狠狠地挨了一下。 他捂着额头蹲下去,把摔在地上的茶杯盖拣起来,走过去递给刘保坤:“师傅,幸亏是铁的,没碎。” 刘保坤眼都没抬:“脸呢?”? 第31章诱饵 郑无谓没有回答,低头坐在刘保坤身边,干咳了两声,把孙洁的证词陈述了一遍。刘保坤盯着祝建华:“你那边呢?” 祝建华嗫嚅着:“没,没啥新的发现。” 刘保坤把手里的文件夹狠狠地摔在了桌上:“你们都在怎么鬼混呢!?” 郑无谓知道,这个时候怎么辩解都没用,唯一能让师傅息怒的就是拿出办法来。 他说:“祝建华的气味实验还是有突破的,今天的受害者孙洁也明确表示,那个变态从她身边闪过的时候,她闻到了臭皮蛋的味道。 今天的案发现场在汉东市江滩,也就在距离S化工厂南门不到500米的地方,我们初步认定,犯罪嫌疑人应该与S化工厂有着密切关联。” “接下来怎么办?” 办公室的门开了,郑无花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刘局,我可以说两句吗?“ 刘保坤的脸色一点都没有缓和,铁青着一张脸:“放!” 无花忍住了笑:“我分析了一下几起案件的情况,发现前两起案件的案发地距离S化工厂都有一定距离,第三起何春子案的案发地点与S化工厂相距更远一点,但程度上更凶残。 而孙洁的这起案件,却就在S化工厂附近不足500米的地方,这说明一个问题,犯罪嫌疑人对自己的信心正在逐步增强。 前几起案件未能告破,犯罪嫌疑人对自己犯罪的安全预估在升级。尤其是在杀害何春子之后,犯罪嫌疑人的认知形态模型发生了变化。 在我国的现行法律条款中,杀人就是死罪,犯罪嫌疑人杀人后,虽然未被抓获归案,但从心态上可能认定自己就是已死之人。 在这种心态的基础上,他不屑于去重复自己的同等级的犯罪,而想尝试更高级的犯罪行为。 我认为在孙洁案件中,他就是企图尝试在距离自己的巢穴更近的地方犯罪,以挑战警方的智力,也挑战他自己在犯罪过程中体会到的快感的程度。” 刘保坤用铅笔敲打着桌面:“你跟你哥是不一样啊,有道理。” 他目光凶恶地盯着她:“理论讲完了,怎么办?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无花冷静地坐下,优雅地举起了右手:“引蛇出洞。” 刘保坤对无花的提案未置可否,他抬了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子,圆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 他严肃地看着郑无谓:“你们好好讨论一下,拿一个可行的方案出来。今天晚上不用客气了,就当局里当家吧。明天一早,我要具体方案。” 他站起来,拿起那个砸过郑无谓的保温瓶盖子,喝了一口枸杞红枣人参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出了办公室。 郑无谓责怪地瞪了无花一眼:“你胡说些什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提什么方案。对了,小蛮呢?” 无花嫌弃地看着他:“你就知道小蛮小蛮,放心,好好的在我办公室呢。我跟你们好好说说,别瞪我,我不是来不及跟你们商量了吗?现在说也来得及。 从目前发生的四起案件看来,犯罪嫌疑人并未选择特定的对象,也就是说他跟被害者没有任何直接关系,他只是随机选择他的受害者。 但其中还是有规律可循的。第一,他选择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第二,他只在黑暗无人的地方袭击她们,一击即中,一中即逃。 他甚至不会留下来确认自己犯罪成果。根据这样的特点,我可以选择故意在离S化工厂不远的黑暗偏僻的地方溜达,侍机而动的他见到独身女性,肯定会忍不住出手的。 埋伏在周围的你们几个,就冲上来抓住他。” 郑无谓拦住了她:“等等,你说谁来当这个诱铒?” 无花得意地挺了挺小平胸:“当然是我,义不容辞!” 郑无谓像扒拉小鸡一样把她拨扒拉到了一边,对几个男人试探着:“如果必须这么做的话,我的建议是从我们几个当中选一个,男扮女装。” 无花鄙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犯罪嫌疑人是个变态,不是个傻子好吗?人家男的女的都分不出来,还算个啥变态?” 左小叨没有信心地退后了几步:“我这样儿,不行,装女的也是剩女,没人要的。” 祝建华指了指郑无谓又指了指自己:“咱俩怕是不行吧,这么高的个儿,那个变态找死也不会找上我们俩的。” 无花“卟哧”笑了:“郑无谓,就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拉倒吧就!这个诱饵,还非我莫属了!” “还有我。”小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走进来,一脸甜笑,像是在说一件特别好玩的事:“你们把我忘了吗?我也可以的。” 郑无谓拍了拍桌子:“你们俩,就别再跟着瞎起哄了。” 小蛮认真地歪着美丽的脸蛋:“我刚才在外面都听见了,那个变态的犯罪对象是漂亮女孩对吧?我挺漂亮的,你们说呢?” 无花“哎”了一声:“小蛮,你几个意思?你是说我不漂亮吗?” 小蛮抿着嘴笑,几个男人忍不住笑得喷饭。无花气得操起文件夹追打他们,祝建华见状撒腿就跑,左小叨却朝着无花撅起了屁股:“来来来,朝这儿打。” 无花抬起脚,狠狠地踢在他的屁股上。 郑无谓轻喝了一声:“别胡闹,你们俩谁也不能去。” 无花和小蛮同时跳了起来:“为啥不能去啊!” 祝建华道:“这个变态在四起案件中伤害了三个女孩,杀死了一个女孩,手段残忍。 根据三个活着的受害者的讲述,这个犯罪嫌疑人的行动非常迅速,似乎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还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你们两个都不是刑警出身,作为诱饵,太危险了。” 郑无谓道:“老祝说得对,你们俩都不行。” 无花冷笑着:“明早刘局要方案,你咋交代?” 郑无谓横了她一眼:“你别多管闲事了。” 第二天一早,郑无谓就去了刘保坤的办公室,组里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眼巴巴地等着头儿挨骂回来。果然,郑无谓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他气哼哼地说:“刘局说不管我们用什么办法,反正要破案。我现在就去找老赵,问他借个警花。”? 第32章打探 老赵是公安局缉毒队的队长,手下有不少漂亮女刑警。半个小时后,郑无谓回来,一帮人赶紧围上去:“怎么样?借到了吗?” 郑无谓脸色郁闷:“挨了一顿骂,借是借到了,可得过两天才能借。现在几个女警在外地执行任务呢。 算了,大家也别闲着了,各忙各的吧。今天,继续值守S化工厂周围,保持通讯畅通,有情况及时通报。” 大家正唉声叹气,无花带着一个老人走进来:“郑无谓,这位是何国良何先生,何春子的父亲。何大叔,这是专案组的郑警官。” 郑无谓赶忙迎上前去,握住老人的手:“大叔,请节哀。” 何国良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了。郑无谓有点难过的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何春子的死讯后一夜白了头。 老人个子不高,瘦而精干,长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眼睛里满是血丝,显然已经哭过了。郑无谓向郑无花使了个眼色,无花对老人说:“大叔,请跟我来。” 无花把老人引到了法医的冰柜存放处,从冰柜里推出何春子的遗体。何春子的脸上蒙着一层白被单,白被单下,她的身体曲线隐约可见。 无花轻轻地揭开白被单,退到了一旁。何国良趋前了两步,认真地打量着何春子的脸,像是不认识自己女儿似的。 最后,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何春子的前额:“丫头,说好了接我到城里住的呢?咋就不算话,你这是不想管你爸了呀!” 呜呜呜—— 何国良号啕大哭,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他的脸因为痛哭而扭曲变形,鼻涕也亮晶晶地挂在鼻孔上,又悲凉又难看。 无花的鼻子也酸酸的。她轻手轻脚地给何春子盖上白被单,对何国良说:“大叔,我需要取一下您的血样。” 悲痛中的何国良没有听清楚,无花又重复了一遍:“大叔,我要给您抽个血,确认一下何春子的身份。这是程序。” 这回何国良听明白了,眨了眨小眼睛,跟着无花进了另一间房。 一夜未眠的小蛮正趴在桌上打盹,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本来就睡得不安神的小蛮被吵醒,拿起手机,是卢灵枫发来的:出来,我在公安局南边的肯德基。 小蛮偷眼看了看旁边的无花,她仰面靠在椅背上,张着大嘴睡着正香,鼻息均匀。 小蛮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办公室。走廊上,一个穿制服的中年妇女迎面走过来,见了小蛮随口问道:“去卫生间?穿上衣服,小心感冒。” 小蛮答应着,穿上了外套,看着那位大姐走远,她侧身一溜就下了楼,像小兔子一样三两步冲下楼梯,出了公安局的大门。 卢灵枫站在肯德基门口,他穿着一件白色短夹克和一条九分裤,露出半截脚踝,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 他灵动的眼睛给他俊美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娇娆之气,有几个推门走进肯德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多看了他几眼。 他一看见丁小蛮,立刻抬起手使劲地挥了起来:“我在这儿。” 小蛮笑着跑过去,卢灵枫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就像跟她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一样。小蛮敏感地闪开身体:“我跟你又不熟。” 卢灵枫尬了一下,但很快就自然地把手收回来,合掌拍了一下,咧开嘴笑着:“也对。我们进去坐坐吧,你吃早餐了吗?我请。” 小蛮恍惚了一下,这个男的,笑起来也太妩媚迷人了。 卢灵枫问:“你想吃什么?哦对了,我记得你爱吃玉米,完了,这里的早餐没有玉米。那就油条吧,还有鸡肉粥。” 小蛮的心怦怦跳着:“你真的知道我是谁?” 卢灵枫顿了顿,反问道:“你是谁呢?” 小蛮叹了口气沮丧地说:“我去甘南草原自驾游,出了车祸,醒来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们告诉我我叫丁小蛮,23岁,刚从法国留学回来,父亲名叫丁向伦,是汉东市市立医院的医生。 我住在医院里,还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呢,他们又告诉我,我爸爸被杀了。 我偷偷跑回家去,想看看家里有什么能让我找回记忆,可又遇到了变态,吓死我了。还好帅哥哥赶来,救了我。” “帅哥哥?就是那个郑无谓吗?” “嗯,是的,我醒来后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反正我脑子里就是有他的印象,觉得他是很亲的人。 后来无花姐姐、建华哥、小叨哥也常见面,我跟他们也熟了。可我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说在家里碰到变态,是那个到处划伤女孩脸的变态吗?” “不是吧,那个人没有划我的脸……我也不记得他想干嘛,我好像又昏过去了,”她自嘲地笑着:“我太不争气了,总是昏过去。我醒来的时候帅哥哥和花姐姐都在,那个人被帅哥哥打得直叫救命。” “唉,你还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这可咋办?” “你说你认识我,那你说说看,我以前是谁,是什么样的人?” 卢灵枫俊俏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但他很快恢复了又贱又美的表情:“你先告诉我,你们昨天晚上都没有回家,是有大案吗?跟你爸爸被杀有没有关系?跟你有没有关系?” 小蛮喝了一口粥:“跟我爸没啥关系吧,跟我有点关系。” 卢灵枫整个人都紧张地快趴到桌上了:“跟你有啥关系?你有危险吗?” 小蛮“咯咯”娇笑着:“看你紧张的,我能有啥危险。就是那个变态啊,到处划伤女孩脸的那个,昨天又划了一个。” “啊?!” “是真的,这次保密工作做得好,网上还没有自媒体瞎说。不过刘局很生气,发脾气了,连帅哥哥都打了。 他平时可是很喜欢帅哥哥的,帅哥哥他们几个也很着急,想尽快破案。” 卢灵枫急道:“那这事跟你有啥关系?” 小蛮凑近了他,神秘地悄声说:“无花姐姐想出了一个办法,说要找个诱饵引那个变态出来,再一举抓获。” 卢灵枫更急了:“这跟你有啥关系。” 小蛮挺了挺胸,一脸骄傲:“我来当诱饵呀!” 第33章S化工厂 “砰”的一声,卢灵枫手里的粥碗摔到了桌上,粥溅了一桌子。小蛮用餐巾纸擦着桌子,瞪眼责怪着:“你干嘛呀,弄得到处都是。” 卢灵枫俊美的脸愤怒地扭曲着,却是异样的又狠又坏的美。他咬着牙齿低声诅咒着:“他妈的,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握住了小蛮的手,看了看小蛮的脸色,又赶紧缩了回来:“你说的是真的吗?公安局没人了吗?要你这个老百姓去当诱饵?” 小蛮开心地拍着胸脯:“我跟无花姐姐两个人都想去,当然要选漂亮的去,才能引蛇出洞啊。你说谁漂亮?”她仰着头,一脸得意。 卢灵枫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脸:“你不许去!” 小蛮气哼哼地道:“你凭啥管我!我就要去,我要帮帅哥哥破案。对了,你不是说你以前认识我吗?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我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卢灵枫突然烦躁起来:“谁说我认识你了?我是胡说八道的,我就是想泡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脖子上就挨了狠狠的一掌,疼得他跳了起来:“谁啊!” 郑无谓恼怒得变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轮廓分明的嘴唇紧抿着,黑亮的瞳仁像要冒出火来。 他把拳头举到卢灵枫的鼻子跟前:“你这个混蛋!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来纠缠小蛮,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卢灵枫拔脚就往门外跑,跑出肯德基的大玻璃门后,见郑无谓很难再追上他,他朝着门里竖起了一根中指。 郑无谓一把拉起小蛮,拖着她往公安局的方向走,小蛮大声辩解着:“他说他认识我,我想问问他嘛,我还不是想快点想起来,我到底是谁呀!” 郑无谓怒气冲冲地道:“你叫丁小蛮,记住这个就够了。还有,以后不许再见这个小流氓。” 祝建华拿着那枚银色的打火机去了S化工厂,厂长陆炳宣是个中年男子,偏瘦,个子不高,头发已经谢顶,脸色像是好几天都没有睡好,眼睛也肿着。 他向祝建华伸出手:“祝警官吧,我早上接到电话了,我们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可是我不明白,我们厂跟这个变态有什么关系吗?” 祝建华笑着:“没有没有,您不用紧张哈。主要是因为这次案发现场距离你们厂比较近,我们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不用客气,请说。” “S化工厂的工人经常去江滩吗?” “这个,也不经常吧。但有些住在近处的工人下班后会穿过江滩,抄近路回家。” “哦,这个,”祝建华拿出一个小小的嗅瓶:“厂里有这个味道的化工车间吗?” 陆厂长打开瓶塞,用力吸了一口气:“哦,这是硫化氢的味道,我们厂的制酸车间里就是这个味道。有什么问题吗?” “哦,制酸车间有多少工人?” “二十多个吧。现在还少点了,年前我们的定单减少了,分流了一些工人到别的岗位。” 祝建华拿出了那枚银色的打火机:“这个呢,您记不记得厂里哪位用过这个打火机?” 陆厂长接过来细看了一会,还给了祝建华,他摸着没有头发的脑袋,为难地说:“这个我还真不记得,没谁用过这个吧?看起来挺高级的,工人们怕是用不起吧。” 祝建华客气地说:“能不能把制酸车间的工人名单给我一份呢?” “可以,”陆厂长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一个穿着工装的年轻女子拿着一张纸走进来,把纸递给厂长。陆厂长看了看,把纸递给了祝建华:“就这二十多个人吧。” 祝建华有点不好意思:“陆厂长,这二十几个人的档案……” 陆厂长也有点不大耐烦了:“祝警官,我们愿意配合警方的工作,可你是不是应该跟我把话说得更明确一点?” 祝建华无可奈何地说:“陆厂长,请您理解,目前案情还不能公开,如果信息泄露的话,可能会打草惊蛇。还有,我想看看最近半年我们厂制酸车间的值班表。” 陆厂长一脸不高兴,但还是打了个电话。之前的那个年轻女子又走进来。陆厂长冷淡地交代着:“这位警官想看看档案和值班表,你先带他去人事处吧,然后让调度室把值班表给他。” 祝建华告辞的时候,陆厂长的屁股都没有抬起来。 祝建华在S化工厂人事处泡了一整天,把几个嫌疑人的档案复印了,带回局里。晚上,几个人凑到一起,听祝建华分析这几个人的嫌疑。 祝建华的嫌疑人名单上有三个人,郭兴龙、章东升、王从凯。他对大家说:“这个车间的二十几个人的档案和制酸车间半年来的值班表我都细看了一遍。 在四起案件发生的那几天晚上,没有被安排值班的一共有7个人。我逐一调查了这7个人。 其中有一个人在第二起案件的案发当天请假回了老家,从连环作案的角度来看,他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还有一个人有女朋友,也是厂里的同事,两个人天天如胶似漆,作案的可能性也不大。还有两个人是年过半百的职工,已经快退休了。 这两个人都有家庭,独自外出作案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我锁定了余下的这三个人,他们是单身,独自居住,晚上不上班的时候谁也管不了。” 郑无谓问:“你找这三个人谈了吗?” “没有,因为不能确定,我怕打草惊蛇。毕竟我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啊。” “对,现在不能惊动他们。后天老赵的女将就回来了,我们按计划进行吧。打火机呢,有线索吗?” “没有,陆厂长说从来没见过这玩艺儿,我也不敢在厂里见人就问哪。” “这两天我们全组行动,理伏在S化工厂周围,严密监视相关人员的行踪。” “是!” 丁勤刑事拘留期满,他得意洋洋地来找郑无谓:“郑警官,我要钥匙。” 郑无谓厌恶地看着他:“什么钥匙?” 丁勤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丁向伦家的钥匙啊。我可是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听说他那个闺女是傻了对吧,那正好,丁向伦的家产全都归我了。” 第34章暗夜魅影 郑无谓忍得肝都是疼的,才忍住没有挥起拳头把这张让人恶心的臭脸砸个稀烂。 他冷冷地道:“钥匙不在我这里,就是在我这里我也不能给你。至于你有没有权利继承丁医生的房子和财产,你说了不算。我们是法制国家,你请个律师吧。” 丁勤还不依不饶:“哎呀我说郑警官,你不能不讲理呀,你也知道丁向伦那个闺女是拣来的吧,她跟丁向伦没有血缘关系,她没有权利继承丁向伦的家产。 丁向伦死了,那他的家产理所当然都是我的,我才是丁向伦唯一的亲侄儿。” 郑无谓急着去S化工厂,懒得跟他纠缠,听见他这话,停下了脚步,他嫌弃地看着他,问:“你知道丁医生为什么要收养丁小蛮吗?丁小蛮以前是哪里人?亲生父母在哪里?” 丁勤脑子都没过一下,信口胡说:“丁向伦心术不正,喜欢小姑娘呗,不然他疯了,花钱出力地养个不认识的丫头?她父母肯定是死了呗,不然就是把她卖给了丁向伦……”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对面的墙壁上。郑无谓俊朗的眉日因恼怒变了形,指着丁勤怒吼道:“你再胡说一句,我打死你!” 丁勤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多说,背贴着墙根畏惧地蹭了出去,一出门就撒腿狂奔,不见了人影。 走廊的另一边,无花和小蛮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无花轻轻地唾了一口:“人渣。” 她转头看着小蛮,意外地发现她的脸苍白惨淡,神情呆凝,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顿似的。 他今天心情很好,哼着小曲迈着小方步,一路走过街市。他把双手插在裤兜里,仰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嗯,今天是个好日子,他的心情真的很好。 街上的商铺里陈列着各类商品,他最喜欢的还是服装店的模特。他可以站在橱窗边看上大半天。 今天这家知名的服装公司的模特好像换了一身衣服,对,是换了,前两天她穿的不是这一套。 那天她穿的是一套桔黄色的套装,小西装、九分裤,脖子上系着一条褐色丝巾,小脸微微抬着,很傲慢的样子。今天她不一样啊。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粉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像喇叭花一样绽放着,对,他就喜欢这样的她。那个雨后夏天的傍晚,她也是穿着这样一条连衣裙吧。 穿过暮色中的小巷,腰肢款款地向他走来,又哭又笑地,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她身上有一股子茉莉花的香气,淡淡的,似有似无,时而浓郁得让他喘不过气来,时而又遥远得仿若飘散在了天际。 他拼命用鼻子吸着,想在鼻腔里留住那股子让他灵魂出窍的味道,但最后,它还是远远地飘散了,他的鼻子吸得发疼,快流出泪来了。 他在穿着蓝色连衣裙的模特跟前站了一会,笑了笑,对身边的女孩说:“想不想要一件,我给你买呀。” 女孩看了看,不屑地摇了摇头:“我不要,太老气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再看是有点老气,那就算了吧。” 时候不早了,他走进路边的一家牛肉面馆,这家的牛肉面肉多面筋道,他经常光顾,跟老板也熟悉。他一进来,老板就笑着招呼他:“哟,今天有空来吃面啊?还是老样子吗?” 他笑着,笑容温和而平静,像极了日复一日的平淡辰光。本来嘛,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的过,急啥呀。他对老板点了点头。 老板对着后厨喊首:“一碗牛肉面,不加葱,少放辣。” 他安静地坐下,拿出手机来翻看着。汉东市也真是,都没有啥值得看的新闻。占据头条的,永远是那些明星八卦。唉,真是人心不古。那么多大事,为啥不说说呢。 牛肉面端上来了,几片晶亮的牛肉漂在汤面上,散发着诱人食欲的香气。他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来,挑了一大筷子面,呼呼啦啦地吃起来。 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店里客人不多。老板端着一盘瓜子坐在了他对面:“哎,我就爱看你吃面,你这吃得多热闹啊,一看就是热爱生活的,真让人羡慕啊。” 他边吃边笑着:“你是想说我吃相难看吧?” 老板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这还真是吃相好看呢!” 吃完面,他顺着这条巷子往回走。他家就住在这巷子的尽头,一幢三层楼的老房子。他觉得面吃得有点急了,胃撑得难受,得走走。 不能走得太快,太快了胃里更难受,他得慢慢走。这里可没有啥风景了,连路灯都是忽明忽灭的,偶尔走过来一个人,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不过没关系啊,服装公司橱窗里的模特的样子他记得很清楚,可以边走边想。 这样是不是有点低级趣味呀。嗨,他就是脑子里想想,这又不犯法对吧。再说了,别人还能知道他在想啥,谁都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他沿着这条巷子走到了头,已经能看见自己家的门栋了。他吸了口气,怎么胃里还是这么难受呢?还得再走一趟。 他顺着小巷子走回去。天气很冷了,他穿着皮夹克,把帽子紧紧地扣在头上,围巾也暖暖地围在脖子上,他还把双手笼在了袖笼子里。 这样就好多了。对了,那个冬天也是这样的。天也是这么冷,寒气像小叨一样刺得他骨头疼。 她穿着貂,穿过那条白雪堆积的小路,走过来,把他搂在怀里,那个暖啊。在她怀里,那些狂风暴雪啥的,那都不叫事儿! 他数着,已经走了三趟了。他有点累,不想走了。他悄然往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一闪,整个人就淹没在了黑暗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暗中,有高跟鞋的声音清脆地响起,这声音有点嚣张,在寒冷的暗夜里响亮得尖锐刺耳。 他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要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他不怕她。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一个窈窕绰约的女人踩着巷子里的砖块走过来,她的脚步有点不稳,那肯定是巷子里的陈年砖块不平整,怪不得她。她一向走得很稳健的,就像一个专业模特,走起来风摆杨柳、婀娜多姿。 至于脸嘛,不用看,他看了一万遍了。 烧成灰他也能记得她的样子。 第35章变态落网 刷! 他的手腕向上翻起,寒光一闪而过。他手里的这枚手术刀很锋利,他用过多次了,没有失过手。 他早就看好了脱身的路,现在这里没有任何行人,有也不怕。他的刀很快,一旦刀出了手,必定会有一声惨叫。 他趁着这声惨叫尚未停歇,在五秒钟内就可以钻进这条小巷的另一个出口。 他可以在那里从容地转上几圈,然后轻快地走回自己家。家里的冰箱里还有一块牛排,他可以拿出来在微波炉里热一下。 牛肉面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他得补充一下能量。毕竟,这是个体力活。 他握着刀的手狠狠地挥向迎面而来的女人。一击即中! 但是很奇怪,他没有听到每次都能听到的骇人的惨叫,反而觉得手腕处一阵酸麻。这太意外了,这个女人竟然把他的刀挡了回来。 哦,这可不行,游戏规则不是这样的。他翻转手腕,握紧手里的刀,像疾风一样再次刺向女人。 女人躲闪了一下,刀口好像刺中了她身体的另一个地方,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粗粝低沉。 他胸口燃起了怒火,他又不是屠夫,乱砍乱杀的,他只要她的脸。 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女人的头发,把她的脸硬生生地扭了过来,让她的面孔朝向微弱的路灯灯光。这张脸很美,化着浓妆,妖治得夺人魂魄。 他闭上眼睛。对,就是这样的脸,她根本就不配有这样的脸。 他挥起了持刀的手,对准了女人的脸。 啪! 这一声响很轻。但他听着却很脆很响。 他的手腕处突然疼得像要裂开,继而软弱无力,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周围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 他一时无法理解,一向暗黑的小巷子怎么一瞬间冒出了这么多行人?她呢?她在哪里?我不想再看到她的脸。 郑无谓拎起倒地上的女人,用手电照向她的脸。女人发出低沉的男声:“照什么照,没见过美女呀。” 她扯掉头上的假发,露出了一头烫成灰粉色的头发,俊美的脸上的妆已经花了,眼睛周围被眼影糊住,口红也被泚到了下巴和耳边,狼狈不堪。 这人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卢灵枫。 郑无谓怒道:“你在这里干嘛?” 卢灵枫把玩着手上的假发:“抓变态呀,还能干嘛?” 郑无谓狠狠地把他推给祝建华:“带他回局里录口供。” 祝建华用膝盖跪着那个男人的脖子,用力把他的脸转向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头儿,这是个老头儿。” 郑无谓一行人带着犯罪嫌疑人和卢灵枫回到局里,在门口遇见了正等着他们的郑无花。 无花戳了戳郑无谓的肋骨,低声道:“局座在等你。局座可是几天没回家,几天没合眼了。你知道不,局座跟上头立了军令状,半个月内不破案,斩立决。” 郑无谓吐了吐舌头,两个台阶一步上了五楼。刘保坤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郑无谓直接推门进去。 刘保坤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圆脸也好像缩了水一般,小了一圈不说,还干干的,没有了从前的水灵劲。 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嘴唇刻薄地紧闭着。好一会儿,他说:“郑无谓,你可真有本事,让个小混混当诱饵。万一闹出人命,谁负责?” 郑无谓一屁股坐下:“师傅,谁的耳报神这么快?祝建华吧?除了他再没别人。 我也不知道这个小流氓是怎么出现在现场的。今天我们本来没有抓捕行动,只是盯守监控。 明天老赵的女将才回来,我们准备明天开始布控抓捕的。这小子算是立了一功。 师傅您还别说,这小子扮女的还真像,泰国的人妖也没他恶心……” 看着刘保坤的脸色,郑无谓住了嘴。刘保坤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还不快滚,连夜突审。” 对卢灵枫的询问很顺利,他说他在二舅家偷听到了郑无谓和组员们的对话,知道这个变态与S化工厂有密切关联,又听小蛮说专案组要设计智取实施抓捕。 为了不让小蛮充当诱饵,他自己男扮女装,在距离S化工厂最近的这条小黑巷子里出没,引变态出手。 他的如意算盘是,自己年轻力壮,不怕跟变态交手。没料到这个变态的手段那么狠辣。第一刀从他的左臂划过,皮肉伤。 但如果不是郑无谓他们及时赶到,他的脸怕是真的就要花了。 他有点后怕地说:“早知道他下手这么快这么狠,我就不干了。” 郑无谓气不打一处来:“是谁让你这么干了?万一你真的受了伤,我们这些刑警的脸往哪儿放?” 卢灵枫好奇地问:“你们怎么赶得这么巧?” 祝建华道:“那股子臭皮蛋味你没闻到吗?我们本来没在这条巷子里盯守,是在另一处工地守着,那里连路灯都没有,更有作案的可能性。 后来我们觉得不对,那个工地太偏了,鬼不会去,更何况女人。这个小巷子虽然偏僻,可是经常有人出入。这个变态深谙其道啊。” 卢灵枫怕冷似的缩了缩脖子。 录完口供后,卢灵枫离开公安局回家,刚走出公安局大门,一个人影就扑上来,紧紧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股味道他已经非常熟悉了,是小蛮身上少女特有的温馨可人的气息。 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环抱着他身体的手背:“这是大街上呢,注意影响。” 小蛮松开了手,卢灵枫转过身来,看着她清澈得可以照见人心的眼睛,呆呆地问:“你怎么跑出来了?” 小蛮娇憨道:“我来跟你说声谢谢。” “谢什么呀,莫名其妙的。” “我心里明白,你就是怕我去当诱饵,才自己去的。你也真傻,帅哥哥他是绝不会让我去的,连花姐姐的请战都被他怼回来了。 他已经安排了别的女刑警去当诱饵,正等着布局呢。你又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万一打不过他,被他把脸划伤了,你可就毁容了。 灵枫,你这么美的脸,要是毁容了就太可惜了。” 卢灵枫摸了摸自己的脸,坏坏地笑着:“毁容了我就赖上你。” 小蛮正色道:“灵枫,咱俩就是朋友,我心里只有帅哥哥。” 卢灵枫摸了一下她的头发:“那可怎么办,我心里只有你。”? 第36章谜样人生 变态犯罪嫌疑人的讯问就没有那么顺利了。他看都不看郑无谓他们,只是盯着面前的墙壁,一言不发。 变态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已经确认,他确实是S化工厂的职工,但并不是祝建华列出来的那三个人当中的一个,而是制硫车间53岁的工人王瑞南。 S化工厂提供的档案上显示:王瑞南,53岁,辽宁锦州人。毕业于辽宁的一所化工技校,后进入锦州一家化工厂工作。 祝建华和左小叨在S化工厂进行了背景调查,据王瑞南的同事们说,他25岁时与妻子肖玉萍结婚,同年辞去工作,与妻子一起迁居汉东市。 他和妻子育有一女,名叫王肖肖。他的妻子肖玉萍是理发师,夫妻俩在汉东市开了一家理发店。肖玉萍负责剪头理发,王瑞南负责店里的琐事,管管孩子。 肖玉萍手艺不错,又勤快,小店生意很好,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的。王瑞南43岁那年,肖玉萍和王肖肖因煤气中毒双双身亡,理发店因无人打理倒闭了。 王瑞南没有再婚,一人独居。45岁时,他经人介绍进入了S化工厂,工作至今。 据同事们反应,他平时在厂里话不多,很温和,对人也很友好亲切。跟同事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但也从未跟人吵过架红过脸,是个好好先生。 虽然上班下班就是那一套衣服,但总是整洁干净,头发也梳理得有款有形的。厂里谁也说不出他的坏话来。听说他就是那个变态杀手,同事们纷纷摇头,谁都不肯相信。 王瑞南家已经搜查过不止一遍了。这个家很简陋,但很整洁。这是一套两居室的老房子,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健身房,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械,还有一只拳击用的沙袋和拳击手套。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行动迅疾如风,想必平时还是有些身手的。 除此之外,刑警们搜查了多次,再也没能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了。就连作案用的手术刀,也只有案发当天王瑞南拿在手里的那一把。 更令人诧异的是,他家里没有任何照片。刑警们翻遍了角角落落,想找出他的亲密关系,但一无所获。 王瑞南已经沉默了两天了,祝建华嘴上的一圈燎泡就连平时烦他的左小叨看了都心疼。 郑无谓已经快一周没回家了,整天就在办公室里,拿着一堆材料翻来覆去地看。 无花坐在他旁边,把说过的车轱辘话又说了一遍:“郑无谓,我跟你说,根据犯罪心理学,王瑞南的变态行为肯定跟他幼年时的某种经历有关。 可能是遭受过严重虐待或严重心理伤害,形成了创伤后遗症。但他几十年都在正常生活,结婚生女,开小店过日子,显然这种经历是被他封存起来。 这一年来突然爆发,肯定是有了一个触发点,也就是说,他的生活或是工作中发生了什么他不能掌控的变故,让他突然从心理上发生了质变,只能用施暴的行为才能满足并平衡生活和生命。这个变故是什么呢?” 左小叨在一旁没精打采地说:“你问了一百遍了,没人能回答你,你接着说吧。” 无花没有理睬他,接着说:“他的最大变故就是43岁那年,妻子女儿因煤气中毒死亡。这个打击是巨大的,对谁来说都是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 祝建华道:“是啊,可他的妻子女儿是在他43岁时死的,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平静地过了十年。 难道他十年后有一天突然睡醒了:哦,我老婆女儿死了,我要去杀人?” 无花用水芯笔转着自己的头发:“如果不搞清楚他幼年经历过什么,他的犯罪心理和轨迹瞎猜是猜不着的。” 小蛮坐在一旁,翻着手机,突然咧着嘴笑起来。无花瞪了她一眼:“傻笑啥呢?要不你出去找大李她们玩玩去,这里有正事呢。” 小蛮把手机举到她眼前:“花姐你看看这个男的。” 她的手机上是一个抱着吉他的男孩,眉清目秀的,就是抱着吉他的样子有点做作。无花推开她的手机:“这有啥好看的。” 小蛮“哧哧”笑了:“这是徐姐姐给我介绍的男朋友。” 无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无聊。” 左小叨去抢小蛮的手机:“我得把他删了,要不我家头儿咋办?” 祝建华烦躁道:“这个徐姐,真是吃饱了闲的。要介绍也不能给小蛮啊。咱们组里这么多光棍,她咋不给介绍介绍呢?” 郑无谓作势要打他:“你说你自己就行,别扯上我们,我们这么帅遍天下的,哪需要介绍啊。” 祝建华瞥了小蛮一眼:“可我们都知道一句俗话,那叫兔子不吃窝边草……” 郑无谓没有理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小蛮:“徐姐是介绍人……对了,介绍人!建华,那个介绍人是什么人?” 祝建华很快反应过来:“对,王瑞南的妻子女儿死后,是有人介绍他到S化工厂工作的。 这里有,两年后,王瑞南已经45岁了,按理说S化工厂不会招收年龄这么大的工人,这个介绍人应该是在厂领导那里有份量的。” 郑无谓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老祝跟我一起,走。” S厂的陆厂长听郑无谓说要找介绍王瑞南到厂里来工作的介绍人,挠着头犯难:“这个人已经退休了,怕是难找啊。” “是谁呢?” “哦,他叫宋铁,是我们厂的高级工程师,早年留学英国,拿了化学博士学位的。 当时王瑞南到我们厂工作时,已经45岁了,按理说我们不能招年纪这么大的工人。可宋铁说这是他的老乡的儿子,又刚刚遭遇了丧妻丧女之痛,让我们无论如何要关照。 当时宋工是我们厂的台面,总工程师,我们对外宣传技术实力,全靠宋工留英博士的招牌。所以我们完全是看在宋工的面子上才收留了王瑞南。 宋工前几年就退休了,听人说好像是回了东北老家。我反正是没有再见过他了。” 郑无谓要求看一下宋铁的档案,陆厂长说退休职工的档案都转到社区去了。 郑无谓和祝建华立刻赶到社区,拿到了宋铁的档案。? 第37章动机1 宋铁生于1940年,祖籍辽东,这与陆厂长说的跟王瑞南是老乡的信息吻合。1995年,宋铁从辽东来到汉东,支援汉东S化工厂的建设,后来成为S化工厂的总工程师。 退休后,S化工厂又返聘了他几年,用他的留英博士作招牌。几年前他才正式退休。社区提供了他的电话和家庭住址。 郑无谓他们赶到宋铁家时,却是大锁紧闭。打他的电话,才知道他和老伴在海南度假,要过完冬天才回来。 给宋铁打电话的祝建华急了:“宋工,我们有一个特别急的案子,需要您配合。” “啥案子啊?” “王瑞南,他……” 宋铁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早有预料:“唉!他还是出事了?好,我马上赶回来。” 祝建华和郑无谓相视无语。 宋铁回汉东后的第二天,祝建华和左小叨再审王瑞南,郑无谓和郑无花在审讯室的单面玻璃墙后面观战。 王瑞南戴着戒具进来,脸上没有表情,但不是冷漠,而是淡定,一副对万事皆不在意的轻蔑超然。 祝建华开始发问:“姓名?” 王瑞南不像有的犯罪嫌疑人那样发脾气,抱怨知道了还要问。他就像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客气地回答:“王瑞南。” “性别?” “男。” “年龄?” “53。” “3号那天晚上,你在试图伤害一名女性时被我们当场抓获,你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是你第一次作案吗?” “……” “汉东市此前发生了三起划脸案,跟你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干的?” “……” 左小叨厉声道:“王瑞南,你这样不回答问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是我们是在现场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就算你一句话都不说,零口供也能定你的罪。” 王瑞南像睡着了一样,微闭着眼睛,神色安祥。 郑无谓在耳机里轻声说:“出招吧。” 祝建华突然发问:“王瑞南,你跟你妈妈的关系怎么样?你帮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妈妈吧?来吧,跟我们聊聊你妈妈。” 郑无谓发现,王瑞南的耳朵像被火烧了一样,从耳垂一直红到耳轮。接着,他的整张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恶狠狠地盯着祝建华,眼神像野兽,声音像怒吼的犲狼:“你妈**!” 祝建华猝不及防,愣住了。左小叨“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放肆!不好好交代问题,还敢骂人!” 郑无谓在耳机里指示着:“别被他带偏了,盯着问。” 祝建华厉声道:“你妈妈是死了吗?为什么你妈妈死了,你就开始伤害别的女人?” 王瑞南一直绷着的脊背松懈下来,泪水瞬间涌出已经通红的眼眶:“我恨她,恨她,哦不,我爱她,是爱……” 刘保坤刚走进审讯室,惊讶地看着双层镜里面的一幕,又看看郑无谓:“你们这他妈的出的是啥招啊?” 郑无花快嘴道:“我来说。” 据宋铁讲述,他和王瑞南的父亲是留学英国时的同学和好友,他们俩博士毕业后一起回到辽宁工作。 王瑞南的父亲爱上了一个歌舞团的舞蹈演员,苦苦追求,两人结了婚,两人婚后生下了王瑞南。 夫妻俩刚开始还是挺恩爱的,那段时日,王瑞南的父亲因为家庭出身是大地主,又是留学归来,被认定为叛徒和反.革命,进了牛棚。 他忍受不了侮辱和打骂,悬梁而尽。他母亲不愿意背着叛徒和反.革命的身份挨白眼和欺负,改嫁他人。 王瑞南无人照管,几次险些丧命。初中毕业就下放农村,后来回城读了个化工技校。他在辽宁锦州的一家化工厂工作了一段时间,就认识了后来的妻子肖玉萍,两人结婚后生了个女儿。 他妻子是汉东人,于是夫妻俩一起回到汉东,开个了小理发店,日子过得不富裕,但一家人和睦幸福。 后来妻女因为煤气中毒死亡,小理发店也关了。王瑞南生活没有着落,萎靡不振。 宋铁见老友的儿子如此落魄,于心不忍,于是凭着自己的老脸说服了厂长,介绍他到S化工厂工作。 刘保坤一脸疑惑:“这跟他妈有啥关系?丈夫死了改嫁的女人多了,至于他恨成这样吗?” 郑无谓道:“他妈妈想要改嫁时,因为拖着他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当时的环境也是如此,拖着个叛徒和反.革命罪名的儿子,他妈妈的确不好找人。 他妈妈每次相亲失败回来,就用小刀在他身上划一下,咒骂他是丧门星,克死了他爸,现在又在克她自己。” 郑无花又嘴快道:“小刀造成的伤害留给他的记忆很深,成为他的精神创伤,所以后来他选择用小刀伤害受害者。” 刘保坤倒吸了一口冷气。 郑无花接着说:“还有,他妈妈一嫁再嫁,最后嫁给了一个台湾富商。有一年,老太太还带着台湾老头到汉东来看他,快七十了老太太还是浓妆艳抹的。 这次聚会宋铁也参加了,他说王瑞南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停地打着圆场,生怕王瑞南当场发作。更要命的是,” 无花从胸腔里叹出一口长气:“我都觉得这个王瑞南好可怜啊,要不是他伤害了那么多女孩,杀了何春子,我还真的很同情他啊。” 刘保坤瞪起了圆眼睛:“说事。” 郑无谓道:“他妈妈带着台湾老头来看他那天,他很郁闷,他妈妈走了之后,他又跟宋铁一起去喝酒,直到深夜才回家。就是那天晚上,他的妻子和女儿洗澡时因为煤气中毒死亡。” 刘保坤连气都没能吐出来,呆呆地站着。郑无谓说:“师傅,一个人的承受力是有限的,超过极限,必然会在某一个点上爆发。” 刘保坤缓过一口气来:“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他不在妻子女儿死的时候爆发?那时候他肯定更悲伤更痛苦啊。” 无花抢着说:“他妻子女儿死亡,让他更多的感受是悲伤痛苦绝望,他的仇恨还没有激发出来。“ “那激发他的仇恨和变态行为的关键事件是什么?” “前两个月,他妈妈死了。” 第38章动机2 审讯室里,王瑞南的情绪已经平复,他的讲述流畅而有条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这一辈子就毁在她手里了。 她去相亲被别人拒绝,回来就在我身上动刀子,骂我是小反.革命、拖油瓶、克星、丧门星。骂完了就哭,又抱我亲我,给我做好吃的。 我天天盼着她回家,又怕她家。她在我身上留下了七条刀印后,就不再回家了,她终于成功改嫁了。 我的死活她是不管的,那就不要管啊,一辈子都不要管啊。我结婚了,有老婆女儿了,我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你知道我女儿有多漂亮吗?她死的时候才16岁。 我妈带着台湾老头来找我,跟我说她过得多么风光。她满头满身闪闪发光都是金子,可这跟我有啥关系啊?可我恨自己,我对她还是过不去,放不下。 她走了,我跟宋伯去喝酒,我得把自己喝得烂醉,才能忘掉她带给我的痛。可等我回家的时候,你们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我老婆我女儿,她们俩已经死了,洗澡的时候煤气中毒了。我闻到满屋子的煤气味,吓坏了,我把她们俩拖到门口,打开房门,我喊她们,喊得嗓子都出血了。 可她们根本不理我,她们俩的身子都硬了呀!可她呢,她却还在给我打电话,说明天台湾老头要游汉东市,让我陪他们去。 我跟她说我老婆姑娘死了,死了,她只说“哦”,就挂了电话。第二天,她就跟那个台湾老头走了!她连来看我老婆姑娘一眼都没有!她不是人,不是女人,是毒蛇,是魔鬼! 我老婆女儿死了,我想她还活着,我得去报仇。我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怨她。我要去杀了她,可她是我妈,我怎么能杀她呢? 我就想啊想啊,想个什么理由可以杀她。这么多年我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我还没想明白呢,她竟然自己死了! 她怎么能死呢?她凭什么死啊?她没有权利死,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报仇她就死了,这不公平!” 祝建华问:“你不能把对你妈妈的仇恨都算到这些无辜的女孩身上吧。” 王瑞南平静地说:“我妈死了,可那些水性杨花的女人还在,她们还要祸害更多的男人,我不能让她们再祸害人了。 她们的脸美得不像话,美得跟我妈一样,这本身就是有罪的。” “你一共作案几起?都是什么时间?” “我不记得时间,我才懒得去记那个,四个女孩,最后一个没有得手。” “四个?不是五个?其中还有一个被你杀了。” “杀了?这是什么话?我只想让她们毁容,不想要她们的命。她们的命贱得很,根本不值钱。值钱的只有她们的脸,那么美,所以才能迷惑男人。” 左小叨拿出何春子案发现场的照片,扔到王瑞南面前:“你仔细看看,这个女孩脸上的伤不是你划的吗?她脖子上也有伤,致命伤。” 王瑞南不看照片,固执地拧着脖子:“我没有杀过人,你们问一万遍,我也没有杀过人。” 单面玻璃墙外,郑无谓和刘保坤对视着,空气凝重得无法流动。无花不敢再多嘴,悄悄地溜了出去。 案情分析会。祝建华复盘了王瑞南的审讯过程,他说得比较简洁,因为在审讯室外面,刘保坤和郑无谓等人已经观摩了整场审讯。 祝建华总结道:“王瑞南承认了四起案件,其中包括未遂的那一起。他至今也不知道卢灵枫是个男的。但他拒不承认何春子这起,更不承认何春子是他杀的。” 刘保坤摸着下巴:“这一段我在外面看着呢。你们分析一下,他是不是因为怕承认杀人,量刑会很重,甚至会是死刑,所以才坚决不承认呢?” 郑无谓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祝建华道:“我把何春子案发现场的那个打火机给王瑞南看,他说从来没见过这东西。王瑞南不抽烟,随身携带打火机也不合常理。” 他思考着:“我特别注意到了王瑞南当时的表情,他好像不是在撒谎。” 刘保坤用手指重重地敲打着面前的文件夹:“我们是警察,不是看相的,不能靠猜或是推断,要讲证据。 郑无谓,把何春子案的全部线索重新整理一下,看能不能排除王瑞南作案的可能,如果真不是他,那我们又有的忙了。” 很快,何春子案的时间轴就被列了出来。何春子在案发当晚5点左右到达嗨嗨酒吧,这期间一直在酒吧打扫和整理,准备营业,有多名证人。 晚上9点,她开始上台演唱,大约9点30分演唱结束,之后,她就消失了。11点至12点之间,是她的死亡时间。她的尸体被发现,是在第二天早上。 专案组对何春子遇害当天王瑞南的行动轨迹进行了还原。王瑞南当天上的是白班,下午5点下班,回家后自己做了晚饭,饭后去小区的小花园里散步。 回到家时是晚上8点半左右。他看了一会电视,在10点半左右洗漱,然后上床休息,直到第二天清晨闹钟响起,起床去上早班。 在晚上11点至12点这个时间段,他的供词是在家睡觉,没有任何人证。 但警方在调查他的手机通话纪录时发现,在11点10分这个时间段,他的手机有一个通话纪录。对方是S化工厂的同事,打给王瑞南是要问他仪表盘上的一个数据在白班时的显示情况。 祝建华询问了那位打电话的同事,据同事说,他当时也有点犹豫,想着这么晚了打电话给他会不会打扰他休息,但这个数据挺重要的,万一搞错了会引发事故,所以他就打了。 王瑞南过了一会才接电话,声音也显然是刚睡醒。同事还抱歉地说吵到他睡觉了,王瑞南当时说没关系,他才刚睡了一会。 虽然这个细节间接地证明了王瑞南有不在场证据,可毕竟是孤证,王瑞南也可能是假装刚睡醒,故意打着呵欠接听电话的。 郑无谓和大家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不放弃王瑞南的嫌疑,继续审讯并查找线索,另一方面,从何春子本人入手,查找她的社会关系,看看有没有寻仇的可能。 第39章渣男 何春子案现场最重要的线索就是那个银灰色的打火机,底部用激光刻着“洪澜湖”三个行楷小字。 郑无谓他们调查了汉东市所有的楼盘、酒吧、餐厅等场所,都没有一个叫洪澜湖的。他们的关注点只好转移到何春子的社会关系上。 案发当天,何春子所在酒吧的老板和同事们都在上班,彼此可以作证,没有人有作案时间。何春子的男友卢灵枫再次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与此同时,祝建华在何春子的手机通话纪录上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一个名叫欣欣的人在何春子被杀害的前几天开始密切联系她。 但酒吧老板和何春子的同事都说不认识这个欣欣,他应该不是她工作上的联系人。 祝建华打通了欣欣的电话,原来欣欣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销售代表。祝建华跟她约好,去她的房地产公司见面。 天瑞贸易公司在汉东市城东的一个小商圈里,周边有不少做建材和装修的商家。天瑞贸易的门面不大,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接待前台后面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假山鱼池俱全,种满了奇花异草,还摆着茶桌、麻将桌。前台小姐听说他们要找卢灵枫,把他们引到院子里的一个茶桌前坐下,请他们稍候。 不一会,卢灵枫迈着方步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见郑无谓和左小叨,夸张地后退了一步:“咦,贵客啊!” 他更夸张地四下张望着:“是来表彰我的英雄事迹的吗?怎么没看见锣鼓队啊?至少得有一面锦旗吧?” 左小叨反感地盯着他,他对这个俊美得像女人一样的男人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尽管他协助警方侦破了王瑞南划脸案,可他怎么看他,都觉得他不像好人。他出示了警官证:“我们是来调查何春子遇害案的。” 卢灵枫在茶桌前坐下,按开电水壶的开关:“你们要喝茶吗?反正我要喝的,给你们泡两杯吧。何春子不就是那个变态杀的吗?还有啥好调查的?” 郑无谓没有接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请问何春子被杀的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卢灵枫用一根雪白的象牙镊子夹起茶叶,放进一个精致的茶壶里,往里面注入了滚开的水,他若无其事地道:“你们这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据吗?” “请你直接问答问题。” 卢灵枫往两只小小的透明玻璃杯里倒了半杯茶,递给郑无谓和左小叨:“尝尝呗,味道还可以。” 郑无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左小叨一脸嫌弃:“我不喝,回答问题。” 卢灵枫品着茶,慢条斯理地道:“那天下午她是正常时间出门的吧,就是跟平常一样,从这里出发的。对了,我就住在后面二楼,春子跟我恋爱后,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了。 她一般凌晨下班,回家也得要1点以后了。我那天困了,11点左右就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发现春子还没有回家,打她电话提示关机了。 我以为她在酒吧附近的朋友家里住了,就没管她。但第二天她的电话一整天都打不通,晚上我就去酒吧找她。酒吧的领班说她昨天下班走了,今天还没来上班。 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又打电话给她的小姐妹们,都说没见过她,我觉得问题严重了,就到派出所报警了。” 左小叨问:“案发当天晚上的11点到12点之间,你在干什么?” “睡觉。完了,我就是一个人睡的,真的没有证人。” “你不用这么油嘴滑舌的,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警官,我只是陈述事实啊。” “那你陈述一下,你跟何春子的关系吧。” “这个跟案情有关吗?好吧,这个又不是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我跟何春子是在酒吧认识的,她歌唱得挺好的,我就买了把花送给她。 她挺感动的,就跑过来跟我喝了两杯酒。后来我们就熟悉起来,她主动接近我,天天找我喝酒聊天。 我也没有女朋友,就同意跟她交往着试试看。我们确定恋爱关系不久,她就退掉出租房,拎着行李搬到我这里来了。 我其实还不想同居,可人家房子都退了,也不能让她流落街头吧,就让她住下了。她出事的时候,我们同居还不到半年。” “你想表达的意思就是,都是何春子主动的,她被杀跟你没有关系?” “唉,现在春子也死了,我也没办法跟她当面对质,我说的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随你们的便啰。” 郑无谓问:“何春子出事的前一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反常的情绪?” “没有,她就是没心没肺挺开心的一个女孩,没什么心机,傻乎乎的。我真的以为就是那个变态杀了她。她一个酒吧唱歌的,能有什么仇人哪?” “她在酒吧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熟客,捧她场的那种?” “这个没听她说过。不过现在这个世道,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客人要是真喜欢她,花钱就可以了,根本不用杀人的。” 左小叨看着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恨不得狠狠一拳揍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 他忍住出手的冲动,接着问:“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你的什么仇家,因为跟你有矛盾想要报复,杀害了何春子?” 卢灵枫的脸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打着哈哈道:“我能有什么仇家?我这个人最爱和平了,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不惹人讨厌,也不跟人扯皮打架。” 左小叨快要吐出来了,他还跟谁都和和气气,还从不惹人讨厌不跟人打架,那他是怎么混黑道的。 郑无谓问道:“何春子有个朋友叫欣欣,在她遇害前几天跟她联系频繁,你认识吗?” “欣欣?没听说这个名字啊,是酒吧里的新来的女孩吗?” “不是,是一个房地产中介。” “不认识,春子没有跟我说过。” “最后一个问题,你跟何春子的父亲何国良以前见过吗?” “没有,我跟春子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啊。她倒是说过几回,让我跟她一起回老家去见见她父亲。 我一是太忙了,二来也觉得太快了,我还没想好跟不跟她结婚呢,见什么家长啊!” 左小叨从心里怒骂了一句:渣男!? 第40章疑惑 祝建华和名叫欣欣的女孩也见了面。欣欣全名秦欣欣,是一个名叫贝加尔府的楼盘的销售代表。 她说她和何春子是一个月前认识的。当时,她和一个客户去嗨嗨酒吧喝酒,客户显然并没有太强烈的买房愿望,但却使劲地灌她喝酒。 秦欣欣心知肚明,但又不愿意失去这个潜在客户,只能虚以委蛇地应付着。最后,她喝得倒在桌上爬不起来了。 客户叫了辆车,说要送她回家。有个女孩追了出来,对客户说要记一下车牌号,说是酒吧的规矩,怕客人第二天出事,找酒吧麻烦。 那个客户只好把车牌号告诉了那个女孩,也只好安分守己地把秦欣欣送回了家。 第二天,酒醒后的秦欣欣隐约记起昨晚的事,觉得后怕,对昨天那个女孩心存感激,就跑到酒吧找那个记下车牌号的女孩。那个女孩就是何春子。 两个女孩就这样认识了,并很快成了好朋友。何春子听说秦欣欣是房地产公司的销售顾问,就跟她打听买房的事,两个人那段时间联系就很密切。 欣欣已经结婚,在案发当晚,她与丈夫和女儿一起在家里,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秦欣欣还给了祝建华一份购房意向合同。合同上写明何春子有意向购买贝加尔府12栋2302号房,并预付了一万元定金。待正式的购房合同签定后,这一万元就抵扣房款。 这原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大家都觉得有问题。 贝加尔这个楼盘的单价已高达18000元一平米,据秦欣欣说,12栋2302号房的面积有123.8平方,这样算下来的话,这套房的总价高达220多万元,首付怎么也得要70多万元。 何春子只是个在酒吧唱歌的女孩,父亲又是个农民,她有能力支付这70万元的首付吗? 无花分析着:“也许是卢灵枫来出钱呢?” 郑无谓道:“卢灵枫说他根本就不知道秦欣欣这个人的存在,那他就可能根本不知道何春子想要买房的事。” 果然,在对卢灵枫的再次询问中,他斩钉截铁地表示,何春子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买房的事。就算何春子跟他说了,他也没有那么多钱来支付首付。 听说何春子打算买220多万的房子,他半晌才吐出一句:“她疯了吧?” 那枚银色打火机的查找还毫无头绪。线索若隐若现,但没有一条线索是可以继续查下去的。全组人又陷入了烦躁焦灼的状态。 祝建华看着何春子最后几天的通话纪录,一个个地念着名字,一个个地在纸上划掉,最后他问郑无谓:“何国良,是她爸爸,也没啥可查的吧?” 郑无谓的眼睛亮了一下:“明天,我们去一趟鲁南吧。” 小蛮的微信提示音响起,是卢灵枫发来的:小蛮,见个面吧。 小蛮在屏幕上打着字:不见。 为啥? 我帅哥哥不让。 我是好人。 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听我帅哥哥的话。 小蛮,你真的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了吗? 我连自己是叫小蛮都是你们告诉我的好吗。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反正也不是啥好事。 你在干嘛? 躺着想你呀。 你就会胡说,小心我帅哥哥揍你。 他是警察,不能随便打人。 哼哼哼,他打你还少了呀!对了,那个女孩何春子是你女朋友吧,你节哀啊。你爱她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好像挺平静的。 那是表面现象,我心里很悲伤。 那我没有看出来。 小蛮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好好的呀。 你都失忆了,还叫好好的? 也是,不过我觉得没啥不好,除了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现在我也挺开心的。整天跟帅哥哥和花姐姐他们一起,我挺安全的。 你安全我就放心了。 你不要总是担心我,管好你自己吧。别整天瞎混混,小心又犯到我帅哥哥手上,他又打你。 他打我,你心疼我不? 呸,不跟你聊了。 再聊五毛钱的。 唉,我问你哦,你不是总说以前就认识我吗?那你知道我以前认识一个名叫陈龙的人吗? 谁? 陈龙。 小蛮的电话骤然响起,是卢灵枫:“小蛮,你刚才说的是谁?” “陈龙啊。” “你怎么会提起这个人的?” “哦,我爸爸葬礼那天,他来了,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还给了我一张名片。前段时间忙,我没来得及看。今天我突然在口袋里翻出名片来了,想起这个人来,就想问问你。” “他还说了什么?” “哦,他还说他跟我爸是老朋友,他老婆的一个什么手术也是我爸给她做的。让我有困难就去找他。” 卢灵枫的声音焦虑起来:“你要去找他吗?” 小蛮说:“我不能天天这么混日子吧,我想找个工作。” “你再想想清楚,别轻易做决定。” “嗯,我知道的。” 卢灵枫挂了电话,他俊美的脸上出现了惊惧、疑惑、愤怒兼而有之的复杂表情,他咬着嘴唇,神情越来越苍凉惨淡。 何国良在家里呆呆地坐着。 自从女儿春子死后,他基本上就是这样呆坐着啥也不干。他的泪已经流干了,也不想再哭了。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老像吊着一口气,怎么都提不起来。他总是要趁没人的时候,狠狠地吸上一口气,好像这样才续得上命。 有时候,他真的很怕自己就那么一口气上不来,倒下去没了。 老伴田慧梅做好了早饭,桌上摆着一碗稀糊糊的东西,他不看也知道是一碗老南瓜杂菜汤,另一个大碗里装着几个杂面馒头。 南瓜汤很稀,喝起来在喉间没什么阻碍,也没什么味道。一餐饭很快就吃完了,一直守在旁边的老伴站起来,把碗收走。 她走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右边身子倾斜着,右手和右腿明显无力。何国良关切地问了一句:“你行吗?” 老伴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何国良没有再说话。何国良心里像堵了一团又乱又脏的棉花,吐不出来又吞不进去。 春子死了,这个消息他至今没有告诉老伴田慧梅。他实在是没法开口啊!? 第41章何家垅村 何国良一家在何家垅村算是穷人了。 何家垅村是鲁南县的贫困村,村里的人均年收入不足2000元,可耕地太少不说,土地贫瘠也没什么产出。 人们在地里勤扒苦作一年,除了糊口外,根本落不下几个钱。何国良家更特殊, 他和田慧梅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直到40岁出头,田慧梅才怀上了身孕。夫妻俩当然一心盼着生个儿子,可是孩子落地,却是个瘦瘦黑黑的女孩。 田慧梅有些失望,何国良却满心欢喜,他对老伴说:“没事的,开了枝就不怕不结果,有了女儿,再往后咱们就能生儿子了。” 按照当时的政策,头胎是女儿的,还可以再生一个。 几年过去,女儿春子一天天变得水灵漂亮,田慧梅的肚子却再也没有动静了。 何家垅村跟所有的乡村一样,有儿子和儿子多的家庭,在村里是霸主。父母在村里走路都能横着,说话的声气也能高上一个八度,吐口水都可以仰着脸向天上吐,落下来落在谁家谁倒霉。 像何家良和田慧梅这样只生了一个、而且这一个还是女儿的,在村里就只能低头走路,小声说话,凡事都要忍让人家几分。 何国良夫妇先是四处寻医问药,田慧梅吃的中药要是水的话都可以浇几亩地了。药石无方后,他们又四处求神拜佛,田慧梅在家里长年供着求子观音,早晚定省。 50岁以后,何国良和田慧梅彻底死了心,认了命,不再求药拜佛,夫妻俩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春子身上,只盼着女儿好好长大,将来嫁个好人家。 何国良曾读过小学,能读报纸,也能写简单的书信。他和老伴商量,既然只有春子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就一定要让她好好读书,将来跳出农门,嫁到城里,也算了却他们夫妻这辈子的心愿。 春子上了小学,读书却没什么天赋,她不太爱看书,却很高兴帮父母张罗操持家务。 她每天放学回家,不是忙着写作业,而是赶着到厨房帮妈妈烧柴做饭。要不就赶着家里仅有的一只羊,去村外的山坡上找嫩草吃。 何国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春子就是静不下心来读书。春子就这样玩玩闹闹的混到了小学毕业。 何国良想让女儿无论如何也要读个初中,可春子说什么也不读了:“爸,我一拿起书来就头晕,还是饶了我吧。” 何国良叹了口气:“春子,你不知道你爹妈这些年过的是啥日子啊?我们在村里大气都不敢出,就因为你是个女孩啊!难道你将来还要在农村呆一辈子吗?” 春子说:“谁说我要在农村呆一辈子的?” 何国良怒道:“那你不读书,怎么跳出农门?” 春子拍了拍已经隆起的胸脯:“我有办法!” 何国良被她气笑了:“你说你能有什么办法?” 十二岁的春子已经长得丰.满圆润,看起来像十五、六的大姑娘了。 许是乡野的风露养人,春子的皮肤雪白,个子娇小,身段风流。一对乳.房顶着简朴的布衣,呼之欲.出,走起路来卟愣愣的,像两只活蹦乱跳的小鼠。 细腰宽臀,腰细到仅盈一握,臀却宽得比肩膀还要肥硕。农家女孩,自小衣食粗糙,粗茶淡饭野菜拌盐,布衣芒鞋女萝为饰,反而养得她一身天真烂漫。 春子特别勤快,到哪儿手脚都不闲着。看见大人做事,上赶着也要去帮一把。 春子去嫁到邻村的姑家玩耍,姑姑和姑父去地里了,叮嘱她在家看看电视等大人回来做饭。等姑姑和姑父从地里回来,却发现饭早已做好。 这还不说,平日里乱糟糟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屋后的两头肥猪也被喂得饱饱的,躺在太阳地里晒得舒舒服服的。搞得姑姑姑父以为走错了门。 姑姑隔壁家的大婶对春子赞不绝口:“哎呀,这姑娘也真是太能干了,手脚勤快得一刻不闲,真是难得啊!现如今,这样的姑娘可是不多了啊!” 邻家大婶跟姑姑半开玩笑地说:“要不咱们结个亲家?” 姑姑还没有说话呢,春子劈头就顶了回去:“我才不,我要到城里去!” 姑姑和大娘都没好气地撇嘴:“哟,看这姑娘口气大的!”春子得意地把胸脯挺得老高,那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就好像已经到了城里似的。 何国良想着等春子过了十五岁,就给她说个婆家。他想着,一定要找个家境殷实的人家,能让春子衣食无忧他就心满意足了。 春子十四岁那年,田慧梅突然中风。她发病那天只有春子在家。 春子一早起来在家里忙活,半天了不见妈妈起床,去卧室一看,见妈妈躺在床还在轻轻地打鼾。她叫:“妈,都啥时候了,还不起?” 妈妈没有回应,只是打着鼾。春子叫了半天,妈妈就是不醒。春子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赶紧出门把隔壁的堂嫂叫来。 堂嫂过来一看,立刻说:“你妈好像是中风了,我娘家二哥就是这样中风走了的。赶紧的,你打电话给120,我去找你爸。” 120赶来,把田慧梅送到医院抢救。最终,田慧梅保住了命,却落下了半身偏瘫的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说话口齿也不太清楚,只有何国良和何春子能勉强听清楚她的话。 田慧梅这一病,何国良把能借的亲友家都借了个遍。本来就没什么家底,还欠了一屁股债,家里这下子更穷了。 春子14岁,同村的二贵家来提亲。二贵家在村里有点家底,有三个儿子,夫妻俩也算勤谨,日子颇还过得。 二贵的大儿子20岁了,没什么长相,可是有把子好力气,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二贵答应何国良,帮他把欠债还清,还加上8万元的彩礼。 何国良咬着牙同意了。他知道这门亲事是委屈了春子,可他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亲事定下的第二天,何国良一早起来,就发现春子不见了。 第42章何国良的心思 何国良以为是小孩子贪玩,到亲戚家疯跑去了,可直到天黑也不见春子回家。 第二天傍晚,要急疯了的何国良接到了春子的电话:“爸,我到汉东市了,我找到工作了,您别担心。二贵叔家的那门亲事,你还是推了吧,我不嫁!” 春子在外面一呆就是好几年。她后来告诉父母,她不喜欢二贵叔家的大儿子,怎么想也不愿意嫁。 当时,正好邻村里一个小姐姐从汉东城回来省亲,春子认识这个小姐姐,知道小姐姐在汉东城里给有钱人家当保姆。 春子跑到小姐姐家,说了自己的苦衷,小姐姐主人家的一个亲戚家正好有老人中风,急需一个能干的保姆。 春子对小姐姐说:“我妈病了一年,都是我照顾的。”小姐姐也早就耳闻了春子的能干勤快,一咬牙,冒着被乡亲们知道了责骂的风险,连夜带着她去了汉东城。 春子在小姐姐主人家的亲戚家当了保姆。这家人家男主人姓莫,是大学教授,莫教授的母亲突然中风,教授和妻子都忙着工作,没人照顾老人。 春子到家里来后,不仅把老人照顾得安适妥贴,还抽空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莫教授一家人对春子不仅是满意,简直就是喜爱了。 莫教授不仅给春子加了工资,逢节过节的还给她包大红包。 此后,春子时不时地给家里寄钱,节假日也打电话回家,过年时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看望父母。 何国良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的变化。春子的打扮越来越洋气时髦,身段也越来越风摆杨柳。 春子外表变得很多,可手脚勤快一点没变。一回家,她就忙前忙后、忙里忙外,把家里打理得整洁干净,帮何国良干地里的农活。 实在闲得没事了,春子就依偎在妈妈身边,帮妈妈按摩胳臂腿,一边按还一边给妈妈唱歌。 村里人一见春子回来,都会对何国良“啧啧”称赞:“老何,你家春子又回来了?这么能干的姑娘,谁家娶到了她可是积了八辈子德了。” 何国良当然最关心的也还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他问春子有没有男朋友,春子笑而不答。问得急了,春子就说:“爸,你急啥啊,城里的女子三十岁没结婚的多的是呢!” 何国良本来是急的,后来发现再急也没有用,女儿是长大了,心也大了,他根本不了解她那个娇小的身段里隐藏着的细密心思。 最近两年,春子跟父母说她没再当保姆了,在一个公司打工,收入比当保姆要多。何国良劝女儿,要是在城里呆得不开心就回来算了,家里再穷,也有她一口吃的。 春子只是笑笑:“爸,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鲜活漂亮、勤快能干的姑娘,怎么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呢? 房门被敲响了,何国良站起来。汉东市公安局的郑警官昨天打了电话,说要来家里。 他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着几个男子,他看着都面熟,上次去汉东市公安局认尸时见过,可他叫不上名字来。 其中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子对他说:“我叫郑无谓,他叫左小叨,这位是祝建华。” 何国良机械地朝他们点着头,他根本不想费心去记得这些人姓什么叫什么。他把老伴支开:“你出去转转再回?” 田慧梅答应着,看了客人们几眼,瘸着一条腿慢慢地出了门。客人们在窄小的房子里转了几圈,坐下了。 郑无谓问道:“大叔,家里生活有什么困难吗?” 何国良冷冷地想:有困难跟你们说有用吗?你们打个转身就走了,我们自己的穷日子还不是该我们自己苦挨。他咧开嘴算是笑了笑,说:“还可以。” 郑无谓又问:“大叔,我们想问问,春子在,嗯,在她遇害之前,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吧?” “打过。”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呀?” 何国良想,这才是你们想知道的吧。人都死了,你们问这些还有用吗? 他木讷地低着头,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吧,就是说些她自己的事,问问我们老两口好不好。” 郑无谓提醒着:“她有没有跟您说过想在城里买房?” 何国良的眼皮像是被什么小虫子蛰着了,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郑无谓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这个微妙的表情,期待地看着他。 何国良低垂下了眼皮,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没有啊,我们这样的家境,哪里有钱在城里买得起房?” 郑无谓脸上失望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他不甘心地继续问:“大叔,请您再好好回忆一下。 何春子在遇害前的几天跟您通话,和以前给您打电话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她提起过什么以前没有提到过的人或事情吗?” 何国良不假思索,语气肯定地回答:“没有,就是问问我们的身体呀,家里的亲友们好不好呀,就这。” 左小叨探过身子,面对着何国良:“大叔,那何春子有没有跟您说起过,她在城里谈恋爱了,有一个男朋友?” 何国良一成不变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惧:“我听她说过的,可我没见过他,他是个什么人?对春子好不好?” 他发出一连串的问题,神情急切。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能好得了吗?他要是对春子好,春子可能也不会遭这个孽吧?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啥意思?好不好的,春子也不在意了。” 他自言自语地嘟囔了几句后,突然警觉地看着郑无谓:“郑警官,春子是不是她男朋友杀的?” 郑无谓赶紧摆摆手道:“大叔,这个不能瞎猜的,我们还在侦破过程中呢。他男朋友名叫卢灵枫,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何国良神情迷惘:“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回汉东的路上,左小叨把车开得摇摇晃晃的,郑无谓被摇得昏昏欲睡。他看着窗外疾闪而过的树丛,阳光摇曳着树影,让他的脸忽明忽暗,更显得他轮廊清晰、帅酷有形。而他心里的疑惑在一点点加深:这个何国良,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没说。 第43章龙鹏公司 郑无谓回到家时,无花正在电脑上忙着。他问:“你在干嘛?” 无花头也不抬:“二队有个家暴案,我帮他们做了验伤,现在出个报告。这些渣男,下手真狠,这女的的头皮都被他撕掉了一块。我跟你说,你以后要是有了老婆,会打老婆吗?” 郑无谓狠狠地瞪着她:“瞎联想啥呢?你是吃饱了撑的吧,快写你的报告吧。还有,你忙完了这个,把何春子的法医报告再细看看,能不能给我点线索啊?” 无花停下了打字的手:“今天去找何国良收获不大?” 郑无谓沮丧地躺在了无花的床上:“不是收获不大,是根本没有收获。他的态度简直像刘胡兰: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他突然想起什么:“小蛮呢?你别又把她弄丢了。” 无花“啧啧”连声:“你个重色轻妹的玩艺儿,我再也不理你了。她在她自己房里呢,好像在想心思。 要不你去看看她,也给我腾个空儿,我把这里忙完了,才好给你卖命啊!” 郑无谓笑了,站起来走出无花的房间。所谓小蛮的房间,其实就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家这套房两室一厅,他和妹妹各住一间,小蛮来了之后,他就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小蛮,自己住在客厅。 他在自己的房门前停下,轻轻地敲了敲门。小蛮脆嫩的声音响起:“门没关啊。” 郑无谓推开门,屋里没人,他正吃惊地四下张望,小蛮像兔子一样从门背后窜了出来,一头撞进他怀里。 她的头发在他怀里蹭得散乱蓬松,像头可爱的小母狮子。郑无谓用力推开她:“小蛮,别闹。” 小蛮叉着腰,奶凶奶凶地道:“我这不是闹,我是在治病啊。” 郑无谓哭笑不得:“小姑奶奶,你这又是闹哪样?这叫啥治病?” 小蛮指着自己的脑袋,认真地说:“我不是失忆了吗?我得天天闻着你身上的味道,才能不再失忆啊。万一我再失忆,把你也给忘了,我就真的是个孤儿了。” 她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凄伤无比。她是笑着说的,郑无谓却听得满心凄凉。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小蛮,你不会忘了我的,我也不会让你忘我的。” 小蛮一把把他推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单腿跪在沙发的扶手上,缓缓地向他低下头来。 少女柔嫩的红唇越来越近,郑无谓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要跃出胸腔了。 他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意志力,使劲推开了小蛮。那双红唇倏忽远离了他的嘴唇。他又欣慰又沮丧。 他站起来,在房里四处走着:“你在干嘛?你别把我的房间弄乱了,我跟你说,我这可是我的房间,弄乱了你得打扫。我都不收你的房租了,你得自己打扫干净。” 他有点语无伦次。可小蛮听起来,每一句都像福音。 小蛮不说话,欢喜地看着他。郑无谓的侧脸轮廓鲜明,鼻子挺直,嘴唇的形廊也温柔可亲,长长的睫毛翘起,仿若一排无声的音乐,生动得可以听到灿烂的声响。 下巴却是刚强地内缩着,几天没有修整的胡茬支楞着,但一点都不显得邋遢,反倒更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着,小蛮费了好大气力,才忍住冲动没有伸手去摸摸它。 郑无谓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哟,开始看法语书了,不错啊,小丫头,有前途。” 他信手翻着书,故意感叹着:“真有学问,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一张黑色的硬纸片从书里滑落下来,郑无谓捡起来随手放进书里:“现在的书签都做得奇奇怪怪的,不过还挺漂亮的,有品味。” 小蛮夺过纸片:“什么书签啊,这是名片,你OUT了吧。” 郑无谓严肃道:“小蛮,你不能随便结交朋友,你现在情况特殊,不排除有人利用你的失忆钻空子。” 他停顿了一下,不想提起那两起针对小蛮的谋杀,怕吓坏她。他不确定小蛮对这两起案子的记忆有多少,尤其是甘南草原的那一起,就是因为那场车祸小蛮才失忆的,他不敢再冒险。 小蛮把名片举到他眼前:“这个人是我爸的朋友,这名片我爸葬礼的那天他给我的,他叫陈龙,人家是正经生意人,是龙鹏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呢。 我想跟他联系一下,请他帮忙安排一个工作。我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吃闲饭吧。” 郑无谓接过名片,细看着:“龙鹏集团,这个集团公司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有好多子分公司,涉及的产业也不少。 看来,丁叔叔这个朋友能量不小,你可以去试试。不过,不管是什么工作,都要经过我同意。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任。” 他把名片还给小蛮,想了想,皱着眉头又把名片拿回来,把它凑近了自己的眼睛。 像迅雷一样,他带着风转身跑到了无花的房里,把名片“啪”的一下拍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无花拿起名片,郑无谓脸色兴奋地指着它左下角的一行细密的小字。 无花的瞳孔放大了:“洪澜湖?洪澜湖度假村?” 郑无谓已经拨通了电话:“建华,查一下洪澜湖度假村的信息。” 郑无谓跟组员们商议后,决定由郑无谓、祝建华带着小蛮去找陈龙。左小叨继续跟进何春子案的其他线索。 郑无谓带小蛮去,也是小蛮的提议,她想找工作,郑无谓觉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也可以顺便帮她把握一下。 郑无谓提前给陈龙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身份,也说了小蛮要去。 陈龙有点听糊涂了:“我们公司涉及什么案子了吗?还有,小蛮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郑无谓道:“见面再聊吧。” 龙鹏集团总部在汉东市锦华区的繁华商圈里,有一幢灰白相间的大楼,楼顶上赫然挂着巨大的名牌:龙鹏集团。 祝建华咂着嘴道:“就在眼皮底下,硬是找了大半个月。” 第44章洪澜湖度假村 郑无谓说:“谁知道会不会有收获啊,进去问问再说。” 进入大厅,祝建华被这里的金碧辉煌震住了,张大着嘴半晌合不拢:“这些人,还真他妈的有钱啊!” 小蛮也抬着可爱的小脸,仰着脖子,兴奋得走着滑步:“这大理石真高级,都可以滑冰了!” 郑无谓走向前台,对漂亮的前台小姐客气地说:“我们来找你们陈董事长,约好的。” 前台小姐“哦”了一声:“我知道,陈董事长吩咐过了。请跟我来。” 前台小姐在前面引路,郑无谓三人跟着她径直走向电梯间。电梯很宽敞,内饰也相当豪华气派。 前台小姐按下了17楼的按键,然后双手交叉放在小肚子上,挺直身体,体态挺拔妖娆。 小蛮笑了,把嘴凑近了郑无谓的耳朵:“帅哥哥,这个活我不要。” 郑无谓忍住笑,祝建华也一脸正经严肃,看样子却憋得难受。 17楼到了,前台小姐引着他们顺着走廊往前走,在一间大开门的办公室前停下来,她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装潢华丽的实木门:“董事长,客人到了。” “请进。” 随着声音,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迎了出来。他有1米78左右,胸背壮实,有点中年发福的小肚子。头发还是黑油油的,梳着大背头,露出了光亮的前额。 他的笑容很有亲和力,像个弥勒佛似的让人看着就开心。他向郑无谓伸出了短而胖的手:“是郑警官吧?辛苦辛苦!这位是,哦,祝警官,辛苦辛苦!” 接着他看到了小蛮,一把搂过她的肩膀:“小蛮,死丫头,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小蛮的肩膀有点僵,郑无谓拉过小蛮,对陈龙道:“陈总,小蛮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吧?” 陈龙惊异的看着他:“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出了一次车祸,失忆了。她可能不太记得您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啊?我可真不知道啊。丁医生在的时候,我听说小蛮病了,还说跟老婆一起去看看她。 后来丁医生就……我在丁医生葬礼时见过小蛮,那个时候我看她还挺好的呀,原来……” 他把大家引到宽大的沙发前:“请坐吧。” 大家坐下后,一位漂亮女孩敲门进来,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有咖啡和茶,还有几碟精美的小点心。 陈龙客气地让着大家:“各位随意,别客气啊。你不知道啊郑警官,我跟丁医生是老乡,那年我老婆得了胃囊肿,其他医生怀疑她是肺癌,把她给吓得! 后来找丁医生看,他确诊后做了手术,妙手回春,救了我老婆一命。后来我跟丁医生就经常来往。 小蛮,哦,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以前可是经常到你家去玩的呀。还有我老婆,差点成你干妈了。” 小蛮笑着,却并没有会意的表情。陈龙叹了口气,自嘲道:“唉,这可咋办啊,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了呢。” 他转向郑无谓:“哦对了郑警官,今天有什么公事找我吗?我们公司守法营业,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呀。” 郑无谓拿出那张他给小蛮的名片,指着上面的“洪澜湖度假村”道:“请问这个度假村是你们公司的吗?” 陈龙哈哈笑着:“是啊,是我们旗下的一个度假村,就在汉东市东郊。休闲、娱乐、度假一条龙,郑警官有空的话,可以去体验一下啊。” 祝建华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那枚银色的打火机。他把袋子递给陈龙:“请您看看,这个打火机是不是你们度假村的?” 陈龙小心地拎起证物袋:“哟,这么正式呀?我来看看哈,哦,应该是的。这上面刻着洪澜湖嘛,不过我不确定,这都是他们度假村自己搞的,为了宣传吧。我问问吧。” 他走回自己的超大办公桌,拿起电话,拨通:“闻经理,嗯,是我。我想问问你,我们洪澜湖度假村是不是制作过打火机?是吧?哦,好的,我明白了。” 他放下电话,走到沙发前坐下:“祝警官,这个打火机是我们度假村的,是度假村为了宣传推广专门定制的,所以在上面印上了洪澜湖三个字。” 郑无谓紧抿着嘴唇问道:“这打火机看起来挺高级的,是随机发放还是有特别消费才送呢?” 陈龙脸上的和善之气有点凝结,但还是很客气:“会员才有吧。我们这个度假村是会员制的,办了会员卡的客户就会送。” 祝建华紧盯着问道:“陈总,那可不可以请您把度假村的会员名单给我们一份。” 陈龙沉吟了半刻,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郑警官祝警官,不是我不配合警方的工作,我可以问一下,我们度假村是卷入了什么大案要案了吗? 我们的会员信息一般来说是保密的,这一点我们跟会员是有协议的。如果我们随便泄露会员信息,那以后我们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郑无谓礼貌地笑着,但笑容里有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冷厉:“陈董事长,确实有一起凶杀案与这枚打火机有关,但详细的情况我们不能透露太多。 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也请您放心,除了警方工作人员之外,贵方的会员信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陈龙很快就恢复了笑眯眯的弥勒佛的和气和坦然:“也是也是,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应尽的责任。我等下就打电话给闻经理,让他拷贝一份会员名单给你们。” “请您现在就拷贝给我们吧。”郑无谓的语气像是商量,但就连小蛮都听出了其中的威慑。 陈龙无可奈何地笑道:“要不说警察的工作效率高呢。您稍等。” 他拿起电话:“闻经理,你把度假村的会员名单发一份给我,对,就微信发吧。” 几秒钟后,陈龙的手机微信响起,他拿起手机看了看:“到了,这样吧,我让秘书打印一份给你们。 毕竟会员名单是我们的商业秘密,在微信上传来传去的不太合适。” 郑无谓道:“可以。” 陈龙打电话叫来秘书:“有一个文件传到你微信上了,你打印出来给我。” 秘书答应着出去。郑无谓似乎松了口气,站起来轻松地环视着办公室:“陈龙,您的办公室好气派。” 陈龙谦虚道:“哪里哪里,也就一般吧。不过我们做生意的,还是要讲究门面的,不是我要讲究,是那些合作伙伴要看你的实力。 我也这是没办法啊,谁愿意把钱花在这些花里胡哨的地方呀。” 郑无谓转向小蛮:“小蛮,你不是有话要跟陈总说吗?”? 第45章户籍的真相 小蛮露出梨涡笑着:“陈叔叔,您说您跟我爸爸是老朋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陈龙毫不犹豫地说:“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 小蛮有点不好意思:“我想找个工作,您的公司有很多岗位吧,随便哪个都可以啊。” 陈龙吃惊地“啊”了一声:“搞了半天你还没有工作啊?你怎么不早说啊,你爸爸出殡那天,我不是给你留了名片了吗?” 小蛮有点失望:“陈叔叔是不是很为难啊?要是没有合适的岗位就算了,我再到别的地方找找吧。” 陈龙赶紧否认:“不是这个意思啊。我这里安排一个你的岗位还是小菜一碟的。小蛮,把你的简历给我一份,我看看哪个岗位适合你。” 小蛮高兴地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我早就准备好了。” 陈龙翻开来,只看了一眼就说:“哟,这学历,厉害厉害。这样吧,小蛮,简历先放在我这里,我安排好了就通知你。” “好的。” 秘书推门进来,把几页文件纸递给陈龙。陈龙看了看,转手递给郑无谓:“这就是洪澜湖度假村的全部会员名单了。” “感谢合作。”郑无谓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陈龙也站起来:“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就是了。哦对了,郑警官怎么和小蛮……” 郑无谓瞥了他一眼:“跟您一样,我的母亲也是丁医生的病人。丁医生遇害后,小蛮无处可去,就暂时跟我和妹妹住在一起。” “哦,这样啊。“陈龙真诚道:“丁医生可真是好人。小蛮,我尽快给你安排好,你等我电话。哦对了,你给我留个电话吧。” 郑无谓一行下了楼,祝建华发动了汽车。郑无谓突然皱起了眉头:“我想上个卫生间,你们俩等我一下。” 他没等他们回答,就下了车,迈开长腿冲进了龙鹏大厦。他去的时间有点长,小蛮百无聊赖,用手机玩着游戏。 祝建华已经把那份名单看了好几遍了,郑无谓才回来。祝建华嫌弃道:“便秘啊?” 郑无谓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祝建华发动了汽车。 郑无谓回到局里,刚一进门,左小叨就从楼上冲下来:“头儿,快。” 郑无谓警觉道:“又有案子?” 左小叨“呸”了一声:“你个乌鸦嘴,别乱预告剧情好不好,搞不好弄假成真了。一个丁向伦一个何春子还没搞明白呢。” “那是啥事?” “邹老太太来了,她女儿陪她一起来的。” “邹老太太?” “邹立群,丁小蛮户籍经办人。” 郑无谓拔腿就跑,左小叨在他身后烦躁地喊着:“唉呀,坐电梯呀,总是这样……” 左小叨从电梯下来时,郑无谓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祝建华背对着他站着,屋里还有两个人。 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女人,样貌普通,留着短发,衣着素雅,但一看就是裁剪高级的品牌成衣。她扶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银发老人。 中年妇女见郑无谓风风火火地进来,搭在前额上的黑发略有潮湿,粘在额头上,越发显得他俊朗英武。女人的脸微红了一下,轻声笑道:“你就是郑警官吧?” 郑无谓点头,疑惑地看着女人和老太太。女人笑了:“你们觉得奇怪也正常,我来解释。” 女人名叫吴虹,是邹立群的女儿,是汉东市妇联权益部部长。邹立群退休后一直跟吴虹住在一起,老人身体一向不错,一年前不小心摔了一跤,髌骨骨裂,才坐上了轮椅。 吴虹未婚,天天陪老太太做理疗做康复,老人恢复得很好的,情绪也稳定开朗。 但最近这段时间,吴虹发现老太太焦虑烦闷,天天唉声叹气的,饭量都减了不少,人更瘦了。 吴虹着急,问老太太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叹着气说,她干了一辈子基层民警,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无愧于心。 可有一件事,她要是不说出来,就对不起党。 郑无谓脱口道:“丁小蛮的户籍。” 吴虹幽怨道:“是啊,就是你们来找她问了这个户籍的事之后,她就开始抑郁了。她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我,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们。 不管对你们破案有没有帮助,她说出来才会觉得良心安宁。她坚持要自己来跟你们说,还是让她自己告诉你们吧。” 吴虹把邹立群的轮椅转了个方向:“妈,您自己跟警官们说吧。” 邹立群操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吐字清晰,完全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丁小蛮,这个名字我印象很深,这是我经办的唯一一个违规操作的户籍。 我是受人所托办的,这个人是汉东市市立医院的院长贾院长。贾院长是我的老朋友,也是我家的恩人。 我丈夫在抓捕罪犯时受伤,就是贾院长给他做的手术,救了他一命。他为人正派,从来不搞斜门歪道。可有一回他来找我,求我办一件事。” 郑无谓问:“就是丁小蛮的户籍吗?” “对,他让我帮他办一个户籍,是个13岁的女孩,名叫丁小蛮。我是个特别坚持原则的人,不想给他办。 贾院长苦苦哀求,说这件事人命关天,非办不可。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他只说,这件事太隐私了,他答应了别人,绝不告诉第三个人。我还是犹豫,他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是为了私利,只是为了救人。 还说以自己的人格性命担保,他是在做好事,我也是在做好事,会有好报的。我当然相信贾院长的人品,咬牙就答应了他。 好在当时的户籍管理还没有数据化,我省掉了户籍迁入凭证,给丁小蛮办理了汉东市的户籍。” “那丁小蛮的父母您还记得吗?” “名字记不太清楚了,但肯定是落在她父母的同一个户口下的。我问过贾院长,既然丁小蛮的父母的户籍在汉东,她的户籍转到父母名下是天经地义的,为什么要像作贼似的办呢? 贾院长骂我糊涂,说这还不明白吗?丁小蛮不是她父母亲生的,是收养的,但又不能走正规的收养手续,所以才要这样偷梁换柱地办。 我当时就挺纳闷的,收养.孩子不都是越小越好吗?为啥要收养一个13岁的。贾院长坚持说他答应了要保密,也让我不要多问。” 郑无谓和左小叨交换了一个疑虑的目光。? 第46章春子的购房合同 郑无谓问道:“那贾院长有没有跟您说起过,这个丁小蛮的户籍原籍是哪里呢?” 邹立群道:“没有,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孩子的原籍吧,所以也没有告诉我。” 郑无谓低头沉思着。吴虹用手肘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郑警官,我妈要说的就是这些。对你们破案有帮助吗?” 郑无谓歉意地笑着,显然对忽略了她感到不安:“现在还说不上有没有帮助,但我非常感谢你和你妈妈,至少这个线索是很重要的。” 吴虹示意郑无谓,郑无谓会意,跟她一起走到屋外。吴虹红着脸,有点尴尬地说:“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您请说。” “你能不能跟我妈妈承诺一下,就说她违规办理户籍这事,组织上不会再追究她的责任。我知道这要求不合理,可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心思重……” 郑无谓转身回到办公室,像是无意似地对左小叨说:“以前办错户籍的事也有发生的吧?” 左小叨一时未解其意:“嗯?” 郑无谓瞪着他,用下巴努了努邹老太太:“以前不是也有一些疏忽大意办错的,后来没有追究经办人的责任吧。” 左小叨聪明地睁大了眼睛:“嗯嗯,只要不是徇私受贿,不会追究什么责任的。” 轮椅上的邹老太太挺直了薄薄的身板:“我绝对没有徇私受贿,我相信贾院长的话,我这是在做好事。” 郑无谓抿嘴轻笑:“阿姨,您一定会有好报的。” 送走了邹立群和吴虹,左小叨疑惑不解地问:“丁小蛮13岁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丁向伦和贾院长不惜一切都要保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郑无谓眉头紧锁。 他刚才离开龙鹏大厦后又折返回去,不是去洗手间,而是又去找了陈龙。他既然是丁向伦的老乡,知不知道丁向伦和丁小蛮的关系呢? 陈龙告诉他,他和丁向伦在家乡时并不认识,他太太发病去医院,丁医生给她做手术交流病情时,他听丁医生的口音很熟悉,就问他是不是葛南县人,丁医生说是,两人这才开始交往。 丁向伦在葛南县的生活和社会关系,他一无所知。 但郑无谓本能地意识到,丁向伦在葛南县的工作的生活,丁小蛮13岁以前的身世,跟丁向伦遇害有着莫大的关联。现在邹立群的话,让他更确定了这一点。 这几天,卢灵枫时不时地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他随手就挂了。可这个电话锲而不舍地打,卢灵枫接听了:“你是哪位?” 对方是个清脆的女声:“我叫秦欣欣。” 卢灵枫道:“我不认识你。” 对方道:“你认识何春子吧?” 卢灵枫顿了顿。对方接着道:“我们见个面吧,我现在在你公司附近的一个小餐馆里,你出门就能看见。” 卢灵枫走进约定的餐馆,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朝他挥着手。这姑娘鼻子有点翘,嘴很大,不漂亮,但很有亲和力的样子。她笑起来眼睛眯缝着,更小了,但却显得她好看一些。 卢灵枫坐下,女孩递给他一张名片,上面写着贝加尔府销售总监秦欣欣。 秦欣欣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春子妹妹的事。是那天警察来找我,我才知道春子已经……你节哀啊。 这顿我请,算是给春子妹妹……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卢灵枫执拗地道:“不,我请,跟女人一起吃饭,当然是男人请客。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秦欣欣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合同,推到了卢灵枫面前:“这是春子两个月前在我这里签的合同,她还付了定金。 她给我留了你的电话,说万一有急事找不到她的话,可以找你。” 卢灵枫拿起合同仔细看着。这份合同警察曾给他看过,是一份购房意向合同。 合同写明何春子有意向购买贝加尔府12栋2302号房,预付定金一万元,待正式的购房合同签定后,这一万元就抵扣房款。 这个楼盘的单价高达18000元,12栋2302号房面积有123.8平方,算下来的话,总价高达220多万元。贷款的话,首付怎么也得要70多万元。 他深呼吸了一下,问道:“这个合同警察也问过我,我不知道这事,我也不知道春子是怎么想的,我们根本买不起这房子啊。” 秦欣欣盯着他的眼睛道:“春子妹妹很爱你吧?她好像跟我说过的,她要给你一个惊喜。” 服务员端上来一托盘烤串,秦欣欣把合同收起来说:“我们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对不起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自己点了。” 卢灵枫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他抬手叫来服务员,“来瓶啤酒吧。” 啤酒拿来了,秦欣欣对服务员说:“再拿一个杯子来。” 卢灵枫看着她,她的眼睛有点红红的:“为春子妹妹,我也喝一口吧。” 两人干了一杯,吃了几个烤串,相对无言。卢灵枫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酒,又叫服务员:“再来一瓶。” 桌上摆了五个空酒瓶后,两个人都有点恍惚,秦欣欣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卢灵枫。” “对,卢灵枫,我记得春子妹妹跟我说起过你。春子啊,是个傻得没边的女人。跟我一样!” “她不傻!” “她是真傻。我跟你说卢灵枫,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说春子的事,有好多事你还不知道吧,春子不在了,我不能让她糊里糊涂地走,有些事你得知道。” “你说。” “我跟春子认识,是在她工作的酒吧里。她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我吧?我那天差点被一个客户黑了,是春子给我解了围。 后来我们就成了朋友。她没事了就给我打电话,拉着我聊天,她每个话题都离不开你。 她可是真的爱你呢。她是从前年就开始看房的,就是看,不定不买。按理说,这样的客户我早就拉黑了,可春子不一样啊,她就算一辈子不买,我也愿意陪她看。 我也跳糟了好几家房地产公司,每跳一家我都要把好的房源推荐给她,让她过来看看。”? 第47章哀恸 卢灵枫郁闷道“光看有什么用,又买不起。” 秦欣欣道:“我也知道她买不起,可我就是愿意推给她。我们俩聊过很多,我知道她真的跟我很像。 我们俩都是从农村出来打拼的,在这个城市里我们没有根,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漂到哪里是哪里。 我们的家在很远的地方,那里很美很温暖,可我们不想回去,我们想留在这个城市里,想在这个城市里有个落脚之处。 春子真的跟我很像。我结了婚,有个女儿,我老公在一家建筑公司打工。 说是公司,其实就是施工队,接到活才有钱赚。他家也是农村的,没钱给我们买房子结婚,我们就一直拖着没有办婚事,租房子住。 我们这些从农村到城里来讨生活的人,真的好难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和跟春子特别聊得来。哎我说兄弟,春子真的很爱你……” 她抬头用醉眼看了看卢灵枫,突然会心地笑了:“她还真没说错,你是真的长得好看。她跟我说过,她见你第一眼,就被你吸引住了。 尤其是你的鼻子,她说她受不了你的鼻子那么挺,就想天天摸着它,亲着它。你说说看,哪有被鼻子吸引的,第一眼看的不都是眼睛吗?” 卢灵枫突然觉得鼻子酸酸得难受,有什么东西痒痒地爬过鼻腔深处。 秦欣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春子跟我憧憬过你们的未来。她说,她要先买一套房子,在城市里站稳脚跟。 然后她就跟你结婚,然后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说要让孩子们跟城里的孩子一样受最好的教育。 你们俩挣的钱,她都打算好了,一部分用来过日子、养孩子、买衣服、看电影,你该知道春子姐有多爱看电影吧? 一部分用来还贷款。她算了一笔账,说是等到你们的孩子上大学时,正好可以还完这笔贷款。 然后她说剩下的日子她就不攒钱了,每年都跟你一起去旅个游,她都想好了要去的地方了。你知道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吗?” 卢灵枫懵懂地看着她,她狠狠地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呢! 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希腊,她说你的鼻子跟希腊那些帅哥雕塑很像,她想去看看。希腊!你给我记好了,她最想去的是希腊!” 秦欣欣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她圆圆的脸上恣意横流。卢灵枫在自己脸上薅了一把,鼻子和嘴巴一起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春子妹妹,那么想好好活着的一个人,那么想好好爱你的一个人,是谁想要她死啊!贝加尔府这个房子,是她一眼就看中的。 房子有三个卧室,她说将来要生两个孩子,得一个人有一间房。这回她下了决心,一定要买! 她跟我签这个购房意向书的时候我问她,是不是你男朋友发财了?她笑,她说没有发财,我男朋友没有发财的命,就是勤扒苦作的命。 她说她有办法。我就一直在等她,本来说好四月就要签正式合同,交齐首付款,可我却一直联系不上她了。春子,她的好命苦啊!” 秦欣欣肯定是醉了,加上伤心,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地流着。她哭着问道:“难道警察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春子那么好的人,肯定不会有什么仇人的,是谁想要杀她啊?” 卢灵枫腾地一下站起来,不顾秦欣欣惊异的目光,大步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没办法回答秦欣欣的问题。郑无谓问过他,他跟春子的关系怎么样。 小蛮也问过,问他爱不爱春子。春子,真的是他生命中一个意外的礼物。他承认,他对春子没有爱得那么刻骨铭心,也没有像春子对他那样痴迷。 他第一次在酒吧见到春子时,对她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活泼漂亮,不讨人嫌。 虽然在酒吧上班,可她显然没有跟客人出台,只是唱歌、在店里打杂,跟那些热情奔放的酒吧女孩比起来,她活得就比较辛苦。 一个雨夜,春子来找他,带了啤酒和宵夜。他喝了酒,但并没有全醉。春子赖在他身上亲他摸他,他也并没有拒绝。 后来,春子说热,要去洗个澡。等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全身赤果不着一物地向他走来时,他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后来他发现春子其实是他的一剂药。他的世界里充满了恐惧孤独黑暗,阴冷沉郁的氛围时刻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春子丰.满可爱的肉体散发着无敌治愈的药香,他喜欢紧紧地抱她,把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好像只有这样,那些阴暗可怕的东西才会被挤出现实世界,没有存在的余地。 他没有对春子爱得死去活来,但他需要她。他甚至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会跟春子结婚,跟她生几个孩子,把平淡的日子漫无边际地过下去。 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她结婚。可她也是一无所有,怎么会签下这张昂贵的购房意向书? 秦欣欣把一个鲜活生动的春子再次送到他眼前,不管他怎么想,春子却是认真地打算了跟他在一起的一辈子,有什么能比一个女孩的一辈子更珍贵呢?! 卢灵枫盯着镜中的自己,他俊美的脸上冷峻阴寒。一个可怕的疑问从心底里渐渐升起:她是因为自己被断送的吗? 他从卫生间走出来,路过前台时买了单。他走到秦欣欣身边,用询问的语气道:“咱们走吧,你喝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秦欣欣站起来,身子有点摇晃,又坐了下去。卢灵枫把她扶起来:“走吧,不早了。” 秦欣欣转头看了看他,“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喝多了,呵呵,你酒量不行啊……” 卢灵枫摸着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刚才在卫生间里,他把拳头塞在嘴里,堵住自己的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悲伤和愤怒,堵住那一放手就会崩溃的嘶叫、狂喊和哭号。 然后,他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抽自己的耳光,又狠又重。他抽自己一下,就在心里痛不欲生地叫一声,“春子!春子!春子……” 第48章故人 丁小蛮接到陈龙的电话,请她到公司去一趟,商量一下她工作的事情。郑无谓不太放心,想陪她去。 可是何春子的案子正在紧要关头,调查洪澜湖度假村会员的工作急待推进,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无花手里还有好几个法医报告要写,也没空。 郑无谓让小蛮等两天,等他有空了再陪她去。 小蛮生气埋怨道:“帅哥哥,我是失忆,不是变傻了好吗?我的智力是正常的,你这是担的哪门子心?” 郑无谓想想也是,只好叮嘱小蛮道:“那你自己去吧,看他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不要轻易同意,就说考虑一下,回来我们再商量。” 小蛮答应了。 小蛮打了个滴滴,很快就到了龙鹏大厦。她跟前台小姐说明了来意,前台小姐打了个电话,就指引着电梯方向对她说:“董事长在17楼。” 小蛮到了17楼,轻车熟路地到了陈龙的办公室门口,她轻轻地敲了敲门,门立刻就打开了,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一个美艳的中年女人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小蛮,你可受苦了。” 小蛮尴尬地呆立着,脸上的笑也僵硬难看。陈龙走上前来,推开女人道:“你让开,把孩子吓着了。” 他对小蛮亲切地说:“看起来你还真是忘了,这是我老婆,你彭姨啊,她还差点成了你干妈呢。” 小蛮记起,上次在父亲的葬礼上,和陈龙一起的那个女人,当时她好像告诉过自己叫彭秋燕。她绽开笑涡亲热地叫着:“彭姨。” 彭秋燕又搂住了她,对陈龙凶恶地说:“你瞎说什么呀,你看孩子不是挺好的,凭啥说她失忆了啊。” 小蛮替陈龙解释:“彭姨,我还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过上次我爸爸的葬礼您和陈叔叔都去了,我记得的。谢谢你们。” 彭秋燕身材微丰,面若银盆,眼睛、鼻子、嘴都很大,一派豪阔之气。 她的脸显然经过了精雕细刻,皮肤紧致,但以一种不自然的光泽告诉大家这是金钱和美容产品的功劳。 她的头发染成茶褐色,配上她雪白的脸,更显得富贵艳丽,夺人魂魄。 她穿着一条米白色的真丝连衣裙,胸口开得很低,露出半截雪白的酥胸,脖子上闪亮着一枚碧色玉石项链,耳朵上是同款玉石耳环。 相比之下,穿着短夹克和牛仔裤的小蛮显得寒简,但也更青春逼人。 陈龙拉着小蛮在沙发上坐下,叹着气说:“你小时候我就认识你。你彭姨胃病发作,你爸爸给她做手术那年,你才上高中,剪个学生头,瘦得不行。现在长得这么漂亮了。” 彭秋燕白了丈夫一眼:“你瞎说啥呢,小蛮小时候就漂亮,一笑起来那个甜,真可爱。 你妈妈去世那年,你还在读大二吧?我就跟你爸爸说,让我来当你的干妈。 可你爸说你们家不兴这个,硬是不让我认你呀。你爸爸呀,人好,脾气也倔。” 小蛮期待着看着彭秋燕:“彭姨,看样子您跟我爸真的很熟悉,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彭秋燕的眼圈红了红:“丁医生啊,我的救命恩人呀。哎呀小蛮,你爸的事说起来话长,等有时间了我慢慢地跟你说,现在我们说正事吧。” 陈龙也附合着:“对啊,就顾着闲聊,忘了正事了。是这样的,小蛮,我回家跟你彭姨把你的事说了,她说不能安排你在公司工作。 你现在是特殊时期,记忆还没有恢复,怕出个什么事情,我们对不起你爸爸。 她提了个建议,你知道我儿子陈豆豆吧,哦,你也不记得了。豆豆今年5岁,马上要上小学了,我们一直想给他请个家教。 也就是陪他学学英语、教点简单的写字算数、画画啥的,陪他玩玩,你的英语那是没话吧,还能教他法语,真是太合适了。 你彭姨也没有上班了,就在家陪孩子,你就在家跟她做伴吧。” 小蛮道:“谢谢叔叔阿姨,我考虑一下再给你们回复吧。” 陈龙道:“哦,小蛮你是不是担心薪酬呀,你放心好了,你陈叔叔绝不会亏待你的。” 小蛮笑了:“不是的陈叔叔,我就是想再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哦哦,那样也好。你想好了就告诉我,你随时都可以到家里来。你放心,你的五险一金我会按照公司的正式员工给你交纳的。” 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还夹杂着咒骂和杂沓的脚步声,陈龙皱着眉头把门拉开,一个年轻男子冲了进来:“我就要见陈总怎么了!” 陈龙拦住他:“我就是陈龙,你是哪位?” 男子已经冲进了办公室,小蛮吃了一惊,叫道:“卢灵枫,你怎么来了?” 陈龙也吃惊地问:“你们俩认识?” 卢灵枫更是惊讶得眼睛瞪得老大:“小蛮,你怎么在这里?” 小蛮道:“我是来找陈叔叔谈工作的事的。你呢?” 卢灵枫冲着陈龙大声道:“陈总,我们头儿让我来的,贵公司和大运公司的那笔款子?” 陈龙脸色变了一下:“你头儿?程大发?” “程总!” “哦哦,是程总。这位小.兄弟,我们到另一个办公室聊好不好?你看这里都是女人,吓着她们也不好。” “您随意。” 陈龙引着卢灵枫离开办公室,彭秋燕叹着气道:“唉,现在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各路神仙都要打点。” 见小蛮完全听不懂她的话,彭秋燕拉起小蛮的手,怜惜地说:“小蛮,你怎么会失忆了呢?真是太可惜了。要是丁医生还在,得多心疼啊。” 小蛮接口问道:“我爸爸真的很疼我吗?” 彭秋燕画着浓重眼影的眼睛瞪得溜圆::“天哪,你爸那不叫疼你,叫疼死了你好不好! 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小情人,可也没见谁那么疼女儿的。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专注,生怕凭空跑了似的。” “我妈妈呢,她是什么样的人?” “你妈妈可漂亮了,难怪你这么漂亮,肯定是随了你妈妈。可惜,她走得早了点。她也疼你,可感觉还是你爸更疼你。 啧啧,苦命的丫头,要是你父母都在,你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啊。”? 第49章老乡发小 小蛮难过地说:“我都不记得了,我真是不孝啊。” 彭秋燕安慰着她:“别难过了孩子,我跟你说,你也别再考虑了,就到我家来吧,我保证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你爸不同意我当你干妈,可我看啊,我们俩就是有缘分,你看转来转去的,你还是跟我有缘吧。” “谢谢阿姨,我想好了就告诉你和陈叔叔。” 两个女人正聊着,陈龙和卢灵枫勾肩搭背地进来了,陈龙胖大,用胳膊搂着卢灵枫的的肩膀,卢灵枫俊秀的脸就在他的臂弯里,是一副奇怪的画面。 他哈哈大笑着对两个女人道:“这个小卢爽快,我就喜欢跟这样的人合作。哎,你跟小蛮是怎么认识的呀?” 卢灵枫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我们俩是发小。” 陈龙惊喜地道:“哦,这可巧了,我跟丁医生也是老乡呢,小卢老家是哪里的呀?” 卢灵枫说:“葛南县。” 陈龙大喜:“哎呀,咱们还真是老乡呢,你是哪个乡哪个村呢?” “葛树乡南望村。” “哦哦,我是撒花村的,我们离得很近哪,那以后我们就更好相处了。” 卢灵枫盯着小蛮道:“可惜小蛮不记得了。” 陈龙豪爽道:“不要紧的,丁医生不在了,我可以照顾小蛮,小卢你也是,有什么难事就直接来找我,大家都是老乡,亲不亲故乡人嘛。” 卢灵枫狡黠地笑了:“陈总,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哈。小蛮,我送你回去吧。” 小蛮答应着站起来,彭秋燕也站了起来:“小蛮,我送你吧,我有车。” 小蛮笑答:“不用了阿姨,我跟卢灵枫一起走吧。” “也好,”陈龙道:“小蛮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吧。” 卢灵枫牵着小蛮的手走出龙鹏大厦,到了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他才松开小蛮的手:“我问你,你去找他干嘛?” 小蛮气乎乎地道:“我跟你说过了呀,我要找工作。对了,我跟你也商量一下呗,陈叔叔和彭阿姨让我去他家当家教,教他的孩子陈豆豆。你觉得怎么样?” 卢灵枫不快地撅着嘴:“你去找陈龙,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小蛮也不悦地“嘁”了一声:”我凭什么要跟你商量?” “我跟你是发小,是娃娃朋友。” “嘁,”小蛮更大声地鄙视着他:“你说是就是啊?我又不记得了。” 卢灵枫紧紧地攥住小蛮的手:“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你要想起来才行啊。” 小蛮咧着嘴喊疼,卢灵枫赶紧松开她手:“是不是弄疼你了?” 小蛮嗔怪地瞪着他:“是弄疼我了啊。我也很苦恼,可我不是想不起来了吗?对了,刚才陈叔叔和彭阿姨说了我爸爸的好多事情,你记得我爸爸吗?” “当然记得,你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可是,你不记得他……”卢灵枫欲言又止:“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自从他……” 他停住嘴不说了。 小蛮迷茫地看着街上穿梭不断的车辆和人群,那怅然若失的模样让人又爱又怜。 卢灵枫按捺住剧烈的心跳,对她说:“算了,不说你爸了,反正你也不记得了。我跟你说,你不要去陈龙家里工作。” 小蛮扭了扭头:“我凭什么听你的?” “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发小。” “是发小我就得听你的吗?我跟你说,陈叔叔和彭阿姨对我挺好的,我觉得这工作不错。” “不许去!” “我就要去!” 卢灵枫的口气软了下来:“小蛮小姐,你听我一句劝好吗?要不这样,你再等几天,等我搞明白一些事情,你再决定。” 小蛮得意地仰着美丽的小脑袋:“我回去跟我家帅哥哥商量,他同意,我就去!” 郑无谓和郑无花听着小蛮的话,一时无语。按理说,陈龙提供的这份工作应该是很适合小蛮的。 前几天,郑无谓和郑无花陪小蛮去医院进行了复查。检查结果表明,小蛮身体的各项指标完全正常,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除了失去记忆之外,她的正常工作和生活完全不受影响。汉东医院的神经科专家周主任对郑无谓说,小蛮受伤之初丁向伦就拜托过他,他对小蛮的病情也比较熟悉。 她失忆是因为脑部的一块淤血压迫了神经,造成了她局部记忆的缺失。目前来看,这块淤血没有被吸收,但也没有进一步扩散。 所以小蛮的病情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周主任也不建议进行手术,怕造成不可预估的伤害。 但周主任建议,小蛮应该静养,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和用脑过度的复杂工作,不能受刺激,避免情绪波动造成伤情的恶化,从而引发更复杂严重的后果。 在陈龙家里当家教,工作强度肯定不大,也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应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可郑无谓就是本能地觉得不太妥当,哪里有问题,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无花更心直口快一些:“小蛮,这个陈龙你又不记得他了,他说他跟丁叔叔关系好,就是真的好吗?你也别太相信人了。” 小蛮郁闷道:“我也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跟爸爸关系好,可他说的那么真诚,我怎么能不信呢? 再说了,我天天住在你们家,除了吃饭睡觉,啥也帮不上你们。我不愿意这样混日子,我要养活自己啊。” 无花还要说什么,被郑无谓用眼神制止,他附身像哄小孩子一样对小蛮说:“你别急,再等两天,我考虑考虑。你放心,我就是调查一下陈龙的背景,如果没问题,你可以去。” 小蛮一脸不快:“卢灵枫也让我等两天。” “谁?卢灵枫?就是何春子的那个男朋友?”郑无谓警惕地问:“你怎么见到他了?” “他今天也去找陈龙了呀,两个人谈生意吧。我不太清楚。” “小蛮,以后不要再理这个卢灵枫,他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 “哦。” 案情分析会开得很压抑。刘保坤的脸黑得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拧就能流出一把恼怒。他敲着面前的文件夹,声音倒是很平静:“郑无谓,你说说看,你们现在查到哪一步了?” 郑无谓知道,越是这种平静的语气,越是预示着暴怒的开始。 第50章带你去爬山 郑无谓回答:“目前我们正在普查洪澜湖度假村的会员。这个度假村,说是集娱乐、休闲、度假一体的大型度假村,其实就是一个隐秘的地下赌场,所以实行会员制。 但表面上,他们到那里只是去度假游玩,度假村里有钓鱼、卡拉OK、划船、农家乐,甚至还有儿童乐园。 赌场隐藏得很深,要有熟人引荐才能进入。我们正在对会员进行筛查,会员有123人,查起来也比较费时费力。” “发现什么可疑人员没有?” “暂时还没有发现特别的目标对象,尤其是同时与嗨嗨酒吧有关联的会员,几乎没有发现。” “嗨嗨酒吧不是会员制吧,你们怎么查是否有关联?” “笨办法,把洪澜湖会员的照片拿给嗨嗨酒吧的服务员看。” “这条线是谁在跟进?” “祝建华和左小叨。” “无花呢,你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 无花欠着身子道:“有,何春子遇害前曾有过性行为,我们提取了她阴.道里残留的精.液样本。” “嗯,这个你们之前提到过。” “经过样本分析,我们发现精.液样本有两个人的DNA。” “嗯?” “也就是说,何春子在遇害前,曾与两名男性发生过性关系。但从她的尸检报告上来看,她除了颈部和面部的刀伤外,身体的其他部位并无明显伤痕,下体也没有暴力进入的痕迹。 可以判定,这两次性行为,都是在她充分接纳的情形下发生的。” “这两次性行为,有没有目标对象?” “何春子的男朋友卢灵枫,我们已经通知他到局里来,配合提取样本。另一个就没有目标了。” 左小叨道:“我们再次调查了嗨嗨酒吧的员工,他们都说何春子自从跟卢灵枫恋爱同居之后,没有跟客人出过台,也没有关系特别密切的男性朋友。” 刘保坤沉思着:“那么这个与何春子发生了性关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郑无谓道:“我们现在是这样假设的,所以正在全力排查度假村的会员,看有没有人间接地与何春子有关系。” “接着查!定时向我汇报进展。”刘保坤黑着脸说完,站起来就走出了会议室。 祝建华松了一口气道:“唉,这么冷的天,我的背上全都汗湿了。” 左小叨道:“我的肚子现在还抽筋呢。”他凑向郑无花:“小姐姐,就是你不怕吧?” 郑无花横了他一眼:“怕有用吗?赶紧通知卢灵枫来取样。” 左小叨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卢灵枫吗?你怎么回事?让你到局里来一趟,怎么还没来?什么?你不在汉东市?那你几时回来?好吧,你一回来就立刻到局里来!” 卢灵枫挂断电话,对身边的小蛮道:“这些警察好讨厌,我又没有犯法,天天拿我出气。” 小蛮不高兴了:“你不许说警察的坏话,我帅哥哥也是警察。” “好好好,你的帅哥哥了不起!” 卢灵枫把摩托车头盔递给小蛮:“戴好,我们出发了。” 小蛮戴好头盔,坐到了摩托车的后座上。卢灵枫回头对她笑着说:“我告诉你哦,你得搂着我的腰,要不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那就惨了。” 小蛮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听话地用手环抱住他的腰:“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你说的都对呢?” “呜呜”两声低吼,摩托车像愤怒的野兽一样向前横冲出去,风驰电掣,瞬间就不见了影子。 小蛮的双手紧紧地搂着卢灵枫的腰,风从她的头盔下面呼啸着穿过,灌进她的脖子里,她觉得很冷,于是更紧地抱住前面的人。 她试着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果然,大部分寒风被他的背挡住,她脸上刺痛的感觉平缓了许多。 她安心地靠着他的背,心里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好像跟他像这样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可心里又觉得很牢靠很笃定。 卢灵枫一点也不觉得冷,他整个人都热得冒火。他的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他不知道怎么对身后的这个女孩讲述过去的事情。 她怎么能都忘了呢?隔着厚厚的皮夹克,他依然能感觉得到小蛮的柔软和体温,还有她的头发和身体上的淡淡香气。 这些是她小时候没有的,她真的长大了,长成这么漂亮甜美香气宜人的女孩。他甚至还没有想明白,究竟要不要告诉她过去的事情,就算告诉她了,她又能不能真的想起来。 还有,最重要的是,想起过去的事情对她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这些念头像蛇一样纠缠着他,在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拼命地踩着摩托车的油门,车轮在地上擦出的火星几乎溅到他脸上。 前面是一个大转弯,他没有减速,只是压低了身体的一侧,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左膝已经快要与地面失去距离了,但他丝毫不想减速,丝毫不想停下来。 小蛮在他身后惊叫着,声音里有喜悦和兴奋。 卢灵枫把摩托车停在一个山脚下,小蛮把笨重的头盔拿下来,四下看了看,这里是一座荒山,周围很远的地方有几个农民模样的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着农活。 他们远远地张望了一下这两个青年男女,就转身自顾自地干活,谁也没有上前来跟他们搭一句话。 小蛮诧异道:“来这里干嘛?” 卢灵枫没有回答。他把摩托车停好,拉起小蛮的手就往山上爬。 山很荒,没有什么路,卢灵枫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把拦住他们前行的荒草和荆棘拨开,给小蛮开出一条好走的路。 爬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他们上到了山顶。说是山顶,其实也就是一座比较高一点的山头。 但登高还是不同的,他们周围的许多山坡都明显地低小了,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小蛮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她形状秀美诱人的胸脯起伏着,脸上泛着健康灿烂的粉红。 虽然天气冷,但因为走得急,她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地。 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被阳光照成金黄色,她的嘴唇因为喘息急促一张一翕,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 卢灵枫呆呆地看着她,悄然向她伸出手去。 第51章周闪闪死了 卢灵枫拂开她额头被汗水沾湿的一绺头发。小蛮受惊似地跳开一尺多远:“你要干嘛?” 卢灵枫尴尬地收回手:“给你擦擦汗,傻瓜。” 小蛮安心地笑了:“我不傻,你才傻。” 他们眼前群山环绕,山下是一片辽阔无垠的田野,其间像银色的纽带似的穿流着几条水流,水流之间有几座隐约可见的小桥。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直通向一个村庄。田野里的人们或耕种,或闲坐,一派闲散无敌的田园风光。 卢灵枫指着周围的群山和田野:“你看这里,是不是很美?” “很美,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这里跟我家乡很像。我家乡也有这样一座山,叫南望山,在南望山的山顶看下去,也是这样的村庄、炊烟、小桥流水、绿树成荫。” 小蛮努力地回忆着:“卢灵枫,你总说你小时候就认识我,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也不记得你说的家乡?” 卢灵枫没有理她,在山顶不大的范围内转着圈,四下观察着。他走到山顶的南面,那里有几棵奇怪的树木,歪歪斜斜地长着,枝干也以奇特的姿态扭曲着。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石子和泥土都有些松动。他赶紧收回脚。这是一处天然悬崖,因为地处荒山,周边没有设置任何防护。 卢灵枫走到小蛮身边,拉着她坐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阳光虽然强烈,但毕竟是冬天,他们身上的汗水被冷风一吹,小蛮不由得瑟瑟地打着哆嗦。 她站起来,索然无味地道:“走吧,这里也没啥好看,我冷。” 卢灵枫也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说:“你过来看看这里。” 小蛮跟随着他走过去,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脚下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 卢灵枫的步子也越来越慢,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见了鬼似的,一脸阴郁。 突然,小蛮脚下一滑,险些摔到在地,碎石子也顺着她前行的方向滑落下去。 她忽然警惕收住脚步,扬着脸问卢灵枫:“那里有什么?” 卢灵枫夸张地作势推了她一把:“悬崖呀!” 小蛮拔脚就从悬崖逃开,一边还用手拍着胸口:“卢灵枫,你存的什么心?你想谋杀亲老乡吗?” 卢灵枫追上了她,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小蛮使劲挣脱了他的手,逃也似地往下山的路上走着:“这里太吓人了,我不跟你玩了。” 天色突变,暴雨倾泄而下。卢灵枫把小蛮拉到路边一处破败旧屋的屋檐下,又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两人正避雨,小蛮的手机响了,她接听起来:“帅哥哥,哦,我在山上玩呢?跟,哦,我跟闪闪在一起呢。你不用来找我,我很快就回去了。” 挂断电话,小蛮恶声恶气地对卢灵枫说:“你别再想害我啊,我帅哥哥可是会给我报仇的。” 卢灵枫一把搂住她瘦削的肩膀:“我想清楚了,你不要去陈龙的公司上班。” 雨停了,小蛮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你管得着我吗?真是的,你是我什么人哪?我去不去是我的事,才不要你管呢。” 小蛮不顾卢灵枫的苦苦哀求,没有跟他一起吃晚饭,直接回了家。她在菜市场买了点菜和肉,想给郑无谓和郑无花做一顿好吃的。 在人家家里蹭吃蹭住快两个月了,她不能真拿自己当公主,让这兄妹俩天天伺候着吧。 她把青菜择干净,把肉切成小块,又把西红柿洗净切好,还打了三个鸡蛋。其实她对自己的厨艺一点把握都没有。 在法国留学时,她基本上是在学校食堂吃饭,偶尔也跟同学一起去外面的中西餐馆打个牙祭。 自己做饭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而且唯一拿手的就是西红柿炒鸡蛋。 小蛮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6点了,如果不加班的话,郑无谓和郑无花就快到家了。 她打开燃气灶,准备开始炒菜。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划开了手机接听键:“喂,帅哥哥,你不会又加班吧?” 郑无谓的声音低沉而急迫:“小蛮,你在哪里?” 小蛮娇憨道:“我在家呀,我在做饭呢……” “下午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跟闪闪在一起。是你的同学周闪闪吗?” “嗯……对呀。” “你没有记错吗?” “哦,没有啊。” “那怎么可能,周闪闪今天下午死了……” “你说啥?” “周闪闪死了,时间应该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说实话,那个时候你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小蛮吓坏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会死了呢?天哪天哪!” “快说,你跟谁在一起,在哪里?”郑无谓的声音严厉冷酷得像冰铁一样。 小蛮吓死了,赶紧说:“我跟卢灵枫在一起,我们俩在一个什么山上。” “去那里干什么?” “玩,没干什么,就是玩。” “你在家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周闪闪的尸体是在汉东市经济开发区一处新楼盘的底楼被发现的。 这个楼盘刚刚交房,业主们还没有开始装修入住,所以小区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这天下午天气突变,突然间下起了暴雨,这个新小区的园区里更是没有什么人了。 下午三点左右,在小区例行巡逻的保安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顺着声音跑过去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一个年轻女孩躺在小区花坛的雨水里,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手指还在不易察觉地神经质地颤动。 保安哆嗦着打了报警电话,然后又报告给了小区保安经理。保安经理在五分钟后赶到现场,他是退伍军人出身,多少有一点侦察意识。 他迅速封锁了现场,叮嘱保安们在周围盯着,不许任何人接近现场。 他同时还封锁了小区的电梯和门禁,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听说保安已经打了110,他又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这次出警的是汉东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杨有良。他约摸40岁左右,身材粗短,却长着一双秀气的眼睛,与他的身材比例极不协调。 他带着郑无花和几位年轻刑警赶到现场时,见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封锁了小区,小区保安经理一脸得意地对他说:“案发第一时间,我就封锁了现场,一个蚊子一只苍蝇都没有飞进飞出。”? 第52章坠楼迷案 有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在一旁,见杨有良过来,其中年长的一个迟疑着问道:“请问哪位是负责的警官?” 杨有良朝他点了点头,那人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请你签个字吧。我们已经对救护对象进行了检查,她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死亡时间大约在2点50分左右。因为救护对象已经死亡,我们的出车纪录也就终止了。如果你们警方有疑问,签个字就可以接手遗体。 如果没有疑问,我们就请家属通知殡仪馆来把人拉走。” 杨有良接过文件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120救护人员先行撤离了。 杨有良蹲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女孩。女孩的脸紧贴着泥地,头发上沾着几根杂草和几星泥点,口鼻和耳朵都没有血迹。 她躺在小区风景带花坛的杂树和泥土之间,身体已经变形,头部和四肢都以一种不可能的怪异姿态扭曲着,像一具失去了控制的木偶。 死者可能是头部先着地,颅枕部位有鲜明的血迹,已经开始凝结,呈深红色。 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铺陈在地面上,沾着泥灰,没有光泽,像一团黑乎乎的败絮。 死者上身穿着玫紫色的紧身运动衣,下身是一条黑衣运动裤。手腕和脚腕处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细腻。 由于面部朝下,看不到她的面容。 杨有良朝身边的无花努了努嘴,无花蹲下身去,开始取证工作。 杨有良问保安经理:“能不能判断出她是从哪一层掉下来的?” 保安经理抬头看了看高楼,一脸茫然:“这个……” “有没有监控?” “我们小区刚刚交房,监控是安装完了,可还没有正式启动。” 无花朝杨有良抬起头来:“尸体指缝间有可疑毛发。” 杨有良立即对几位年轻刑警下令:“立刻进入大楼,逐层排查,有人的楼层立刻控制相关人员,即时询问。” 几个刑警迅速进入了大楼。 突然,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众人面面相觑,但发现都不是自己的手机。 杨有良的视线停留在花坛深处,他拨开杂乱的枝叶,一枚手机赫然闪着光,响着铃。 他戴上手套,拣起了手机,按下免提键,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闪闪,你到了吗?喂,闪闪……你听得见吗?” 杨有良沉静地说:“你是谁?” 对方停顿了一会,激动道:“你是谁?闪闪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杨有良平静地说:“我是刑警杨有良,手机的主人已经死亡,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 “死亡?不可能,刚才我还跟闪闪通过电话呢。你在胡说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闪闪的男朋友,我叫王思齐。” 杨有良完成了现场勘查后回到局里,刘保坤主持了一个案情报告会,要求重案组组长都要参加。 郑无谓正忙着何春子的案件,气得低声嘟囔:“这老头,各管各的就好了,干嘛啥啥都扯上大家。” 左小叨催他道:“你快点,去晚了刘局又骂。你这段时间挨骂还少吗?别给他又逮着机会打你啊。” 郑无谓到了会议室,会议还没有开始,杨有良正在跟刘保坤说王思齐打来电话的事:“他说他要找闪闪,好像他是真的不知道女朋友已经死了。” “闪闪?”郑无谓脑子里的某一根弦紧张地绷了起来,“死者叫闪闪?” 杨有良警觉道:“你认识?” 郑无谓立刻拨通了小蛮的电话。确认之后,他对刘保坤道:“刘局,这个案子我怕是又有蹊跷,丁向伦谋杀案还没有头绪,周闪闪又被杀了,我不能排除这些都是针对着丁小蛮来的。” 大家陆续到齐,刘保坤道:“先开会,杨儿你先说一下现场的情况。” 杨有良把现场的初步勘查结果进行了通报。死者名叫周闪闪,23岁,身高1米65,体重约55公斤。 死者系从高处坠落,导致内脏器官损伤、内脏大出血、心肺功能丧失而导致死亡。 死者的左手上臂有抓挠痕迹,脖颈处有抓伤,其他部位也有类似伤痕,但都不致命,可能是死前与人发生过打斗所致。 死者的左腿有骨折骨裂痕迹,但根据伤情分析,应该是以前的旧伤,并非此次打斗所致。 死者的指缝间有可疑毛发,无花已经进行了DNA分析,这几根像是头发的毛发并不是死者周闪闪的,这就说明,死者坠楼时,肯定有第二者在场。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无花补充道:“已经对死者进行了第一次尸检,没有发现其生前有过性行为的痕迹,排除其遭到性暴力的可能性。 死者的胃肠也进行了化验,没有发现有毒物质,也排除了死前中毒的可能。” 杨有良接着报告,案发第一时间,小区的保安经理就对事发楼栋进行了封闭,禁止所有人出入。 刑警赶到后,小区物业提供了所有房间的钥匙,对案发时楼栋内里的人员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 根据周闪闪坠楼的落地点分析,她坠落的直线应该在该幢楼的01号房间。排查后发现,这幢楼的01号房间中只有2401号房的房门是开着的,里面没有人。 根据坠落轨迹分析,周闪闪可能就是从这个房间掉下去的。 周闪闪坠落的房间窗户下有个飘窗,但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飘窗上也提取不到任何脚印、毛发、衣物纤维等物证。 经查,案发时在大楼内的人员共有12名,都是收房后去看房的业主。其中有一对夫妻是二楼的业主,已经排除了嫌疑。 还有一家三口正在27楼,但他们房间的朝向与周闪闪坠落的花坛不在一个方向,也可以排除嫌疑。 还有一家五口,是小夫妻俩带着老夫妻俩来看房,老太太坐着轮椅,他们还带着一个五岁小女孩。 这一家人一直在兴高采烈地看着自己家的房子,根本没有意识到外面发生的事,直到刑警上门才知道有人坠楼,也很配合调查。 基于他们的家庭结构,也不太可能有作案嫌疑。目前嫌疑最大的是同在24楼看房的王某和25楼的刘某。 这两个人都是独自来看房的,没有证人证明周闪闪坠楼时他们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 杨有良说已经把这两个人带回局里,留置48小时。 第53章男友是富二代 刘保坤道:“周闪闪的男朋友呢?什么情况?” 杨有良道:“已经派了刑警去找他,调查结果明天早上会有吧。” 郑无谓思忖着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跟丁小蛮有关联的人?” 杨有良道:“我们调查时还没有意识到周闪闪跟丁小蛮的关系,所以没有排查这个联系点。 不过这些人我们都留了身份证号码和电话,可以随时进行调查。对了,我们已经通知了周闪闪的父母,他们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左小叨圆乎乎的脸伸了进来:“周闪闪的父母到了。” 郑无谓站起来,对杨有良说:“我跟你一起去。” 周闪闪的父亲本来就不高,现在显得更矮小了,她母亲胖胖的脸上还是惊疑不定,又有一丝期待似的,似乎不能相信警察说的话。 郑无谓、杨有良和郑无花带领他们往停尸间走着,老夫妻俩互相搀扶着,脚步偶尔有点趔趄。 到了停尸间,无花尽可能平静地拉开存放尸体的冰柜,然后转过身去。 郑无谓站在两位老人身后,随时准备接住他们倾倒的身体。周爸爸趋前了一步,他的脸也暴露在了昏暗的灯光下。 惊恐、哀伤、悲痛的复杂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泪水也涌出了那双浑浊的眼睛。 但很快,他就转身拉住了也想凑上近前的老伴:“别看,你别看……” 周妈妈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随着一声尖利的号叫,她胖胖的身体果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郑无谓几乎是没有悬念地抱住了她。 无花忍住泪,对周爸爸说:“叔叔,我要取个血样,确认一下周闪闪的身份。请跟我来。” 说着,她关上了冰柜的门。在这之前,她轻轻地把闪闪的衣领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她雪白的一抹胸脯。 稍稍平静下来的周爸爸和周妈妈坐在郑无谓和杨有良面前。他们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但已经不再痛声哭泣,只是偶尔地抽噎着。 据老两口断断续续的讲述,周闪闪从甘南回来后,一直在家养伤。 因为是腿骨骨折,她也很少下地,基本上吃喝都是妈妈送到床上来。 两个月后,她基本可以下地行走,但医生叮嘱她最好还是静养,尤其是不能进行剧烈的体育运动和体力劳动。 所以这两个月来,她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只有几个特别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偶尔到家里来看看她。 郑无谓问道:“周闪闪的男朋友你们见过吗?” 周爸爸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们闪闪有男朋友吗?我没有听她说过呀。” 郑无谓和杨有良对视了一下。杨有良问:“她有男朋友,名叫王思齐,你们一点都不知道吗?” 周爸爸看着老伴:“你知道吗?” 周妈妈茫然又悲伤地摇摇头。 郑无谓斟酌着自己的字句,想尽量清楚地表达,又不伤害对方:“你们是一直不同意女儿交男朋友吗?还是对女儿的男朋友要求很高?” 周爸爸说:“她上高中上大学时,我们是不同意她交男朋友,可她已经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盼着她赶紧交个男朋友,早点结婚生孩子啊。 我们对她男朋友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全心全意爱她,对她好就可以了。” 郑无谓和郑无花回家时,已是晚上11点多钟了。小蛮没有睡,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等他们。 见他们进来,立刻迎上前去急切道:“帅哥哥,花姐姐,你们是不是弄错了,闪闪怎么会死?” 郑无谓问:“你最近跟周闪闪有联系吗?” 小蛮翻着自己手机:“我一直在看我们的聊天纪录呢。从甘南回来我们俩就没有见过面。我不是有病吗,她也有病。 不过我们经常在微信里聊天呀。她老问我还记不记得她,跟我说以前我们俩一起做过的事,帮我回忆。” “那你想起她来了吗?” “还是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但我知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郑无谓伸出手:“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可以吗?” 小蛮把手机递给了他。郑无谓翻看着她和周闪闪的微信聊天纪录:“去年她就告诉过你,她有男朋友了?” “是的呀。” “你看这里,她说男朋友叫王思齐,是鸿程广告设计公司的董事长。 还有这里,她说她的男朋友是富二代,她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她怕爸妈不愿意她嫁入豪门受委屈,所以她一直不敢告诉父母。” “她是这样说的。” 郑无谓严肃地看着小蛮:“小蛮,请你好好想想,你跟周闪闪还有什么联系?” 小蛮努力思考着:“我真的想不出来,我细看了我们的聊天纪录,我们俩应该是从高中就认识了。 她在国内上的大学,我去法国留学。但这其间我们从来没有断过联系,所以她是我最好的闺蜜。我们俩之间,就是这个联系吧?” 无花咬着嘴唇问:“她的男朋友王思齐,你认识吗?” “我应该不认识吧。从我们俩去年的聊天纪录来看,闪闪跟他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她告诉我她男朋友的事,也是去年八月份的事。11月我们就去了甘南,出了车祸。我不记得我见过这个王思齐。” 郑无谓把手机还给了小蛮,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还有,你今天为什么要撒谎?” 小蛮突遭此问,脸一下子红了,无花还不明白:“谁撒谎了?” 郑无谓严厉道:“这段时间,你不许出门,我和无花出门时,把大门反锁上,你就在家呆着。” 小蛮一下了跳了起来:“帅哥哥,你不能把我关起来。我觉得我就是个灾星。我在甘南跟闪闪一起被车撞了,我在医院又差点被人掐死。 回到汉东,我爸爸就被人杀了,现在闪闪又……是不是跟我有关系的人都得死啊? 他们都死了,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肯定是有什么人在针对我,我不能呆在家里等死,我要去搞明白,是谁,这都是谁干的!?” 第54章针对 郑无谓和郑无花都呆住了,他们一直觉得小蛮的脑子受了伤,智力多少也受了影响,不料她说出逻辑这么严密的话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无花细思极恐:“郑无谓,她说的有道理哎,怎么这两个月的啥事都好像是冲着她来的呀?” 郑无谓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心里所有的疑虑和担忧全都被小蛮脱口道出。 看着小蛮泪光闪闪的眼睛,激动得通红的小脸,因为害怕和生气而颤抖着的嘴唇,他有一种强烈到想爆炸自己的冲动。 他想把这个美丽的小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吻住她鲜润的嘴唇,告诉她:别怕,一切有我,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针对她的,他发誓要把这个恶人揪出来,绳之以法。 之后,他可以放下所有的责任,带着她信马由缰,浪迹天涯。 但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做,他甚至不能触碰一下他日思夜想的那双柔嫩的小手。 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必须听我的,这段时间你哪儿不许去。”他冷着脸走开,还冷冰冰地扔下了一句:“还有那个卢灵枫,你也不许再见他。” 郑无谓强烈要求把周闪闪案归到自己的组里来,但刘保坤没有答应,说他手里已经有了丁向伦和何春子两个案子,人力根本不够。 郑无谓据理力争,说周闪闪和丁向伦都是丁小蛮最重要的关系人,这两个人在短短的两个月内相继遇害,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而这个关联很有可能就是丁小蛮。 刘保坤最后决定,还是由杨有良具体负责周闪闪案,关键节点向郑无谓通报。 左小叨通知了卢灵枫,请他到局里配合调查。卢灵枫到了局里,由一位男法医为他提取了精.液样本。 比对结果表明,何春子体内的两个人精.液样本中,其中一个与卢灵枫的DNA相符。 左小叨问卢灵枫:“在案发当日,你是什么时候跟何春子发生关系的?” 卢灵枫脸色微红:“这个与案件有关吗?” “当然有关,请如实回答。” 卢灵枫回忆着,那天下午,何春子和他一起吃过午餐后,两人一起休息了一会儿。 他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左右。何春子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了。 卢灵枫问她怎么这么早,她想了想又回过头来,抱着卢灵枫上了床…… 事后,她又梳洗了一番,下午4点左右时,她出门去上班。 左小叨又问:“除你之外,何春子还有没有关系亲密的男性?” 卢灵枫敏感地问:“你们一再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春子死前遭遇过什么别的事情吗?” 左小叨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不是强奸。” 卢灵枫更烦躁了:“那就是……没有,春子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跟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发生关系的。” 左小叨作了个手势,示意他冷静:“现在来评判和讨论何春子是否守贞操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只想请你尽可能的提供与案件有关的线索。” 卢灵枫坚持道:“春子不会跟任何人上床的,绝对不会!” 与此同时,周闪闪的男友王思齐也来到局里,接受问询。 王思齐26、7岁,身高1米75左右,身材适中,长着一张和气的脸,看上去很本分老实。 他穿着一身运动装,头发理成平头,一副普通街头少年的样子。 杨有良看着他,怎么看都不像个富二代。他请王思齐在接待室里稍等,自己去拿案卷时,局里几个小姑娘把脑袋挤在一起看王思齐。 杨有良好奇道:“这个也要看?他长得可真一般哪!” 小姑娘们低声地七嘴八舌道:“大杨你不知道,你不懂,这家伙身上的行头加起来,起码得三万。” “啥?”杨有良惊讶地张大了嘴。 “说你不懂吧,他这一身上上下下,全是奢侈品和潮牌。那双鞋子还是联名款限量版的。你个土老冒!果然富二代就是不一样啊!啧啧啧。” 杨有良回到接待室,见王思齐双手放在两腿之间,拘谨胆怯的样子,心里动了一下。这家伙应该没有犯罪动机吧? 王思齐先是怎么也不肯相信周闪闪的死,他不停地重复着:“我要见闪闪,我要见她。” 昨天王思齐给周闪闪打电话,是杨有良接的,他通知他周闪闪的死讯后,王思齐赶到了案发现场。 但由于现场处于侦查封锁状态,刑警们把他拦在了警戒线之外,他没有见到周闪闪。 杨有良略沉吟了一下,示意他站起来,带着他往停尸房走去,王思齐一言不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停尸房,杨有良打开了冰柜。一见到周闪闪惨白的脸,王思齐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闪闪,你怎么了,闪闪……” 杨有良撑起他瘫软的身子,连拖带抱地把他弄出了房间,在外面等候的一位年轻刑警扶起了王思齐,递给他一杯咖啡。 回到接待室,杨有良开始问话:“你知道周闪闪为什么会去那幢楼吗?” 王思齐的情绪尚未完全平复,但好像已经听得明白问话了,他不假思索地道:“是我让她去的。” “你为什么让她去那里?” “我有一套新房,刚交房,想让她去看看。” “为什么让她去看?” “我们俩想……想同居。” “不是结婚,是同居?” “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想先同居试试。” 杨有良心里骂着“渣男”,脸上却毫无表情:“你们俩恋爱,你们双方的父母都知道吗?” “不知道。”王思齐回答得很干脆。 “你们俩也不小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为什么不告诉双方父母?” 王思齐沉默着,显然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思考了大约十几秒后,他回答:“我父母绝对不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的,闪闪也怕父母担心,所以我们商量,都没有告诉双方父母。” 第55章坠楼现场 王思齐说,他的父母是汉东市的餐饮大亨,市里好几个大型高档餐厅都是他家的生意。 他从英国留学回国后,在父母公司旗下的鸿程广告设计公司工作,几年后就全盘接手了这个公司,成为董事长和法人代表。 他和周闪闪是在一次招聘中认识的。当时,周闪闪刚刚毕业,参加了一个大型校招活动,王思齐的公司也在活动现场。 他对漂亮伶俐的周闪闪一见钟情,开始追求她。周闪闪原本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两人相处愉快。 可后来周闪闪还是知道了他的富二代身份,承受不要压力,提出分手。她说自己就是普通市民家的女孩,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他们家的大富大贵,她高攀不起。 王思齐苦苦相求,向周闪闪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她。周闪闪也不舍得分手,两个人继续热恋。 周闪闪跟丁小蛮在甘南遭遇车祸后,回到汉东市就在家里养伤。王思齐不敢去家里看她,两个人两地相思,衣带渐宽。 周闪闪的腿伤稍好一点后,难耐相思之苦的王思齐就提出同居的要求。 其实王思齐早有准备,家里有一套三居室的新房,正好这两天交房,他就想把这房装修一下,作为两人同居的蜜巢。 王思齐把钥匙给了周闪闪,让她去看看房子,熟悉一下环境,准备装修。 没想到,周闪闪刚到新房,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杨有良问:“你和周闪闪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争执或矛盾?” 王思齐不悦道:“您是说我们有什么仇人吗?不会的,闪闪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跟谁有什么仇?我在公司也是与人为善,不会有人想杀我的。 就算是想杀我,也不会迁怒于闪闪啊。我们俩恋爱,我们周围几乎没有人知道。” “你确定没有人知道你们在恋爱?” “闪闪告诉了谁我不知道,我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们公司员工有很多是我父母的眼线,一旦公开了恋情,我们就瞒不住了。” “你一直在说瞒,你们俩恋爱,你确定你的父母一定不同意吗?” “确定。因为他们已经给我找好了结婚对象。” “谁?” “金鑫,金龙房地产公司的大小姐。” “你见过金鑫吗?” “见过,我们双方父母安排过一次饭局,其实就是相亲。我后来跟金鑫说了我有女朋友了,她也很理解,我们俩现在是朋友,相处得挺好的。” 杨有良突然问道:“你知道丁小蛮这个人吗?” 王思齐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有点耳熟呢。哦,我想起来了,她是闪闪最好的朋友,她就是跟丁小蛮一起去甘南旅行时受的伤。” “那你认识丁小蛮吗?” “不认识啊,我只听闪闪偶尔说起过,我没有见过她。” 杨有良向郑无谓通报案情进展时说,王思齐基本排除了嫌疑。一来是他在周闪闪被杀时在人公司,有多人作证。 他的公司距离案发现场有10公里的路程,他也不可能先杀人后逃逸。加上案发现场在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全封闭,他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二来他对周闪闪情真意切,两人正处于热恋期,完全没有作案动机。 杨有良对案发当天被带回局里留置的王某和刘某也进行了例行询问。王某的房子也在24楼,跟周闪闪坠楼地在同一楼层,两间房只有一墙之隔。 他是跟妻子约好一起来看房的,妻子渴了,先下楼去买水。他在房间里量着尺寸,准备自己心里有数后再找装修公司。 他一进门就关上了房门,专心致志地量着自己的房间,后来听到刑警和保安逐层敲门,他打开房门,才知道出事了。 据他回忆,他在房间里没有听到隔壁房间里有任何动静。刘某在25楼,所在房间与周闪闪坠楼的房间正好是楼上楼下。 刘某年过50,儿子远在外地,他是来帮儿子收房的。他在房间里停留的时间也不长,看了一圈后就打算离开。 听到楼下花坛有人吵嚷,他关上了房门想跑下去看,发现电梯已经停运,就走楼梯下楼,结果正好遇到逐层巡查的刑警。 据他回忆,他也没有听到楼下房间里有明显的打斗或争执的声音。 经过初步背景调查,王某和刘某与周闪闪没有任何关联和交集,更没有明显的作案动机。 虽然他们在案发时的行踪没有证人,但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有犯罪嫌疑。48小时后,王某和刘某被释放回家。 杨有良和组员们对周闪闪的手机进行了全面分析,她的手机里的联系人都是家人、朋友和同学。 和小蛮几乎同时毕业的周闪闪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加上在甘南的车祸中受伤,在家静养,找工作的事也放下了,所以她基本上没有什么工作关系。 这么单纯的社会关系,给破案的思路也带来了极大的困惑。 局里对周闪闪案有了两种推想。一种推想认为,周闪闪年轻漂亮,独自呆在刚刚收房的空房子里。 在隔壁看房的王某贪其美色,想要轻薄,不料周闪闪拼死反抗,两人在打斗中,王某把周闪闪推下了24楼。 其后,王某回到自己的新房里,关上房门,等刑警来时,他假装什么也知道,蒙混过关。 但周闪闪坠楼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这就无法解释周闪闪为什么会突然坠楼。总不会是一见到王某,周闪闪就自己从楼上跳了下去吧。 另一种推想则认为,周闪闪是自己在看房时想探出窗外看看楼下,不下心坠落的。 这个说法有些合理性。刚刚交付的新房没有安装防护栏,杨有良又去现场看过,如果一个正常身高的人站在飘窗上,窗户的底部只到人的大腿中部,一不小心,确实有坠楼风险。 且不论周闪闪为啥要冒风险上飘窗上去,即使是她想站上去看风景,她也是个成年人,上了飘窗应该非常小心才是。 而且更诡异的是,飘窗上也没有提取到任何脚印、毛发、衣物纤维等证物,而周闪闪的指甲缝里却有毛皮残留,这使得“失足说”丧失了理论支撑。 如果飘窗上都没有脚印毛发等,那必定是有人在周闪闪坠楼后进行了全面的清理和打扫。 从理论上来说,这个行为是有时间的。周闪闪坠楼后,保安经理虽然封锁了楼栋的出入口,但楼栋里的人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在刑警敲门巡查到24楼25楼之前,犯罪嫌疑人完全有时间把犯罪现场整理干净,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分析的话,王某和刘某还是有作案嫌疑,但从这两个人身上,实在是找不出任何作案动机。 而周闪闪指甲缝里的毛发经DNA比对,与王某和刘某都不匹配。 案件暂时进入了僵局。 第56章贫富之恋 街角的咖啡馆灯火幽暗,若有似无的音乐声从里面传出来,是忧伤的萨克斯风,是戴夫.考兹的《午夜的萨克斯》。 音乐悠远伤感,像是一个孤单的旅人在铺满落叶的路上茕茕地走着,身旁偶有树叶落下,像精灵一样叮咛着他的灵魂。 小蛮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街边的那条小路。她的心也像音乐一样忧伤。 那场该死的车祸之后,她几乎失去了一切。 爸爸被杀了,家也不能回,她寄居在郑无谓家,与郑家兄妹在一起很愉快,虽然每天能看到帅哥哥是很开心,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失忆之后,除了周闪闪,她再也没有朋友。以前的朋友她想不起来,也没有人来找她。 微信通信录里朋友们的朋友圈她天天都看,但还是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谁,跟她是什么关系。 只有周闪闪,她虽然想不起来她们之前的交集,但她清楚地知道,她是跟她一起去甘南,一起遭遇车祸的,闪闪是她最好的、也是目前唯一的朋友。 可就是这唯一的朋友,这世间也不肯给她留下。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命运。她怎么可以这么惨?! 她不能让闪闪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要搞明白究竟是谁杀了她。 她在郑无谓的手机上找到了王思齐的电话,偷偷记了下来,然后打电话约他见面。她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闪闪,是她唯一的闺蜜啊。 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门前的街道上,他的头发散乱着,脸色憔悴、衣衫不整,衣领竖起来了,看不清他的脸。 他走进咖啡馆,四处张望着。下午三点的咖啡馆人不多,他很快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丁小蛮,径直朝她走过来。 他站在桌边问:“我是王思齐,丁小蛮?” 小蛮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她抬手叫来服务员,同时询问地看着他。 王思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随便。跟你一样吧。” 服务员走开了,王思齐低着头默不作声。小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清秀,也很落寞。 他的眼睛红红的,全是血丝,他的手指又细又长,神经质地握在一起,不停地扭动着。 小蛮宁愿他是悲伤的,但现在看起来,他的烦躁远多于悲伤。 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王思齐抿了一口,抬起头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的眼光一点也不友好,满是怀疑和质问。 小蛮定了定神道:“我跟闪闪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吧?” “知道。”王思齐回答得很简洁,小蛮以为他会说下去,谁知道他顿住,不再说话了。 小蛮接着问:“闪闪跟你说起过我吗?” “说过,但说得不多。” “她也跟我说起过你。你们俩确定恋爱关系多久了?” 王思齐紧握着苍白的双手:“半年多了吧。” “你是真心爱闪闪的,对吗?”小蛮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忍不住了。 王思齐的眼圈也红了:“我一见到闪闪,就决定跟她共度余生。我爱她,真心爱她。她从甘南回来,说伤了腿,我也不敢去她家里看她。 因为我的家庭比较特殊,我们没有公开我们的恋情。我们俩商量,等她稍微好一点,只要能走路了,我们就同居。 她刚开始还不愿意,说太快了,怕我始乱终弃。我跟她赌咒发誓,劝了好几天才说服她。 我心里有个打算,我知道我父母是不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的。我想跟闪闪先同居,等我们俩有了孩子,就奉子向父母请婚。 就算父母不同意,我们也可以自己结婚,然后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出生了,父母不可能不回心转意的。 他们对儿媳妇可能不满意,可对孙子孙女不会有仇啊。” “你父母也是奇怪,都没有见过闪闪,怎么就不满意呢?” 王思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不用见她啊,就凭她是平民家的女孩,就不同意啊。 没有理由的。也难怪,你生活的世界比较正常,像我父母这样的奇葩,你根本无法理解。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们送到寄宿学校,每周才能见到他们一面。就这一面,还不是一家三口的团聚,而是跟一帮各界朋友的大聚会。 我要把在学校学到的才艺表演给大家看,在父母的朋友们面前给他们长脸、挣面子。我根本没有机会体会家庭温暖和父母亲情,就又被送回学校。 你知道我最近看到一个新闻,说要关注农村的留守儿童,我觉得好讽刺,其实我当时也是留守儿童啊,怎么没有人来关心关心我呢? 你肯定觉得我矫情,但其实就是这样的啊。 我跟那些留守儿童唯一的不同是,我的父母有钱,他们用钱买了所有他们能买的东西,来弥补我缺失的东西。 可他们不知道,有些东西,无论花多少钱都是弥补不了的。” 小蛮突然觉得心里的某一处闪起了一丝亮光,但这亮光只是一闪而过,没有丝毫印迹。 她看着有些激动的王思齐,问道:“你有没有一点线索?比如你得罪过什么人?跟谁有过矛盾?” 王思齐端起已经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公安局的刑警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真是无法回答。 我自认没有得罪过谁,就算有一些工作中的无心之失,也不至于让人家仇恨到要杀我女友而后快吧?” 小蛮按捺住自己的悲伤和愤怒:“我想了很久,闪闪死了,谁能从她的死当中得到好处?” “啊?!”王思齐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好处?” “闪闪死了,谁最开心?” “……” 小蛮不顾他质疑的眼神,顺着自己的思路说着:“首先是你父母,他们不同意你跟闪闪恋爱,她死了,他们肯定很开心。” “你在胡说什么!” “还有你的那个相亲对象,她如果很喜欢你的话,闪闪死了,她就可以跟你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第57章逃离 王思齐举起了双手,他的苍白瘦长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丁小蛮,你别再胡说了。 首先我告诉你,我跟闪闪的关系,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告诉我父母。 他们根本不知道闪闪的存在,怎么可能杀她。至于我的相亲对象金鑫,她是个明事理的女孩,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小蛮打断了他的话:“这个金鑫,她知道你跟闪闪在恋爱吗?” 王思齐顿了顿道:“唔,这个她知道,我父母安排我们相亲以后,我怕伤害她,就单独约了她,跟她说了我跟闪闪的事。” “她怎么说呢?” “她很大度,表示非常理解,还说希望我们幸福。” “这种话你也信吗?她输了耶,像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败。 更何况她是败给了一个穷人家的女孩,一个灰姑娘,她怎么会甘心?” “丁小姐,你不要想象力太丰富了好吗?金鑫就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并不是所有富家千金的人设都是骄横跋扈,其实更多的富二代女孩都挺有教养挺有风度的,金鑫就是这样的。” 小蛮紧咬着下唇,鲜艳的嘴唇的形状变得奇怪而难看。 王思齐道:“丁小姐,我理解你悲伤的心情。请你相信,我的心情只会比你更悲伤。 我比你更想抓住杀害闪闪的人,可我不能容忍你在这里胡乱猜疑。我走了,以后你也不要再找我了。” 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向吧台,买了单,然后大步走出了咖啡馆。 小蛮咬着嘴唇若有所思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这几天郑无谓和郑无花都很忙,简直时焦头烂额。这天兄妹俩回家时,已是凌晨时分了。 客厅的灯亮着,郑无谓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个小蛮,老是不记得关灯。” 他在沙发上坐下,又站起来对郑无花道:“你要啤酒吗?” 无花点了点头,郑无谓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递给无花一罐,自己也“砰”的一声打开了一罐。 他喝了两口啤酒,目光突然被茶几上的一张对折的白纸吸引住,他拿起来打开纸,整个人一下子跳了起来:“无花,小蛮呢?” 无花被吓了一跳:“小蛮睡了吧,都这么晚了。” 她话音未落,看着郑无谓的脸色,警觉地跳起来奔向小蛮的卧室。很快,卧室里传来无花的尖叫:“她不在!” 郑无谓抓起警服,拔腿就冲了出去。 郑无花从卧室出来,郑无谓已经“砰”地关上了大门。 她拿起那张纸,纸上是小蛮的笔迹:我到龙鹏公司上班了,今天就搬到公司的单身宿舍去住。勿念。小蛮。 郑无花在沙发盘起了双腿,悠闲地喝了一口啤酒:“我说这个老兄对她上头吧,他还不承认。” 郑无谓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小蛮的电话:“你在哪里,把定位发给我。” 小蛮说:“这么晚了……“ 郑无谓的声音像是要发狂:“发来!” 几秒钟后,郑无谓猛打方向盘,朝着小蛮定位的方向开去。 龙鹏公司的单身宿舍是一幢公寓楼,郑无谓刚开进停车场,就看见小蛮站在停车场入口的角落里。 她穿着珊瑚绒长睡衣,脚上是一双毛毛鞋。他停下车,小蛮拉开车门上了车。郑无谓劈头就问:“谁允许你接受这份工作了?” 小蛮低着头,但语气很坚定:“我要工作啊,我不能白吃白喝白住,我得自己养活自己。” “工作的事可以慢慢来,你急什么?” “我不想拖累别人了。” “你在胡说什么?” “帅哥哥,你看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没了,你不担心吗?” “我就是担心啊,所以你现在才不能走啊!” 小蛮抬起头来,泪眼盈盈:“我也担心,我在甘南遇到两次意外,回到汉东我爸就被杀了,现在又是闪闪。 我担心极了,你知道吗?现在我身边最亲的人只有你和花姐姐了,我不能拖累你们。 要是真的有人想要对我怎么样,冲我一个人来就好,我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 郑无谓的心像被几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束缚着,勒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前的这个女孩,是他这辈子注定要用全部性命去守护的。 可现在,她却像只受惊的小兽,急于逃离他的保护。她是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可她骨子里的善良、懂事、体贴温柔,却是牢牢地吸附着她的身体,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 他忍住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拉住她的手,冷静地说:“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万一你出现任何意外,我对不起丁医生。” 要是以前,小蛮会顺势投入他的怀抱,撒娇弄痴,顺便占占他的便宜。 可是这一次,她却轻而坚决地挣脱开了他的手:“帅哥哥,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你放心啊,帅哥哥,我在陈叔的公司上班,他会关照我的。你看他已经给我安排了宿舍,办公室也安排好了,我就在他的秘书办工作。 工作很轻松,待遇也不错。你放心,我只要有时间,就回去看你和花姐姐。 那天我给你和花姐姐做饭,还没做好,闪闪就出事了。等哪天有空了, 我再给你们做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花姐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郑无谓无力地松开了她的手,想了想,他说:“我去看看你的宿舍。” 小蛮拦住了他:“帅哥哥,现在太晚了,我住的那层都是女孩,你去不方便。改天吧。” 她轻盈地跳下了车。 冷硬的表情重新回到了郑无谓的脸上,他那帅得不可一世的轮廓顿时蒙上了一层迷离的神秘。 他冲着车窗外的小蛮道:“你要24小时保持电话申通。有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小蛮笑着点头。 郑无谓不看她的脸,眼睛冷淡地直视着前方。他知道那张鲜艳欲滴的脸上的笑容会让他的防线全盘崩溃。 他狠狠地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第58章打火机是新的! 祝建华和左小叨对刻印着洪澜湖字样打火机的调查没有任何进展,他们俩已经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厌倦状态。 祝建华和左小叨对度假村的123个会员进行了全部排查,其中有120个会员的打火机都在自己手上。 有两个会员把打火机送了人,最后也查出了打火机的下落。还有一个会员说是弄丢了,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最后查实,这只打火机被他吸毒的儿子拿到当铺里去当了300块钱,买毒品了。 打火机这条线索算是断了,祝建华建议把嗨嗨酒吧周边十几个监控摄像的资料调来,逐一排查,看看有没有度假村会员经过或出入。 这个任务的工作量太大了,祝建华和左小叨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都快看瞎了。 这天依然是毫无进展,左小叨抬起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要去歇会儿,不然我会过劳死的。” 不顾祝建华嫌弃鄙夷的眼光,左小叨跑出办公室。他上了个洗手间,在走廊上站了一会,然后偷偷地跑进了法医室。 无花正在专心写着报告,根本没有发现他进来。他在无花身后站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特别喜欢看无花的侧脸。 她不属于特别漂亮的类型,但眉目间自有英气,短短的头发紧贴着耳根,脸上从来不着粉黛,素面朝天。 但很奇怪的是,她特别喜欢口红。哪怕是完全素颜,也要轻淡地抹上唇膏或是唇彩。 无花今天的唇彩几乎没有颜色,只是在她唇上亮晶晶地有点润泽,反倒显得她的唇形轮廓分明,精致好看。 左小叨见无花半天不理他,无聊地伸了个懒腰:“唉呀……” 无花吓了一跳,转过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左小叨拿起手机看了看:“花儿,中午了,吃饭去吧。” 无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请客呀?” “我请就我请。” 无花腾的一下站起来:“门口的牛肉面哈。” 左小叨豪爽地拍着胸:“算我的!” 无花在前面,左小叨跟在她身后,像条殷勤的小狗,一步一颠。走到大厅,祝建华正从电梯里出来,跟在他们身后大叫:“唉,等等我。” 左小叨一脸惊诧:“啥情况?” 无花又哼了一声:“不是你请客吗?我在群里通知了大家啊。” 左小叨一口气憋过去,半天才吐了出来:“花儿,你可真行啊!” 分局门口的牛肉面馆是他们常去的,老板对这帮警察也格外客气:“随便坐,马上来点餐。” 左小叨讨好地看着无花:“你先点。” “我牛肉面就好。” 祝建华拿过菜单:“我得点个小菜,这两天我上火。” 左小叨凶神恶煞地把菜单怼到他面前:“点点点!” “凉拌牛舌、酸辣蹄筋、木耳牛肚、香辣酱牛肉、牛杂碎汤……” 左小叨一把抢过了菜单:“你还满汉全席呢。老板,四碗牛肉面。” 祝建华用开水烫着一次性的碗筷,四下张望着:“头儿呢?” “哟,把他给忘了。我来打电话吧。”祝建华拨通了电话:“头儿,出来吃饭吧。唉呀,饭总是要吃的吧。来吧,门口的牛肉面馆。”他挂断电话说:“头儿有点事,让我们先吃。” 牛肉面端了上来,热乎乎的面汤上面飘着翠绿的香菜叶,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特别引人食欲。 左小叨开吃之前,趁人不备地夹了两片牛肉放在了无花碗里。无花坐直了身子,嫌弃地看着他。 他赶紧解释着:“我还没吃呢,干净的。” 无花没再说话,低头开始吃面。祝建华把碗推到左小叨面前,左小叨无可奈何地从碗里搛了一小块牛肉渣渣,扔到他碗里。 几乎同时,两个人向对方凶狠地竖起了小拇指。 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郑无谓走进来,他也要了牛肉面。无花关切地问:“又被刘局骂了吧?” 郑无谓道:“师傅也是被上面骂了呗,郝副市长打电话来催问丁向伦医生被害案的进展。” 左小叨停下筷子:“郝副市长?就是丁医生葬礼上的那个市长?” “好像是吧。” “奇怪,他是分管文教卫的,又不管我们公检法。” 无花眨了眨眼睛:“这有啥奇怪的,丁医生在汉东市是名医,也是文教卫系统的名人,人家分管市长过问一下案情进展,太正常不过了。唉我说,你的脑瓜子啥时候才能清白一点?” 左小叨羞愧地笑了。无花放下筷子:“我吃完了,你们快点。” 她从小包里的掏出一只唇膏,想了想把唇膏放在桌上,又去摸包包。左小叨拿起她的唇膏:“这是个啥牌子?” 无花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把唇膏抢了过来:“别乱动我的东西,我这还是新的,别印上你的脏手印子,多恶心!” 无花从包里摸出一面小粉镜,对着镜子开始涂唇膏。左小叨尴尬地甩着手道:“是啥名牌啊,这么金贵,弄上手印子咋就不行了呢?” 祝建华的最后一口牛肉面还在嘴里,他张大着嘴,瞪着郑无花:“你说啥,这是新的?” 无花被他说愣住了:“当然是新的,我骗你干嘛?” 左小叨的眼神空洞地盯着远方,几秒钟后,他收回目光,跟祝建华的眼光对接。 两个人同时从板凳上跳了起来:“那只打火机是新的,我们都忘了一个人。” 无花还在愣怔着,郑无谓冷冷地说:“洪澜湖度假村的闻经理。” 丁小蛮的新工作很清闲,她名义上是龙鹏公司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但实际上只是做一些简单的接待和日常事务。 小蛮决定到龙鹏公司工作,也是彭秋燕最后做工作的结果。她特意约小蛮见面,跟她聊了很多。 她说本来想让小蛮到家里来当家教,后来想想仍觉不妥。她坦诚地告诉小蛮,希望小蛮到陈龙身边工作。 她对小蛮说:“虽然你叫我姨,可我还真有把你当闺蜜的感觉和想法。我有个比较私心的打算,你能不能帮我盯着点陈龙?” 小蛮不解地问:“您怀疑陈叔叔外面有人吗?” 彭秋燕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他还是挺老实本分的,我就是想让自己更安心一点。” 小蛮为难道:“我可做不了监视人的事。” 彭秋燕道:“我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让你做出格的事。只要你呆在他身边,有什么事看着点,帮我留点心就行了。”? 第59章推理 小蛮从郑家搬出来后,给卢灵枫发了微信:我到龙鹏公司上班,搬到公司宿舍住了,你以后不要再去郑家找我了。 这天傍晚,小蛮下班后离开办公室,刚走出公司大门,就被一辆摩托车拦住了去路。她定睛一看,果然是卢灵枫。 他摘下头盔,一头蓝灰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着,俊美得像女孩般的眼睛坏坏地笑着,皮衣皮裤,耳垂上还戴一枚银色的耳钉。 小蛮嫌弃道:“你看看你这样儿,就是个小混混,你能不能正经点?” 卢灵枫把一只头盔递给他:“一起吃晚饭吧。上次你欠我的。” 小蛮笑了:“好吧,我请你吧,我有工作了。” 卢灵枫不置可否,等小蛮跨坐上摩托车后,发动了车子。 他们在湖边一个幽静的树林里停下,卢灵枫停好摩托,引着小蛮拐了几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幢小木屋,装饰着奇花异草,像爱丽丝漫游仙境里的腔调。 卢灵枫带着小蛮走进去,里面只有几张桌子,桌上铺着蓝白条相间的棉质桌布,桌上放着复古的玻璃水瓶。 一位服务生模样的女孩走过来,她穿着棉布碎花衣裙,头上扎着一条同样花色的头巾,她微笑着对卢灵枫说:“枫哥,好久不见。” 卢灵枫指了指小蛮:“我女朋友,漂亮吧?今天有啥好吃的?” 小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女孩盯了小蛮一眼,笑容有点僵硬:“今天有鱼,我爸刚从湖里打上来的。” 卢灵枫道:“好,怎么做呢?” “就是清水蒸吧。鲜鱼,不要重料,原味最好。” “还有呢?” “糯米荠菜丸子,特别爽口。对了,还有一道排骨藕汤,藕也是新挖出来的。” “够了,宝贝。” 女孩笑着走开。小蛮冷哼了一声:“卢灵枫,你是不是管谁都叫宝贝呀?” 卢灵枫正色道:“不是,我就从来不管你叫宝贝。” 小蛮无语,抬眼望向窗外。暮色四合,窗外的湖面微微的泛着银蓝的波光,偶尔还有湖水轻轻拍打着小屋的涛声。 小蛮惬意地闭上眼睛:“这地方真好,要是有一张躺椅,我可以在这里睡一晚上。” 卢灵枫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突然问道:“陈龙对你怎么样?没有为难你吧?” 小蛮道:“怎么会,陈叔叔对我挺好的。你想多了!对了,我就想问问你呢,你对陈叔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卢灵枫摇摇头:“不说这个。你那个帅哥哥呢?你怎么搬家了?你在陈龙的公司上班,也可以住在郑家呀。” 小蛮脸上的笑容消散殆尽:“卢灵枫,我今天就是有事要求你,才请你吃饭的。” 卢灵枫紧张地凑近了她:“怎么了?姓郑的欺负你了?” 小蛮烦心地推开他:“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总是胡说八道的。” “你说你说。” “我的朋友周闪闪死了。对,就是那个跟我一起去甘南的女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失忆以后,唯一记得的就是她。也不是记得,就是心里知道她跟我最好,是我的闺蜜。” 卢灵枫整个人警惕起来:“怎么死的?” “从楼下掉下来摔死的。” “……” “卢灵枫你看看,我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还都是被人杀的。我自己在甘南也遇到了两次奇怪的事故。 你说,我是不是传说中的灾星?祸水?所以我从帅哥哥家搬出来了,我不能拖累他和无花姐姐。” 卢灵枫好像更关注别的:“这个周闪闪跟陈龙有什么关系?” “你又胡说,她根本不认识陈叔叔。她是到男朋友的新房去看房,然后就从楼上掉下来了。 帅哥哥和无花姐姐他们正在查呢,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 女孩把一大盘清水鱼端了上来。鱼呈青白色,姿态放松躺在盘子里。盘底有几星淡淡的油花,仅此而已。 卢灵枫拿起筷子,搛了一块鱼肉放时嘴里,他脸上出现了莫名的惊喜。他闭着嘴,好像生怕那股子好滋味会跑掉一样。 品了好一会,他才发出一声赞叹:“真的很鲜啊,好味道!”他夹了一筷子放到小蛮碗里:“快吃,凉了就该腥了。” 小蛮吃着鱼,细细地把鱼刺挑出来,整齐地放在渣盘里。她一边吃,一边把那天跟王思齐见面时的对话告诉了卢灵枫。 卢灵枫问:“你觉得这个王思齐对周闪闪的感情怎么样?” “我感觉他还是挺爱闪闪的。说起闪闪时,他好几次差点哭了。” “而且他当时在公司上班,肯定没有作案嫌疑对吧?” “我偷听帅哥哥和花姐姐分析案情,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你让我帮你什么?” “我觉得那个金鑫有点嫌疑。” “金鑫?” “对,就是王思齐的相亲对象。” “咋呢?” “你想啊,她出身富家,跟王思齐门当户对,双方家长也认可了这门亲事。结果却被王思齐拒绝了,而且王思齐拒绝她,是因为周闪闪。 如果闪闪也是富家千金也就罢了,可闪闪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金鑫不会觉得伤了自尊吗?” 女孩又走过来,端上了一大碗汤和一盘雪白翠绿相间的丸子。她轻声道:“卢哥,菜上齐了。” 卢灵枫点了点头,看都没有看她,眼睛里全是疑问,朝着小蛮道:“那你怀疑金鑫,为啥不直接告诉你家帅哥哥,让他去抓人来审呀。” 小蛮搛起一个丸子塞到他嘴里:“你除了胡说还会干嘛?哪能随便抓人呀。 再说,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我不敢跟帅哥哥说我见过王思齐了,要是他知道我私自见他的案情相关人,他会骂死我的。 哦哟,我那个帅哥哥发起火来,你又不是没见过。” 卢灵枫吞下了丸子,再次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转头对坐在门口的女孩道:“宝贝,真好吃!小蛮,你也吃啊。对了,那你说你要我帮你干什么?” “帮我找到金鑫,我有话要问她。” “她是干嘛的?” “我只知道她是金龙房地产公司的大小姐。” “好的,包在我身上了。”? 第60章飒女J.J 卢灵枫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打了几个电话。他“张哥”、“李哥”、“小马哥”的问了一圈,最后捂着话筒问小蛮:“是金龙房地产没错吧?” 小蛮点了点头。 卢灵枫对着电话说:“那好,你把地址发我微信。”他挂断了电话:“小蛮,那个金鑫自己开了一家美容院,地址我也拿到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丁小蛮和卢灵枫找到了这家名为“颜如玉”的美容院。 美容院的门面不大,门口挂着的招牌也比较低调,但他俩走进去一看,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其实是一家规模不小的美容院。 门口的客服小姐迎上前来,问丁小蛮:“美女,是要做美容吗?” 卢灵枫抢前一步:“不,我们来找你们店长的。”他顿了顿又说:“我们是她的朋友。” “J.J呀,她在后面,我去叫她。” 不一会儿,一个24、5岁的漂亮女孩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身材高挑,穿着浅米色的呢质套装裙,头发在脑后高高地挽起,乌黑油亮,脚上的高跟鞋足有七厘米。 见到丁小蛮和卢灵枫,她有点惊讶,但依然有教养地笑着:“哎,我们认识吗?” 丁小蛮赶紧说:“我叫丁小蛮,他叫卢灵枫。” 女孩还是微笑着,脸上的疑问却更深重了。小蛮索性单刀直入:“我前两天见过王思齐。” “王思齐?我跟他没有多少联系啊,您二位找他有什么事的话,应该直接去找他。” 卢灵枫俊美的脸上是痞得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又坏又美,他嘴唇几乎不易察觉地动着,说出了一句话:“其实是小马哥告诉我们你的地址的。” 女孩的笑容立刻绽放开来:“哦哦我明白了,二位这边请。” 女孩引着他们往左拐了个弯,走进一个不大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张办公桌和一组沙发,显然是她平时接待客人的地方。 她客气地请他们坐下,然后说:“我叫金鑫,你们叫我J.J也可以。” “J.J,”丁小蛮迫不及待地问:“我想问问你,你认识周闪闪吗?” “谁?”金鑫呆住,但她很快就恍然大悟:“你是说王思齐那个女朋友吧?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丁小蛮疑问地盯着她。金鑫敏感地反问着:“我不认识她,我只是听王思齐说起过她。你们来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卢灵枫机智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金鑫美丽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刻板了:“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卢灵枫见气氛尴尬,赶紧打着圆场:"J.J你别生气,周闪闪是小蛮的朋友,闪闪死了,你知道的对吧。” 金鑫雪白得发亮的脸上表情更复杂了:“我听说了,可这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丁小蛮不甘心地问:“你总认识王思齐吧?你能跟我说说吗?” 金鑫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她一副教养良好的模样,客气而冰冷地说:“我们是家长安排我们相亲认识的,我们在一起吃过一次饭。 后来,王思齐又约我喝咖啡,跟我说他另有所爱,让我理解。” 小蛮看向卢灵枫,这一点跟王思齐的说法一致。 小蛮固执地看着金鑫:“那你喜欢王思齐吗?” 金鑫看了看她,爽快答道:“喜欢啊。他长得不错,有教养,跟我是一路人。 他的家世也不错,我们算是门当户对,如果一定要找个结婚对象的话,说实话,他可能是最好的人选。” 小蛮不客气了,鲁莽地嚷着:“所以你不甘心失败,觉得闪闪配不上王思齐,王思齐应该跟你在一起才对,是吗?” 金鑫诧异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卢灵枫赶紧打着圆场:“她不懂事,瞎说的。” 金鑫坐着,肩膀端正得呈一条直线。她默然着。 小蛮激动地站起来:“我就知道,是你杀了她!” 金鑫脸上的表情既惊且怒。她站起来,低着眼眉,但眼睛全是冷冷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慢走,不送。” 卢灵枫按住小蛮,转向金鑫道:“J.J,周闪闪是小蛮的好朋友、闺蜜,她心里着急,难过,这个你可以理解吧?” 金鑫的脸色缓和了一点:“饭可以瞎吃,话不能乱说,小姐,说错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蛮还是怒不可遏地瞪着她。卢灵枫轻声道:“我们只想问问,你跟王思齐后来怎么了?” 金鑫一脸的不以为然:“天哪,你们在想啥呢?我跟他又不是有多深的感情,更没有过山盟海誓什么的,只是家长们一厢情愿地希望我们在一起。 他说他另有所爱,我当然放弃了。不然呢,你们想让我寻死觅活,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王思齐跟你说过周闪闪的情况没有?” “简单说了一下吧,说是普通工人家的女儿,没什么背景,但特别善良单纯,我觉得挺好啊。” 金鑫转头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小蛮:“你叫丁小蛮是吧?我看你的样子也是读过书的,我们这个年龄的人,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吗? 这世上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谁离了谁都能活,别跟我们说殉情这种蠢话。 更何况我跟王思齐,呵呵,家人安排而已啊,我是挺喜欢他的,可远远不到生死相许的地步。 就算是生死相许,他要是变了心,我能怎么办?我何必为难他为难自己?我跟他说周闪闪挺好的,就是真心话。 如果我跟他没有未来,他未来跟谁在一起,跟我有毛线关系啊?对于我来说,他连个前任都不算,真是的,你们想什么呢?太无聊了。” 金鑫举手投足间的洒脱帅气让卢灵枫眼睛都直了。丁小蛮静下心来,也觉得这姑娘真的有一股子特别的飒,让她望尘莫及。 她沮丧地低下头:“J.J,对不起。闪闪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只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卢灵枫拉起了小蛮:“J.J,对不起,我们问完了。走吧,小蛮。” 两人逃也似地往门口走去,客服小姐迎过来,礼貌地为他们指引着门口的方向。 两人的脚已经迈出大门了,金鑫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们俩,可以去问问王思齐呀?” 小蛮的脚步像木偶一样定住,她回过身来,直直地盯着朝她走过来的金鑫。 金鑫笑容可掬:“王思齐前两天来找过我,我们聊过周闪闪的事,他告诉过我一件事情,我现在突然觉得有点问题……” 半小时后,丁小蛮闯进了郑无谓的办公室:“帅哥哥,我知道是谁杀了闪闪。” 第61章差一个 洪澜湖度假村,一派热闹祥和的气氛。 今天是周末,是度假村的旺季。携老带幼的人们开着私家车赶来,在绿如茵毯的草地上烧烤、野餐,孩子们可以在这里玩各种游乐设施,老人们则在这里钓鱼、休闲。 这里的民宿不便宜,一晚上要二千左右,但房间还是爆满,要是定晚了就没房了,只能烧烤完了再开车回市区,也就赶不上欣赏度假村的经典项目:洪澜烟火。 祝建华和左小叨赶到度假村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游人们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留宿的人们呼朋引伴,往民宿里走去,准备休息后晚餐。没有定到房的人们把野餐篮子装车,带着孩子老人,朝停车场走去,准备开车回家。 祝建华看着这些快乐的人群,叹了口气:“我也想休闲几天,可他妈的这案子咋办呢?” 左小叨拍了拍他的肩膀:“祝兄,别发牢骚了,让你歇着,你保证闲出病来,我还不知道你?” 左小叨问了门口的保安,保安告诉他们,度假村的行政办公室在大路尽头的一幢红色二楼里。两人径直走向那幢红楼。 办公楼里没有什么人,两人沿着走廊走着,左小叨停下脚步,右边的一间办公室的门牌上是“总经理办公室”几个字。 他试探着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请进。” 两人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着电话,他示意二人坐下,对着电话说:“我现在有客人,等会我打给你。” 他放下电话,笑容可掬地站起来迎向他们:“是左警官和祝警官吧?我叫闻天宏,是洪澜湖度假村的负责人。” 闻天宏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身材适中,方方正正的脸上长得周正的五官,头发潇洒的往后梳着大背头,一副干练而又油腻的模样。 他穿着合身的西装,打着领带,皮鞋也一尘不染地闪着晶亮的光。 祝建华感叹道:“这个度假村生意很红火啊。” 闻天宏道:“还可以吧。唉,人都是一阵疯,说哪里好玩都涌过来玩,过一阵子腻味了,说不来就一个人都不来了。” 左小叨惊讶道:“这么大的场子,都不来了咋办?” 闻天宏道:“再想噱头吸引客人啊。我们天天就是想破了脑壳更新玩法,生怕客人厌倦了我们的项目。 唉,现如今做点生意,可真是不容易啊。二位警官今天别走了,在这里体验一下吧,晚上还有烟火表演,这可是汉东市有名的夜间景点呢。” “命不好!”祝建华叹息道:“打工人,没办法,字典里只有干没有玩。” 闻天宏暧昧地笑着:“二位警官有什么要事,尽管问吧。” 左小叨拿出用证物袋装着的打火机:“请你看看这个,这个打火机是你们度假村的吧。” 闻天宏接过来细看了看说:“是的,是我们度假村的。我听我们陈董事长说过,说警察在调查这个打火机,还让我提供了我们度假村的会员名单。” 祝建华冷淡地说:“谢谢,我们来不是为了这些会员,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闻天宏有点意外地张大了嘴,显然没有预料到:“哦?哦,那好啊,请问吧。” 左小叨劈头就问:“去年的12月17日晚上23点至24点之间,你在哪里?” 闻天宏愣了愣:“这个我得想想,不,我得去查一查工作时间表。” “你现在不能查吗?” “可以,稍等一下。”闻天宏拿起手机翻看着:“哦,12月17日晚上23点至24点,我在办公室里。” “就是现在这个办公室吗?” “是的。”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嘛?” “警官,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啊。度假村是的烟火晚会从23点半开始,到24点结束。 在烟火晚会结束之前,我们都不能下班的,尤其是我。我得呆在办公室里监控全场,万一有事我要立刻协调各部门进行善后。” “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吗?” “我想想啊,那天好像是我一个人。” “那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人能证明你在这个时间是呆在办公室里的?” 闻天宏脸上的紧张再也掩饰不住:“警官,你们是不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据啊?请问到底是什么案子?” 祝建华道:“你别问那么多,问答问题就好。” “我在办公室工作,这办公室就我一个人,我怎么找人证明啊?哦对了,我记得我打过电话出去的。” “什么电话?” “你们看,这里有通话纪录。23点45分的时候,我给民宿部的尤经理打过电话。” “这个时间你为什么要打给他?” “因为有个客户要安排住宿,你叮嘱他一定要安排好,因为是我们的VIP会员。” “你用手机打的吗?” “是啊。” “那除了这个电话,还有别的什么能证明你在办公室吗?” “这个……那还真没有别的了……不过警官,到底是什么案子啊?请告诉我一下,我心里也有个数啊。” 左小叨没有理他,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打火机,你有没有?” “我没有。这是我们度假村专门给会员定制的,当时定制了300只,每只价格是1800元,会员登记交费后就送一只。 我们有123个会员,每个人都送了。这价格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除了会员,我们公司的高层都没有。” “剩下的打火机呢?” “在仓库里呢。” “请带我们去看一下。“ 闻天宏带着他们走出办公室,沿着走廓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 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门,里面杂乱地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却有一排柜子整整齐齐地靠墙立着。 闻天宏打开其中的一个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纸盒。他把纸盒打开来,放在祝建华和左小叨面前。 盒子里面是一排排的小盒子,左小叨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赫然放着一个跟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打火机。 左小叨拿起来看着底部,上面也刻着“洪澜湖”三个字。 祝建华示意了一下,两个人开始数起来。不一会儿,所有的小纸盒都被拿了出来。左小叨朝着祝建华点头道:“数了三遍,都是176。” 闻天宏愣住了:“还差一个?” 第62章遇袭 左小叨神情严肃:“对,还差一个。你记不记得还有一个送给谁了?看这间仓库的样子,没有被盗过吧?” “没有。我真不记得送给谁了……”闻天宏神情很紧张。可能是意识到事情很严重,周正的五官都奇怪地变了形。 他稍微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记忆深处拼命搜索。他的眼睛有一线光亮一闪而过。祝建华敏感地盯着他:“你想起来了?” 闻天宏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警官,真没有送谁啊?这东西就是会员福利,谁也没有权利拿。” “那为什么少了一个?”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这是个仓库,不是金库,安保措施没有那么严格的。” “这个仓库的钥匙几个人有?” “嗯,三个人。我,民宿部尤经理,还有一个是保洁部经理。这里存放了一些民宿需要的物品和比较高档的保洁工具,比如戴森吸尘器什么的。” 三个人回到办公室,祝建华问道:“洪澜湖的会员都有些什么特权,会员费是多少啊?” 闻天宏面有难色,但只是一小会儿,他坦然道:“这个也不瞒二位了,洪澜湖的会员年费是八万一位,特权就是可以参加每天晚间的博彩活动。 还有这里的民宿,在参加博彩活动期间可以免费住宿。” 祝建华哈哈大笑:“说人话就是赌场呗。” 闻天宏脸色尬了一下,继尔也哈哈大笑道:“警官爽快!您二位也知道,如今生意不好做,不走点偏门,光靠老人钓鱼孩子玩沙,我们饿也得饿死。 不过您放心,我们这都是有正规手续的,是在国家政策允许的情况下的娱乐博彩。嘿嘿,小赌怡情,小赌怡情。” “我们要去看看。” “可以可以,不过这个博彩场要等晚上八点半才开始,二位先吃饭吧。” 祝建华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傍晚六点了。他和左小叨对了一下眼神道:“好吧。” 在祝建华和左小叨的坚持下,闻天宏带他们俩去了职工食堂,吃了简单的盒饭。闻天宏吃得很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吃完饭,闻天宏说有事要去忙,安排祝建华和左小叨在民宿酒店的大厅里休息,说八点二十来带他们去看博彩场。 左小叨点了两杯咖啡,他尝了尝,朝祝建华竖起大拇指:“味道挺正宗的。哎你说,这个闻天宏说的是实话吗?” “哪一句?” “所有的。” “我告诉你,人都是一样的,天生就会撒谎。尤其是面对一些可能影响自己生活的问题,有时候撒谎简直就是本能。 但有些谎言无伤大雅,有的却是致命的。我们就是要从这些大大小小的谎言中找到那个最关键的谎言。” “闻天宏最致命的谎言是什么?”左小叨又喝了一口咖啡。 祝建华道:“是关于打火机的。你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吗?他说这东西就是会员福利,谁也没有权利拿。” “那是他拿了吗?我看他有点慌啊。” “这个就不好说了。我们等下先去看看那个夜场博彩再说吧。” 左小叨有点迟疑:“老祝,我们就这样进去?真的不用跟头儿说一声?” 祝建华昂着下巴道:“这是多屁大点事啊,也要上报?我们又不行动,就是看看。有打火机的会员,大部分都在这里了,万一咱们能看出点啥来呢?呵呵,你懂的。” 左小叨撇了撇嘴:“你他妈的天天就想着立功。好吧,先看看去。” 8点20分,闻天宏准时出现在民宿酒店的大厅,他带祝建华和左小叨走过度假村园区。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园区的路灯通明,还亮起了各色霓虹灯,闪烁不定,如梦如幻。 白天里的游人们回家的回家,没回家的也都进入了民宿的房间,安享着豪华民宿带来的奢华和舒适,等待着即将上演的烟火表演。 但这些客人们并不知道,这个园区还有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去处。闻天宏带着他们绕过一座假山和鱼池,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木门前站住。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谁?” 闻天宏道:“是我,闻天宏。” 木门“吱吱呀呀”地开了,一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有点惊讶地看着闻天宏。闻天宏指了指祝建华和左小叨道:“没事,是我的两个朋友,随便看看。” 大汉的脸色放松下来,退到了一边。闻天宏引着他们俩走过一条寂静的走廊,这里安静得简直有点疹人,左小叨觉得自己的背上有点冷冷的,汗毛直立。 闻天宏推开另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就像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音乐盒,“哗啦”一下子,所有的嘈杂喧闹像洪水一样涌向他们。 同时,一股子刺鼻的怪味也扑面而来。这是汗臭、烟臭、空气不流通的闷臭夹杂在一起的奇特的味道,还有地下室特有的混和着腐败气息的酸臭。 他们走过一个女人身边,她身上有一股子浓烈的香水味,这味道混杂在这里酸腐难闻的气味里,更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暧昧和危险气息。 祝建华放眼望去,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赌场,里面有大约6、70个人,他们围坐在麻将桌和轮盘台桌前,被桌上顶灯照射着,一个个面目扭曲狰狞。 有两个桌上还有两个年轻女孩,脱得只剩下文胸和内裤,坐在男人大腿上,扭动着腰肢,时不时地发出尖锐夸张的大笑。 祝建华和左小叨目光警惕地看着这些人。 突然,一张麻将桌上的一个男人像豹子一样一跃而起,闪电般向门口跑去。祝建华迈开长腿,三步跨栏似地追了过去。 两人在并不十分宽敞的空间里腾挪跳跃,很快就引发了连锁反应。 先是几个男人厉声咒骂,接着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大叫。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有条子!” 所有的人群都纷乱起来,人们四散而逃,涌向门口。那个不起眼的小木门好像是这里的唯一出口,几十个人像潮水一样涌了过去。 左小叨想要大喊,却只听到桌椅板凳被踢倒的声音、男人女人高声叫喊的声音,还有纷乱杂沓的脚步声。 他拼命推开人群,想要找到祝建华,却听到“啪”的一声响,整个场子一片黑暗。停电了! 左小叨摸着黑,凭直觉往门口的方向跑去,脚下却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重重地朝后倒下,屁股着地。 他的尾椎骨像裂开一样,痛得他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叫喊,后脑上就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 他的眼前更黑暗了,男人女人的叫声也离他的耳朵越来越远……? 第63章再审 郑无谓和郑无花赶到医院时,抢救室的门已经关闭。局里接到110出警的两位民警守在抢救室门口,见到郑无谓迎上前来。 郑无谓焦虑问道:“什么情况?” 一位高个子刑警道:“我们接到警员请求增援电话,说洪澜湖度假村发生打斗,多人受伤,有人还伤势严重。 我们立刻出警,我们赶到时,现场没有电,很乱,我们检查后发现,现场有五个人受伤,其中伤情严重的三个人,一个是左小叨,还有两个身份不明。 我们赶到不久,120就到了,我们随车到了医院,医生正在对这三个人进行抢救。” 郑无谓急切道:“左小叨有没有生命危险?” “目前还不清楚。” 郑无谓四下张望着:“祝建华呢?” 矮一点的那个刑警答道:“他没受伤,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制服了一个人。 他还在现场,跟勘查现场的人一起呢。对了,请救增援的电话是他打的。” 郑无花在手术室门口转来转去,一刻都没有停下。郑无谓烦躁地吼她:“你坐下来行不行?我看你转悠,头晕。” 郑无花转身跑开了,过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郑无谓接过一杯,再看郑无花时,发觉她眼睛红红的。他惊讶地问:“你哭了?” 无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哭了呢,我昨天熬夜写报告,现在眼睛还疼呢。” 手术室的门开了,郑无谓冲了过去:“医生,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他的左后脑遭到重物打击,脑部有一处五厘米伤口,局部水肿,还有严重的脑震荡。 我们对他进行了急救处理,目前看来,他的生命没有危险,至于脑震荡对身体的影响,要看后期的恢复情况。” 郑无花在一旁默默听着,眼圈又红了。 另外两个伤者,一个是在混乱中被人撞倒,倒地时额头撞上了桌角,失血过多昏迷。 另一个是倒地后在混乱中被人踩中腹部,断了一根肋骨。这两人均无生命危险。 祝建华制服的那个人,就是见到他们跳起来逃走的人。经查,此人是一名毒贩,常来洪澜湖度假村赌博,与这里的人都熟。 祝建华和左小叨一进来,他见到生面孔,就知道来者不善,于是想夺路而逃,被祝建华追上制服。 祝建华已经对他进行了突审,此人与何春子被害案没有任何关联。 闻天宏在这次意外中只受了轻伤,他在混乱中被打破了头,缝了几针,别的也无大碍。 陈龙赶到医院,用鲜花水果塞满了左小叨的病房。他特意赶到公安局找郑无谓,态度诚恳地表达歉意。 他还表示,这次意外,无论如何都是龙鹏公司的责任,他愿意承担由此引起后一切后果,赔偿一切损失。 由于有刑警在洪澜湖度假村骚乱中受伤,洪澜湖度假村的博彩场也暴露在公众视线之中。 龙鹏公司暂停了博彩场,闻天宏也被停职,暂时在家休息,等候安排新的工作。 回到局里,郑无谓把祝建华臭骂了一顿:“你们拿到什么证据了吗?就硬闯赌场?还是在没有后援备警的情况下去的,胆子也太大了。 这样的场子里,黄赌毒黑,啥样的人没有?没有充分准备,谁允许你们冒进了?” 祝建华辩解着:“我们也是想先侦查一下,毕竟那个打火机是会员才有的,那里的每一个会员都难逃嫌疑。 还有,那个闻天宏,表面上看起来一身正气的,可我怎么看他怎么有嫌疑。而且他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没一句实话。 最重要的是,少了一只打火机,他根本交代不出去向,这不是很可疑吗?” “我们破案是要讲证据的,直觉?你是算命的吗?” “我也是想试探一下,没打算端他们的窝呀。” “放屁!”郑无谓怒吼道,帅气的脸气得铁青:“你那点小算盘别当我不知道。 你想立功想升级想上进,这都没错,但我告诉你,别他妈的拿命去拼。万一命没了,立了功有屁用啊!” 祝建华低下头,还在低声辩解:“我这不是没事吗?” 郑无谓拎起了他的衣领:“你是没事,小叨差点挂了知道吗?以后你们都他妈的给我记住了,拼啥都不准拼命。” 祝建华在一旁用微弱的声音说:“你自己拼命的时候呢……” 郑无谓凶恶地横了他一眼,祝建华举起了双手:“我啥也没说。” 杨有良出现了办公室门口,郑无谓跟他的目光对视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什么。他对祝建华道:“继续盯着闻天宏,不要放过任何线索。” 随即他走出办公室,杨有良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轻声说:“王思齐到了,我们都准备好了,必要的话,留置他48小时。” 王思齐坐在审讯室里,隔着双层玻璃,杨有良一眼就觉察出了异样。他意味深长地对郑无谓说:“有点变化啊。” 郑无谓不解地看着他。杨有良秀气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第一次询问时,他很悲伤,整个人处于一种低迷状态,精神不振,衣着虽然都是名牌,但并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看起来邋遢得很。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准备,整个人都是提着一股劲的。你看他的手,合起来放在桌上,说明他对我们可能提出的问题都是有所准备的。 他的衣着很整齐,公子哥儿的派头出来了,头发也干净整洁,不像上次那样头皮屑落得肩膀上白白的一层。” 郑无谓赞道:“观察仔细,我们按我们预定的节奏来吧。” 杨有良正了正领子,走进了审讯室。双层玻璃后,郑无谓静静地坐着,他没有看审讯室里面,而是随意地翻看着手机。 审讯室里,杨有良满脸笑容:“王思齐,真不好意思又打扰你,关于周闪闪,还有一些问题想问问你。” 王思齐脸色平静,和气的脸上挂着憨厚善意的笑:“没关系的警官,闪闪是我的女朋友,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嗯,那就好。你别紧张,都是些小事,我们也只是想问问明白,没有别的意思啊。” “好的,警官。” “唉,我说,你真的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跟你简单聊聊。” 王思齐的额头冒出汗来,脸色也变得警惕:“警官,你有啥话就问吧。” 杨有良笑得更和气了:“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紧张,你看看你,着啥急呀!”? 第64章留置 王思齐吞下了一口唾沫,却仿若硬生生地吞下了一根鱼刺,脖子直梗梗的,但又没法发火。他的脸涨红了。 杨有良拍了拍手里的文件夹:“算了,我也不逗你了。咱们开始吧。”他的脸色陡然阴沉:“你和周闪闪是怎么认识的?” 王思齐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语气平和:“我告诉过你们了呀,是在一个校招活动上,我们公司也去了,摆了台。 闪闪来应聘,我一眼就看见她了,她就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喜欢上的女孩子呀。 后来我们开始交往,她的个性也很对我的脾气,温和善良,很会照顾人。” “她真的很会照顾你吗?” “是啊,我们交往的时候,我的衣服搭配,我的餐食营养搭配,都是闪闪操心。 她很细致,安排得很科学。我需要什么,她都心有灵犀,尤其是我需要安慰的时候,她随时都能给我最温暖的安慰和伴陪。” “哦,真是个好姑娘。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喜欢她身上的哪一点呢?” 王思齐有点惊异的抬头望着杨有良,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这个问题跟案子有关吗?我必须回答吗?” 杨有良随意地摆了摆手:“不用回答也行,我就是随口问问。换个问题吧,你跟闪闪商量同居,闪闪是什么态度?” “她本来不太愿意,说还是想等结婚后再在一起。是我坚持想同居的,这一点我很后悔,如果我不坚持,可能她也不会死了。” 杨有良逼近了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王思齐躲开了他的目光:“要是我不坚持同居,她就不会去看房子啊,就不会被杀。” 杨有良不经意地道:“听你这样说,好像你知道是谁杀了她啊?” 王思齐举起了双手,拼命摇着:“不是不是,我哪里知道啊,我不知道!” 杨有良放缓了节奏:“也是,你哪里知道凶手是谁呢,要是你知道的话,肯定早就告诉我们,给闪闪报仇了啊,我说的对吧?” 王思齐机械地点着头:“对。” “那我再问问你啊,你为啥要坚持跟周闪闪同居呢?” “这个,嗯,我喜欢她啊,当然就想跟她住在一起。” “那你是不是还有这样的打算,同居以后要是周闪闪怀孕了,你就可以拿孩子跟父母谈婚事。” “有一点吧。” 杨有良的语气更随意了,就像是在跟他拉家常:“你父母那么排斥周闪闪吗?这女孩其实挺不错的啊。” 王思齐敏感地转移开了话题:“闪闪是挺不错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找我要名牌奢侈品,我送她她也不要,说还不是我老婆,等真正成我老婆了,再花我的钱。” 杨有良没有让他得逞:“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父母为什么不喜欢周闪闪。” “这个,可能就是因为她是穷人家的女儿吧。” “你跟你父母提起过周闪闪吗?他们知道她的存在吗?” 王思齐在桌子底下的脚尖绷直了。双层玻璃后面的郑无谓看到了这个细节,在耳机里对杨有良道:“不要放松,盯紧了。” 王思齐很快平静了下来,语气平和地道:“没有,我没有跟他们提起过闪闪,他们不知道闪闪。” 杨有良像是无意似地,探询着问:“闪闪去的那套房子,是谁的啊?” 王思齐似乎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回答:“是我家的啊。” “你打算在你家的房子里跟周闪闪同居,你父母能不知道吗?” “哦,我家房子挺多的,在市里各个区都有。这个小区的房子说好了是给我的,所以我父母不会管我的。” 杨有良感叹着:“唉,有钱人家啊,趁房子。你们家在这个小区就只有这一套房子吗?” “啊?!”王思齐像被炸雷击中一样,整个人都立了起来。他神色惶恐得恨不得立刻就准备逃走,但他还是尽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他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像是下了决心似地回答:“不止一套。” “哦,有几套啊?都在哪里啊?” “还有两套,一套在二栋,还有一套在这一栋。” “这一栋?” “对,就是闪闪坠楼的那一栋。” “哦,好巧啊,几门几号?” “1栋2301。” 杨有良翻看着卷宗:“嗯嗯,周闪闪坠楼的那间是2401。那这三套房都是你家里买的?” “对,我家里给我买的,一套给我结婚用,另外两套给我出租。是我父母出的钱,但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 “唉,你真幸福啊。你看看我们辛苦了半辈子,也就只能住个二居室,还是老房子,你就不一样了,富二代,命好!” 王思齐低下头,像是有点害羞。 杨有良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问:“唉,那你妈妈真的不知道周闪闪这个人吗?” “不知道!” 王思齐回答得很干脆,但态度已经有点焦躁了。杨有良歉意地笑着:“那我没什么问题了。” 王思齐意外地睁大了眼睛,接着便惊喜地问:“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杨有良没精打彩地说:“哎呀还不行哦。现在我们有证据表明,你跟周闪闪被杀案有直接关联,你不能离开公安局。 如果48小时内我们找不到新的证据,你也没有交代出问题的话,你才可以回家。” 王思齐跳了起来,把桌子踢向一边,愤怒地想要冲向杨有良,一旁的刑警拉住了他。 王思齐拼命想挣脱刑警的胳膊,大叫着:“你们凭什么扣留我?你们有什么证据?我没有杀周闪闪,我什么也没有干!” 杨有良拿起文件夹,转身离开审讯室。郑无谓在隔壁房间里等着他,两人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说话。 郑无谓拿起手机,拨通后说:“建华,只有44个小时了。” 第二天,杨有良照例跟王思齐聊天,所问的话跟昨天的差不多,王思齐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得可怜,精神状态处于极度沮丧消沉之中。 祝建华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他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生怕错过一个可疑的画面。从距离案发楼盘邻街的一个道口,他发现了可疑车辆,但还缺乏一个关键性的画面。 第65章担心儿子的妈妈来了 第三天傍晚,距离王思齐留置时间还有2小时。 杨有良进入审讯室之前,掩饰不住焦虑地看了一眼郑无谓。郑无谓也心里没底,但故作镇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杨有良走进审讯室,态度一下子就变得从容自如。 王思齐的头发已经很乱了,脸上也蒙着一层灰尘,跟刚来时那个精致漂亮的公子哥儿判若两人。 他不耐烦地看着杨有良:“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请尽快放我回去。” 杨有良淡淡地笑着,跟他很熟似的闲聊着:“王思齐,我发现你挺独立的,跟现在的大多数90后孩子不大一样啊。” 王思齐没有说话。 杨有良接着说:“你看你进来两三天了,你一次也没有找过妈妈。不错,什么事都自己抗着,是个聪明勇敢的孩子。给你点赞。” 王思齐脸色难看地说:“我是成年人了,当然是我自己扛事,我不是个妈宝。” 杨有良的耳机里响起了郑无谓的声音:“王思齐的妈妈来了,你抓紧问,没事的话,得放人家孩子回家了。” 不知为什么,杨有良一下子精神振作了。 双层玻璃后面,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面无表情地站着,看着玻璃里面的王思齐。 郑无谓客气地道:“阿姨,我们换个地方吧,按照规定,您不能呆在这里。” 中年贵妇激动道:“我不走,我就要看看你们是怎么折磨我儿子的。这都几天了,你们有什么证据啊,凭什么不放人?” 一位女警走上前来:“对不起,请您……” 郑无谓拦住了女警,拨通了电话:“刘局,有个特殊情况,王思齐的母亲来了,要亲自看我们询问嫌疑人。 您的意思是?哦,好了,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对女警说:“刘局同意她旁听。你去倒杯水来吧。” 他看着手里的名片:“林丽森,华亭餐饮公司董事长。林总啊,失敬失敬,请坐吧。这里条件差,您多包涵。” 林丽森拎起大衣下摆,坐在了椅子上。 一位女警送了一杯茶水进来,林丽森接过来的同时,女警转身,一不小心碰到了水杯,水撒了林丽森一身。 郑无谓瞪着女警:“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女警惊慌得脸都白了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去给您倒。” 女警拿起一张纸巾,慌乱地给她擦拭着身上的水渍,林丽森不耐烦地推开了她。 郑无谓客气道:“林总,您这么忙,怎么也来了?” 林丽森冷笑道:“我再不来,我儿子是不是要被你们整死了?” 郑无谓平静道:“您刚才也看到了,王思齐毫发无伤。我们从来不搞刑讯逼供的,只是请他配合调查。 您还是静观其变吧,反正时间也不多了,两个小时后,您儿子肯定能回家。” 林丽森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她长着一张端丽方正的脸,皮肤保养得很好,脸上几乎看不出来皱纹,眼睛明亮有神,眉毛精致有型。 她穿着一件品质很好的浅灰色双面绒大衣,领口和袖口都镶着深灰色的貂毛。 她的耳朵上戴着一对精致典雅的珍珠耳钉,天然珍珠的华丽璀灿,映衬出了她吹弹得破的脸蛋,整个人华贵高雅,气度逼人。 仅仅是坐在那里,郑无谓就充分地感受到了她散发出来的无可逃避的强烈的压迫感。 郑无谓也不再说话,眼睛转向玻璃那一面的审讯室。 杨有良似乎还在重复昨天的问题:“你说你家在那个小区有三套房子?” “是的。” “一套在三栋,两套在一栋,就是案发的这一栋?” “是的。” “楼层呢?请你再告诉我一下,我有点记不清楚了。” “三栋的是3304号房。” “哦,我问的是案发的这一栋的两套。” “一套是2401,一套是2301。” “这就对了!”杨有良颇有意味地笑着,慈祥地盯着王思齐。 王思齐被他看得发毛:“什么对了?” “你杀了周闪闪啊!” “你胡说什么?!”王思齐跳起来,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冤枉人也要有证据的!你们不能这样欲加之罪!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等我的律师来吧!” 杨有良淡定道:“你不用回答任何问题了,我来给你还原凶案现场吧。” 他站起来走到王思齐身后,从他的脖子后面低下头去,用手指在纸杯里沾了一点水,在桌子上画着:“你看,这是2401,也就是我们以为的周闪闪坠楼的现场。 但在这个房子里,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既没有脚印、毛发、指纹,也没有打斗痕迹,也就是说,这间房就是一间空房,从来没有人进入过。 那周闪闪是怎么掉下去的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走错了楼层,她到了2301。 2301也是三室一厅,结构与2401完全一样,她根本分辨不出来,于是很开心地走进去。 那么问题来了,你只给了她2401的钥匙,为什么她能打开2301的房门呢?因为电梯在23层停下了,她本能地下了电梯,而2301的房门正好就是开着的。 周闪闪没有疑问就走了进去,因为她以为你比她先到,已经在房里等着她了。” 王思齐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地盯着杨有良在桌子上用水印画出来的图形。 审讯室外,郑无谓看着林丽森,她依然很平静,端丽的脸上表情一点也没有改变。 但他没有意外地看见,她那双被华贵貂毛半遮着的保养得很好的手在轻微地颤抖,雪白修长的手指紧紧相握,指甲因为过分用力有些发白。 杨有良继续说着:“2301里也确实有个人,我们暂时假定是你吧。 你在房间里等着周闪闪,她进来后,我们再假定你们俩因为什么事发生了争吵,还打了起来。 最后,你把她从23楼推了下去。所以,周闪闪是从23楼掉下去的,而不是24楼。 周闪闪掉下去后,你迅速锁上门,逃离了现场。我们估算过,从周闪闪坠楼到保安发现她,用对讲机通知安保经理,安保经理赶到现场,决定封锁大楼,这当中有大约10分钟左右的时间差。 这个时间差足够你从犯罪现场逃离,然后远远地站在现场外围,静观其变。这时,刑警和保安开始逐层排查犯罪嫌疑人。 周闪闪坠楼的地点正对着2401,而2401的房门也开着,所以刑警认定周闪闪是从24层坠落的,我们的侦查方向也就此走进了误区。” “那2401为什么也开着呢?”王思齐自言自语着,脸色阴寒。 第66章闪闪走错了房间 “那是因为这两套房子都是你们家的,你来看房,所以都打开来看看。毕竟是刚交付的毛坯房,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开着也没有关系,看完了再锁上离开。 你先去了2401,看完后直接下楼到了2301,你把两套房子的门都开着,你是在等一个人。”杨有良平静地说。 “我没在等她,我在公司!是她在等我!”王思齐抗议着。 杨有良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杀害周闪闪的手法很坚定,毫不犹豫,一击致命。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周闪闪会跑到那么高的飘窗上去,以至于给你可趁之机。 如果她不上飘窗,凭你的体力,也不太可能一下子就把她推下去的。” 双层玻璃这边,林丽森的姿势一直没有变,她端坐着,脊背挺直,脖子的线条很秀丽,像天鹅颈一样优雅流畅。 她的肩膀并不单薄,有点肉肉的,此时却用力收缩着,看得出来她肌肉的紧张。 她平静地转向郑无谓:“请你们停止讯问,我们要请律师。” 郑无谓摊开双手,帅气的脸上略带讥讽:“林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再问不出什么来,我们就得放人了。请您理解。” 王思齐不再激动,转头朝站在他身后的杨有良道:“你这是瞎推理,胡说八道。闪闪坠楼时,我在公司,有许多人给我作证,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杨有良离开了他,回到桌子对面:“你是有不在场证明,很有说服力。但有些人就没有了,我们的视线应该转个方向了!” 他若有所思地把头转向玻璃墙的这一面,郑无谓和林丽森都清楚地看见了他疑问的目光。 王思齐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狂躁地大叫起来:“不是我妈,我妈根本不知道闪闪,她根本不知道我有女朋友,她不会的!” 杨有良双手交扣成拳头抵在下巴上,默然无语。 这边,郑无谓微笑着问林丽森:“林总,王思齐说的不对吧,您很清楚周闪闪是王思齐的女朋友,您早就知道他们俩恋爱的事了,对吧?你是认识周闪闪的,对吧?” 林丽森抬起眼,轻蔑地笑着:“我必须认识这个穷丫头吗?” 郑无谓没有理睬她的傲慢,接着说:“您安排王思齐和金鑫相亲的时候,确实不知道王思齐跟周闪闪在恋爱。 金鑫才是你理想的儿媳妇,漂亮聪明家世好,跟你们家门当户对,是最理想的婚配对象。 但王思齐跟金鑫相亲后,把自己跟周闪闪相爱的事告诉了她,希望得到她的谅解和支持。 作为90后的金鑫当然谅解,两个人不再来往。您发现您如意的婚事并没有按照您的预想推进,着急了,去问儿子。王思齐只说两个人不合适。 您真急了,又去问了金鑫。金鑫很直率,告诉您王思齐有女朋友了,还告诉了您那个女孩的家世。 您肯定恨透了周闪闪,因为这个女孩,您的如意算盘被打破了。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女孩成为您的儿媳妇的。 您很生气,但您不能发作。您很了解您自己的儿子,一旦把他逼急了,他立马跟周闪闪结婚也是可能的。 于是您按捺住愤怒,等待时机。王思齐还有不知道的事,那就是您在他的公司里安排了眼线,他的任何行踪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王思齐和周闪闪约好要来看房子,你也从眼线那里提前知道了。你也知道这天王思齐在公司有事,会晚到。 所以,你提前到了新房里,你想见见这个周闪闪,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能把您儿子迷成这样。 您先到了2301,然后按了下行键。跟着您上楼的闪闪按的是24层,但电梯到了23层自然停下,她没看显示屏,就走了出来。 这很自然,这栋楼还几乎没什么人,停错的可能性很小。她发现01号房门开着,更觉得自己是走对了。 但她错了,这是2301,您在房间里。周闪闪意识到了您是谁,您也看到了周闪闪。 你们俩争执了起来,还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肢体冲突。至于你们俩究竟说了些什么,这个我无法假设。 但可以肯定的是,周闪闪有一句话触怒了您,您忍无可忍,趁她站在飘窗上的时候,把她推了下去。 之后,就像我的同事分析的那样,您很快就逃离了现场,站在外围看热闹。 半个小时后,您开车离开小区。您认为您知道周闪闪的存在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您的儿子都不知道。 但您忘了,您知道周闪闪的存在,并痛恨她,这事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金鑫。 案发后,王思齐去找过金鑫。他很痛苦,怀疑过是不是您一时生气,失手杀了周闪闪。 但他对金鑫说,‘我妈都不知道我在恋爱,也不知道闪闪这个人,应该不会是她吧。’” 小蛮和卢灵枫去找金鑫那天,金鑫最后把小蛮叫住,就是告诉了她这件事。 金鑫说:“王思齐根本不知道林阿姨知道他在恋爱。我始终也没有告诉王思齐,她妈妈是知道他和周闪闪的恋情的,而且,她真的非常痛恨这个女孩。” 林丽森完全平静了下来,她眼角描画精致的眼线妩媚地上挑着,显得格外霸气凌厉:“郑警官,诬陷是要入刑的,您说的一切都是推测,请问您有什么证据吗?” 郑无谓的态度很亲切,轮廊分明的帅脸上笑容可掬:“林总,我们办案确实是重证据的。 您也很聪明,您知道那个楼盘是刚刚交付的,小区入口的监控设备还没有开始运行,没能拍到您出入小区的画面。 但我们调取了距离案发小区相邻路口的监控,有画面显示您的车在案发前10分钟经过。在案发后30分钟后,您的车又经过这个路口离开。” 郑无谓笑着又说:“我知道,您可以否认这个车当天是您自己在开,您还可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说在这个时间段里,这辆车是您的司机在开,您根本就没有到过案发楼盘。”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祝建华的大脸从门缝里伸了进来。郑无谓拉开门:“进来吧,你有话要说?” 林丽森用警惕怀疑的目光盯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一言不发。祝建华把手提电脑支在林丽森面前,按下了播放键。 画面上一辆车驶过一个路口,祝建华又按下另一个画面,还是这辆车。 这辆车经过五个路口后,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地下停车场。车停在车位上后,一个女人从驾驶室里走出来。 祝建华把车库里的各个角度的监控图像都调了出来。他轻点鼠标一点点放大,画面渐渐清晰起来:那个女人正是林丽森。 第67章破案 视频播放完毕,祝建华松了口气。经过郑无谓身边时,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回家睡觉了。” 郑无谓感叹道:“刑警这话有时候真不是人干的,林总,这个家伙为了查到这个关键画面,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了。” 林丽森情绪激动地说:“我没有找任何司机顶替我,这车是我开的,我就是开车路过这条路,并没有去小区,也没有进房间。怎么,这也犯法吗?” 郑无谓叹着气道:“林总,有些事说破了面子上真的很不好看,可干我们这一行,必须说破,我们也真是没有办法。 好,就算您案发当天没去小区,后来您去了吧?对,您的表情告诉我您是去了的。 您去干什么呢?您去清理案发现场,也就是2301号房间的痕迹。 您很聪明,把您和周闪闪因在里面呆过的痕迹都打扫干净了。但您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也缺乏反侦查能力,您忘了窗台。 我们在窗框上提取到了您和周闪闪的指纹,还在窗纱上提取到了一根周闪闪的头发。这些足以证明,您和周闪闪同时到过这个房间。” “你们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指纹?” “对不起,刚刚弄撒的那杯水,是我们女警同志故意的。 还有,林总,周闪闪坠楼的瞬间,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您当时紧张慌乱,可能没有意识到,她抓下了您的几根头发。 刚才我们那位女警给您擦衣服上的水渍时,也随便提取了您的头发样本。” 王思齐出现在门口,他绝望地看着母亲,眼里盈满了泪水:“妈,真的是你吗?” 林丽森恢复了平静,美丽的脸突然间老了十岁,气焰也消沉了大半。 她没有理睬王思齐,对郑无谓道:“我不会再回答问题,我要等我的律师来。” 郑无谓道:“这是您的权利。不管您愿意不愿意回答,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周闪闪为什么会上了飘窗? 如果她不上飘窗,您是没有机会推她下去的。是您引诱她上去的吗?您说了什么话,才能引诱她上了飘窗?” 林丽森的脸阴沉了下来,郑无谓从未见过的恼怒羞愤仇恨出现在她那张精致漂亮得让人窒息的脸上。 她咬着牙说:“不是我引诱她上去的,是她自己要上去的。她一进门我就跟心平气和地讲道理,请她离开我儿子。 她不就是想要钱吗?穷人家的臭丫头,跟我说什么真爱,真是好笑。 我让她开个价,多少我都愿意给。她说我不懂,不懂什么是爱。我真的很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她不开价,说要走。这时天突然变了,开始刮风下雨。她说,她关好窗户,万一刮风下雨,屋里进水把房子弄坏了就糟了,她说这是她的房子,她要爱惜!” 她突地转向郑无谓,脸上已经泪水横流,精致的眼线被泪水冲刷到模糊,她的眼睛变成了一片稀里糊涂的黑色。 她拼命摇着头,头发瞬间就松散蓬乱了。她嘶哑着怒吼道:“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气吗?这不是她的家,她不配!” 王思齐蹲在了地下,抱住了头。一秒钟后,他发出了像受伤的野兽一般低沉而苍凉的号哭。 周闪闪坠楼案告破,郑无谓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拿着卷宗,跟组员们一起去会议室,准备汇报何春子案的侦破进展。 刘保坤坐在会议室里,圆脸上一团和气,眼睛里的笑意像是要溢出来,他拿着一个保温杯,时不时地喝一口枸杞茶,活佛一样和蔼可亲。 见郑无谓他们进来,他圆圆的眼睛里突然闪出鹰隼般锐利的光,左小叨打了个寒战,悄声问身边的祝建华:“局座这又是跟谁呢?” 他缩了缩脖子,怕冷似地耸着肩膀,坐在了会议室的角落里。 祝建华点头哈腰地坐在了刘保坤对面,郑无谓坐在了刘保坤旁边。刘保坤看着他们,打开水杯喝了口水:“开始吧。” 祝建华把他们在洪澜湖度假村的调查进展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说:“根据这些情况我们分析,闻天宏有重大嫌疑。我建议对闻天宏进行传唤,留置48小时。” 刘保坤转向郑无谓:“你的意见呢?” 郑无谓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闻天宏与何春子案件有关,但他的行迹的确有可疑之处。 最重要的是,他无法解释还有一只打火机的去向。而何春子案发现场,这只打火机是重要线索,很有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遗落的。” “他对这只打火机的去向怎么解释?” 祝建华抢着答道:“他说他不知道。我们去看了仓库,那个仓库的确不像银行保险柜那么保护严密,其实就是个小杂物间,有三个人有钥匙。 除了闻天宏,另外两人一个是民宿经理,一个是保洁部经理,后来我们找他们问了,他们俩都说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打火机。 打火机应该就是闻天宏一个人在保管,但他一口咬定,说不知道怎么就少了一个。” “这个闻天宏现在在哪里?” “度假村骚乱后,闻天宏被停职,现在在家休息。” “好,传唤闻天宏吧。” “是。” 刘保坤的保温杯在嘴边停住了:“祝建华,你胆子不小,度假村骚乱,你向谁请示了就擅自行动?” 祝建华的脸色尴尬:“刘局,我……” “我知道你能打,全系统擒拿业务冠军嘛,可不是还有不能打的吗?你看看小叨!” 左小叨已经尽可能地缩在角落里,把帽子扣得严严实实的,但还是挡不住头上的白色纱布。刘保坤关切地问他:“你还没拆线呢?那你来干嘛?” 左小叨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我没事了,就是等拆线了,刘局,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多练,争取也能打。” 刘保坤凶狠地用手指指点着他们:“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谁也不准拼命。” “哦。”几个人低头答应着。 “散会。”刘保坤说:“郑无谓留下。” 几个人像得了大赦令一样迅速逃离会议室。 第68章过山车 左小叨守在门口,等着最后出来的郑无花。他把一颗圆圆的脑袋伸到无花跟前:“无花,你可怜可怜下我呗。” 郑无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活该,这就是你们不叫增援擅自行动的下场。还有,” 她伸出拳头,捶了捶左小叨的肩膀:“你也真是该好练练了。” 会议室里,刘保坤道:“周闪闪坠楼案破了,林丽森也交代了所有罪行,你算是立了一功。” 郑无谓吸了一口长气:“这还得感谢小蛮,她去找了金鑫,通过金鑫的证词,我们才打开了思路。” 刘保坤沉思道:“说起小蛮,我倒是心里宽了一点。周闪闪刚被杀的时候,我也很紧张。 小蛮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被害,我还生怕真的是有人针对小蛮。现在看起来,周闪闪的案子跟小蛮没有关系。 那么丁向伦究竟是谁杀的呢?丁医生遇害现场,警方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脚印、指纹等线索,也没有发现凶器。 祝建华那里的监控查得怎么样了?” 郑无谓道:“他眼睛都快盯瞎了。由于没有特定的嫌疑人,这样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刘保坤道:“我留你下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丁向伦医生被害案,市领导高度重视,分管文教卫的郝副市长几次过问。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入室抢劫的可能性很大。” 郑无谓不服气道:“丁医生家里丢了啥贵重物品吗?” 刘保坤怒道:“他家里没丢啥贵重物品吗?丁医生死了,他女儿失忆,丢了什么都完全无法确定。 你怎么就能断定不是劫杀呢?局里的意思是,丁向伦医生被害案,转向流窜抢劫方向侦破,在全国范围内发布协查通报。 你们也转换一下思路,留意这两年比较活跃的本市或外地的惯犯,比对行踪,争取尽快破案。” 郑无谓垂头丧气地答了声“是”。刘保坤把水杯“砰”的一声礅在他面前:“你给我打起精神来。我刚才传达的是局里的指示,你明白吗?” 郑无谓愣了一下,眼神顿时明亮起来:“明白,师傅。” 周末,郑无谓给丁小蛮打电话,她没有接。他给她的微信留言,让她方便时回话,小蛮也迟迟不回。 郑无谓急了,不断地拨打着电话。郑无花淡定地看着他:“郑无谓,你找人家干嘛?” 郑无谓解释道:“那个洪澜湖度假村事件,跟陈龙有关吧。我就是想提醒她一下,要当心这个人。” 无花笑:“陈龙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他在度假村里搞赌场,也是打个擦边球挣钱,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他是个坏人。 再说了,小蛮是到他公司工作,跟何春子没有任何关系,陈龙何必要针对她? 要我看的话,陈龙可能啥都是假的,可他对小蛮还是挺真实的。上次我见小蛮,她跟我说彭秋燕还要认她做干女儿呢。 你就放心吧。不过呢,你要是想见小蛮,我可以转告她,说你想她了!” 郑无谓白了无花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哦你不想,那就算了。” “无花,你跟小蛮经常有联系吗?” “哦你现在想起我来了?我跟小蛮天天通电话,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关心她吗?她也跟我的妹妹一样啊。 你一忙起来,昏天黑地的,你说说看,小蛮的电话你几时回过?微信几时回过?” “她的微信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郑无谓无端地脸红起来。 无花嘲弄地看着他:“郑无谓,人家小蛮只是把想说的都说了,不像有些人,想说的话藏在心里,嘴里却是一套莫名其妙的话,那叫一个冠冕堂皇啊。 可是,我就是想问问你啊,这样口不对心,你累不累啊!” 郑无谓推开无花凑过来的脑袋:“你呀,管好你自己吧。” “过山车?”小蛮瞪大美丽的眼睛,看着身边的卢灵枫。卢灵枫俏皮地笑着,俊美如画的眉眼让小蛮心动了一下。 她叹息了一声道:“卢灵枫,你还真是很好看啊。要是我心里没有帅哥哥,嘿嘿……” 卢灵枫笑道:“怎么样,去不去?” 小蛮胆怯道:“我有点害怕,我从来没坐过呢。” “不怕,有我呢,我跟你一起坐。” “你坐过没有呢?” “我当然坐过。我传授经验给你吧。我第一次坐的时候,吓得全程闭眼,尖叫不停。等下来了,我才觉得后悔,那种刺激的感觉,我是一点都没有体验到啊。 太亏了。我就又上去坐了一次。第二次,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告诉你,我一下都没舍得眨眼啊。那个爽啊!来吧,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试试吧。” 小蛮兴奋得脸都红了,心脏却在卟嗵卟嗵地乱跳。卢灵枫去窗口买了票,引着她来到过山车的检票口。 等候坐过山车的人不少,大家排着队,按次序进场。突然,前面一个小男孩尖叫起来:“我不坐,我不坐啊!放我出去呀!” 小蛮朝前面望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大声哭叫着,拼命想挣脱他父亲的手。 他父亲拉着他,又气又笑:“说要坐也是你,说不坐了也是你,你到底要怎么样?不行,今天你必须坐,不然明天又闹着要来。” 男孩的哭叫越来越尖利,一位工作人员走过来,对孩子父亲道:“这位先生,孩子如果坚持不坐的话,我建议您退票。如果出现安全问题,对大家都不好。” 孩子父亲没办法,放弃地松开了孩子的手,负气地独自从通道口走出来。 小男孩的脸上挂着泪,小跑着跟在父亲身后走过排队的人群。人们看着小男孩,善意地笑着。 小蛮紧张地看着卢灵枫,卢灵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蛮,你可别哭啊,你要是哭着说不坐了,那可太丢人了。” 小蛮拧了拧脖子:“我才不哭呢。我不怕。”她的腿却在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终于轮到他们了,检票员收了卢灵枫手上的票,示意他们坐在座位上,指示并帮助他们系好安全带,扣好安全门。 卢灵枫伸手搂住了小蛮的腰:“不怕,有我呢。” 第69章昏厥 小蛮双手紧紧地抓着前面的扶手,脸色惨白。卢灵枫叮嘱道:“要是真害怕的话,你就闭上眼睛。” 小蛮闭上了眼睛。过山车开始运行,它先是慢慢地往前爬行,接着开始上坡。坡度特别陡,小蛮的心越来越紧,最后,她几乎看见过山车与地面呈90度角了。 车子也爬得越来越慢,像是要停下来,她的身子往后仰着,像是要翻转过去。 最后,过山车终于爬到了顶端。小蛮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总算到头了。 但这一下松快迅疾而去,她的心在瞬间被高高地提起,又忽地一下被重重地扔出去。过山车以迅雷之势向下疾冲,用近乎90度角的角度垂直下落,而后以180度的角度迅疾转弯。 小蛮的身体这一瞬还在左边,倏忽间就被扯向右边……她觉得天忽然黑了下来,脑子里出现了奇怪的影像—— 暗夜、暴风雨、带血的刀、男人狞笑着的脸、另一个男人的脸,温和地朝她低头……她抵抗不了这些脑海里风起云涌的画面,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哼…… 她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几不可闻,她的头偏向一边,她的身体软软的,也倒向了一侧。 最后留在她印象中的,是卢灵枫疯狂的叫喊:“小蛮,小蛮……” 过山车停下时,卢灵枫的狂叫吓得人们惊恐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游客们不等工作人员过来,就自己解开安全带,拉开车厢挡板,连滚带爬地想尽快逃离了这个他们觉得危险的区域。 卢灵枫紧抱着小蛮,向工作人员示意。工作人员赶过来,看了看小蛮的情况,冷静地说:“她好像就是昏过去了,并没有受伤。 这样的情况我们以前也遇到过,游客在高空中发生意外,还有一个血压高的游客差点送了命。 可是这个姑娘这么年轻,应该没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吧?” 卢灵枫茫然地摇头。工作人员帮他把小蛮扶出车厢,安排他们坐上了一辆园区游览车。 在一幢办公楼前车停下了。工作人员对抱着小蛮的卢灵枫道:“先到我们办公室休息一下吧,我们园区有医生,可以先给她检查一下。 我们已经打了120救护车,医生很快就到了。” 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小蛮悠悠醒转。她看着身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卢灵枫,轻声问:“我怎么了?” 卢灵枫惊喜地看着她:“你可醒了,你没事吧?你晕过去了呀!” 小蛮伸了伸胳臂和腿:“还好,我没断胳臂断腿。” 卢灵枫女孩般秀气的脸上泪水和灰尘混和在一起,污糟糟的难看。小蛮伸手抹了一把他的脸:“别哭了,你看,都不漂亮了。” 园区医生赶来,为小蛮做了简单的检查:“血压不高,心肺也还好,可能是由于惊吓造成的缺血性晕厥。” 卢灵枫对工作人员道:“麻烦你们了,我看不用去医院,我带她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卢灵枫把小蛮送回宿舍。这是龙鹏公司的单身公寓,房间只有60平方左右,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卫生间的各种设备一应俱有。 卢灵枫一进门,就赶紧张罗着去铺好被子,扶小蛮躺下。小蛮任由他服伺,听话地服从他的各种安排。 小蛮躺下后,卢灵枫四下张望:“你的热水瓶在哪里?” 小蛮脸还苍白着,“卟哧”一声笑了:“你真是个直男吧,热水万能主义者。 我跟你说,我从来不喝热水。那里,冰箱里,给我拿罐可乐来。” 卢灵枫着急道:“不行,可乐的不行。热水在哪里?” 小蛮坐起来,笑得抱着肚子:“你着急起来会变日本人?哈哈哈哈,我真的不喝热水。 好吧,我喝矿泉水好了。在门后面的箱子里,你去拿。” 卢灵枫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还是一脸的不甘心:“我妈以前身体不舒服就喝热水,我妈说了,女人就是要多喝热水。” 小蛮接过矿泉水瓶子,又递给他:“你不会打开呀,真笨。” 卢灵枫打开瓶盖,又递给她。小蛮喝着水,问道:“你妈妈说的,你别是个妈宝吧?你妈妈在哪儿呢?跟你住一起吗?” 卢灵枫用手向上指了指。小蛮傻乎乎地抬头:“楼上?”话一出口她就明白了,歉疚地拉起卢灵枫的手:“对不起。” 卢灵枫大大咧咧地说:“没关系啊,我妈早就死了,我已经习惯了。” 小蛮关切地问:“那你爸爸呢?跟你住一块吗?” 卢灵枫叹了口气:“唉,我爸妈是同一天走的,车祸。” 小蛮更觉歉意了:“对不起哦,我真的不知道。” 卢灵枫摆摆手:“别再道歉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小蛮从床上抱起一只小熊,紧紧地搂着它,把下巴抵在它毛绒绒的头上。 她美丽的脸上露出幽幽的哀伤,笑涡里不再是醉人的迷.药,而是淡淡的忧郁:“卢灵枫,我也没有爸妈了,我们俩都是孤儿啊。” 卢灵枫用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喂,醒醒,别演亡国小公主了。” 小蛮咧开嘴笑,灿烂的美再次回到她脸上。卢灵枫问:“你刚才在过山车上是怎么回事?可把我吓坏了。” 小蛮脸上像花朵一样鲜美艳丽的笑僵住,她努力地回忆着,表情痛苦起来:“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好像有很多东西朝我扑过来,很多很多……” 卢灵枫小心地问:“是些什么呢?” 小蛮闭上眼睛,紧抿着嘴唇:“就是一些画面,一些印象,像电影镜头似的,闪来闪去,我……“她抱住了头:“我记不起来了……” 卢灵枫握住她的手:“算了算了,记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你好好休息吧。都怪我,不该带你去玩什么过山车的。” 小蛮静静地从玩具熊上抬起头来:“有血、有刀、有带血的刀、有可怕的男人、有暴风雨……” 卢灵枫神色凝重,直楞楞地盯着她,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小蛮圆睁着大眼睛,目光突然定焦在了某一个点上。 她直挺挺地向后倒在了床上……? 第70章女孩的吻 郑无谓赶到医院时,小蛮已经醒过来了。 小蛮晕过去后,卢灵枫手足无措,他立刻打了120救护车,把小蛮送到医院。 情急之下,他又给郑无谓打了电话。郑无谓听说小蛮进了医院,恨不得在电话里就把卢灵枫杀了 。到医院见小蛮的情况稳定,医生也说就是受了惊吓,其实并没有大碍,他心放下了大半,气也消了大半。 但他还是咬牙切齿地对卢灵枫说:“我早就说过让你离她远点,我再看见你跟她在一起,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蛮嗔怪地道:“帅哥哥,你别怪他呀,他就是想带我出去散散心。我没事。” 郑无谓扳着小蛮的肩膀上下左右地看了半天:“你真的没事吧?你可别吓我。” 小蛮娇笑着:“真的没事,帅哥哥。你平时老是不理我,我有事了,你还是挺担心的对吧?” 郑无谓松开手,板着脸道:“我要对丁医生负责,你不能有事,不然我对丁医生没法交代。” 他转向卢灵枫,脸色更阴沉了:“就是坐个过山车,怎么会晕倒?” 卢灵枫摊开双手:“我怎么知道啊,她这是晕过山车吧!” “放屁!”郑无谓低声吼了一句,转身去找医生。医生正在办公室写病历,见他进来,抬头诧异地看着他。 郑无谓出示了警官证:“医生,丁小蛮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犹疑着道:“这姑娘以前是不是受过伤?” 郑无谓道:“是的,几个月前发生过一起车祸,脑部受伤。” 医生松了口气道:“这就对了,这姑娘脑部核磁共振显示有淤血,因为送她来的男孩说没有受过什么撞击,我还纳闷呢。 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对记忆会有影响。” 郑无谓道:“上次的车祸造成她失忆。”他若有所思:“医生,这次的刺激会不会让她想起什么呢?” 医生用笔敲打着桌面上的病历,笑得很职业:“这个我就无法确定了。 人的大脑神经是最复杂的系统,任何轻微的刺激都可能引起血流改变而触发一些神经元的改变。 这个一定要看每个人自身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见小蛮没事了,郑无谓又怒气未消,卢灵枫怕挨打,跟小蛮告别后赶紧溜了。 郑无谓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见他溜了,气得道:“算他溜得快,免了一顿打。” 他开车送小蛮回家,到了公司宿舍楼下,他把小蛮扶下车问:“你自己能上去吧?” 小蛮娇嗔道:“你说呢?帅哥哥要送我上去呀。” 郑无谓无奈地把她的胳臂挽在自己的脖子上:“慢点,别再摔了。” 电梯里,小蛮娇气地把整个身体都赖在郑无谓身上,少女的身体柔若无骨,气息如兰。 她娇小的胸脯也紧紧地贴在他的胳膊上,郑无谓的心脏跳得像要跃出胸腔。 他拼命屏住呼吸,生怕小蛮听到自己错乱的气息。 好不容易进了宿舍,郑无谓把小蛮扶到床上让她躺下。 他直起身子刚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他的脖子就被小蛮紧紧搂住,少女柔嫩的嘴唇不由分说地贴紧了他的嘴唇。 郑无谓有一瞬间天旋地转,神魂失据。 但很快,他掰开小蛮搂着他脖子的手,挣脱开她的嘴唇:“小蛮,别胡闹。” 小蛮松开手,躺在床上俏皮地看着他:“反正我亲到了,嘿嘿,帅哥哥我跟你说,你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我跟你说,你好好休息,别再跟那个卢灵枫一起胡闹了。听见没有。” “听见了。” “每次你都说听见了,每次还是不听话。”郑无谓抓起一条毛毯扔到她身上:“盖好,别着凉,我走了。” 他起身向门口走去,手刚刚拧开门把手,一双柔软的胳膊就从背后抱住了他,女孩娇嫩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 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帅哥哥,你不能不要我啊!” 他转身扶住她的肩膀:“小蛮,你怎么这样说?” 小蛮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亮晶晶的格外凄楚:“我不是爸爸的亲女儿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不要我了呢?我是个招人讨厌的孩子吗?” 郑无谓心疼莫名,把她扶回床边,安顿她躺下,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你在瞎说什么,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那天在警局,我听见丁勤的话了。” 郑无谓心里一紧:“那你想起什么了吗?” “当时没想起来,就是觉得难过。我爸是个好人,丁勤为什么要那样说?” 郑无谓想起了丁勤的话,“丁向伦心术不正,喜欢小姑娘,不然他花钱出力地养个不认识的丫头干嘛?” 一股子寒气从他脚底升起,他全身冰凉。他扶着小蛮的肩膀道:“那个丁勤就是个混蛋,他的话哪能信啊?你别瞎想啊!” “嗯,我知道。”小蛮捂着脑袋,表情痛苦:“今天卢灵枫带我去坐过山车,过山车一开始加速我就晕了,脑子里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冒出来。” “都是些啥?” “暴雨,好大的雨……血、小叨,小叨上有血,还有一个特别可怕的男人……” “可怕的男人?那是谁?你能想起来吗?”他瞪着眼睛,神情可怕地看着小蛮。 小蛮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使劲往后缩自己的身子:“我想不起来了,我不记得了……” 郑无谓放开了她,心里的疑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现在他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完全无法清醒地思考。他摸了摸小蛮的头:“好好休息,别瞎想,我走了。” 小蛮还想说什么,郑无谓的手机响了,是左小叨打来的:“头儿,出事了。” “什么事?” “闻天宏。” 郑无谓的心往下一沉:“他怎么了?”他已经预料到了左小叨要说的话。 果然,左小叨灰心丧气的声音传来:“他死了。”? 第71章死者闻天宏 郑无谓赶到闻天宏的住处时,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周围的居民在警戒线外围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无谓向警戒民警出示了警官证,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闻天宏的住所是一幢公寓楼,他住的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郑无谓一进门,就看到了左小叨。 他神情沮丧地告诉郑无谓,局里决定传唤闻天宏的当天,祝建华就打电话通知他到局里来。 他答应得很爽快,说第二天就来。可第二天没见他的踪影。祝建华又打电话给他,电话就无人接听。 左小叨打电话到度假村,那里的人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左小叨又打电话给龙鹏公司人事部,查到了他家的地址,跟祝建华一起上门强制传唤。 “我们敲门没有人答应,”左小叨继续说:“我觉得不对劲,就到物业要了钥匙,打开了门。” 他引着郑无谓走进卧室,一个男子仰卧在床上,姿态有点扭曲挣扎,一床薄毛毯的一角搭在他的腿上。 他脸色蜡黄难看,胸口处有一滩明显的污渍,地上也有一团呕吐的痕迹。 无花正在他身边紧张地工作着,抬头看了郑无谓一眼,道:“中毒死亡,毒药成分和死亡时间等尸检后才能知道。” 郑无谓问已经在房间里的祝建华:“还有什么发现吗?” 左小叨举起戴着手套的双手:“正在查。” 郑无谓在房间里四下观察着。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房间都不大,客厅也不大,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一看就是租住的房子。 一间卧室,还有一间是起居室兼做杂物间。 杂物间里整齐地堆放着一些运动器械、书籍、收纳盒等物品,一台手提电脑支在简陋的书桌上,是黑屏的。 郑无谓戴上手套,点击了一下电脑的启动键,屏幕上出现了输入密码的对话框。 郑无谓拿起电脑递给左小叨:“带回去。” 郑无谓走进了厨房,这里空间不大,只有一个简易的灶台和一个热水器。 郑无谓翻了翻放在门口的垃圾筐,里面有些脏的纸巾,还有两只空啤酒罐、几十根烧烤用的木签。 他又查看了卫生间,这里的空间更小,淋浴间连隔断都没有,挂着一块粉色的塑料帘,算是干湿分区。 洗手台上放着一些男性的护肤品,摆放整齐,看得出来男主人对自己的讲究和严谨。 一位警员过来收集证物,郑无谓转身去了卧室。 祝建华正在卧室里搜寻着,这间卧室也不大,摆放了一张约模1米2的床之后,剩余的空间就不多了。 床的左侧放着一排大衣柜,郑无谓拉开衣柜,里面有几套西装,整整齐齐地挂着,还有几条领带。 领带的颜色几乎都是紫的,从深到浅的紫。 郑无谓皱了皱眉。 床头有一个灰色的床头柜,柜头上摆放着一个镶着照片的镀金相框,照片上的人是闻天宏。 他站在一个浪花起舞的海滩边,穿着白色T恤和红色短裤,赤着脚,仰头微笑,周正的面孔颇有几分帅气。 相框旁边放着一只白瓷咖啡杯,上面有精美的蓝色鸢尾花图案,还有一个小巧可爱的把手。 咖啡杯里的咖啡只剩下一点底子,褐色的残渣清晰可见。祝建华把相框和咖啡杯都装进了证物袋。 客厅里放着一组简易的布艺沙发,沙发前有一个小小的玻璃茶几。 茶几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礼盒,是一盒印尼原产的猫屎咖啡,一盒里有三小罐,有一小罐已经打开,咖啡粉已倒空,还有一些咖啡粉散落在茶几上。 郑无谓把礼盒和打开的小罐咖啡都放进了证物袋。 郑无谓又回到卧室,见祝建华正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的物品也摆放整齐,一管口腔清新喷雾剂、一把精致的牛角梳子、一个微型小相机。 第二个抽屉里有几双袜子、内裤等。第三个抽屉里比较杂乱,乱扔着纸巾、蜂油精、精油瓶子等杂物。 祝建华眼睛定在了一个地方,用戴着手套的手从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扒拉开,从里面拿起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是一只金色管口红。他举起口红朝郑无谓示意了一下。郑无谓诧异道:“他怎么会有口红?” 祝建华摇了摇头,把这些物品都装进了证物袋。 郑无谓看了看床上的闻天宏,他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死之前并没有承受太多痛苦。但他发现,闻天的右手紧紧地抓着床单,手指已经僵直了。 郑无谓问祝建华:“你们去度假村那天,这个闻天宏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祝建华点头道:“当时看他是觉得有点鬼鬼祟祟的,尤其是那个打火机,他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所以然来。我也就是觉得他心里有鬼,才建议对他进行传唤的。” “度假村出事后这几天,你们有没有对他进行监控?” “没有,因为他的嫌疑并不明显,传唤他也是想让他配合调查。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嗨!”祝建华一脸后悔莫及的表情。 “马上通知物业,让他们保留监控,你这里完事后立刻去拿回局里。” “我一来就安排了。”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郑无谓问执勤警员:“谁在吵什么?” 警员通过对讲机问了几句后道:“龙鹏公司的董事长来了,非了进来看看。” 郑无谓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陈龙挺着有点发福的小肚子进来了,他头发稀疏的头顶上有几颗汗珠,又着急又心疼的样子:“郑警官啊,能不能让我看看天宏啊。” 郑无谓拦住了他:“不行,现在正在进行现场勘查,你进去会破坏现场的。” “哦哦,我懂我懂。”陈龙理解地笑着。 郑无谓把他引到外面,问道:“这段时间闻天宏有什么反常举动吗?” 陈龙从口袋里摸出一袋纸巾,抽出一张来擦着额上和头上的汗:“反常举动吗?这个说不清楚啊。度假村出事后,他被暂时停职。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检讨自己没有管理好度假村,造成了警官受伤这样的严重后果。 这事给他造成的心理负担还是挺大的。我就安慰他啊,让他好好休息,等风头过去了,我自然会安排他的工作的。 可我感觉得到,他的心理压力还是挺大的。” 第72章毒物和遗书 郑无谓问:“这段时间你见过他吗?” “哦,就是度假村的事情发生第二天,他到总部来汇报情况。我安慰了他几句,宣布了公司决定,让他先停职休息。” “后来呢?” “后来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通过几次电话。我是觉得他的情绪不高,可我想这也是正常的吧,哪个被停职了还能高兴得起来? 再加上公司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忙得不可开交,忽略了他,现在想想我好后悔呀,要是早点关心他,可能他也就……” 郑无谓点了点头:“这也怪不了你。你先回去吧,等有需要的时候,我们再通知你。” 陈龙道:“那好吧,唉,我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他转身要走,郑无谓又叫住了他:“闻天宏的家人呢?通知了他们没有?” 陈龙道:“他的父母在外地,公司已经通知他们了。他没有结婚,好像也没有女朋友…… 不过是不是有女朋友没有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这种事是员工的私事,我们一般不打听。” “还有,他跟你提起过打火机的事吗?” “打火机?没有,我没听他说过。” “哦,好的。你先请自便吧。”郑无谓说着,转身又回到房间里。 闻天宏的背景调查很快就完成了。31岁,未婚,没有女朋友,至少是没有公开恋爱的女朋友,独自居住在公司配给的员工公寓里。 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上班下班,偶尔出去到酒吧喝酒。他平常都在度假村,工作晚了就住在度假村的员工宿舍,到了休息日才回到这里来住。 他父母赶到后,无花为他们进行了DNA检测,确认了死亡身份是闻天宏本人无疑。 在对度假村其他员工的调查中,大家对闻天宏的评价基本一致:本分、踏实、锋芒不露,但在事业上还是有进取心的。 他本科就读于北京一所211大学,研究生也是在这所大学读的,研究生毕业后曾在北京工作过几年,前两年来到汉东市,应聘龙鹏公司。 陈龙看中了他的学历和才能,对他委以重用,很快就任命他担任了洪澜湖度假村的总经理。 他也不负期望,把度假村经营得红红火火的。他长相不错,工作也出色,收入也算中上等的,但一直没有女朋友。 周围的同事纷纷热心地给他介绍女友,但他总是笑着谢绝。后来同事就有传闻,说他在北京经历过一段伤心情事,所以对女孩敬而远之。 闻天宏死后,公安局封存了洪澜湖度假村里剩余的打火机。 在对度假村其他员工的调查中发现,这批会员打火机完全由闻天宏一人管理,办一个会员送一个打火机。 因为这些所谓会员都是度假村的地下赌场客人,身份和相关信息相对保密,当然得由他本人亲自来办理相关手续,别的同事都没有权限插手。 无花连夜加班,闻天宏的尸检报告也很快出来了。闻天宏的口鼻均有明显的金属味,初步判断为砷中毒。 经过对其尸体的全面检查,发现闻天宏在临死前出现腹泄、呕吐、水和电解质失调、休克等症状,符合砷中毒症状。 在其胃液及消化道中,也检测出了微量的砷元素。尸体解剖发现,闻天宏还出现了黄疸和肝脾肿大。 无花的最后结果是,闻天宏因砷中毒引起中枢神经麻痹而死亡。 无花从闻天宏床头柜的咖啡杯里残留的液体中检测出了微量砷元素,主要成分为三价砷化物,是一种毒性特别强的砷化物。 服用量超过0.01-0.05克即可能发生中毒,致死量为60—200毫克。 根据闻天宏的尸体症状来看,他摄入的砷含量在200毫克以上。闻天宏家里的咖啡礼盒中共有三小罐咖啡粉,这种咖啡是礼品咖啡,每小盒只有能冲一杯咖啡的量。 在已经倒空的那只咖啡小罐里,检测到了微量砷毒元素。在散落在茶几上的咖啡粉末里,也发现了残留的砷毒元素。 剩下的未开罐的两小罐咖啡里未检测到砷元素。也就是说,只有闻天宏所饮用的这罐咖啡粉里有砷毒。 对闻天宏的尸检还发现,他的尸体已经出现了尸斑和尸僵,背部出现了皮革样改变和自溶现象。 无花由此判定,闻天宏的尸体在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近9个小时。 他的尸体是在下午4点左右发现的,他的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在早上的8点至9点之间。 祝建华初步断定是他杀,他对郑无谓说:“这个人可能知道打火机的去向,所以被人灭口了。” 郑无谓和左小叨也倾向于这种意见,左小叨表示:“我们去度假村找他时,他虽然有点鬼鬼祟祟的,说话吞吞吐吐,但不致于心怀鬼胎。 我的真觉就是他知道什么,可是没有说出来。” 但郑无花提出了疑问:“如果是谋杀的话,那盒咖啡盒里只有一盒有毒可说不过去? 难道想杀他的人算准了他会喝这一盒?想杀他,肯定是三盒里面都放上毒啊!” 闻天宏的电脑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祝建华和技术部门的同事破解了从闻天宏家里拿回来的电脑的开机密码,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闻天宏的电脑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一封未写完的遗书。祝建华把这封遗书拷贝复印出来,发给每个组员一份。 左小叨读着遗书:“尊敬的集团领导,我叫闻天宏。我犯下大错,追悔莫及。 我对不起我的父母亲人,对不起一直提携我上进的领导,对不起待我如亲人的同事,更对不起被我伤害的女孩。 我愿意用生命的代价来洗清我的罪恶 遗书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没有落款。 左小叨疑惑道:“这算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郑无谓眉头紧锁:“他是自杀?” “为什么?”祝建华拿着遗书自言自语着:“对不起我伤害的女孩……难道,难道何春子是他杀的?” 郑无谓拔腿向外冲去,左小叨盯着他的背影,不解地看着他们。祝建华却会意过来:“糟了,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郑无谓冲到法医室,对郑无花吼叫着:“快,提取闻天宏的精.液。”? 第73章畏罪自杀? 郑无花瞅了他一眼,丧气道:“你以为我没想到过吗?尸检的时候我就试过了,不行,死亡时间太长,精囊里的精.液已经没有活性了,无法进行DNA比对。” 郑无谓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花看着他:“咋了?” 郑无谓道:“他留下了遗书,好像他是自杀的。如果何春子体内的另一份精.液样本跟他的对得上,那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啊。” 无花瞪大了眼睛:“还有一个办法。” 郑无谓兴奋起来:“你快说。” 无花道:“我有个读研时的同学,在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工作,我们在群里曾经讨论过一个可能性。 如果采集不到犯罪嫌疑人的精.液时,可以用阴.毛细菌进行比对。 这是澳大利亚一个法医生物学家提出的理论,通过比对存在于受害人和犯罪嫌疑人阴.毛上的细菌,创建一个微生物指纹来确定罪犯。 虽然每个人的阴.毛细菌是不同的,但是有亲密关系的夫妇对比阴.毛上的细菌群,相似度非常高。 如果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在犯罪行为发生之前有过性接触,就可以通过这个办法来进行比对确认犯罪嫌疑人。 但这个办法还没有正式运用在法医具体实践中,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可能也还在探讨之中。” 郑无谓叹了口气:“那咋办?” 无花道:“我动用我的私人关系,请他帮忙检测一下吧。但这需要时间。” 郑无谓道:“你尽快吧。这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闻天宏家里提取的物证呢?检测完成了吗?” 郑无花头也不抬:“快了,下午给你们报告。” 下午,郑无花的物证报告出来了。又一个惊人的意外消息:从闻天宏床头柜抽屉里找到的那只口红的表面,提取到了两个人的指纹。 一个是闻天宏的,另一个指纹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是何春子的。 祝建华兴奋道:“这样就说得通了。案发当天,闻天宏在酒吧附近偶遇何春子,被其美色迷惑,对她进行了性侵害。 事后,他怕何春子报案,于是杀害了她。为了逃脱罪责,引开警方视线,他又在她脸上划了一刀,造成了连环划脸案的假像。 那个打火机肯定是他自己拿了,在作案时不小心遗落在了现场。见我们追得紧,无处可逃了,没办法只好以自杀谢罪。” 郑无谓沉思着道:“何春子的尸体是在废弃的烂尾楼工地被发现的,我们当时勘查结论是,那里并非第一现场,何春子应该是在死后被转移到工地上来的。 转移尸体一定需要交通工具。祝建华,左小叨,立刻检查闻天宏的车,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 左小叨嘟囔着:“这么长时间了,他有充分的时间把车清理干净啊。” 郑无谓瞪了他一眼,左小叨诺诺连声:“查查查,我马上就去查。” 左小叨和祝建华对闻天宏的私家车进行了全面勘查,果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的车跟他的家里一样,简单但是很干净整洁,在车里采集到了两个人的指纹。 一个是闻天宏自己的,另一个指纹经比对并不是何春子的,暂时也无法确定是谁的。 郑无谓向刘保坤汇报了案情进展,根据目前所有的线索分析,只能初步判定为自杀。 但郑无谓提出了一些疑点。一、闻天宏和何春子没有任何交集,他们是如何遇见并发生关系的,偶然性太强,没有充分合理的解释。 二、闻天宏虽然留下了遗书,但对自己所犯罪行并没有明确说明,这份遗书语焉不详,并不能百分之百地证明就是闻天宏杀了何春子。 三、更何况这份遗书是在电脑上发现的电子版,除了闻天宏,别人也可以在他的电脑上留下这份遗书。 四、闻天宏如果真是凶手,在杀害何春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何春子的口红留在了车上,那他本能的反应应该是把它扔掉,而不是把它带回家。 五、在闻天宏家里发现了何春子的口红,更像是一种设计陷害。 刘保坤摸着下巴上不多的胡子,若有所思:“你的分析也有道理。 但现在的指向很明确,有遗书,有证物,指纹也对得上,闻天宏对打火机的去向也交代不出来,很有可能是遗失在作案现场了。 所以他畏罪自杀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郑无谓不甘心地说:“我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总感觉有一双莫名的手引导着我们的行动。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出了问题。” 刘保坤问:“闻天宏案发公寓的监控查过了吗?他家附近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发现。闻天宏停职后的几天,一直在家里呆着,有两次下楼,一次是买啤酒,还有一次是理发。 小超市的服务员清楚地记得他买了一打啤酒,还买了一袋花生米和一些零食。 这些都在他家里找到了,与小超市的清单吻合。这说明他除了这家小超市没有去过别的店。 楼下理发店的店员也证实闻天宏曾去理发。店员说他是店里的常客,理发时跟他聊了几句,觉得他情绪不太高,不太想说话,就没有再打扰他。 到他家来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送外卖的快递员,还有一个是物业的工作人员,上门收取当月的水费。 外卖的快递员我们也找到了,他说闻天宏那天定了一份烧烤,怕食物凉了不好吃,他在商家拿了货以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他家,收取者也是闻天宏本人。” “这两人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没有,监控显示,这两个人都只在他家门口停留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离开了,根本没有进门。” “那你还在怀疑什么呢?” “这里面太多刻意了,遗书是刻意的,口红证据也是刻意的,都指向闻天宏是何春子案的凶手,反而让人觉得不自然。 还有啊,一个已经准备好要自杀的人,还会下楼买了啤酒,点了烧烤在家里吃喝吗? 还有啊师傅,如果闻天宏不是自杀而是他杀,那这个杀他的人肯定就跟何春子案逃不了干系啊。你品,你细品。” 刘保坤沉吟道:“案子到如今这个地步,只能先以自杀结案。至于你们的疑问,我也保留意见。 我们不能光凭直觉,办案要讲证据。你拿证据来,我就当重案重启。”? 第74章绝世好男人 陈龙家在汉东市西郊的一个高档别墅区。这个小区三面临水,是一个小小的半岛。 岛上水清木华,有丰茂的植被和高大的树木,也有清澈的池塘和蜿蜒的溪流。 别墅间点缀着一个个小巧精美的花园,花园里鸟语花香,绿意葱茏。 彭秋燕开着一辆红色的卡宴,熟练地把车停进了车库,她朝着副驾上的丁小蛮亲热地招呼着:“到了小蛮。” 小蛮下车,跟随彭秋燕走过车库,进了一扇小门,穿过这道门,就是一个小小的门厅,门厅里是一部电梯。 小蛮惊喜叫着:“还有电梯呢?” 彭秋燕笑道:“是啊,挺傻的,对吧?我也觉得多余,可陈龙非要弄一个。 主要是这幢别墅有五层,车库在地下一层,所以全部算上的话有六层,要是靠走的话,是有点费劲哈。” 电梯在一层停下,彭秋燕牵着小蛮的手走出来。小蛮张大的嘴巴:“哦哟,你们家也太大了吧!” 彭秋燕把包放在沙发上,大声叫着:“陈龙,陈龙。” 没有人回答,她拉起小蛮:“算了,我们先不管他,我带你看看房子吧。” 她不由分说地把小蛮又塞进电梯,按下五层键:“我们先上顶层,再走下来吧。” 五层到了,彭秋燕和小蛮走出来,一边看一边顺着楼梯往下走。 她向小蛮指点着别墅的结构和布局:“这是顶层,基本没啥用,作为客房吧。四层,是书房和会客室,陈龙的朋友来了,在这里喝喝茶打打牌啥的,也有两间客房。 这是三层,是儿童房和保姆房。我儿子和保姆住在这里。二层,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卧室和会客室,家里的亲戚朋友来了,在这里喝茶聊天。 哎,这是刚才我们进来的一层,大客厅、大餐厅,大厨房、大阳台……其实这房子没啥特点,就是大! 我就是喜欢它大……哎,陈龙,你到哪儿去了?” 陈龙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站在客厅门口,男孩只有五、六岁,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个篮球,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小蛮。 陈龙笑着道:“小蛮来了呀?我带豆豆去打球了。小蛮,快坐。” 男孩扔掉篮球,跑过来牵起了小蛮的手:“姐姐,你跟我玩好不好?” 彭秋燕嗔怪着:“豆豆,姐姐刚来,水都没喝一口呢!” 小蛮开心地牵起了豆豆:“走,我们玩去。” 豆豆拉着小蛮去走楼梯,一边走一边“咯咯”地笑着,开心得不得了。 陈龙感叹着:“豆豆跟小蛮投缘,这孩子见了别人还有点认生的呢。” 彭秋燕道:“今天阿姨休息,咱们怎么吃饭啊?” 陈龙道:“要不我们出去吃?” 彭秋燕道:“出去有啥好吃的?就我们几个人,要不你随便做点?对了,我想吃你做的柞广椒土豆丝了。” 陈龙笑哼了一声:“这是啥好东西吗?时不时的就欠这一口。好吧,今天我来下厨,做几道正宗的家乡菜。 估计小蛮也是好久没吃过了。” 彭秋燕娇媚地笑着,在陈龙脸上亲了一口:“我老公是全才,要不我咋爱你呢,爱死你了。” 陈龙假装嫌弃地躲开身子:“算了,你别再甜言蜜语了,我的血糖会升高的。” 楼上不停地传来小蛮和豆豆的尖叫声、大笑声、使劲踩踏地板的跺脚声,还玩具哗啦啦撒一地的声音。 陈龙在厨房忙着,彭秋燕给他打着下手,择菜剥豆,两人时不时地相视而笑。 陈龙摇着头道:“这个小蛮,也还是个孩子呢。这俩小孩,要是没人管,会不会把房子给拆了呀!” 彭秋燕突然叹息起来:“你说丁医生多好的人呀,怎么会……唉,要是丁医生还在,小蛮多幸福呀。 现在可好,丁医生没了,小蛮干脆啥都不记得了。不过也没啥,只要以后过得好,以前的事也不用都记得。 哎我说,你们公司大,你留点心,给姑娘介绍个优质青年呀!” 陈龙切着腊肉,刀功一流,腊肉在他刀上很快变成薄薄的片片:“我们公司,嗨,我还真找不出能配得上小蛮的。 我留心着吧。我看小蛮好像挺喜欢那个姓郑的警官,他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拉倒吧,一个警察有啥前途?我跟你说,小蛮的婚事,你得负责。丁医生不在了,咱们俩跟她的爹妈也差不多了,她的事,你不能不管。” “管管管,这事也不是急得来的,夫人,还是先做饭吧。吃饱了这顿,再议婚姻大事好不好?” 一个小时后,彭秋燕把菜和碗筷都摆上了桌子,她朝着楼上大声叫着:“小蛮,豆豆,下来吃饭了!” 楼上传来豆豆尖锐的大笑和小蛮的大声回答:“来了!” 小蛮坐在了宽大的餐桌前,盯着一大桌子饭菜,夸张地拍着手:“陈叔叔,您的手可真巧呀。” 陈龙一边摘掉围裙,一边哈哈笑着:“好久不做了,以前我可是做得一手好菜呢。你问问你彭姨,她就是被我这一手好菜追到手的!” 小蛮歪着脑袋问:“彭姨,真的吗?” 彭秋燕保养得很好的皮肤在灯光下越发显得光洁透亮,笑容娇艳妩媚:“真的!” 陈龙指着桌上的菜,一道道地介绍:“小蛮,这是腊肉炒大蒜、这是柞广椒土豆丝,你彭姨点的菜。 这是干烧腊蹄膀,这是腊肠炒蕨粑。这个你肯定爱吃,这是炭烤土猪肉。来吧,不要客气,多吃点。” 小蛮被满桌子熏香的腊味吸引着,脑子有点迷糊,她搛起一块香肠送进嘴里,一股子浓烈的烟熏香气直逼她的喉头。 她机械地嚼着,脑子越来越迷糊,眼睛也有点犯晕的感觉。 陈龙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个蕨粑和腊蹄,是我特意找人从家乡带回来的,我呀,要是有一阵子吃不到这个,必定生病。 你彭姨呢,是柞广椒控,两个月不吃,人都不漂亮了……小蛮,我跟你说,你爸爸在的时候,我也经常送这些土货给他,他也喜欢。 你还记得吗?你爸也经常做给你吃吧?哎呀,小蛮,你怎么了?” 第75章排查 彭秋燕也吃惊地盯着她:“小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小蛮摆了摆头,努力把脑海中的奇怪影像赶走,她克制着晕眩的感觉,露出可爱的笑涡:“没事,我可能是有点累了。” 彭秋燕转向陈龙,厉声道:“听到没有,你不许让小蛮干重活。” 陈龙摸着头皮不知所措,小蛮笑得更可爱了:“彭姨,您说什么呀,陈叔对我可关照了,我在公司算是最清闲的了。 这段时间我自己有点事,我的好朋友周闪闪被杀了,我心里难过。” 陈龙“咦”了一声:“对了,你那个朋友被杀的案子,好像破了呀?” 小蛮道:“是啊,凶手是她男朋友的妈妈。她不同意闪闪跟她儿子谈恋爱,就……” 彭秋燕“啧啧”道:“真是的,不同意年轻人谈恋爱就杀人呀?这也太可怕了。” 小蛮得意地挺了挺胸:“闪闪的案子,我也有功劳呢。” 陈龙打趣她:“你火眼金睛找到凶手的?” 小蛮瞪大了美丽的眼睛:“陈叔,您别不信呀,我真的有功劳的。 我找了闪闪男朋友的相亲对象,打听出了重要线索,然后我告诉了帅哥哥。 嗯,当然了,破案主要是我帅哥哥的功劳。” 彭秋燕露出会心的微笑:“小蛮,帅哥哥就是郑警官吧?” “对,郑无谓。彭姨,他是不是很帅?” “是的,是很帅。唉我问问你啊,你们俩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小蛮沮丧地低下头:“他才不跟我谈恋爱呢,他心里只有案子。 他现在正忙着闻天宏的案子呢,我给他发微信打电话,他根本不理我。” 陈龙搛起一块腊肉:“郑警官还在忙闻天宏的案子呀,他不是自杀的吗?” 小蛮说:“好像是吧,帅哥哥不告诉我,他不喜欢我打听他的案子。可我听无花姐姐说,帅哥哥觉得这案子有问题,不像是自杀。” 陈龙的筷子停在嘴边,饶有兴趣地问:“哦,怎么不像呢?” 小蛮漫不经心:“我哪知道呀,我就听无花姐姐说了一嘴。这个闻天宏我又不认识,我才懒得管呢。” 彭秋燕放下了筷子:“我可吃饱了。陈龙你也是,这个闻天宏到底是为啥自杀呀?是不是因为感情上出了什么问题呀? 毕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你以后对员工也要多关心才是。小蛮你说得对,你就别瞎管闲事了,有功夫多关心关心自己。 我们公司那么多帅小伙子,你看上谁了跟我说,包在我身上。” “哦。”小蛮答应着,雪白的脸浮上一层娇羞的红晕。 郑无谓全组对闻天宏的手机通讯纪录进行了全面排查。闻天宏在度假村事件后,被停职在家休息。 这段时间到他自杀死亡,手机通话的人并不多。陈龙、尤三、关子建、谢长伟等几个人都是他的上级、下级或同事,除此之外,就是他的父母和亲友。 祝建华跟他的父母谈过,他父母确认他这几天确实给家里打过多次电话,抱怨自己工作上的不顺心。 但他并没有说详细原因,只说单位出事了,他有责任,在家休息等候安排。 他还给舅舅打过电话,问在汉东市城管局工作的舅舅有没有什么资源,如果有的话他想换个工作。 他的表妹也接到过他的电话,闻天宏说要向她借单反相机,他想出去玩几天,散散心。 郑无谓和祝建华都不约而同地再次提出怀疑: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怎么会有闲心借相机出去玩? 无花调侃道:“也许是自杀前最后的旅行呢?” 左小叨讨好地朝她笑着:“大妹子,这个也说不通的哈。” 无花啐他一口:“谁是你大妹子?” 祝建华负责询问了闻天宏的同事。尤三是度假村的民宿部经理,是个漂亮的三十出头的女孩。 她说闻天宏停职后,度假村的民宿还在营业,还有一些后续的工作需要向他请示或协调,所以给他打过几次电话。 关子建是龙鹏公司总部财务部的,据他说他跟闻天宏通电话,是为了度假村的一些财务上的问题,毕竟闻天宏之前是负责人,有些事必须找他才能问清楚。 谢长伟是度假村观光车司机,他的回答比较牵强,但也基本符合常理。 他说他跟闻天宏平时关系不错,是很好的哥儿们,见闻天宏停职了,关心他,就时不时地打电话安慰安慰他。 至于陈龙,他作为公司董事长,跟犯了错闯了祸的下属通电话,批评责备、交代善后事宜,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他表示,闻天宏跟他通话的时候,情绪低落沮丧,他还很自责地说:“也是我有错,没有及时发现他的不对劲。如果早点发现,早点关心他,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陈龙还说,虽然闻天宏是自杀,但公司出于人道主义,给了闻天宏的父母一笔赔偿金。 他父母千恩万谢地拿了钱,也没有再找龙鹏公司的麻烦。郑无谓估算,这笔赔偿金估计数额不小。 郑无谓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眉头紧锁着,他双手支在腰上,挺着胸,一双长腿不停地交换着,步履像极了T台男模。 左小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头儿,耍帅不能破案吧?快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无花捂嘴偷笑,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左小叨道:“他不是耍帅,他是真帅!” 郑无谓没有理睬他们,停下脚步对祝建华道:“闻天宏的车上有另一个人的指纹,比对这几个人的指纹,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指纹比对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闻天宏车上的另一个指纹与谢长伟的相符。 郑无谓道:“既然这个谢长伟跟闻天宏是好哥儿们,那咱们就去看看他们俩好到什么程度吧。” 祝建华一拍大腿:“英雄所见略同。” 左小叨耸肩白眼:“所贱,贱人的贱!”他转头遇见了郑无谓骇人的眼光,吓得矮了半截:“头儿,他贱你不贱……”? 第76章不足为外人道 郑无谓和祝建华见到谢长伟时,颇觉意外。他们是抱着想要有所收获的心态来的,可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个孩子。 谢长伟只有20出头的样子,一张瘦削的方脸上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笑起来很好看。 鼻子挺拔周直,嘴唇鲜艳润泽,是个标准意义上的美少年。 他穿着司机的制服,领子扣得严严实实的,裤子笔直挺拔,脚上的皮鞋也擦得锃亮。 听郑无谓和祝建华说明了身份,他的神色顿时有点慌乱。 他把观光车停在路边,指了指路边的一个小饮食亭子:“我们过去说?” 郑无谓和祝建华跟随他走到亭子里,这是一个自助售卖亭,谢长伟扫码买了一罐可乐,打开了才想起来:“你们要不要?” 郑无谓和祝建华都摇头。谢长伟坐在亭子前的长椅上,自顾自地喝着可乐,也不看旁边的两个人,就好像根本没这回事似的。 祝建华咳了一声道:“嗯,你是什么时候到洪澜湖度假村的?” 谢长伟回答:“度假村开业我就来了。” “一直开观光车吗?” “不是,刚来的时候是在后勤部工作。” “具体是干什么的呢?” “勤杂工。” “哦,你的学历是?” “我是从乡下来的,只读了小学就辍学了。” “哦,那你后来怎么去开观光车了呢?” “……是闻经理安排的。” “你跟闻经理关系很好,是好朋友?” “嗯。” 这种挤牙膏似的问答很累人,但祝建华好像乐此不疲。 他接着问:“你和闻经理差距有点大呢,他是研究生毕业,你才小学毕业,你们俩是好朋友,平时在一起都聊什么呀?” 谢长伟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们聊我们的。” 那意思很明确了,不想告诉你,你也别问,问也问不出来。 祝建华毫不气馁:“你们的是些什么呢?总有些话题吧?” 谢长伟喝了一口可乐,眼皮都没抬一下:“说了你也不懂。” 郑无谓盯着他:“说来听听,我们试着理解。” 谢长伟想了想,似乎决心让他们理解点什么:“我们打游戏。” 闻天宏的手机里确实下载了不少游戏,比如王者荣耀、多塔之类的。 祝建华紧追不舍:“游戏在网上打就可以了,你们私下里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呢?” 谢长伟的眼睛翻起来,即使这样,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还是很招人喜爱。他冷淡地说:“我非得告诉你们吗?” 郑无谓笑了:“你最好是告诉我们。要不我换个问题吧,你知道闻天宏是怎么死的吗?” 谢长伟的脸上的肌肉紧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们度假村的员工都是怎么说的?” “自杀。”谢长伟的声音低得不易听见。 “那你觉得呢?” “他不会自杀。”谢长伟抬起头了,清秀的脸上是倔犟和不甘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郑无谓惊奇道:“哦,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自杀呢?” 谢长伟语塞了一下,嘴硬地说:“我反正就是知道。” 郑无谓帅气的脸上温和的笑容很真诚:“你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能知道呢? 其实,我们也怀疑闻天宏不是自杀,可我们没有证据,如果你有,肯定应该告诉我们呀,我们才好判断闻天宏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跟闻天宏是好朋友,肯定也不希望他死得稀里糊涂的吧?还有,闻天宏的车上有你的指纹,闻天宏临死前的两天跟你通话时间最长,我们有理由怀疑你跟闻天宏之死有密切关系。 所以,请你配合我们调查,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一切。” 谢长伟沉思了好半天,苍白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关于指纹什么的证据,好像也并没有吓住他。 最后,他咬住了嘴唇:“那我告诉你们吧。但我有个条件。” 看到郑无谓和祝建华郑重地点头,谢长伟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这红晕让他的脸显得更美,但也有点奇特的病态。 他说:“我说的事,你们不能告诉任何人。” 郑无谓心里已经多少有点眉目了,他会意地和祝建华交换了一个眼色:“好,我保证。还有他,也保证,我们不告诉任何人。” 谢长伟开始讲述—— 谢长伟老家在省城南部的山区,地广人稀,荒凉贫瘠。他5岁时父母就到南方打工,把他留给了年迈的外婆。 外婆自顾不暇,每天只能管他三餐饭,有时候还吃不饱。他读书也不太有天分,小学毕业就辍学了。 一来家里穷读不起,二来他也不想再读了。于是,刚满12岁的他就到乡里的一个豆制品厂工作。这个厂的厂长是个壮汉,对他颇为照顾,总是安排一些轻活干净活给他。 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还会多给他十块二十块的。他很是感激。一天晚上,厂长把他叫到自己的宿舍,说是请他喝酒。 厂长是有老婆的,不过老婆和孩子住在另一个地方,厂长自己常住在厂里的宿舍里。 谢长伟受宠若惊,高兴地去了。厂长弄了很多菜,不停地给他夹菜,劝他多喝。 他还是个孩子,根本不胜酒力,很快就醉了…… 过了几天,谢长伟的身体渐渐恢复,他趁厂长不注意的时候,偷了他的800元钱,赤脚跑了很远的山路,坐上了火车。 他随着火车漫无目的地走,最后阴差阳错到了汉东市。他在汉东市打着零工,勉强糊口度日。 祝建华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去找父母?” 谢长伟低头不语。 郑无谓柔声道:“你发现了自己的取向,对不对?” 作家的话? 第77章隐痛 谢长伟头低得几乎看不到脸,头顶上的几绺头发固执地竖立着,像是倔犟地宣誓着什么。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郑无谓不得不凑近他的嘴巴,才能听清楚他的讲述:“我发现我有点不对劲, 到了汉东以后,有好多喜欢我的女孩追我,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吓死了。 我不敢回去找父母,我怕厂长去过我家,说我偷了他的钱,更怕我家里人知道我的秘密,我害怕。 18岁以后,我认识了一个哥哥。我一眼就看出他跟我是一路人,很快我们俩就在一起了。 好了一段时间后,那个哥哥带我去酒吧玩,我又喝多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又恶心得吐了。 龙鹏公司在洪澜湖搞度假村,招聘员工,他们没有什么门槛,只要有力气就行。 我就去了,刚开始在后勤部打杂,工作很辛苦,时间长,收入也不高。 有一天,我遇到了闻大哥。对,就是闻天宏。他路过我负责打扫的那条观光大道,多看了我好几眼。 我跟他目光对上了,我知道,他也是我这样的人。” 谢长伟说出“他也是我这样的人”这几个字时,语气格外凄凉。 他接着说:“当天晚上他就来找我,问我想不想换工作。我明白他想要什么,就脱了衣服。 他呵斥我,说我们已经这样了,不能再自己看不起自己。他告诉我,衣服不能随便脱,要遇到喜欢的人才能脱。 我当时就哭了,我哭得好伤心。你们知道吗?从那个厂长开始,没有哪一个男人是把我当人的。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玩.物,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可以任意出卖的。 我都已经习惯了,可闻大哥不是,他拿我当人。后来我们俩就好了,他安排我当了观光车司机,工资比以前高多了,也不太累。” 他抬起眼睛,郑无谓看见,他的眼睛里已是满满的泪水,还有警惕和敌意:“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闻大哥跟我说过的,他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他父母都不知道。他让我守口如瓶,免得遭人讨厌。” 祝建华扭过头去,尽量不看谢长伟梨花带雨般的娇艳面孔。郑无谓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但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一个人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惨痛和凄伤。 郑无谓实在找不到安慰的话,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谢长伟的肩膀上。 谢长伟哭得更凶了,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阻挡不住的呜咽。 祝建华站起来,在自动售货亭子边上操作了一会,拿来了一包纸巾,塞到了谢长伟手里。 这时,有几个工人模样的人走过来,郑无谓也站起来,和祝建华一起站在了谢长伟的身后,挡住了那几个人的视线。 那几个工人边走边回头,渐渐走远了。谢长伟感激地抬起了头:“谢谢你们。” 郑无谓试探着问:“那你怎么知道闻天宏不是自杀的呢?” 谢长伟的泪水止住了,眼神露出了此前没有过的坚定:“度假村出事后,我给他打过电话,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说不想把我扯进去,让我别管,说他自己可以处理。他还跟我说,让我这段时间别找他,别让人怀疑。” 祝建华道:“这个也说明不了问题呀,也许最后他就是因为处理不好,结果就自杀了。” 郑无谓白了他一眼:“如果谢长伟说的是真的,闻天宏没有杀害何春子的可能啊,无花也不用求公安部的人做什么鉴定了。” 谢长伟疑惑道:“何春子是谁?我从来没听闻大哥说起过。” 郑无谓还是扶着他的肩膀:“这个不重要。你再想想,闻天宏还跟你说过什么话没有?” “说过的。”谢长伟道:“他说他可能会拿到一笔钱,然后带着我出国。他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只有在国外能活得清爽一点。” “他怎么才能拿到钱呢?如果他打算出国,这笔钱不是小数目。” “这个他没有说,他不让我打听,他说他自己处理。到时候,让我跟他走就行了。” 郑无谓又问道:“你说你跟闻天宏是,嗯,我们称作恋人关系吧,”他看到谢长伟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泛起了一个莫名的微笑。 他也莫名地感动了一下:“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证明这一点呢?” 郑无谓他们在闻天宏的家里、手机里,没有找到他和谢长伟同性相恋的任何蛛丝马迹。 谢长伟拿出手机,翻了几下递给郑无谓,手机屏幕上是闻天宏和谢长伟亲密相依的画面。 看到两个男人相亲相爱,不知道为什么,郑无谓没有反感,反而觉画面挺美好的。 他把手机递给祝建华:“你加下小谢的微信,让他转发给你,小谢,这个我们要作为证据。” 谢长伟把照片发给了祝建华,担忧地看着他们俩。祝建华赶紧举起右手:“我以警察的名义保证,这照片绝不外传。” 谢长伟手里的可乐已喝完了,他把可乐瓶子一下一下地捏扁,拿在手里把玩着。 可乐瓶子在他手里被捏扁的声音刺激着郑无谓的耳膜,他甚至可怕地想象到了这个少年的未来,也许他也就像这个瓶子一样任人揉捏了吧。 他心情复杂地一把夺过瓶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谢长伟愣了一下,无助地垂下双肩。 郑无谓对他说:“我们问完了,你的回答很有用,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们俩会守口如瓶,打死我们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先回去工作吧。” 谢长伟感激地朝他们鞠了一躬,转身沿着小路往园区走去。他瘦弱的身子在风中可怜地摇摆着,头发乱成一团,竖起的及领挡住了他的一半脸颊。 郑无谓和祝建华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有挪动脚步。祝建华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道:“这个孩子,将来可咋办?” 郑无谓无言以对,用力抬起脚,把地上的一个小石子狠狠地踢开。? 第78章就是喜欢 郑无谓和组员们再次汇总了闻天宏自杀案的新进展。根据谢长伟的供词,闻天宏是同性恋无异,那他对何春子见色起意,强奸后杀人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无花对此提出了新的论点:“闻天宏万一是个双.性恋者呢?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可能。” 祝建华道:“你是没有见过谢长伟,他跟闻天宏的感情,嗨,怎么说呢,比你跟左小叨还要好。” 郑无花跳起来扑向他:“你说什么呢,谁跟他感情好了!” 左小叨在一旁开心地笑:“好就好,要你管啊?你是美国籍吗?” 祝建华躲开郑无花的拳头,举起双手算是投降。 郑无谓道:“闻天宏是双性恋的可能性不大。他跟谢长伟商量着要出国,肯定是在国内呆不下去呀。 如果是双.性恋的话,他完全可以找个女人结婚,应付父母家人,然后跟谢长伟成双成对,根本用不着非要逃到国外去吧。” 祝建华沉思着说:“还有,谢长伟说闻天宏想要搞到一笔钱,然后跟他一起去国外。 这笔钱应该不是小数目,那我们可不可以这样设想,闻天宏其实是知道打火机的下落的,所以想要找这个人勒索一笔巨款,这个人就把他杀了。 我和小叨去了度假村,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个闻天宏可能意识到了这个打火机是个重要线索。 也就是说,对于持有这个打火机的人来说,闻天宏的口供是很值钱的,这个人是愿意拿钱买闻天宏闭嘴的。 很有可能是双方最后没有谈好合适的价钱,所以对方杀人灭口。” 无花把一绺头发的发梢含在嘴里,她一思考就会不由自主地这样:“这肯定是个有钱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祝建华道:“还得从那123个会员查起。这些人参加这么大的赌盘,肯定都是有钱人哪。” 左小叨烦躁道:“我们查过了,这123个人的打火机都有下落。” 郑无谓道:“那是我们错过了什么吗?还是我们漏掉了什么?” 闻天宏案尽管有新的疑点,但刘保坤还是没有同意当成重案重启。 他让郑无谓把精力集中在丁向伦的案子上。丁向伦案,局里已经向全国发出了协查通告,方向转为惯犯流窜作案。 郑无谓一直认为,丁向伦之死跟丁小蛮的身世有关,但自从周闪闪案子破了之后,他松了口气,周闪闪的准婆婆林丽森跟丁向伦和丁小蛮可是没有任何关联。 他不甘心把丁向伦的遇害当成简单的惯犯流窜作案,但就目前的情景来,至少没有再发生针对丁小蛮的危险。 小蛮跟陈龙和彭秋燕相处愉快,郑无谓也很高兴。他其实不希望小蛮在陈龙的公司里工作。 但她现在情况特殊,虽然失忆对她的智力没有任何影响,但毕竟脑子受过伤,谁也说不准她的病情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丁向伦去世前,曾托人安排小蛮到汉东市的重点中学当英语老师,现在也只能暂时缓缓。 在陈龙的公司里做些简单工作,对于小蛮来说,目前是比较好的选择。 郑无谓和郑无花都去看过小蛮的宿舍,条件也不错。既然小蛮坚持,他们也没有再强留她住在家里。 豆豆尤其喜欢小蛮,整天闹着要跟蛮姐姐玩。周末时,彭秋燕就开车把小蛮接到家里,或是开车带着小蛮和豆豆出去玩。 彭秋燕是真的关心小蛮,总是问小蛮心里有谁。要是看上公司的谁谁谁了,一定要让陈龙去说合,绑也要把人绑给她。小蛮被她问得烦了,含羞带笑,坚定地告诉她:“彭姨,我只喜欢帅哥哥一个人。” 彭秋燕“唉哟”一声道:“你陈叔叔还真猜对了,你真喜欢郑警官呀。” 小蛮笑而不语。 彭秋燕叹息着说:“小蛮,我跟你说呀,不是阿姨势利,你也不要嫌阿姨多嘴,一个警察能有什么前途? 还整天跟着他担惊受怕的,何苦呢?要我说呀……” 小蛮嘟着粉红鲜艳的小嘴,笑得娇憨恣意:“彭姨,我就喜欢他。” 彭秋燕长长从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唉!也是,年轻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跟我当年一样,就跟个傻子似的。” 小蛮拉住彭秋燕的胳膊:“彭姨,你还有恋爱史呢?难道你的初恋不是陈叔吗?” 彭秋燕假装生气:“见鬼,想当年我也是大学里的一枝花好吗?能看上他这个乡巴佬?不过小蛮,人哪,是要相信缘分的。等有空了,我慢慢讲给你听。” 郑无花这段时间稍微闲一点,也有时间把自己打扮一下。她抽空去把头发烫成波浪大卷,还臭美地做了美甲。 郑无谓瞅着她百般不顺眼:“整啥呢?还不如以前好看。” 无花懒得理他,她心里有个小秘密。最近他们高中同学在准备搞个毕业十周年聚会,她可不想灰头土脸的。 要知道,高中时班上还是有几个帅气男生的。现在,他们都怎么样了呀?无花想想就觉得好奇。 左小叨不知怎么听说了无花的高中同学聚会,整天在她耳边叨咕:“同学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你这么漂亮,最好不要去参加。 你看你那些同学们,人家早就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了,你还单着,摆明了就是去拆散人家家庭的。 何必呢?我劝你呀,积德行善吧。” 无花气得怼他:“我们同学当中没结婚的多了去了,没结婚的男同学更多,你咋就知道我没有机会呢? 我就是要去钓个帅哥,唉,我也老大不小了,我也恨嫁呀。” 左小叨把脸直接伸到她面前:“看这里看这里,现成的就有一个啊。” 无花嫌弃地把他的脸推开:“滚,你这脸太胖,我吃不下。” 无花买了N件战衣,准备出席同学聚会,她还特意叫上小蛮,陪她一起逛街买衣服买鞋买化妆品。 导购小姐试着给她化了个淡妆,小蛮在一旁拍着手大赞:“无花姐,美得要死人了!就这样啊,你必须这样去同学聚会。” 第79章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终于如期而至,无花却意兴阑珊。她穿了件夹克配了条牛仔裤,把精心烫好的头发扎成一个短马尾,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去了。 无花聚会回来,小蛮遗憾大叹:“可惜了无花姐,那么好看的衣服,那么美的妆。” 在局里,左小叨也是一副阴阳怪气:“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吧,你这么老这么难看,谁愿意理你呀。” 无花气得无语:“你不是说我漂亮,怕我拆散同学吗?” 左小叨开心道:“我看就是漂亮,别人看肯定难看啊!” 无花的手机响了:“喂,哪位?哦,冯一呀。我记得你,当然记得,校草嘛。请我吃饭吗?嗯……” 无花一手捂住手机,朝左小叨做了个鬼脸:“好啊,当然可以。好,好,一会我加你微信,你把位置发到我手机上吧。” 无花放下电话,兴奋得脸都红了:“左小叨,你就死了心吧,我郑无花还是有魅力的,气死你!” 左小叨脸色惨白。一旁的祝建华笑得直不起腰来,一脸真诚地劝道:“小叨,我是厚道人,我都看不过眼了。你别难过。等花儿伤心归来,你接住就行了。” 左小叨狠狠地扔了一只笔过去:“你这叫厚道啊?你这是补刀!” 无花穿着准备参加同学聚会的漂亮衣服,化了淡妆,一身香喷喷地去赴同学之约。 左小叨眼睁睁地看着下班后的郑无花坐上了同学来接她的出租车,在办公室里唉声叹气,像热锅上的蚂蚁。 郑无谓恨铁不成钢地骂:“下班了,滚回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郑无谓回到家,也是一晚上心神不宁。他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直到晚上10点,郑无花才回家。 她一进门就踢掉了高根鞋,把自己狠狠地扔在了沙发上。郑无谓讨好地地凑近她:“怎么样?小伙子不错吧?” 郑无花怒目而视:“郑无谓,你是不是就想早点把我嫁掉,好独占这个房子。” 郑无谓还是讨好地笑:“瞎说啥呢,这房子是给你结婚用的。我就问问,这男孩是不是你的菜呀?” “不是我的菜,连零食都不是,你满意了吧。” 郑无谓无趣地站起来:“算了,我看你是难得嫁了。”他转身想回自己房间,无花在他身后幽幽地道:“他是来报人口失踪的。” 郑无谓站住了:“啥?” 郑无花泄气道:“没啥,就是他女朋友失踪了。” 郑无谓烦郁道:“我还以为你能遇到个真命天子,怎么这样!花儿,你的命好苦啵。” 郑无花指着他的鼻子喝道:“我就不嫁,要你管!” 郑无谓回到沙发上坐下:“先不管嫁不嫁的,他女朋友咋了?” 无花告诉郑无谓,冯一是汉东市人,高中毕业后考上汉东大学,大学毕业后进入石化公司工作。 他的女朋友名叫宋薇,是他的大学校友。两人在大学里就开始恋爱,毕业后宋薇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了两年,后来因为身体不好,就离职回家休养。 后来又断断续续地找一些工作,但都因为身体原因没干太长。冯一的父母怕宋薇的身体太差,影响将来婚后的生育,一直没有首肯他们俩的关系。 但从上个月开始,冯一联系不上宋薇了。打她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 郑无谓问:“没去她家里找吗?” “去了,”无花道:“宋薇家不在汉东,在鲁南县农村。冯一特意去了她父母家,她父母也说不知道宋薇的下落。 冯一很着急,昨天同学聚会上听说我是警察,就单独约我,想问问我的意见。” “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跟他说,要报失踪的话,也应该是她父母或直系亲属来报,他跟宋薇还没有结婚,没有权利报失踪案。” “对呀。这事还得问她父母。” “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可他说她父母好像不着急,也不想管。” “这个我们也管不了,人家父母和直系亲属没有报案,他说啥都没用。妹子,早点睡吧,熬黄了脸更没人要了。” 无花抓起一个靠枕,扔在了拔腿逃往卧室的郑无谓的背上。 小蛮搬出郑家后,卢灵枫经常来找她,小蛮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 虽然郑无谓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跟他在一起,可小蛮觉得跟他在一起并无不妥。 郑无谓忙得脚后跟都不着地,根本没时间陪她。无花更是整天埋头写报告、出现场,也没时间跟她八卦一下帅哥哥。 卢灵枫嘴贱,但却是个不错的玩伴。 周末,卢灵枫约小蛮,说要带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小蛮本来想去找郑无谓,可无花说他在局里加班。 卢灵枫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辆越野车,早早就开来等在宿舍楼下。小蛮收拾了一下,上了卢灵枫的车。 小蛮看着头发又染成绿色的卢灵枫,嫌弃地说:“你的头发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卢灵枫揉了揉头发,一头绿毛更乱了:“这样才fashion!” 小蛮斜他一眼:“跟我你还敢拽英文,信不信我灭了你。” 卢灵枫谄媚地笑着:“小蛮,要不你教我学英语吧,我付学费。” 小蛮挥了挥手:“我才不教你呢,一看就是资质差的学生,白费功夫。唉,我们这是去哪儿?” “走着走着就到了。”卢灵枫神秘地笑着。 汽车很快出了城,沿着高速公路疾行。卢灵枫指着后座说:“我买了零食,你要是饿了就拿来吃。” 小蛮从后座上拿起一个大塑料袋,翻看着里面的零食。她拿出一包辣条,鄙夷道:“你都多大人了,还吃辣条?” 卢灵枫脱口而出:“你还说我,你小时候不知道有多爱吃。”他话一出口就捂住了嘴,脸上的表情也呆住。小蛮用手肘戳了戳他:“你跟我说说,我小时候究竟是啥样的?” 卢灵枫舒展开一个笑容:“等会你就知道了。” 汽车下了高速,拐进一条蜿蜒的山路。公路依山而建,一边是直立陡峭的岩壁,一边是湍急的河流。 正值冬季,河水枯流,河床裸露,大大小小的石块奇形怪状地遍布河床,一片嶙峋。 小蛮惊赞不已:“你看啊,要是春暖花开,这里该有多美啊。” 卢灵枫转头瞥了一眼:“美是美,就是太穷。” 转过一个山口,前方出现了两条岔路,卢灵枫转向了其中的一条,小蛮清楚地看到,路牌上面写着:南望村。? 第80章南望村 村路只是一条简易的水泥路,显然还年久失修,坎坷不平,灰尘四起。 卢灵枫的车上下颠簸着,小蛮紧紧地抓着头顶的扶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被甩出去。 她抱怨着:“这是什么地方啊,非得到这里来吗?这路也太可怕了!” 卢灵枫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开着车。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停下了。小蛮用纸巾捂着鼻子,跳下车来。这里是一个村口,再往里走,汽车是无法通行了。 卢灵枫把车停好,抓起外套跳下车来,牵起小蛮的手就往村里走。 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一家农户的门前坐着一个老人,目光呆滞地晒着太阳。 更多的农户家门上一把大锁,院落和房屋都是破败的景象,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几个小孩子追着小狗跑来跑去,“叽叽喳喳”的笑着闹着,总算让这个死寂的村子多少泛起一点活力。 卢灵枫领着小蛮,穿过村子向村子西头走去。村西头有几间破屋,临近山口,平时风大灰尘也大。 早年村里穷,只能用稻草和泥盖房子。一遇到刮风下雨,屋子里就漏雨漏风。起风的时候,大风穿过山口呼啸而来,把屋顶的稻草掀翻,屋子就没遮没盖了。 后来村里一些村民嫌这里风水不好,纷纷搬离了这里,把房子盖到了冬暖夏凉的山脚下。 村西还残留着几幢破败的房子,都是陈年的老屋,长久无人居住,茅草都长得有两人高了。 村委会多次想把这里整饬一下,但这些房屋的主人四散无主,也不好随意拆迁,所以就搁置了下来。 卢灵枫引着小蛮走近一幢破败的老屋,这屋子已经很久无人居住,院子里的茅草有半人高了,时不时的还有一些小动物“嗖”地掠过,吓小蛮一跳,她只得紧紧地抓住卢灵枫的衣袖。 小蛮在貌似屋门口的地方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往里走。 她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道:“这是哪里?你总是带我到些奇怪的地方。” 卢灵枫转头盯着她,双手扶住她肩膀:“小蛮,这是你的家,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小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废墟,完全不敢相信:“我家?我家不是在汉东市吗? 你们告诉我的,我家在市立医院家属院里,那里才是我家。” 卢灵枫握着她的肩膀,手指深深地捏住她的皮肤:“这是你小时候的家,你在这里出生的,你在这里住了十来年呢。” 小蛮迷惑地摇着头:“那我不记得了。” 卢灵枫放开她,神情颓然。他用力揉搓着自己绿色的头发,焦虑而烦郁:“我也不知道你是记得好还是忘了好。小蛮,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呢?”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你们是什么人呀!?” 卢灵枫和小蛮回头一看,见一个老人站在他们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根粗木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卢灵枫惊喜地大叫:“余爷爷!” 老人惊讶地盯着他的脸,又看着他的绿头发,好半天才半信半疑地问:“你是灵枫?” 卢灵枫拉着老人的手:“我是卢灵枫啊,就是我呀!”他对小蛮欢喜地说:“这是余爷爷。哦,你肯定不记得了。” 余爷爷大名叫余顺才,是个七十出头的老人,个子不高,五官长得距离很远,眼睛细小,让他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 老人年纪虽然不小了,但头发乌黑、牙齿雪白,一副小而精壮的样子。 表面上看起来拖拉粘乎,但他办事是有准头的,颇得乡邻们信赖。 余爷爷原来是村里的会计,也是村委会成员。后来年纪大了退了下来,就担任了村公所的工作,是南望村村公所的唯一员工。 村里的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村公所承担了村民们对外联络的所有功能。以前是收发电报和信件、后来是转传电话,再后来是帮大家收发快递。 村公所的管理员兼收发员兼邮递员兼快递员,都是余顺才。余顺才是这个村的小灵通,各家有什么大事小情、喜怒悲欢,都在他这里集结再散发。 余顺才是个嘴巴严实的老人,各家的高兴事不用人家说,他自然而然地要帮忙扩散出去。 电视广告里不是也这么说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各家的烦心事糟心事噩耗凶讯,要是主人家不愿意言传,他就绝不会多言。 就算有好事之徒闲得没事来向余顺才套问打听,他也是不肯开口的。 他的话也说得合情合理:“谁家还没有难过的坎、不顺的事?回头你家有事了,人家也来打听,我是说还是不说?” 闲人们没好气地说:“不就是听个热闹吗?又不是你家死人翻船。” 余顺才咂着嘴说:“你听起来是热闹,别人事主家可是灾祸麻烦。有些热闹不听也罢,幸灾乐祸不积德呀!” 他刚才听村里几个闲得追狗玩的小孩子说村里来了生人,就赶紧过来看个究竟,没想竟然遇到故人。 余顺才热情地伸出手,可是看了看自己黢黑的手,又看看卢灵枫和小蛮一身光鲜的打扮,又迟疑着缩了回来,把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来回搓着:“灵枫,你怎么回来了?你这一说,走了可有十几年了。” 卢灵枫说:“是啊,我都老了。” 余顺才生气道:“当着老人,可不能瞎说自己老。” 卢灵枫吐了吐舌头。余顺才试探着问:“这个小姑娘是谁呀?看着面生。” 卢灵枫摸了摸自己脑后的绿头发,想了想说:“她叫丁小蛮,是我的朋友,我带她回村里来看看。” 余顺才一团喜气:“哦,是你的女朋友吧?你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 村里跟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有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他们都跑外面打工去了,把娃留在村里呢。我看你这样儿,是混得不错呀。” 卢灵枫开心笑了:“余爷爷您可说对了,我就是混呀,没啥出息。” 余顺才想起了什么:“灵枫呀,你叔他家你去过了吗?” 卢灵枫赶紧摆手:“爷爷,我不去,您也别告诉他们我来过。我就是带朋友来随便看看,爷爷,我们先走了。” 卢灵枫牵起小蛮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老屋荒凉的院落,朝村口走去。 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孩子跟在他们身后,起哄着笑闹着。 余顺才看着两个年轻人越走越远,轻声叹息着:“十几年了,这仇这冤还是解不开啊。” 第81章明星 卢灵枫和小蛮走到村口,小蛮上了车,她满脸不高兴地说:“你开了三小时的车,就来这个破地方,耍我呢?这破地方有啥好玩,你这个大骗子!” 卢灵枫用手指在她的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你的这个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不过我也想通了,不开窍也好,就这样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小蛮系上了安全带:“不过那个余爷爷,人看起来好慈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呢?”她的神情又开始茫然迷惑。 卢灵枫像对小孩子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想了,想起来了也不见得高兴!真的,你听我的,就这样吧。” 无花正在专心写报告,嘴唇上粉色的唇彩显得她年轻漂亮了不少。左小叨像个球一样滚了进来,他把手机举到了无花面前:“你看看,你看看!” 无花定睛一看,兴奋得跳了起来:“你怎么抢到的?” 左小叨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看都肿成啥样了?我守到凌晨一点,一开售就抢呀!” 无花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够义气!” 左小叨疼得咧嘴:“天哪,你是不是个女的?” 左小叨回到办公室,祝建华一脸不屑地道:“熬到凌晨抢的票送出去了?花儿对你笑了吧?一笑值万金哪!” 左小叨不服气道:“要你管?我乐意!” 郑无谓进来,向大家传达了局里的指示精神:全国知名歌手欧晓晓要来汉东市演出,局里要配合进行安保工作,保证大型群体活动圆满举行。 他看着左小叨道:“我们是有任务的,有些人别只顾着追星,忘了本分。” 左小叨低声辨解:“欧晓晓的安保需要我们刑警队吗?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郑无谓拍了拍手:“大家集中一下,有重要精神。欧晚晚在昨天晚上收到了恐吓信,好像是粉丝写来的。 说他跟着欧晚晚走遍了全国,结果她根本正眼都不看她,说要在演唱会上好好教训教训她。 她的精神处于极度紧张和恐惧之中,本来想中止这次演出,但这次演出是公益演出,是为白血病儿童募集资金的。前几个月就开始宣传,票也已经全部售罄,” 他指了指左小叨:“其中就有这样的脑残粉买的。所以,演出必须如期举行,欧晚晚也要按合约上台演唱。 市体育馆已经安排了充分的警力,我们在当天晚上主要负责欧晚晚的外围警戒,保证她不被可疑人员打扰。” 祝建华烦心道:“这是啥狗屁任务啊,一个破明星,真的需要动用这么多警力吗?” 郑无谓息事宁人:“你别这样想啊,你得想着咱们是为了老百姓的安全。这样想就高尚多了。” 左小叨瞪了他们俩一眼:“什么叫破明星啊,欧晚晚的歌就是唱得好啊,那首《渔歌唱晚》,多好听啊!” 郑无谓丢下了一句:“差不多得了。要不是花儿爱听欧晚晚,你知道她是谁吗?” “有我你不怕”公益演出定在2月15日晚上8点在市体育馆举行。 这两天,全城繁华的街道沿途都挂满了演出海报,美丽的欧晚晚在公车车厢和各大商场的露天屏幕上巧笑嫣然,对每一个人绽放着她的具有侵略性的张扬的美丽。 14日晚上,欧晚晚乘坐飞机抵达汉东市。她原本在机场有一场粉丝见面会,因为恐吓信的缘故临时取消了。 机场安排她从临时通道出了机场,直奔酒店。在机场等候的大批粉丝们群情激动,听说她直接去了酒店,少男少女们又呼朋唤友地赶往酒店。 15日一大早,郑无谓等重案组组长就被通知到办公室开会。是刘保坤主持的紧急会议,他面色凝重地说:“欧晚晚又收到了恐吓信。” 他拿出一张纸来,读着上面的信息:“这个恐吓信直接放在了欧晚晚酒店房间里的记事本里,你们看看内容:我们爱了那么久,你还是不肯理我吗?你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二队队长惊讶道:“这是粉丝送来的吧,爱而不得?这算警告吧?” 另一个队长问道:“刘局,这信也算不上是恐吓吧?有可能只是说着玩的呢?” 刘保坤正色道:“关键是信里面还夹着东西。” 大家都神色一震。刘保坤道:“夹着一把小匕首,上面还有血迹。” “天哪,这些粉丝还真的很变态呢!”二队队长道:“不过体育馆那么大,安保很严格,闲杂人等很难靠近她。 在远距离的情况下,匕首是没有用的,这个恐吓者是打算用步枪射杀她吗?” 经侦队队长撇着嘴说:“你说的是电影里的情节吧?我们体育馆安保那么严格,矿泉水都不让带进去,还步枪?” 郑无谓问:“刀上的血验过没有?有没有线索?” 刘保坤道:“验过了,不是人类的血迹。” 郑无谓又问:“那这信是谁送到酒店房间的?有没有可疑人员?” 刘保坤说:“酒店监控查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经过欧晚晚的房间门口。 这信是她的助理在找东西的时候在酒店房间桌上的记事本里发现的,在这之前进入过欧晚晚房间的人很多,服务员就有几拨。 还有送餐的、给她做护理的,还有她自己团队的工作人员也进出过房间,所以无法确定嫌疑人。 欧晚晚已经换了房间,这个情况只有她身边的少数人知道。欧晚晚入住的酒店和体育馆都加强了安保措施,警力也增加了一倍。 各位都传达下去,今天晚上务必提高警惕,不能出任何差错。” 二队队长摇头道:“只是一封恐吓信而已,也有可能就是她的粉丝的恶作剧呢?” 刘保坤严肃道:“我也希望只是个闹剧,这样最好,赶紧把闹剧演完,我们把这瘟神送走,就消停了。 这场演出是公益活动,我们不能有丝毫懈怠。各位,提高警惕,熬过今晚就万事大吉了。”? 第82章追星 晚上8点,“有我你不怕”公益演唱会如期在汉东市体育馆开唱。 全城警力严阵以待,守住了体育馆里面的各个出入口以及体育馆外围的各个路口,甚至连小路都有警力值守。 下午5点,欧晚晚在重重安保的护卫下从酒店出发,顺利进入体育馆专门为她准备的化妆间。 欧晚晚还没有化妆,但是换上了演出服。她穿着一件低胸的淡紫色曳地长裙,裙身缀满了水钻和蝴蝶,亮闪闪的极尽华贵。 她的化妆师开始给她化妆。化妆师为她打腮红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一旁的助理接了起来:“晚晚正在化妆,不接电话。哦,那你稍等。” 助理把电话递给了欧晚晚,她接过电话,面无表情地听着。 听了一会,她情绪激动地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说?我欠你什么啊?”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欧晚晚更恼怒了:“我跟你说,我不怕你威胁。好吧,我今天就跟你把话说清楚。你等我演出完了再说吧。” 她生气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给了助理。 演出时间到了,欧晚晚的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警员和保安。 她临上场的前一刻,化妆室里坐着四个警员、门外有五个安保人员。 她随着音乐声走上舞台时,舞台周围的警员和安保人员大气都不敢出,警惕地盯着周围。 欧晚晚唱了三首歌,返场又唱了一首。随着观众狂热的呼喊,她终于走下舞台。 警员们发现,天寒地冻,他们的背心全都却全被汗水湿透了。 几名安保人员簇拥着欧晚晚,迅速从体育馆侧门进入了地下车库,一辆黑色的凌志保姆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她的助理为她打开车门,帮她提起长裙的裙摆,扶着她坐进车里。随后,她的助理和几个亲随也坐进了车里。 欧晚晚感激地打开车窗,朝警员们挥手致谢。一位警员厉声道:“快关上窗户!” 她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摇上了车窗。 欧晚晚的车驶出了体育馆地下车库,警员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对讲机里传来插科打诨的声音:“拜拜了晚晚。”“烧香完毕,神已送走。OVER。”“今晚她唱的啥来着?”“可惜了,老子一句都没听见,尽顾着她屁股后头了,她长啥样都没瞅明白。”“二队的,胖子烧烤见哈。” 郑无谓在对讲机里问道:“这大神直接回酒店吗?酒店那边有人吧?” 对讲机里有人回答:“安排好了,也是双倍警力。” 郑无谓拨通了无花的电话,她还在体育馆里看演出,她今天跟小蛮在一起。 电话打了几遍,无花才接了电话。嘈杂无比的音乐声、喊叫声震耳欲聋,无花在电话里高喊:“啥事?” 郑无谓吼着:“我在地下车库等你们,你们看完了就直接到车库,我们先送小蛮回家。” 无花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郑无谓直接去了地下车库。地下车库的车很多,郑无谓来的时候急着进去上任务,没有留心自己的停车位。 他按着车钥匙,顺着车发出的警报声找过去。几个少男少女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跑过去,他们捧着鲜花、拿着毛绒玩具、拎着礼品盒,神色慌张地东张西望。 这时,车库另一侧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晚晚要去机场了,我们赶紧过去。” 郑无谓身边的几个孩子疾步跑过去,跟那一侧的粉丝汇合。他们像蚂蚁碰头一样把头挤在一起,只听到一片嘁嘁喳喳的声章。郑无谓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们的话:“晚晚不是明天才走吗?” “哦不,好像说是有人威胁她……她今天就要飞回北京。” “哦,那我们要赶快……” 郑无谓想了想,立刻返回地上一层,拿起对讲机:“欧晚晚现在去机场了吗?” “听说是的。” “怎么改变行程了?” “不知道,她的团队安排的吧。” “去机场的路上有安保吗?” “我们只负责体育馆这边,其他部分的安保由她的团队自己找人完成,我们不太清楚。” 郑无谓想,这个欧晚晚有团队,可能是怕那个威胁她的粉丝跟踪她,所以故意放出消息来说今晚回北京,其实是回了酒店。 反正她在体育馆的演出已经平安完成,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接无花和小蛮,然后把小蛮安全送回家。 他再次回到地下车库,找到了自己的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闭上眼睛,安静地休息了一会。这种时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奢侈。 车窗被敲响,他扭头一看,是小蛮把脸贴在玻璃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赶紧打开车门,无花和小蛮上了车。小蛮穿着一件红色羽绒服,小脸蛋被寒风吹得红通通的,在夜色里尤其鲜艳好看。 郑无谓挪开目光,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指向11点23分,他大约睡了20分钟。他问道:“演出好看吗?” 小蛮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得嘴都合不拢:“帅哥哥,你也看了吧,欧晚晚真是太漂亮了。她唱得好,跳得也好对不对?” 郑无谓哼了一声:“我没你们俩那么好的福气,我值勤,啥也没看见。” “呀,好可惜呀!”小蛮大声叹息着,郑无谓听出她的声音有点嘶哑,责备道:“玩疯了吧,嗓子都喊哑了。” 郑无谓发动了汽车,后座上的两个女孩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着演唱会的细节,哪个明星胖了呀,哪个歌手像是假唱呀。 她们说的那些名字,郑无谓有的听都没听过。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小蛮,她越来越漂亮了,天真无辜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他真想就这样坐着,看她一辈子。哪怕是在后视镜里呢。 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下了免提键:“小叨,啥事?” “头儿,”左小叨的语气紧促急迫:“欧晚晚被杀了。”? 第83章豪华套房 车轮紧急刹停,在夜晚的街道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郑无谓对着手机大叫:“怎么回事?” “在酒店房间里,被人勒死了。” “酒店?她不是去机场了吗?算了,我现在就赶到酒店去。你也快来。” “我已经到现场了。” 后座上的无花和小蛮吓得突然噤声,小蛮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无措。 无花很快回过神来,对郑无谓道:“先去局里,顺路,把小蛮放在局里,我们再去酒店。” 郑无谓猛打方向盘,汽车在夜半的凛寒中原地掉头,而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几无行人的大街上狂奔而去。 丽晶酒店2005号房,是欧晚晚入住的房间。 14日晚上她刚到汉东时,入住的是2309号房,因为遭到恐吓威胁,为保证安全,酒店在第一时间给她换了房间。 郑无谓和郑无花赶到时,酒店门口尚未警戒,可能是事发突然,辖区派出所和区局还没有来得及安排警力布控。 左小叨和祝建华已经赶到了。郑无谓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口,一个门僮迎上前来:“先生请您……” 郑无谓出示了警官证,门僮闪身站到了一旁,让开了道路。 郑无谓和郑无花直接上了20楼,左小叨站在楼道里,见他们俩来了,迎了上来:“我今天在局里值班,接到报警就赶过来了。 欧晚晚的尸体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发现的,演出结束后她刚回酒店不久,就打电话给前台,要了一份宵夜。 二十分钟后,酒店服务员按门铃送餐,却没有人应门。她等了大约三分钟,觉得情况不对,就跑下楼到前台去找人。 前台小姐听说了,就通知保安上去看看情况。保安拿着钥匙上去,打开了门,发现欧晚晚已经死了。” 2001门口有几个穿着酒店保安制服的人站着,见有人走过来,伸手想要阻止。等他们走近,几个人看见了左小叨,可能之前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就退开了。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上前来说:“我是酒店的保安经理郭襄成。您几位是……” 左小叨指着郑无谓和郑无花道:“我们头儿,刑侦队重案组郑组长,这位是郑法医。” “哦,”保安经理勉强露出牙齿笑着:“辛苦了,请进吧。” 左小叨问:“怎么今天晚上洒店没有安排安保?“ 郭襄成苦笑着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本来欧小姐出去演出时说好晚上演出结束后直接去机场,不回酒店了。我们就通知了布控的警方人员和安保人员,他们在欧晚晚走后不久撤离了。 人家刚撤不久,欧小姐的助理就打来电话,说欧小姐又决定不走了,演出结束后还是回酒店。 还好,她的房间我们还没来得及处理,前台经理就安排她入住了。所以,我们酒店基本上没有什么安保了。 我们想着也就是一晚上的事,明天一早她就走了,也没太在意。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郭襄成的神情是说不出的沮丧难看,就差哭出来了。 郑无谓明白,像这样的五星酒店,出一次凶案,对酒店口碑的影响不可小觑,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让人们淡忘。 他作为保安经理,更是难辞其咎。 郑无谓进入了2001房间。这是一间豪华套房,有一个客厅和一个大卧室。 房间里的物品很散乱,但显然是主人乱扔乱放,而不是打斗造成的。 欧晚晚的那件淡紫色长裙随意地扔在椅子背上,她的行李箱也是打开的,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 欧晚晚坐在梳妆镜前的椅子上,头向后仰着,如果不仔细看,她就好像是仰头在休息,或是放松。 郑无花走近了她,她的口鼻处没有血迹,但脖子上有明显的青紫色的勒痕。一条丝巾似乎是随意地搭在她的脖子上。 她还没有卸完妆,脸上浓重的粉底和胭脂还闪着光泽,让她的脸红润得像活着一样。 她的假睫毛直挺挺地立着,像一排密集的苍蝇腿,在她的脸上投下了奇怪的阴影,让她的脸更显得奇诡怪异。 无花开始工作,郑无谓走到门外,发现辖区派出所和区局民警已经到位,警戒线也拉了起来。 一个瘦小的女孩穿着睡衣,睡衣外面披了一件羽绒服,在众多威武的警察中很是显眼。 郑无谓问:“你是谁?”女孩可怜兮兮地说:“我是欧晚晚的助理,我叫露西。” 郑无谓问:“你住在哪间房?” “晚晚对面的房间,2004。”露西指了指斜对面的一间房,房门虚掩着。他又问:“欧晚晚的团队都住这个酒店吗?” 露西回答:“对,不过其他人住楼下,只有我跟晚晚住在20层。” 郑无谓抬头看了看走廊上的摄像头,对保安经理郭襄成道:“立即封存这一层的监控录像。” “哦。”郭襄成答应着小跑着走开了。 郑无谓组全部到位后,连夜对酒店的相关人员进行了突击询问。 酒店经理也被从家里叫来,他赶到2001房间想进去,被负责警戒的警员拦住。 他跺着脚后悔不迭道:“我就知道要出事,怪我贪心,都怪我。” 郑无谓拦住他:“怎么回事?” 酒店经理道:“欧晚晚本来是打算住香格里拉的,我们的大堂经理是她的发小,说可以说服她住到我们这里来。 您想想看啊,这对我们酒店当然是个很好的宣传啊,求之不得啊。所以我就同意了。谁料想会出这样的事情啊!” 郑无谓问:“你们的大堂经理呢?” 经理想了想道:“她今天好像是白班,下班回家了吧?” 郑无谓顿了顿:“嗯,请你跟保安经理一起安排今天晚上的相关人员谈话吧。” 郭襄成正好走过来,点头哈腰地说:“已经安排在三楼的会议室了,警官请吧。” 左小叨留在房间里继续勘查,郑无谓、祝建华跟随郭襄成一起上了电梯,下到了三楼。三楼南头有一间房,门口的名牌上写着“会议室”,郑无谓和祝建华走了进去。 郑无谓随意地坐下来,对郭襄成道:“今天晚上是谁发现欧晚晚的尸体的?” 郭襄成道:“是餐饮部的小陈。” “请她进来。” 第84章谁打的电话? 小陈畏缩着走进来,脸上还有残余的惊恐,右手紧紧地捏着衣服的下角,手指在瑟瑟发抖。 郑无谓尽量温和地问:“你是怎么发现欧晚晚被杀的?” 小陈嘴唇也在哆嗦:“她点了宵夜,餐厅做好了我给她送去,我按了半天门铃,她不开门。 我就下去找前台问是怎么回事。前台找了个保安跟我一起上去,拿钥匙开了门,就看见她……” “是你先进去的还是保安先进去的?” “我先进去的,我要送餐给她呀。” “当时欧晚晚在哪里?” “她靠在椅子上,我还以为她在休息,就叫了她一声欧小姐,她没有回答。 我觉得不对劲,靠近她的脸看,她不像是睡着了,是死了呀!哎呀,真的吓死了我了!”小陈捂着胸口,气息急促。 郑无谓接着问:“保安进来了吗?” “他听我尖叫,也跟了进来,也吓坏了。我们俩就商量,要赶紧叫人。保安用对讲机通知了保安经理,过了一会,保安经理就带着几个保安来了。” “你进房间时房间里还有别人吗?” “没有,我没看到,我不知道……”小陈越来越不确定,眼神惊惶地看着郑无谓。 郑无谓又问:“在保安经理到房间来之前,你们俩离开过房间吗?” “没有,我们俩吓坏了,就站在房间门口,不敢动。” “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吗?” “那没有。”小陈很确定:“肯定没有。” “保安经理来了之后,你们去了哪里?” “他来了之后,我就回餐饮部了,我得把餐盘送回去。我一直端着餐盘呢。” “跟你一起的保安呢?” “这个我不知道,我先走了。” “后来你又回到2001房间去过吗?” “没有,”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哪敢啊?我吓也吓死了。” “也就是说,你始终没有放下餐盘?” “没有,我一直端着餐盘呢。” 郑无谓柔声道:“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你不要怕,回去好好休息吧。如果你想起什么重要的细节,请随时找我们。” 小陈战战兢兢地出去了。 一个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我姓李,是保安。” “小李你不要紧张,如实回答问题就可以了。” 姓李的保安跟餐饮部的小陈的证词基本上可以相对应,出入不大。保安小李是接到前台小姐的电话后,拿了钥匙,跟小陈一起去了2001号房间。 打开房门后,小陈先进去,见欧晚晚已经死了就大叫起来。小李也跟了进去,确认欧晚晚已死,就跟小陈一起退到了门口,在门口用对讲机通知了郭襄成。 两人不敢再进房间,就在门口等着。 但据他回忆,旁边房间的客人听到动静,有人开门出来打听发生了什么。 小李劝说他们回自己房间,不要出来。在郭襄成带人赶到之前,没有人进过欧晚晚的房间。 祝建华问他进入房间时有没有发现别的人,小李肯定回答:“没有,那不可能的。房间里就只有欧晚晚一个人。” “你怎么这么确定呢?” 小李说:“这个房间是豪华套房,一间卧室一间客厅,还有卫生间。 我们是从客厅进去的,欧晚晚当时坐在卧室里的梳妆台前,我确定她死了,特意进去看了看卫生间,里面没有人。” “你动没动过房间里的东西?” 小李回忆了一下:“没有,我没动过什么东西,就只是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小李出去后,郑无谓叮嘱郭襄成把欧晚晚的助理露西叫了进来。 露西已经换上了一件短款毛衣和一条长裤,外面还是套着那件羽绒服。 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脸上也露出了一点勉强的笑意。 郑无谓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不是决定回北京吗?怎么又回了酒店?” 露西脸上出现了无法遮掩的厌烦:“晚晚就是这样啊,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都是她决定的,我们有什么办法。” “她是什么时候决定回酒店的?” “我们本来说好的,因为不是收到过粉丝的恐吓信吗?晚晚也有点害怕,就说演出结束后就连夜回北京。 我们票都定好了,演出完后直接去机场。可是演出开始之前,晚晚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她就说今天不走了,要回酒店。 她上台演出时,我退了机票。为了不让粉丝追踪她,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她演出结束后,我才通知了团队,大家一起回了酒店。” “谁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我先接的,好像个座机电话。我接了以后,对方说找晚晚,我说晚晚在化妆,不接电话。 对方说是晚晚的亲戚,有急事,我就把电话递给了晚晚。 对方跟晚晚说了好长时间,晚晚跟他吵了几句,很不耐烦。后来她说了一句,我欠你什么呀? 然后就说,好吧,我今天晚上跟你把话说清楚吧。” 郑无谓问:“是男的还是的女的?” 露西道:“是个男的,声音很低沉。” “接了这个电话欧晚晚就决定不走了?” “是的,她挂了电话就跟我说,退票,我不走了,回酒店。她的情绪很烦躁,我也不敢多问。” “后来呢?” “后来她就上台演出了,状态还不错,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她后来又接到电话了吗?” “没有了。” “你是什么时候打电话给酒店确定房间的?” “晚晚挂了电话说不走了,我就跟酒店确定房间了。我怕确定晚了,人家把房间订出去了,晚晚又得发火呀!”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欧晚晚的?” “两年前。她签约了星文公司,我就当了她的助理。” 两年前,正是欧晚晚凭借主演《孤星》并主唱主题曲成为一线明星的时间点。 郑无谓道:“欧晚晚收到粉丝骚扰,是不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露西努力思索着:“嗯,可以这样说吧。因为《孤星》她爆红了之后,粉丝在全国超过千万,这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啊。” “收到恐吓信呢?” “恐吓信是最近半年开始的,先是说想跟她约会、见面,后来就开始骂人,骂得挺毒的。但是威胁到晚晚生命的,这是第一次。” “你们以前没有收到过带血的匕首啥的?” “没有,这是第一次。” “欧晚晚的个人感情生活如何?她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跟谁发生过冲突?”? 第85章仇家 露西面有难色:“要说的话,晚晚的仇家挺多的。 她个性暴躁,容易得罪人,在平时的工作中经常跟人发生冲突,跟圈里人的关系也不太好。 但是要说谁真的因为这些要杀了她,我也想不出来。 至于她的个人感情生活嘛,她有个相处不久的男朋友,但不是圈内人。是个商人,这两天不在国内,在法国出差谈一个项目。” “你说说你们回到酒店以后的情况吧。” “我们从体育馆直接回到酒店,我把晚晚送到房间后她就让我回去休息,她说她也累了,卸了妆就睡觉了。 让我回去定好明天的机票,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我洗了澡后,定好了机票,看了会手机,觉得困了,就上床睡了。 后来我被惊叫声和一些挺大的动静吵醒,就开门出来看。就看见晚晚房间的门开着,站满了人。 我吓坏了,才知道她已经死了。我想进去看看她,可保安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站在走廊上。” “你们公司的人知道了吧?” “嗯,我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公司,公司的人也通知了她的父母,可能明天就能赶来了吧。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晚晚是脾气不好,可她没什么坏心眼,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向她的父母交代呀……” 露西又焦虑难过起来。 郑无谓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她在演出之前接的那个电话,她没有告诉你任何细节吗?” 露西笃定地回答:“没有,我也没有问。晚晚就是这样的,要是她不想说你却一定要问的话,她能把水杯扔到你头上。” 郑无谓要离开时,露西又想起一件事,她说欧晚晚到汉东来之后,酒店经常在粉丝蹲守,希望能见上偶像一面。 有个粉丝比较疯狂,几次冲破警戒,企图接近欧晚晚。欧晚晚怕引起麻烦,一般就在酒店的房间里用餐。 结果那位粉丝不知怎么用了什么办法,假装餐厅服务员送餐进了房间,抱着欧晚晚就要拍合影。 欧晚晚尖声大叫,让他滚蛋,保安冲进来把他赶走了。 露西最后说了一句:“这个粉丝好像跟晚晚认识,晚晚见到他时并不十分害怕,而是很愤怒。” 酒店保安经理郭襄成的证词是这样的:他值夜班,正在休息室休息,接到保安小李的电话,说欧晚晚被人杀了。 他立刻带了两个保安赶到20楼。他到的时候,小李和小陈都站在门口,他进去查看了一下,发现欧晚晚已经死亡。 于是他打了110报警。然后跟几个保安守在门口,直到警员赶来。据他所言,几乎没有人动过房间里的物品,现场证据保护应该十分完好。 介绍欧晚晚到丽晶酒店下榻的大堂经理名叫蔡美林,当天是白班,晚上在家休息,只能第二天再询问她。 郑无花直到凌晨4点才完成全部工作,郑无谓、左小叨和祝建华也完成了现场证据搜集和初步询问工作,一行人疲惫不堪地回到局里。 几个人和衣在办公室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天就亮了。 郑无谓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用冷水洗了洗头。冰冷的水柱淋在他头上,刺激得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他回想着昨天晚上几个证人的证言,努力想理出一个思路,但终归于徒劳。 他像小狗似的,奋力摇头甩掉了头上的水珠,扯了一把纸巾,把头发擦了擦,勉强不往下滴水了。 他走回办公室,见无花已经坐在他自己的桌前等他了。无花的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过的。 他愣住了,刚想要发问,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走上前去,把她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办公室其他几个男的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有说话。 无花把脑袋在郑无谓怀里蹭了蹭,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郑无谓你放心,我不会因为情绪影响工作的,我很快就给你报告。” 她说着走出办公室。左小叨追了出去,祝建华会意地笑着,郑无谓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收起了笑容。 一个民警在门口探了探头:“郑组长,刘局找。” 郑无谓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到了刘保坤办公室,刘保坤正在把沙发上的被子收拾起来。 郑无谓惊道:“师傅你昨天晚上也没回家?” 刘保坤气乎乎地道:“叫你们当心你们不争气,老子没命睡床,你说一下昨天晚上的情况吧。” 郑无谓把昨天晚上询问的几个人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说:“根据昨天我们询问的几个人来看,有几个关键点。 这个欧晚晚本来是要回北京了,结果却在接了那个电话后改变了行程,我感觉打电话的这个人是案子的关键。 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把欧晚晚引回酒店,然后杀害了她。” “动机呢?会不会还是粉丝?” 郑无谓肯定道:“不可能。欧晚晚不可能为一个粉丝的电话就改变行程,这个人一定是对她有影响力的人。 昨天听她的助理露西的证言,欧晚晚脾气比较暴躁,我行我素,又是大明星,怎么会被一个粉丝随意左右。”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有没有线索?” “现在还没有。我们今天要查清楚这个电话是从哪里打出来,还要继续询问酒店的相关人员。 对了,欧晚晚的父母今天应该到了,我们还要见见她的父母。” 刘保坤叹了口气道:“欧晚晚是当红明星,在我们汉东市被杀,影响肯定不好。 但事已至此,只能尽快破案,把负面影响控制在最低范围之内。 郝副市长昨天晚上也没有睡,一直在关注案件的进展情况。你有什么进展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简单的早餐后,郑无谓和左小叨又到了酒店,警戒线还没有完全拆除,但有一些部分已经被人扯掉。 酒店里里外外都出现一些可疑的人,有的举着手机在拍摄,有的干脆就拿着云台在做直播。 郑无谓皱起了眉头:“这些都是什么人?”? 第86章发小 左小叨道:“一定是听到了风声的自媒体,都想抢一手新闻。” 郑无谓吼道:“案子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要让这些人扰乱了现场。 跟辖区派出所和分局说一下,继续警戒,把这些什么自媒体的人都赶走。” 左小叨迅速走开,郭襄成恰好走过来,郑无谓问他:“大堂经理今天来了吗?” “来了来了,正在会议室等着呢。” 郑无谓向会议室走去,边走边说:“欧晚晚的父母今天到吧?我想见见他们。” “他们的飞机已经到了,我们已经安排人和星文公司的人一起去机场接机去了。” 郑无谓一走进会议室,就看见一个女人端坐在沙发上,女人见他进来,站了起来。 郑无谓发现,她个子很高,身材苗条纤秀,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优雅的髻。 她穿着酒店的套装制服,一件深蓝色的短西装上衣和一条膝上二公分的短裙,脚踏一双黑色高跟鞋,身材曲线毕露,窈窕动人。 她的脸很小,下巴尖尖的,有点像当下的网红脸。眼睛细长,眼尾上翘,鼻子端丽挺直,嘴唇小巧轮廓分明,涂着淡雅的口红,人畜无害的单纯秀丽。 看到郑无谓,女人的眼睛也亮了一下,朝他伸出手:“我叫蔡美林,是酒店的大堂经理。” 郑无谓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觉得她的手并不柔软,相反的有点莫名的力道。 他客气地请她坐下,随口说着:“昨天晚上你没在酒店里啊?” “没有,昨天我是白班,下午4点下班,下班我就回家了。” 郑无谓盯着她白皙漂亮的脸蛋:“我听你们酒店经理说,欧晚晚被你说服才下榻你们酒店的?” “可以这样说吧。”她颇有点自豪,但随即就被哀伤代替:“晚晚太可怜了,我真的很难过……要是知道会这样,我肯定不会让她来的……” “噢,你跟她有交情吗?” “我跟她是发小。” “发小?欧晚晚是汉东人吗?” “是啊,”蔡美林温柔地笑着:“郑警官不知道吗?她是汉东人,小时候我们俩是邻居,也是同学,一起长大的。 所以这次她来汉东演出,我就跟她说住我们酒店,这算是给我们酒店做了无形的广告啊。 她爽快地同意了,我们经理可高兴了呢。” 郑无谓想,现在经理估计没那么高兴了吧。他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昨天晚上你给欧晚晚打过电话吗?” “昨天晚上?”蔡美林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没有,我回去整理了一下家里的卫生,吃了晚饭,看了会电视,就休息了。” “有人跟你在一起吗?” “警官,你是在问我的不在场证据吗?”蔡美林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悦。 郑无谓心里着恼,侦探小说深入人心,是个人都知道不在场证据这个词。他耐着性子点点头道:“你不要太在意,我这只是例行问话。” 蔡美林又笑了,细细的眼尾挑上去,媚气得有点像狐狸:“嗯,我能理解。 我跟我妈妈住在一起,我们俩一起吃完饭,妈妈休息的早一点,老年人嘛,我睡得晚一点。” “你几点睡的呢?” “哦,大约是凌晨左右吧。我在手机上看小说,看累了,就睡了。” “你看的是什么小说啊?”郑无谓语气更随意了,像是熟人一样跟她聊着天。 蔡美林不假思索:“我在看《白夜行》,东野圭吾的小说,日本作家,你知道吧?” 郑无谓含混其词地“哦”了一声,他可真没时间看小说,不管是中国的还是日本的。 他接着又问道:“欧晚晚昨天本来打算演出结束后直接去机场,飞北京,后来又改变了主意,你知道吗?” “我就是不知道啊。”蔡美林嗔怪道:“我昨天白班的时候见过她,问她什么时候走,她说演出完了就直接走了。 我还抱了抱她,跟她告了别。因为我晚上不在酒店,没时间跟她告别了。 所以今天早上来听说她……我也觉得奇怪啊,她为什么没走,又回来了?”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据她的助理说,她是在演出之前接了一个电话,所以决定回酒店再住一晚。对了,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去看她的演出啊?” “我不太喜欢太吵的地方,晚晚本来是说给我安排最好的位置,我怕吵,就没去。唉,早知道这样的话,说什么我也要去看啊。”她脸上露出了真实的遗憾表情。 郑无谓还要说什么,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郭襄成的脸出现在门缝里:“郑警官,欧晚晚的父母到了。” 门开处,两个老年人出现在门口。男的个子很高大,相貌堂堂,浓眉大眼,女的身材娇小,衣着得体,头发也做得很精致妥贴。 两个人眼睛都是红红的,走进来时神情茫然若失。 蔡美林迎了上去:“欧叔叔,牛阿姨!” 两个老人仿佛刚刚看到她,呆了一瞬。 紧接着,老妇人就哀伤地拉着蔡美林的手,幽幽地哭了出来:“美林啊,晚晚没了,你说让我可怎么活啊!”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起来。 郑无谓手足无措,走到门口对郭襄成道:“你让他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他站在走廓走,拨通了祝建华的电话:“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来源查出来的吗?” 欧晚晚的手机等遗物已经被带回局里,祝建华和技术部的同事一起在检查通讯纪录等证据。 祝建华回答:“查出来了,是酒店的内部电话,我们跟酒店核对过了,这个电话是从2309号房间打出来的,时间是晚上8点55分,跟露西说的接到电话的时间对得上。” 郑无谓挂断电话,坐电梯上了23楼。 他沿着走廓一间房一间房地走过去,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是2307。 他呆住,这是最后一间了,那2309在哪儿呢?他顺着走廊往右一拐,走过一个短短的通道,赫然还有一间房,上面的号牌正是2309。 郑无谓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房间处于一个密闭的拐角处,他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监控。 他又回到走廊上,发现走廊上有几处有监控摄像头,但如果从楼梯上走上来的话,是没有任何监控可以拍到的。 这个打电话的人,可谓处心积虑了。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打电话的人就是引诱欧晚晚再回酒店并施以杀手的人。 否则的话,他用不着如此苦心孤诣地避开监控设备,来打这个关键的电话。 第87章纹身 郑无谓满心疑惑地回到会议室,蔡美林和两个老人坐在沙发上,执手相看泪眼,但情绪已经平稳多了。 郑无谓歉意地道:“对不起,我知道现在你们的心情不好,可我还是得问你们问题。” 欧老先生抬起泪眼道:“你问吧,别客气。我们知道你也是为了抓住凶手。” 郑无谓道:“您二老最后一次跟欧晚晚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欧老先生探询地看了老伴一眼:“昨天下午吧,大约四、五点钟的样子。 她说晚上演出结束后就回北京,我们还说时间太晚了,不然就第二天早走吧。她说有红眼航班,她想赶回来,不想呆在汉东了。 可凌晨之后,公司的人通知我们,说晚晚出事了,让我们尽快赶到汉东。 公司的人没说是什么事,我心里预感不好,但也没想到是……我还以为她为了赶飞机出了车祸啥的,没想到她竟然……” 欧老先生又啜泣起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叫喊,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郑无谓敏捷地冲出门去,只见一个人影疾步向他跑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在急追不舍,郑无谓敏锐地看见那些追赶的人当中有郭襄成。 眼看前面跑的这人就要撞上自己了,郑无谓朝后躲闪了一下,同时顺势蹲下身子,一个扫堂腿踢在那个人的腿上。 那人猝不及防,重重地被绊倒在地上,发出 “唉哟唉哟”痛楚的叫声。 追赶他的人跑过来,果然是郭襄成,他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叫你跑,叫你跑,你倒是跑呀!” 郑无谓问:“这是什么人?” 郭襄成怒气冲冲地道:“这个人拿个手机到处拍,不知怎么竟然突破了警戒线跑到了2001,拍起了现场。 有个保安发现了,问他,他说自己是都市报的记者。保安说记者也不许拍照,让他出示记者证,他拿不出来。 保安就要收他的手机,他把保安打倒了,撒腿就跑……” 欧老先生、夫人和蔡美林都从会议室出来,站在走廊上。 倒在地上的抬起头来,蔡美林惊讶地叫道:“赵涛,是你呀?” 地上的男子揉着摔疼了的屁股,一脸沮丧。欧老夫人也睁大了眼睛:“赵涛,怎么是你?” 赵涛坐了起来,伤心地哭了:“晚晚,晚晚……” 蔡美林走过去,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婉地轻声安慰着他:“别难过了,晚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几个人坐下,蔡美林看着大家,用商量的语气道:“我来说吧?” 欧老先生和夫人点头,赵涛默不做声。 欧晚晚、蔡美林和赵涛是中学同班同学。晚晚和美林是闺蜜,两个人都喜欢唱歌跳舞,都是学校艺术团的成员。 而赵涛对欧晚晚早就情有独钟,经常去晚晚家玩,跟欧先生和夫人也熟悉。 赵涛不高不帅,但对晚晚一片痴情,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他认定,这辈子非欧晚晚不娶。 欧晚晚对赵涛也有好感,两个少男少女暖昧地交往着。高中毕业前,学习成绩一般、但酷爱唱歌跳舞的蔡美林在老师的建议下报考了电影学院。 为了壮胆,她拉上了闺蜜欧晚晚。欧晚晚并不想考艺考,她只想考个普通大学,毕业后找个文职工作,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但经不起好友的一再哀求,就也报了名,陪蔡美林一起去考试。结果出人意料,欧晚晚高中榜首,志在必得的蔡美林却名落孙山。 蔡美林从此收心,考上了普通大学,读了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后进入酒店业工作,去年因为业绩突出,被提拔为酒店的大堂经理。 欧晚晚星途平顺,在读大学时就被导演选中参加了电影和电视剧的拍摄,两年前更是凭借《孤星》一片大红大紫,进入当红女星之列。 据蔡美林说,她和欧晚晚一直保持着闺蜜关系,经常在微信和朋友圈里有互动,欧晚晚有新片上映或新歌发布,她总是第一时间在朋友圈里帮闺蜜宣传。 但欧晚晚和赵涛的关系就不一样了。晚晚成名后,与赵涛渐渐疏远直至断绝来往。 这应该很好理解,原本是青梅竹马的同学加恋人关系,现在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同日而语。 其实也不能责备欧晚晚变心,毕竟双方的地位过于悬殊,曾经相爱的少年少女失去了交往的基础而已。 但赵涛好像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变故,对欧晚晚始终不能忘怀。他作为粉丝跟随着晚晚,追踪着她的一举一动,给她送昂贵的礼物、给她写甜蜜的情书,希望用一片痴情唤回至爱的女孩。 欧晚晚当然不为所动,多次向他表示两人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请他断了念想。 实在被纠缠得苦了,欧晚晚拉黑了赵涛,跟他断绝了来往。 欧老先生和夫人好像也知道赵涛的存在,流着眼泪伤心道:“赵涛啊,晚晚跟你就是没缘分啊,你不要再闹了,回家吧。” 郑无谓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赵涛倔着脖子说:“我要把晚晚贴身的东西拿回去,我要永远保留她的味道。我还要拍下她最后生活的地方,作为永久的纪念。” 郑无谓转了方向:“昨天晚上你给欧晚晚打过电话吗?” “打过。” 郑无谓的眼睛微妙地亮了一下:“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根本不接我的电话。”赵涛委屈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我那么爱她,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啊。” 郑无谓劈头道:“爱她却得不到她,你就杀了她!?”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赵涛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他紧紧地咬着嘴唇:“我没有杀她,不是我!” 郑无谓无言地盯着他,他帅气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是恐怖可怕的。 他突然发力,一把掀翻了赵涛,把他摁在地上。紧接着,他的右手迅疾如风,从赵涛的身上拔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闪着雪亮的光,把众人吓了一跳。蔡美林吓得退到了欧先生的身后,小脸煞白。那是一把雪亮的尖刀。 同时,随着赵涛的衣服被掀开,他瘦白的胸脯袒露了出来。几个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他的胸脯上纹着欧晚晚的头像。晚晚明眸善睐、巧笑嫣然。 但让人觉得可怖的是,她的脸上有一根滴着血的箭头,第一滴血都是一个字:晚晚是我的。 第88章酒店现场 欧先生倒退了几步,颤巍巍的手指指向赵涛,又惊又怒:“你,你太过分了……” 蔡美林捂着嘴,又是伤心又是感动地哭了。 对赵涛的突审却没有收获。由于案件的影响力,刘保坤也旁听了突审。 赵涛承认在演出当晚想在酒店等晚晚回来,向她当面表白。他当时的确带实着刀,是想拿刀吓唬她一下。 可他在酒店偷听到了保安们的对话,说晚晚不回酒店,直接去机场。他打了个出租车就直奔机场。 机场还有不少粉丝在等候,他越发认定晚晚是当晚的飞机。可他和一帮粉丝等到凌晨也不见晚晚的影子,却隐约听说晚晚出事了。 他急忙赶回酒店,发现酒店已经严密戒严。没办法,他只好等。今天早上他听说晚晚遇害,伤心极了。 他发现戒严稍有松懈,就不顾一切潜入晚晚的房间,想拿走一些物品作为纪念。 酒店的监控录像也被祝建华翻看了几个来回。无花提供了法医报告,根据欧晚晚的尸斑等身体状况显示,她的死亡时间是在11点至12点之间。 凶器应该是比较细密的织物,但不是麻绳或电话线,因为死者的皮肤表面没有残留的麻织物纤维和橡胶颗粒。 而且,勒痕在死者的脖颈前部,痕迹有重叠,无花的分析是,凶手应该是从后面用织物缠绕住欧晚晚的脖子,并绕了一圈,然后收紧,死死地勒住了欧晚晚的颈部。 大约只需要二到三分钟的时候,欧晚晚就因窒息而死亡。 祝建华对欧晚晚回到酒店后直至酒店餐饮部的小陈前来送餐发现她死亡这段时间的监控进行了全面分析。 11点03分,欧晚晚回到酒店,直接进入了房间。她的助理露西跟随她一起进了房间。 大约两分钟后,露西就走出2001,进入了2004,也就是斜对面她自己的房间。 这之后,监控显示没有任何人出入2001。11点40分的时候,欧晚晚打电话给餐饮部定餐。 12点04分,小陈出现在2001房间门口。她按了门铃,没有回应。她把餐盘放下,转身离开。 大约十分钟后,保安小李和小陈一起回来,他们又按了门铃,还是无人回应,小李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小陈进入房间,发出惊叫。 根据欧晚晚在11点40分打电话定餐这个事实,她的死亡时间可以精确到11点40至12点之间。 这个时间段,祝建华在2001门口没有看到任何动静。而赵涛的出现,是在今天早上。 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在2001房间门口出现过。 赵涛在欧晚晚演出之前打的那个电话,助理露西表示是接到过的。因为赵涛一直纠缠不休,欧晚晚把他的电话备注为骚扰电话。 露西一般看到这样的电话就会直接忽视,不会转给欧晚晚让她接听。 所以,那天晚上打电话给晚晚、让她生气暴怒并让她改变了行程的人,显然不是赵涛。 郑无谓后来对打出那个关键电话的2309号房间进行了细致的勘查。 2309号房外面没有监控,嫌疑人如果不走走廊,而是从楼梯进入的话,监控是完全拍不到的。 后来经酒店核实,这个房间在案发当晚没有人入住,是个空置的房间。 但之前曾有人住过,保洁员也曾打扫过房间,这里的指纹和脚印非常杂乱,很难提取,更不要说进行鉴定了。 房间的电话听筒上没有发现指纹。这一点酒店做出了解释,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即使无人入住,每天也要进行例行清理,保洁员会对电话、遥控等物品进行消毒处理,所以听筒上没有指纹是很正常的。 郑无谓他们无法判断是嫌疑人擦掉了指纹,还是被保洁员清理干净了。 欧晚晚的房间并没有被破门而入的痕迹,从23楼的窗户进入也是不可能的,但持有这间房钥匙的人却也不少。 房间钥匙一般就放在每层楼的物管室,便于清洁工人在客人退房后打扫房间所用。 酒店里大部分员工都知道这个环节,任何人都可以趁人不备进去拿走钥匙,开门进入房间。 由于没有指纹和脚印,排查酒店工作人员也不具备实际意义。 刘保坤脸色难看极了,一张圆脸快要拉成马脸了,和善的圆眼睛眯缝起来,含着水淋淋的杀气。 他把下巴支在下颌上,笑眯眯地看着郑无谓和他的组员,这几个人却不约而同地不寒而栗:“当红女明星在汉东被杀,这在全国的影响是什么样的?大家不用我多说吧。 这两天,汉东前所未有地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和媒体,还有愤怒的粉丝。听说粉丝团这两天将在汉东城市公园聚会,为欧晚晚进行祈福仪式。 我们不能过度干涉,怕引起更坏的负面反弹,但必须严密管控,保证不出现过激的群体性事件。 郝副市长对这事已经做了两次批示了,要求限期破案。赵涛这里如果没有突破的话,要尽快转移破案方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尤其是郑无谓,老子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全他妈的忘了吗?” 郑无谓闭着眼睛,用手指揉着眼框。无花怯生生地道:“刘局,郑无谓已经快48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刘保坤对郑无花一向温和,这次却狠狠地瞪向了她:“你闭嘴!这跟睡觉有什么关系?案子没破,我们就没有睡觉的资格。 干了这一行,就得认命。还有,你怎么从来不叫他一声哥?” 郑无花被骂得差点哭出来,她转身跑出了会议室。走廊上很快传来她轻声的啜泣。左小叨看着门外,焦虑地抓着头发。 刘保坤似乎心有不忍,低声喝道:“不要盯着死路不懂拐弯,去吧你们。” 左小叨第一个冲出房间,无花已经不在走廊上了。他失落地站着,郑无谓走出来,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走,去酒店。” 郑无谓和左小叨再次来到丽晶酒店2001号房间。警戒还没有完全解除,但这一层只留了一名警员值守。 见他们来了,警员客气地点了点头。郑无谓钻过警戒带,进入了2001。 第89章神秘女客 这间房跟他初次见时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很乱,酒店也不敢派人清扫,但凡有侦察价值的物品都被带回局里做鉴定分析,房间里显得空旷了许多。 郑无谓和左小叨在房间里仔细观察,巡视了好几遍,也没能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郑无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欧晚晚死亡时坐着的那把椅子,若有所思地道:“按照案发时房间的混乱程度来看,欧晚晚和这个人并没有发生肢体冲突,欧晚晚的身体上也没有发现打斗痕迹。 欧晚晚回到房间后,把助理打发走了。这时,另一个人出现,且不管他是怎么进来的,但欧晚晚毫不惊讶。 所以他进来的通道应该是正常的,而且这个人应该是欧晚晚认识的,不会让欧晚晚觉得有危险。 两个人开始正常的谈话聊天,应该没有发生争吵。欧晚晚在卸妆,那个人在她身后,拿起什么东西缠住了欧晚晚的脖子。欧晚晚并没有警惕挣扎,而是任由她动作。 据此看来,这个人应该拿的是一条丝巾之类的东西,才能让欧晚晚不拒绝地放在她的脖子上,并绕上一圈。 欧晚晚是当红明星,一条丝巾这样低廉的礼物不会让她轻易接受并试用,除非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她才会出于面子关系,接受试戴。 那个人利用了这个关键点,当丝巾绕上欧晚晚的脖子时,他加大了力度。这时,欧晚晚再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 左小叨急躁地跺着脚:“你设想这些有什么用?这个房间就像一个密室,那个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这才是关键。” 郑无谓沉思着:“走廊上的监控显示没有人进入房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事先就躲在房间里了。” “那不会吧,欧晚晚的助理在时,那个人没有出现。助理走了,那个人突然冒出来,欧晚晚肯定会大喊大叫的,这动静不会小,隔壁的人肯定会听见啊。对了,隔壁住的是什么人?有没有听到这边房间的动静?” “隔壁?”郑无谓眼睛亮了一下,他想起跟祝建华一起查看监控时,当送餐的小陈和保安小李一起再次回到2001门口,打开门发现欧晚晚死亡时,小陈发出尖叫,隔壁几间房的客人确实有人打开门出来观望。这一点保安小李也有过证词。 郑无谓打电话叫来酒店经理,请他把案发当天在20层入住的客人名单和房间号整理一份给他。 很快,酒店经理就拿了一份名单上来。左小叨接过来看,当天晚上,除了欧晚晚入住2001和露西入住2004外,在20层入住的共有三个人。 一个住在2006号房,也就是露西的隔壁,是个男性,名叫沈明辉,第二天就退房走了。 一个住在2003号房,也就是欧晚晚房间的正隔壁,是个女性,名叫曹欣语,22岁,也在第二天退房离开。 另一间是2009号房,住的是一对老年夫妻,第三天才退房离开。 这对老夫妻的房间离2001相隔了几个房间,暂时排除他们能听到动静的可能性。 郑无谓他们对曹欣语和沈明辉展开调查,希望联系上他们,询问一下案发当晚他们是否听到过2001号房间的异常动静。 调查结果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沈明辉是上海人,到汉东出差办事,第二天就回了上海。 通过上海警方,郑无谓他们查到了沈明辉的电话,沈明辉很诧异,说案发当晚他并没有听到动静,加上他有神经衰弱的毛病,早早就吃了安眠药休息了,表示爱莫能助。 而曹欣语的资料就比较诡异了。曹欣语的身份证显示她是汉东市人,理论上汉东市人不太可能在晚上入住本市的酒店,接着查下去,更令郑无谓他们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曹欣语根本就不在国内,这个22岁的女孩在美国留学,近期根本就没有回国。 但有一点让郑无谓他们百思不解,这个曹欣语确实曾在两个月前入住过丽晶酒店。 由于曹欣语在国外,暂时无法取得联系,这条线也莫名地消失了。 祝建华再次确认监控,案发当晚,小陈发出尖叫时,2003号房间确实有个女孩跑出来张望了一下,很快又回到了房间。 这说明当时2003号房间肯定是有人入住的。是谁冒充曹欣语订了欧晚晚隔壁的2003号房间,并按时入住,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酒店很快启动了订单倒查,这个女孩是通过电话订的房,她特意强调必须入住2003。 前台小姐当时查看2003,确实是空房,就给她做了预定。据案发当晚值班的前台小姐回忆,女孩是在案发当晚9点左右来办理入住的,短头发,戴着鸭舌帽和大墨镜,根本看不清脸。 前台小姐还奇怪,大晚上的为啥要戴个墨镜,但一联想到欧晚晚那些千奇百怪的粉丝,也觉得很正常。 女孩办理入住时说忘了带身份证,但有复印件。前台小姐为难了一下,女孩塞给了前台小姐一百元钱。 前台小姐心想这不过是粉丝想要离偶像近点,也没多想,收了钱,给她办理了入住。 见警官盯着这个女孩查,前台小姐吓坏了,交出了一百元钱,哭成了泪人。 调取了前台的监控,果然那个曹欣语很是警觉,把帽檐压得很低,墨镜挡住了大部分脸,还戴着一个硕大的口罩,完全没有办法进行面部数据比对。郑无谓盯着这张脸看了半天,心里动了一下。 郑无谓已经一周没有回家了,他觉得身上的泥都可以喂饱一百条蚯蚓了。 他开车回到家,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疲惫极了,他躺在沙发上,想睡一小会就起来,结果一倒下去就昏天黑地了。 “砰”的一声响,郑无谓被惊醒。 他下意识地跳起来,见无花正开门进来。再一看,天色已经黑尽了。他伸了个懒腰,拿想外套:“我去局里了。” 无花推他坐在沙发上:“我做饭,咱们吃完了你再去吧。” 郑无谓也觉得头昏脑胀,于是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道:“你做点好吃的。唉,你那个手艺,啥时候才能嫁出去呀。 谁要是肯娶你呀,我一定给他送个锦旗,上面写:多谢恩公收留妹子。” 无花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滚吧,没你的饭了。”? 第90章暗门 郑无谓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却发现神根本不在,他满脑子都是欧晚晚的案子。 无花的手机响了,郑无谓随手拿起来,是小蛮发来的微信,是一条视频。 小蛮的留言是:花姐,你看这是一年前的晚晚,多漂亮啊,多可惜呀! 郑无谓大声朝厨房里的无花道:“你们俩还在追欧晚晚啊?” 无花的声音怒气冲天:“我们以前是铁粉,现在是死粉。” 郑无谓嫌弃地“切”了一声,随手翻开视频。他看了一会儿,像诈尸似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去局里了!” 无花提着锅铲追到门口,郑无谓的人影都不见了。她哼了一声,继续炒菜:“郑无谓,累死你拉倒。我反正没哥!” 一天后,郑无谓、祝建华和左小叨到了丽晶酒店,酒店的警戒几乎全部解除了。 见他们来了,酒店经理讨好地笑着迎上前:“接到你们电话了,警官们还需要调查什么呀?” 郑无谓边走边说:“我们只需要再看看2001和2003两个房间。” 经理苦笑着:“警官,这两间房你们看了好多遍了。不是不让你们看啊,只是我们是做开门生意的,真希望你们快点破案,我们要正常营业啊。” 郑无谓神秘地笑了:“快了,我保证。” 2001号房间被打开了,里面还是没有清理,警方没有正式宣布撤销现场之前,酒店不敢随意处理现场。 2003号房间也打开了,里面整洁干净,一尘不染,但没有人入住。酒店经理说:“从案发到现在,整个20层都没有开放营业。” 郑无谓对酒店经理道:“我想请你们酒店找几个人来配合调查。” 经理满口答应着:“没问题,你说找谁?” “大堂经理蔡美林,保安经理郭襄成。” 酒店经理神情有点疑惑,但他并没有多问,直接用对讲机通知:“蔡美林,郭襄成,请到20楼来。” 几分钟后,蔡美林和郭襄成前后脚来到20层。郑无谓站在2003号房间里,把头贴在墙上,用手指节轻轻地敲打着房间各处的墙壁。 蔡美林以职业礼仪的姿态端直地站着,体态婀娜,笑容可掬。郭襄成站在门口,呆着脸一言不发。 在电视柜旁边的一个空档处,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瓶,里面是大把色彩鲜艳的干花。 整个花瓶加上干花足有一人多高,装饰着这个空置的角落。有了这个花瓶,房间的档次也提升了一个等级。 郑无谓转向酒店经理:“这个花瓶是每个房间都有吗?” 酒店经理道:“不是,好像只有2001和2003两间房有。我们酒店有的东西是配标,比如这墙上的挂画,卫生间的摆台工艺品等,但这个花瓶,只有这两间房才有。” “为什么呢?”郑无谓饶有兴味地问,像是在探索无关紧要的闲事。 酒店经理摸着脑袋:“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我是上个月刚调到这个店的,以前我在汉东南城店。” 郑无谓理解地笑了:“也难怪,你刚来不久,不了解。”他转向蔡美林:“蔡小姐知道吗?你在这个店呆了已经快五年了吧?” 蔡美林脸色骤变,她有点生气地拉长了脸:“为什么要问我?我不清楚啊。” 郑无谓又转向郭襄成:“那你知道吗?” 郭襄成偷偷地瞟了蔡美林一眼,见她的态度十分强硬,口气不太确定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酒店经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又看着郑无谓:“难道你知道?” 郑无谓笑了:“碰巧我知道。” 他轻轻地抬起花瓶,把花瓶移到旁边。看起很沉重的花瓶出乎意料地轻,他一只手就把它推开了。 酒店经理大吃一惊。郑无谓朗朗笑道:“这个要问你们的供应商。你们定的也许是景德镇的青瓷花瓶,可他们配送的是石膏材质的,当然要轻得多。 不过刷上彩漆,做好效果,根本看不出来。 这有什么呢,只是摆在那里,又不拿来装什么,根本用不着真正的景德镇对不对?” 经理还是一脸懵,讷讷地无言以对。 蔡美林脸色恢复了平静。她温和乖巧地笑着说:“郑警官,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大堂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郭襄成一脸惊慌,像是没有主心骨似的,看看蔡美林又看看郑无谓,不知道如何是好。 祝建华拦住了她的去路:“蔡小姐,先不要着急,我们再看看好吗?” 郑无谓走到花瓶原来摆放的位置,这里长年放着花瓶,墙面的颜色显得比别的地方稍有不同,略淡一些,有肉眼可见的色差。 郑无谓轻轻扣了一下墙壁:“声音好像也不同。” 他用力在墙上推了一把,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墙上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子,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暗门! 郑无谓没有理睬酒店经理张大成O型的嘴,钻过这个简易门,走到了墙对面。 几个人跟随着走过去,他们眼前出现的房间,正是2001。 左小叨赞叹道:“工艺还是很到位的,表面上看根本看不出来。” 酒店经理张口结舌:“这是怎么回事啊?” 祝建华道:“我们看过这个酒店的建筑图纸,2001和2003本来是一套,是总统套房,这个暗门是套房的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隔门。 但后来这家酒店的前面又修了一幢大楼,20层的光线正好被挡住,总统套房就改在了25层。 这两间房就被隔开,分成了一间豪华套间和一间高级房,而这扇暗门也被保留了下来。 为了掩饰这扇门,设计师在这个位置放置了两个大花瓶,一来可以起到装饰作用,二来让这扇门不突兀难看。 但不能保证有些特别好奇的客人发现这扇门,万一有人通过这个门从2001钻到了2003,发生失窃、强奸等事件呢?所以,这扇门上原本是有一个暗锁的。” 蔡美林颇不耐烦地耸了耸肩:“你跟我们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们只管把酒店的房间卖给客人,不管建筑上的问题。 要是没什么事,我得忙去了。” 郑无谓迈前一步道:“蔡小姐,耐心一点,我会尽快讲完的。” 郭襄成有点早秃的额头上满满的都是汗珠,不住地用眼睛瞟着蔡美林。 祝建华接着说:“有人把这个门的暗锁打开了,所以,从2003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2001。” 酒店经理茫然地看着大家:“从2003到2001去干嘛呀?”他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瞪成了妥妥的圆形:“你们的意思是?” 第91章闺蜜 郑无谓点头轻笑:“你终于有点开窍了。对,有人通过这扇门从2003到了2001,人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欧晚晚。然后,又从这扇门安全地返回2003。 所以,我们看到的2001成为一个密室,在欧晚晚被杀的那段时间,没有人出入,窗户和门都是紧闭的,但人却被杀了。” 酒店经理惊骇道:“是谁呀?天哪,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吧?我可……” 左小叨被他气笑了:“你怎么这么乐意接话呢?你看看有些人,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人家才是沉得住气的,才是能成大事的。” 蔡美林挺了挺单薄的胸脯:“这么说你们是在怀疑我吗?我也真是无语了,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在酒店。 我跟郑警官早就说过了,我在家睡觉,我妈妈也在家。” 左小叨迎着她的目光道:“一般来说,我们不会采信有血缘关系证人的证词。 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去找了你妈妈。对,就是在你上夜班的昨天晚上。你妈妈确实跟你住在一起,但你妈妈说她那天晚上睡得很早,不知道为什么,还睡得特别香。 她说你肯定在家,因为你跟她一起吃的晚饭。我们只能姑且这样推断,你妈妈的晚饭里有些特别的东西,让她睡得特别沉,以致于根本不知道她的女儿在半夜时偷偷地溜了出去。 甚至,你母亲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十点。你不在家,你母亲告诉我们,你已经出门上班去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你们这也就是推断吧,证据呢?就算我妈妈睡得沉一点,也不能说明我就出去了呀。 酒店的人都认识我,我怎么可能到了酒店却没有人知道。” “因为你到酒店不是以蔡美林的身份和体貌,而是以曹欣语的。” “什么曹欣语,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你认识。曹欣语两个月前曾在丽晶酒店开过房。接待她的正是你,你留下了她的身份证复印件。 你接待的客人应该很多,为什么你选择了她,原因很简单,办理入住手续时曹欣语跟你说起过,她过两天就回美国了。 一个人都不在国内的人,更容易冒充她,就算被发现,查找起来也有难度。你的想法是这样的吧?” 郑无谓语速缓慢地说着:“其实我们也曾想过,你为什么不利用工作上的便利,直接拿到2003号房间的钥匙呢?如果这样的做,警方肯定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酒店内部员工,那搜寻的范围就会缩小。 以你跟欧晚晚的关系,很快就会进入我们的视线。所以你剑走偏锋,利用了曹欣语。这样一来,我们很有可能像大海捞针了。毕竟,我们暂时没办法跑到美国去调查曹欣语小姐。” 蔡美林冷静道:“一派胡言,你们怕是找不到真凶,想随便把罪名安在我头上吧。我不奉陪了,我要去工作了。” 郑无谓拦住她的去路:“蔡小姐,话不说清楚,你是走不出这间屋子的。” 蔡美林美丽的脸像是凝结了:“好吧,你们认定是我杀了欧晚晚,我跟她是闺蜜呀,我为什么要杀她?真是的,你们推理也要讲点道理好吗?” 郑无谓平静地说:“我这还真的只是推理,你赏脸听听吧。你跟欧晚晚的确是闺蜜,欧晚晚也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她对这段少年时代的感情还是很珍视的。 但是你不一样,你心里对她有千万种仇恨。你们俩都是学校艺术团的成员,你的才艺甚至不在欧晚晚之下。 当年艺考,也是你说服欧晚晚陪你一起去的。跟好多明星的歪打正着一样,志在必得的没有考上,陪着玩玩的却独占鳌头。 我无法推理你当时的心情,但肯定很难过。对欧晚晚,你也很嫉妒吧。后来你上了大学,读的是酒店管理专业。这可不是你喜欢的专业,你一直没有忘记你的艺术梦想。” 郑无谓拿出手机,微笑道:“我也是在这里被卡住了。我想你追求艺术梦想跟欧晚晚有什么关系,你不会因为她的成功就把她杀了吧。 一定有一个什么契机,让你对欧晚晚的态度从嫉妒演变成了仇恨。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看到了这个,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他把手机递给蔡美林,屏幕上是一段视频,他点开了播放键—— 蔡美林脸上的血色几乎在瞬间消失殆尽。酒店经理想探头过去看视频,但一看左小叨的脸色,又讪讪地把头缩了回去。 蔡美林的眼里涌出晶莹的泪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但很快,她恢复了常态:“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你说了半天,全是推理,请问有没有真正的证据?如果没有,我不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我还有工作。” 郑无谓叹着气,英俊的脸上满是遗憾:“蔡小姐,你这么年轻,心思这么缜密,真是不可多得。 这份天资无论用到什么事情上,都有大好前途。且不论你不为什么吧,反正你对你的闺蜜欧晚晚小姐起了杀心。 你开始了周密的安排。首先,你必须把欧晚晚引到丽晶酒店来。这个很容易,你跟欧晚晚说请她给你面子,入住你工作的酒店。 她爽快地答应了,她是真心拿你闺蜜的,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你助力。 入住后,你没有第一时间安排她在20层,因为你不想别人注意到这一层的秘密。你要做的像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所以你给欧晚晚写了恐吓信,把信和刀放在了她的房间的记事本里。这对于你来说太容易了。 欧晚晚果然害怕了,酒店也很重视,于是作为大堂经理的你,顺理成章地把欧晚晚安排到了20层的这个房间。 到这时,你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演唱会的当天晚上,你等你妈妈入睡后,化了妆,戴了假发,冒充曹欣语入住了2003。 这一点要表扬你,你的妆化得很成功,以致于平时跟你十分熟悉的前台小姐都没有认出你来。等欧晚晚演出结束后回来,你确认她房间里没人之后,从2003进入了2001。 按道理说,你突然出现,欧晚晚会惊吓得大叫,但她没有。我们看看这个暗门的结构就明白了。 这个暗门从2003通往2001的客厅,这时候欧晚晚一定会在卧室的梳妆台前卸妆,所以你从客厅走进卧室,她理解为你是从大门进来的。 更重要的是,你们俩是约好的,你打电话给她,说有事要谈,她才改变了行程,不去机场,而是回到了酒店。” “胡说,给她打电话的是个男的。” 郑无谓锐利地盯着她:“蔡小姐,这是警方调查的机密,并未对外公开,你怎么知道给她打电话的是个男的呢?” 第92章帮手 郑无谓无视蔡美林的惨白脸色,接着说:“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确实安排了一个男的给她打电话。 她的助理接了电话后,那个男的说是晚晚的亲戚,找欧晚晚有急事,于是助理把手机交给了欧晚晚。 这时候,你接过了电话,你跟欧晚晚说了什么我们不清楚,但欧晚晚决定今晚不回北京,回酒店。” 蔡美林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岁,面容黯淡阴沉,嘴角在微微颤抖。 郑无谓朝旁边指了指:“你有帮手,你跟这个人一起在门外没有监控的2309号房间给欧晚晚打了这个电话。” 郑无谓手指的方向,郭襄成的额头上已是汗水涔涔。 郑无谓接着说:“你们俩好像不打算辩解,那我就再接着推理下去吧。 我只能推理你跟欧晚晚说了你要跟她好好算算账,这个账我现在没办法知道。但据她的助理露西说,欧晚晚就是这样说的,‘我欠你什么吗?好吧,我今天晚上就跟你算清楚吧。’ 但你其实并不想跟她算账,你只想杀了她。你进入她的房间后,跟她随意地聊着。虽然你们在电话里争了几句,但她对你并没有丝毫戒心。 然后你说你要送她一条丝巾,并让她试一下,然后你就把那条丝巾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正在卸妆的欧晚晚没有任何防备,你就从后面勒紧了丝巾,直到她停止呼吸。 做完这一切以后,你从这扇暗门回到了2003,重新成为客人曹欣语。 餐饮部的小陈发现欧晚晚的尸体发出尖叫时,你忍不住从屋里出来。 你是想确认欧晚晚是不是真的死了。你很快就确认了,于是回到房间。 第二天一早,你以曹欣语的身份退房。出门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脱掉假发,回到酒店继续工作。” 蔡美林的表情越来越冷静,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冷酷出现在她脸上,使她的脸看上去有一种残忍的美。 一旁的郭襄成似乎站立不住了,左小叨拉过一把椅子,他像软泥一样倒在了椅子上。 祝建华用手抠着头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们对你们的隐私也进行了一点调查。 你们酒店的员工似乎都知道,蔡小姐和郭先生是一对。但他们告诉我们,你们又不是那种阳光下明朗开心的恋人,而更像是偷偷摸摸在偷情。 你俩一个未婚一个未嫁,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谈恋爱呢?这个就很奇怪了,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其实很简单,蔡小姐年轻漂亮,并没有看上老实木讷的郭先生,但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她需要帮手。” 左小叨双手扶在郭襄成的椅子背上,后者紧张地躲避着他的手,生怕挨打似的:“2001和2003两个房间都有花瓶,欧晚晚回来之前,你们俩已经把这两个房间的花瓶挪开了,便于蔡美林能顺利从2001进入2003。 重点是欧晚晚死后,你可以顺利回到2003,但2001的花瓶该怎么归位呢?如果不归位,这个暗门第一时间就会暴露,你的计划也就毫无意义了。 你需要一个帮手,于是,郭襄成成为了你的目标。你引诱了他,跟他谈恋爱,但并不打算嫁给他。 所以你警告他不许公开你们的感情,他对你非常着迷,当然是言听计从。 欧晚晚死后,保安小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郭襄成,这个在你们的预料之中。 郭襄成带着保安进来,查看欧晚晚的情况,趁着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花瓶归位,挡住了这个暗门,一切归于平静。” 郭襄成抬头看着蔡美林,好像刚明白发生了什么。 蔡美林的双手紧扣在一起,神经质地笑着:“你们还是在推理,没有证据的话,请你们不要再说了。我跟郭襄成是真心相爱,我们是要结婚的。” 她看向郭襄成,眼神坚定而温柔。郑无谓心里在笑: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最后一刻了,她还试图控制这个男人,希望不要在他身上出现溃口。 郑无谓把脸凑近了蔡美林,他的笑容迷人,蔡美林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蔡小姐,我说了你是百密一疏。你和郭襄成很仔细,很周到,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留下指纹。但你忘了,你贿赂前台小姐的百元大钞。” 左小叨接口,他得意的神情像个小孩子找到了躲猫猫的同伴:“钞票上有指纹,我们暗中提取了你的指纹进行了比对,今天刚刚出来结果,完全一样啊,亲。” 蔡美林整个人像掉了线的玩偶一样,松松垮垮地摊开四肢,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两副冰冷的手铐戴在了蔡美林和郭襄成的手上,酒店经理还没有回过神来,脚步都有点发虚。 蔡美林戴上手铐后,态度回归了白领丽人的冷静和端庄。她看着郑无谓:“你看了那个视频,其实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想杀她吧?” 郑无谓询问地看着她。蔡美林哈哈笑了两声,美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难以理解的轻篾和挑衅:“我,就不告诉你!除非,” 她魅惑地笑起来,黑色的瞳仁散发出勾魂摄魄的魅力,她朝郑无谓撅起红润的嘴唇,跟她平日里端庄娴雅的白领模样判若两人。她在郑无谓耳边吹气若兰地说:“你求我。” 她说完,就像一绺烟尘一样轻飘飘地散开了。郑无谓呆呆地站着,半晌无语。 她一直对自己的容貌颇有信心。 高中毕业时她想考电影学院,对着镜中的自己,她就很有信心。 她在学校艺术团唱歌跳舞的时候,就一直是舞台上的明星。艺术团的主唱是她,舞蹈队的领舞是她,就连模特表演的首席主位也是她。 学校里每次演出结束后,总有男同学们偷偷给她写纸条、送鲜花和巧克力。她坦然接受,她是明星,这是理所当然的呀。 艺术团的指导老师建议她报考电影学院,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她拉上了欧晚晚一起,单纯只是想旅程不单调,有个人做伴。 考试的时候,她和欧晚晚不在一个考场,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表现,但她对自己的表现满意极了。 因为她明显地感觉到,那个主考老师很喜欢她,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回家的火车上,她意气风发,向往着在电影学院的美好生活,甚至想好了要穿什么衣服去电影学院报到。 她问欧晚晚考得怎么样,欧晚晚却毫不在意,一直在用手机玩游戏。 她问得急了,欧晚晚就说:“管他咋样呢?我又不喜欢演戏,考上了也好,免得我妈骂我。考不上也行,我干啥都一样,反正我家又不缺钱。”? 第93章梦想 欧晚晚家确实不缺钱,她父亲开着连锁超市,富足稳定。 但她不一样啊,她父母都是普通工人,靠工资供她读书,她的梦想就是早一天赚大钱,让父母不再那么辛苦艰难。 考试结果出来,她如遭晴天霹雳:她居然没有考上! 她伤心地打电话给欧晚晚,哭诉主考老师们瞎了眼,竟然对她这样的优才视而不见。 吐槽了半天,她才想起来问:“晚晚你呢?” 欧晚晚漫不经心:“我考上了。” 这是另一个更沉重更响亮的霹雳,或者说它更像一记劈头盖脸的耳光,毫无防备地突然扇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疼。 她咬紧了牙关。这疼是不能说的,不能喊的,不能让人知道的。天晓得她为了忍住这疼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她声音清脆,态度可爱地对朋友说:“哎呀,真是太好了!祝贺你,晚晚。” 她病了,病了很长时间,晚晚去电影学院报到时,她都没能去车站送行。 她忍受不了那样的场面。她知道晚晚不会讽刺挖苦她,甚至会鼓励她,可她也知道,她现在最受不了的就是晚晚的鼓励。 她不可能再考第二次了,父母早就发话,他们希望她读一个实用专业,早点工作,好减轻家里的负担。 晚晚走的那天晚上,她用被子蒙着头哭了一夜。 梦想碎裂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它像细脆的瓷片一样撒了一地不说,还有几片像被一只残忍的大手攥着,用锋利的边缘在她的心口上一下一下地割着,血滴下来,洇红洇红的。 她擦了一把泪,惊骇地以为自己看到了血色。 她上了大学,学的是酒店管理专业,这个专业毕业出来容易就业。 渐渐的,她把那个叫做梦想的东西冰冻起来,存放在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轻易不打扰它,甚至不肯多看它一眼。 明星梦?算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明星的,要有这个命才行啊。 她安心读书,毕业后就应聘到了丽晶酒店,从前台做起,直到成为大堂经理。 她很认命,只想努力工作,遇到一个好男人,让已经去世的父亲放心,让病弱的母亲安享晚年。 她和晚晚一直是闺蜜。晚晚放假回汉东时,一定要来找她,两个女孩亲热地睡在一张床上,嘁嘁喳喳地聊通宵。 晚晚从来不跟她说学业上的事,她也从来不问,她们聊的都是些八卦和吃食。 命运就是这样,你本来以为已经躲过了它的追杀,却不料它根本没有走远,就在你必经的路上等候着,像一条盘踞已久虎视眈眈的蛇。 三年前,南港市电视台举办了“明日之星”选秀节目。 南港是全国知名的娱乐之城,在这个“明日之星”中胜出的选手,有大把的机会签约各大唱片公司、影视公司,从此星途坦荡。 她曾在酒店的年会上表演过歌舞节目,同事们赞不绝口,说简直比专业还专业。 一个同事拿着“明日之星”的宣传册来找她,去吧,试试吧,你肯定行的。 她把同事推得老远,瞎说啥呢,我才不去呢,我不行的。 回家,她彻夜难眠。从前那个叫做梦想的东西偷偷从心底里爬出来,在她周身的血液里蜿蜒激荡,弄得她心猿意马。 她不再淡定了。 她悄悄地把选秀活动的宣传册找来细看,赫然发现,晚晚竟居于评委之列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几年过去,依然是闺蜜的她们俩其实已经有了微妙的距离,只是她们都没有意识到,或是不愿意去直面而已。 她纠结着,去不去报名呢?晚晚也许能帮上她,但毕竟她也只是个明星嘉宾,她的话又有多少份量呢? 正当此时,她在花边新闻上看到了一个绯闻,当红三栖明星欧晚晚与南港电视台台长苏和双双入住某酒店,逗留五小时。 苏和已婚,妻子也是电视台的制片人,这绯闻一出,娱乐圈立刻炒得沸沸扬扬。 但绯闻就是绯闻,那些狗仔们也只拍了个模糊的背影,发出来骗骗流量,并无实质证据。很快,这段绯闻就消散在更劲爆的各种故事中了。 她却下了决心。这一次她要好好把握机会,她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她不允许自己再失败,她有必胜的信心。 她瞒着同事朋友和家人,报告参加了选秀节目。果然不出她所料,从初选到进入复赛她一路顺风。 复赛开始,如果她胜出的话,就可以进入半决赛,而后决赛、总决赛,就算得不了冠军,拿个前几名也会有公司来签约的。 这个总该不难吧。 她就是这样跟欧晚晚说的。 欧晚晚直到这时才知道她报名参赛,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你这是何必?这一场都是小女生,幕后公司也就是看上了她们年轻、嫩,你哪里拼得过她们?” 她胸有成竹,我有你呀。 欧晚晚连连摆手:“我告诉你,我做这个嘉宾一点权利都没有,连台词都得按照他们写好的来说。” 她说,你说话肯定管用的,你跟苏和打个招呼就可以了。 即使是面对老同学好闺蜜,欧晚晚也面红过耳:“你瞎说什么,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淡定道,不需要有什么关系呀。我知道的,你在他面前说话有用就行了。 欧晚晚觉得她实在不可理喻:“真的不行,这档节目背后有赞助商、有营销团队,我告诉你吧,就连前三名都是定好了的。” 她急了,我也不要前三名呀,只要进决赛。 欧晚晚语塞:“决赛只有16强,那也是定好的。我要不要告诉你,人家公司都签好了?” 她本来以为,以欧晚晚跟台长苏和的关系,进个前16强一点问题都没有,她不贪心,只求进入这个圈子,后面的路她可以靠自己。但现在听欧晚晚的意思,是说什么也不肯帮她这个忙了。 她哀求、哭泣、发火、咒骂,都没有用,欧晚晚一口咬定,她帮不了她。 第94章恨意 欧晚晚要上台了,甩开她的手说了一句:“回家好好当你的大堂经理吧,这个圈子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我后悔还来不及呢。” 她颓然瘫坐在地上,泪水把妆弄花了。 她去洗手间补妆,跟几个年轻人撞个满怀。 一个年轻人喝斥她道:“你走路不会小心点?这是欧小姐的东西,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她闪身一旁。 另一个人低声道:“欧晚晚的这套衣服听说值50万呢。还有她的包,你们知道她有多少包吗? 听说她在北京专门有一套房子用来放她的包,壕吧?还有,她只喝1380块一瓶的矿泉水。 唉,有钱人的世界是你无法想象的!” 她浑身冰凉地站在那里,觉得腿完全不是自己的。 洗手间的镜子映出了她的脸,妆花得不能看,黑一块白一块的粉和油弄得她的眼睛像熊猫似的。 她没有去洗,也不想再化好妆。 用北京的一套房子来放包!只喝1380块一瓶的矿泉水! 有钱人的世界是你无法想象的。 真是,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啊。 她跟欧晚晚,已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了。欧晚晚每次见到她,都会送她一个包,或是昂贵的化妆品、首饰、丝巾、衣服裙子,她感激地收下,穿戴上去向同事们显摆。 同事们说,这么趁钱的明星闺蜜,我也想来一打。 她很开心。 但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恨。 一套房子的包,1380块一瓶的矿泉水,所以呢,欧晚晚送给她的那些,只不过是她一套房子里的包里面的最次的最不想的那一个吧? 她感激涕零,欧晚晚却在那里冷笑吧:一个不要的包施舍给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重点是。 她痛不欲生地想,欧晚晚的今天,是她给的!这世界上,谁都可以出名,谁都可以成功,唯独欧晚晚不行! 是她让欧晚晚陪自己去考电影学院的,是她逼着欧晚晚努力练习,希望两个人一起考上。 是她成就了明星欧晚晚。然而,她自己现在却比蝼蚁还要卑微,在地上爬着,任人践踏,哀求、哭泣都没有用,那个叫欧晚晚的人不帮她。 她擦了一把泪水,重新化了妆,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欧晚晚也是。 她要去表演了,欧晚晚是评委,她如果打了招呼,评委举了牌,她就可以顺利进入16强。她还是想再拼一拼。 她穿着一件粉蓝色的短裙出场了,唱了一首英文歌《love story》。 霉霉的老歌,当年她和欧晚晚一起学的,为了英文的发音精准好听,英语很好的她没少帮欧晚晚纠正。 这首歌是她们少年时的记忆,欧晚晚不会不感动。 她唱得很动情, We were both young when I first saw you I closed my eyes and the flashback starts I'm standing there On a balcony in summer air See the lights see the party the ball gowns I see you make your way through the crowd And say hello Little did I know That you were Romeo you were throwing pebbles 她哭了,泪水流满了她的脸,再次把她的妆弄花了。 她觉得,就算欧晚晚不感动,评委们也会感动。她会留下的,她的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大部分评委都低下头,似乎不敢正眼看她。 他们举起了牌子,但都用白色的一面朝向她,上面的那个字格外刺眼刺心:NO!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疯狂地睁大被泪水无情冲刷着的眼睛,她看着欧晚晚,至少她会用红色的那一面对自己说YES吧。 看到欧晚晚的那一刻,她目眦尽裂,欧晚晚把牌子举起来,挡住了自己的脸。白色的一面,是NO。 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喀啦”一下轻轻地断了,她却觉得那是一声巨响。 她突然笑了,笑得明媚而鲜艳,她朝台上的评委们深深地鞠躬,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而后,她优雅转身走下舞台。 泪水干涸在了她的脸上,笑容也凝固在她唇边。 她平静地对自己说了四个字:你死定了。 她回到了汉东,从此跟欧晚晚绝口不提选秀的事,她们俩还是好闺蜜。 欧晚晚的父母已经去北京定居,欧晚晚逢年过节也不再回汉东,但还是会寄包寄化妆品寄衣服给她。 她收下,发微信夸张地说感谢的话。但那些东西被她扔在家里的衣柜底部,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她在寻找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她布下了一个大局。从两年前开始,她就以粉丝的名义给欧晚晚写骚扰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转移视线。 “有我你不怕”大型公益演唱会在汉东举行,欧晚晚要来演出,她不再犹豫。这个机会是上天赐予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找好了场地,那个相通的两间房,简直就像是专门为她设计的,如有神助。 知道这个秘密结构的人不多,只要混过警察的眼睛,她以后会以大堂经理的身份提出重新装修,把这个暗门彻底拆除,痕迹将会永久湮灭。 她提前半年引诱了郭襄成,因为这个计划实在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她并不想嫁给他,只是利用他。 只要等暗门拆除,郭襄成就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她的证据了。 她偷偷复印了美国留学生曹欣语的身份证,以备冒名开房时用。 她设计先由郭襄成打电话给欧晚晚,当露西把电话给了欧晚晚后,她接了过来。 她对欧晚晚说,是我,你今天不要走,我们要谈谈。 她开始哭诉,说当年如何如何,现在又如何如何。欧晚晚,你欠我的太多了,你得要还给我。 她知道欧晚晚的脾气,欧晚晚是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她的。欧晚晚果然急了,我欠你什么呀,好吧,我今天就不走了,跟你把话说清楚。 如她所愿,欧晚晚被顺利地引回酒店。她和郭襄成预先搬开了两个房间里的花瓶,然后她在2003听着,助理露西走了,她就拉开暗门走了过去,到了2001。 欧晚晚在卧室,暗门与2001相通的是客厅。欧晚晚没有惊讶大叫,以为她是从大门进来的。她是大堂经理,有钥匙不是件奇事。 她没有多费话,她知道好多人都是因为话多丧命的。她并不想听欧晚晚的解释,只想要她的命。? 第95章撒娇 既然这个明星是我造就的,我来收回我的作品。我是正义的。 欧晚晚生气她叫自己回来,边卸妆边质问她。 她并不生气,拿出丝巾来说,一直是你送我礼物,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不值钱,但是我的心意。 欧晚晚心软了,没有拒绝,还说了声谢谢。 她说我帮你戴上试试吧,这个绿色很适合你,我们一起长大的,你适合什么我知道。 欧晚晚也没有拒绝,心不在焉地卸妆。 她把丝巾绕在了欧晚晚的脖子上,对着镜子里的欧晚晚说,好看。 然后又绕了一圈。然后,她双手用力勒紧了丝巾,并把双脚蹬在椅子靠背上。 突然被勒住脖子的欧晚晚毫无还手之力,双手胡乱向后抓挠着。欧晚晚的眼睛惊恐地瞪大着,满是疑问和不相信。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欠我的,请你还给我,这样才公平。 很快,欧晚晚无力地垂下双手,不再动弹了。她没有松手,又狠狠地勒了将近三分钟,直到确认欧晚晚完全没有了呼吸。 她放下欧晚晚的尸体,拿起丝巾,迅速推开暗门,回到了2003号房间。 她没有开灯,在黑暗的房间里坐着,回想着,一切都天衣无缝,是的,没有漏洞。 她唯独忘记了那张给前台小姐的百元钞票。 刘保坤对欧晚晚案及时侦破表示满意,他特意来到郑无谓的办公室。 几个男人正在相互斗嘴,见他来了,立刻闭上嘴巴一脸严肃。刘保坤圆脸上的笑意真实而温柔,像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 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拍拍那个,再揉一把另一个的头发。 左小叨年龄最小,就倚小卖小地说:“局座,你这样把我们摸来摸去了,我们也嫌痒痒。能不能来点实惠的。” 刘保坤圆眼睛也在笑:“说吧,啥实惠?” “海底捞。” “没问题。吃完了来报销。” 左小叨缩着脖子道:“那不行,万一吃完了不认账呢?现在就微信转吧。” “你得多少啊?” “1800。” “你咋不去抢呢?算了,我欠你们一顿。来,我微信转给你。收款码给我。” 左小叨高兴得跳了起来,把手机伸到了刘保坤面前。刘保坤扫了码,仰着头想着:“密码是多少来着?” 左小叨把脑袋伸到他的手机屏幕前:“3580……我记住了。” 刘保坤在他脑袋上狠打了一下:“滚,吃撑死你才好。” 左小叨举着手机:“哥儿几个,今晚海底捞,谁也不许请假。对了,得叫上无花。” 祝建华看了郑无谓一眼:“还有丁小蛮。这个案子,她可是立了功的。” 晚上,郑无谓开车去接丁小蛮。小蛮站在公司宿舍门口的路灯下,修长的身材被路灯拉得更长了,也更窈窕动人。 郑无谓在她跟前停下车,她扑上来一声欢叫:“帅哥哥!” 说来也奇怪,郑无谓之前很反感这个称呼,但想着她是个病人,不能跟她一般见识,也不好多加指责和纠正。 可听她叫得久了,竟慢慢地习惯了。她发出“帅哥哥”三个字时,嘴唇俏皮地嘟起,再收回,嘴角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花朵一般的嘴唇生动有趣,可爱至极。 郑无谓帅而坚硬的脸上也无端地露出了笑意。他怜惜地看了小蛮一眼,嗔怪道:“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你的羽绒服呢?” 小蛮搓着冻红的双手:“你一打电话我就急着往楼下跑,忘了穿了。我得快点下来,不能让你等。” 郑无谓说:“那不行,我上楼去帮你拿吧。这天冷的……”说着他拉开车门要下车。 小蛮一把拉住了他:“不用了,我挺暖和的,再说了,跟你在一起,我还能冻着吗?” 郑无谓无奈地关上车门,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塞到她怀里,命令道:“穿上!” 小蛮把羽绒服紧紧地搂在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帅哥哥身上的味道,嘿嘿。” 郑无谓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快,耳朵也热热的有发烧的感觉。 他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喝斥道:“你能不能正经点,小姑娘家家的,尽说些不着调的话。 跟我就算了,要是跟别人这样,人家不得欺负死你。小姑娘要学会保护自己,听见没有?” 小蛮“咯咯”笑着,声音从胸腔深处发出来,是由衷的自由和快乐:“我又不傻!我才不会跟别人这样说呢,我只喜欢帅哥哥。” 郑无谓不敢再接她的话,他不知道这个话题再聊下去,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 眼前的小蛮一派天真烂漫,脑子却有问题。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她有所表露,这样对她是不公平的。 他转了话题:“唉我问你呀,你怎么找到欧晚晚和蔡美林的那个视频的?” 小蛮得意道:“我是欧晚晚的铁粉呀,她死得太可惜了。 我就翻她以前的视频,无意间翻到的,她在‘明日之星’选秀节目上当嘉宾,漂亮极了。 我就发给无花姐看,她也是晚粉呀。然后无花姐的手机就被你看到了,你说好巧是不是?那个视频正好是蔡美林在半决赛上的表演,欧晚晚给了她NO。” 郑无谓感叹着:“所以呀,最不可直视的就是人心。” 小蛮顽皮地把脸凑到他跟前:“我的心可以直视,就是红彤彤的一颗,心里只有一个名字,帅——哥——哥!” 郑无谓推开她的脸:“我开车呢,躲开,也不怕出车祸。” 小蛮突然沉默,静静地不说话了。车灯在她脸上一盏一盏地掠过,映出她如雪似玉的白皙漂亮。 她的脸上突然有了一点浅淡的忧伤,两弯如画的秀眉轻轻蹙起。郑无谓扭头看了她一眼,吃了一惊:“你怎么了小蛮?” 小蛮摇了摇头,犹豫不决地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郑无谓急了:“我跟你说小蛮,任何事你都要告诉我。” 他差点脱口而出“因为你的脑子有问题”,但他咽了回去,温和地说:“我不是你的帅哥哥吗?你有事当然要告诉我了。” 小蛮灿烂地笑了:“你终于承认你是我的帅哥哥了!嗯,我告诉你。前段时间卢灵枫带我去了我们老家。你知道我老家吧,其实我不记得了,但卢灵枫说我们的老家在葛南县葛树乡南望村。” 郑无谓的心往下一沉:“他又带你到处跑,我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跟他出去,你就是不听。” 小蛮乖巧道:“以后不去了。” 郑无谓问:“去了以后呢,他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吗?我跟你说小蛮……”? 第96章追问 小蛮突然伸出手来,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她的手柔若无骨,肌肤娇嫩如柔夷,郑无谓的心脏在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他屏住呼息,好不容易才从这窒息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他伸手打掉小蛮的手:“别乱动,我开车呢。” 小蛮轻声道:“帅哥哥,你知道我不会的,我跟谁都不会,我只跟你……还有,那个卢灵枫。 他是我朋友。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我跟他在一起,就是觉得很放松很安全。 我心里知道,他就是死,也不会动我一根手指头的。” “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好吧,先不说这个,你们去了以后呢?” “我看到那个破破的村子,我就觉得似曾相识。” “这个很正常,你以前肯定在那里生活过吧?” “我不记得了。但我能感觉得到,我在那里的生活并不开心。” “怎么不开心呢?有具体的事件吗?” “没有。我想不起来。还有,村里有个老人,我觉得面熟,可是也想不起来是谁。” “卢灵枫说什么呢?” “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想起来了也不见得高兴。” 郑无谓心情沉郁。甘南发生的两起针对她的袭击,小蛮在车祸中失忆,后一起发生时也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意识。 她对于一直萦绕在她周围的危险并没有太强烈的体验。如果不尽快破解她的身份之谜,就无法真正了解这危险的来源,也就无法真正地保护她周全。 但这些,郑无谓并不想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小蛮并不缺乏理解的能力,而是缺乏对自己身边危机的判断和自保能力。 如果她根本无力自保,他又何必把风险告诉她,徒添她的恐惧? 他淡淡地说:“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有一些不愉快的体验的,我小时候天天被我爸打,还不让吃饭,这些都不算啥大事,你别听那个卢灵枫胡说八道。” “你还挨过打,小时候?”小蛮开心大笑,她用手揪起了郑无谓的耳朵:“你爸会不会这样揪你?” 血脉贲张的感觉又来了,郑无谓愤怒地打掉小蛮的手:“规矩点,别闹。” “哦,”小蛮把手背在身后,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郑无谓把车停在海底捞门口,他指了指里面道:“进门往右走,你就能看到他们了。我去停车。” 小蛮下了车,蹦蹦跳跳地进去了。 郑无谓把车停在停车场,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卢灵枫,明天到局里来一趟。不,你没犯事,是我想跟你聊聊。” 卢灵枫坐在郑无谓对面,不知道为什么,郑无谓对眼前这个男孩绝无好感。 倒不是因为他又换了头发的颜色,一头棕发里夹杂着几绺灰发,而是他的油嘴滑舌傲慢无礼。 你永远不知道这个男孩嘴里说出来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因为他的表情永远是玩世不恭、嘻皮笑脸的。 他确实长得好看,俊秀得就像韩国的男团明星,但那股子痞气也像,肥腿裤粗项链,还有那个特别难看的耳钉,真是让郑无谓看着就想吐。 他忍住嫌恶,尽可能和气地对他说:“卢灵枫,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卢灵枫拍了拍胸脯,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夸张表情:“不要问可不可以,警官想谈,那我们老百姓还敢不配合?” 郑无谓再忍。他不想发脾气,今天他是真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一两句实话,态度很重要。 郑无谓双手交叉抵住自己的下巴,局里的女警曾把他这个动作誉为少女杀侧颜,他不懂什么是少女杀侧颜,只是觉得这样自己比较放松舒服,不容易发火。 他笑着问道:“我听小蛮说你带她回老家了一趟?” 卢灵枫眼睛里白多于黑:“是啊。” “你带她去干嘛呢?” “唉警官,这是公民的自由吧。我愿意带她走,她愿意跟我走,跟你有毛线关系呀?” 郑无谓深吸了一口气:“你看哈卢灵枫,小蛮呢是你的老乡,你对她有感情我也知道。 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小蛮的脑部受过伤,不能受刺激。你随便带她到处走,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你能负得起责任吗?” 卢灵枫还是梗着脖子:“能有什么意外?我盯着呢。真要有意外的话,我来负责。我对她负责一辈子。” 郑无谓再也忍不住,啪地一声把桌子拍得巨响:“你混蛋啊!就你,你对她负得了责吗?” 卢灵枫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哟,警官要打人吗?快来看呀,警察打人了!” 一直在门外听着动静的祝建华破门而入,他一手拎起了卢灵枫的衣领:“打你又怎么了?你还敢反了天不成?” 郑无谓冷静下来,示意祝建华放开卢灵枫:“你出去,我跟他慢慢聊。” 祝建华把拳头对捶了一下,发出“啪啪”的声响,一边回头瞪卢灵枫,一边转身出去了。 郑无谓心平气和:“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其实只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真的知道小蛮的过去? 要是知道,请你告诉我们,我们才能更好的保护小蛮。” 卢灵枫揪了一下头发,态度认真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我跟小蛮是老乡。 我们俩小时候就认识,后来丁医生带她离开葛南县,到了汉东,我们就分开了。在汉东见到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呗。还要问啥?” “那为什么我们在葛南县没有找到小蛮的资料,也没有户籍证明丁小蛮是葛南人啊。” 卢灵枫讽刺地“哈”了一声:“这个你们问我呀?我哪里知道,这个不是你们政.府和公安管的事吗?” 郑无谓顿了一下,附身向卢灵枫,眼里闪着犀利的光芒:“我再问你,丁医生是小蛮的亲生父亲吗?” 卢灵枫的身体震了一下,表情在一瞬间有点凝滞。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这话问的,我也不知道呀。这个应该去问丁医生才对?哦,他死了。难道你们怀疑丁夫人有情人吗?”? 第98章窥见 刘保坤冷着脸:“这是你的观点,证据呢?流窜作案的惯犯现在也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你还是继续在这个方向上突破吧。” “师傅,您干刑警这么多年,您最清楚流窜作案的案子难破,最后大多数都不了了之。 除非在另一个案子中被抓获,主动供出来,否则几乎就是悬案了。丁医生的案子也这样走的话,几乎没有破案的可能啊!”郑无谓掩饰不住不满了。 刘保坤的圆眼睛瞪了起来:“我知道你跟丁医生的感情,办案子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 警力和资源都是有限的,我们不能在一个案子上纠缠一辈子吧?听我的,转方向。” 郑无谓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师傅,为什么我一查葛南县医院和汉东市医院您就找我呀,是不是上面又有什么指示?您是有什么压力吗?” 刘保坤抱着双肩:“你小子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傻,这有什么可问的,执行!” 春节过后,天气渐渐回暖。小蛮想回自己家里一趟,把房间整理一下。 作为凶案现场,丁家的房子早已解除了警戒,钥匙也早就归还给了小蛮。 但小蛮一直不敢去,这回也一样,她还是害怕。她想找郑无谓,可他太忙了,于是她找了卢灵枫帮忙。 卢灵枫劝她道:“那个房子有什么好的,又老又破,你别回去了。过段时间我帮你卖了,你再买个新房。” 小蛮嗔道:“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难怪我家帅哥哥说你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 我家这房子能卖多少钱,买新房子要多少钱?信口开河!” 卢灵枫举起双手:“我陪你去,不然的话我好像得赔你一套房子。” 两个人来到市立医院宿舍楼。一进小区,就有几个大妈大婶像看外星人似的盯着小蛮看,有两个中年女人鼓起勇气跟她打着招呼:“小蛮,回来了?” 小蛮开心地笑着:“嗯,阿姨,我回来看看。” 卢灵枫问她:“你知道谁是谁吗?” 小蛮吐了吐舌头:“不知道,叫阿姨总不会有错的吧。” 卢灵枫牵着小蛮的手,三两步上了三楼。小蛮拿出钥匙,却发现门并没有锁。 她吓了一跳。卢灵枫把她拉向自己身后,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子霉变的味道扑面而来。 卢灵枫在鼻子前挥了挥手:“咱们忘了戴个口罩了。” 小蛮打量着自己曾经的家,神情有点恍惚。虽然她不太记得在这里的生活,但心里还是有一种本能的亲切安全。 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逡巡着,到处都是灰尘和渣滓,有水渍的地方还结起了霉块。 他们一走近,就有细小的生物飞起来,不是蚊子苍蝇,飞起来也捉不住,不一会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小蛮绕过地上垃圾似的堆放着的东西,敏感地扫视着,她警惕地看着卢灵枫:“有人来过!” 卢灵枫再次把她拉向自己身后:“跟着我。” 他们俩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去。丁向伦的卧室和小蛮的卧室的门都敞开着,并无人迹。 卢灵枫始终把小蛮拦在自己后面,偶尔脚下发出一点微小的动静,小蛮都发出轻叫,卢灵枫神情紧张,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卢灵枫跟小蛮单独相处的机会很多,但像现在这样密切相依的时候却不多。 他紧攥着她的手,她的手小而柔软,不凉,温温的有点暖,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瞬间,只觉得全身的血流都停止了流动。那个时候她还那么小,小得像一朵只露出一点微红的花苞。 那时候她的手更小,肉嘟嘟的,掌心处凸起着一块嫩嫩的肉球。 她用脏兮兮的小手擦去他脸上的汗,咯咯傻笑,枫哥,你的脸花了。 他摇摇头,努力集中精力。几间屋子都仔细看过了,房间里肯定没人,就算有贼来过,这贼现在也早跑了。 他对小蛮说:“你好好看看,这里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小蛮放开他的手,仔细地在屋里查看着。她的眼神还是茫然的,显然这屋里的一团杂乱并没有让她想起什么,更不要说想起来丢了什么。 她在自己的公主床边坐下,捂着胸口说:“我要不要报案呢?” 卢灵枫愣了一下:“要不算了吧,你也不记得丢了什么,报了案又能怎么样呢?” “你说的也是。”小蛮无趣地道:“我不想回来住了,还是挺吓人的。我怕。” 卢灵枫赶紧道:“这就对了,这里你不要再住了,这地方也不吉利了。” 他话一出口,立刻又“呸呸呸”了几声。 卢灵枫的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你说什么?好,我知道了,你们在那里等着,我立刻就过来。” 他转头对小蛮说:“我公司有事,你自己可以回去吧?” 小蛮不高兴道:“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卢灵枫想了想:“这样吧,你跟着,但不许下车,也不许说话。完事了我就送你回去。” 两人锁好门下了楼,卢灵枫玩笑道:“你家这个锁跟没有也一样,天晓得什么时候还得招贼。” 卢灵枫开着车,很快到了一个废弃的仓库,他把车停在门口,用耳机塞住了小蛮的耳朵,郑重地叮咛着:“你不许下车,在车上玩手机、听音乐,我一会就回来。” 小蛮“嗯”了一声。 卢灵枫下车朝仓库里面走去,远远的,小蛮看见有两个男子迎了出去,卢灵枫跟他们一起走进了仓库。 小蛮随着音乐摇晃着脑袋,身体也轻轻晃动着。她忽然想,好久没去蹦的了,以前跟闪闪经常去的。 想起闪闪,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啊! 一声轻微的呼叫传来,小蛮没有在意。叫声越来越大,一声比一声凄惨。 小蛮终于透过耳机里的音乐声听到了叫喊声,她吃了一惊。她拔出耳机,惨叫声顿时清晰无比,是从仓库里传来的。 小蛮轻手轻脚地下了车,顺着道路往仓库的方向走去。越走近仓库,叫声越清晰惨烈。 到了仓库门口,她把眼睛凑近了虚掩着的大门——? 第97章酒窝 郑无谓心头的怒火冲上了脑门,他强忍着一拳打在对面这张漂亮脸上的冲动,接着问:“你跟小蛮说,想起来也不一定是件好事,是什么意思?” 卢灵枫彻底放弃地靠在了椅子背上:“警官,这也叫问题吗?谁的童年不是血泪和流啊?想起来干嘛?” “血泪和流?” “是啊,爸爸打妈妈骂,爸爸妈妈男女混和双打,只用手的叫素打,加棍棒器械的叫荤打……” 郑无谓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吧,小蛮是个女孩子,父母不会这样打她的。她经历过什么跟你不一样的事吗?” 卢灵枫推开椅子腾地站了起来:“你老人家别问了,我不想说!我告诉你吧,我就是知道,也不想说!” 他斜着眼睛拧着脖子,一副“你来打我呀”的挑衅表情,真是其贱无比。 他踢开椅子,转身走向门口。门口,祝建华询问地看着郑无谓,郑无谓轻轻地摇了摇头。 祝建华闪开身子,卢灵枫紧紧了皮夹克,吹了一声口哨,满不在乎地走了出去。 祝建华、左小叨走进来,同情地看着郑无谓。左小叨道:“头儿,这也太气人了,这小子是啥来路,这么猖狂。” 祝建华拿出一个文件夹:“这是卢灵枫的背景调查资料。我给你们读一读啊。卢灵枫,27岁,葛南县葛树乡南望村人。 文化程度,小学。父母卢显才,母亲王湘梅。卢显才和王湘梅一直在外打工,卢灵枫跟随祖父生活。 10岁那年,卢显才和王湘梅在回乡的路上遭遇车祸,双双身亡。成为孤儿的卢灵枫跟祖父生活了一年后,祖父去世。 他被堂叔卢显运收养。小学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帮堂叔干些杂活。 15岁时,他离开南望村,不知去向。他堂叔也没有找他。现在他是天瑞贸易公司的员工,负责一个项目部。 其实就是讨债公司,他的头儿是程大发,汉东市的黑社会头儿。现在也洗白了,是天瑞公司的法人代表。” 郑无谓沉思着:“这样看来,卢灵枫在15岁以前都在葛南县,这跟丁小蛮的身世相吻合。 小蛮13岁随丁向伦到汉东,在此之前,她应该也是生活在葛南县的。 但据小蛮说,她跟卢灵枫回南望村时,见到了一个大爷,这个大爷认识卢灵枫,但并不认识她。 这样说来的话,小蛮应该是更早就离开了南望村,所以村里人对她没什么印象了。” 左小叨道:“小蛮在13岁以前的生活经历,很可能就是丁医生遇害的原因。” 祝建华道:“丁医生死了,他夫人早就去世了,小蛮失忆,这个原因很难查了呀。” 郑无谓用拳头轻捶着桌子:“那也得查,我再去一趟葛南县医院吧。” 他对左小叨说:“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时那个周士奇医生吧,我们再会会他。” 葛南县医院,郑无谓和左小叨顺利见到了周士奇医生。瘦小精干的周医生还记得他们俩,连声问好。 郑无谓开门见山地问:“我们还是为丁医生来的,关于丁医生,您还记得些什么呢?” 周士奇为难挠头:“这个,还真是没……” 郑无谓把手机递给他,手机上是丁小蛮抿嘴微笑的照片,嘴角的笑涡清甜可爱:“这个女孩您认识吗?” 周士奇认真地端详着:“这个女孩啊,不认识,没见过。” 左小叨不抱希望地道:“这个女孩小一点的时候呢?你就想象一下她13、4岁左右的样子,这样的女孩你认识吗?”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周士奇奇怪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给我看她13、4岁时的照片呢?” 左小叨烦道:“有还说啥呢?” 周士奇客气道:“帮不上你们,很抱歉。” 郑无谓和左小叨告辞,两人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周士奇的声音:“有个事……” 两人赶紧转身回去。周士奇抠着耳朵后面,迟疑着说:“其实丁向伦医生,在我们医院有个最好的朋友,她对丁医生的事肯定很清楚。你们刚才给我看的这个女孩,那个酒窝有点像一个人。” “谁?” “医院的一个病人。这也过去十来年了,我真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她是为什么来医院的呢?” “好像是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下去,摔伤了,被送来急救的。那天晚上狂风暴雨的,不小心掉下悬崖很正常啊。 她送到医院来时,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后来就没再见过她的,当时觉得这孩子挺可惜的,有这么漂亮的酒窝,但我真不确定现在这个女孩是不是当年的那一个。” “当时是丁医生给她看的病?” “不是,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医生。她姓马,当时是急救科主任。” “哦,那这个马主任呢,我们想见见她。” “那不太好找了呢。马医生前几年跟她丈夫一起,移民到美国去了。” “马医生是个女的?” “对,女医生,名叫马思云。” “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听说她在美国的加州定居,但我们医院好像没谁跟她有联系。你们可以去问问医院人事处,看她走的时候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郑无谓和左小叨在医院人事处询问的结果是,马思云医生与丈夫一起移民美国时,并未留下联系方式。她在医院办理的是辞职手续,跟医院也不再有任何关系。 从葛南县回来,郑无谓和左小叨又去了汉东市立医院,找了几个跟丁医生生前关系相对密切的医生和员工了解情况,但收获甚微。 刘保坤把郑无谓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扯了些闲话后突然问:“丁医生的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郑无谓把在葛南县医院和汉东市市立医院调查的情况说了一下。刘保坤托着下巴道:“协查通报发了吧?” 郑无谓道:“早发了,没有流窜作案的惯犯的动态。而且丁医生这起案子,作案手法残忍,也很专业,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判断不是流窜作案,更像是职业杀手所为。”? 第99章流浪汉 咣! 一声闷响,门被拉开了。卢灵枫从里面走出来,他一把抱住小蛮的头,拉着她就往回走。 他的胳膊像铁钳一样,她怎么也挣脱不开,就这样被他夹在怀里走到了车子跟前。 卢灵枫脸色铁青:“你怎么不听话,我说了你不许下车的!” 小蛮还来不及辩解,就被他塞进了副驾,接着他跳上驾驶座,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小蛮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她只记得,她的眼睛凑近大门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一个蜷缩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人体,卢灵枫在那个人体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警局接到报案,汉东市南郊的三号码头发现了一具尸体。郑无谓他们赶到时,现场已经布警完毕。 死者大约60岁左右,身高169厘米,体重约在60公斤左右。死者身中两刀,一刀在胸前,一刀在颈部,两刀都是致命伤。 死者的身份很快确定。死者是个流浪汉,居无定所。常年在三号码头附近的居民区流浪乞讨,这周边的居民不少人认识他。 左小叨和祝建华走访了附近的居民,据大家回忆,这个人好像是外地来汉东打工的,本来跟妻子一起在三码头当扁担(挑夫),后来妻子忍受不了穷苦,跟人私奔了。 这个人受了刺激后,精神上出现了问题,先是不务正业天天赌博,后来酗酒打人,最后就沦落得乞讨为生。 他的栖身之所是三码头靠堤边的一个小窝棚,用泡沫板和木棍勉强支撑起来的。 郑无谓他们去查看时,里面臭烘烘的,除了一个破锅几个破碗,还有一床薄得比纸还可怜的被子。 听附近的居民们说,这个人还有一个恶习,喜欢小偷小摸。居民们本来对他的遭遇挺同情的,见他来乞讨,总会施舍一点饭食或零钱给他。 后来人们发现,他在等候主人家给他拿东西的时候,顺手就把人家家里的拖鞋拿走了。 还有一户居民说,他来要饭时说想上个洗手间,人家看他也算是熟人,就同意了,结果他把人家洗手间里整瓶的洗发水拿走了。 后来,居民们对他不待见,也不再施舍,据说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大家还以为他已经饿死了,谁会想到竟然被人杀了。 流浪汉没有亲人,无人认尸,郑无谓他们通知民政局来处理了尸体。 郑无谓心里却隐隐地有些疑惑。一个流浪汉,是谁跟他有仇有冤,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 更让他觉得不安的是,凶手的刀法似曾相识,跟丁向伦医生遇害时身上的刀伤如出一辙,凶狠、准确,直达命脉,不容活口。 他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一个凶手所为,如果是的话,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丁向伦是汉东名医,德高望众,尊贵体面。这个流浪汉却只是尘埃里的一只蝼蚁,在阴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是什么会让凶手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痛下杀手呢? 郑无谓和左小叨在三码头周边开始调查。 两人走访到流浪汉常去乞讨的一个小区时,一个中年妇人远远地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 郑无谓朝左小叨示意了一下,左小叨假装无意似地走近了那个妇人:“大姐,晒太阳呢?” 妇人笑开了花。 这个胖乎乎的年轻人叫她“大姐”,可见她还是魅力常在吧。真不知道有些邻居是怎么看人的,竟然说她显老。 听说了他们俩的身份,她问道:“你们还是为那个要饭的来的吧?” 左小叨点头。 妇人把一颗瓜子塞进嘴里,很快把壳吐了出来:“我有个情况,不知道你们想不想知道?” 左小叨眼睛发光:“大姐,啥情况,你快说。” 妇人用手指神秘地指了一下街对面:“你看,那里不是有个当铺吗?我前两天看见这个要饭的去过那里。我当时还奇怪呢,一个要饭的,还能有啥可当的?现在想想,他怕是又去偷了谁家的东西吧?” 左小叨谢了妇人,转身跟郑无谓会合,两人一起向当铺走去。 当铺的门面不大,匾牌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显然开的时间不短了。 两人走进去,一个小伙子懒洋洋地从柜台后面的躺椅上坐起来,含混不清地问:“当啥?” 左小叨出示了警官证。小伙子一个机灵爬起来:“警官,我们是有营业执照的。” 郑无谓没有理他,把手机拿给他看:“这个人,前几天到你这里来过吧?” 小伙子犹豫着,在掂量着该不该实话实说。左小叨重重地拍了柜台:“这个人被杀了,我们正在调查。你要说实话。” 小伙子吓了一跳:“死了?他?为啥呀?哦,我想起来了,他前几天是来过我这里,当了一个东西。” “是什么?” “根本不值钱。我随便给了他几块钱,把他打发走了。” “是什么?”左小叨的脸色凶狠得把小伙子吓住了。 小伙子赶紧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郑无谓拿起来看着,那是一枚金属材质的书签,扁长,表面有黄金的光泽。 但细看就知道肯定是镀金的,不值什么钱。郑无谓把书签凑到眼前,上面刻印着一行英文。 小伙子惊道:“那个要饭的不会是因为这个被人杀了吧?那也太可怕了。这个真不值钱,就是镀金的。” 郑无谓把书签递给左小叨:“带回局里。”他转向小伙子:“要是有人来问这个书签,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小伙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着书签出了门,嘴里不服气地嘟囔着:“我还给了他十块钱呢。” 无花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书签上的英文字:国际医学科学大会纪念。丁向伦博士。 郑无谓心里一紧,果然,这个流浪汉与丁向伦是有关联的。 无花判断:“这个书签应该是丁医生的啊,是他参加国际医学科学大会时,会议给每位参会者定制的,所以上面有丁向伦的名字。” 第100章何国良来了 郑无谓道:“也就是说,这个流浪汉进过丁家,偷走了这个书签。” 左小叨百思不解:“凶手是在找个这东西吗?这个也不值啥钱吧?看上去是金的,其实就是镀金。 人文价值倒是有,但我说句实话,丁医生也不是闻名全国的医生,也不是什么网红。 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是个纪念,对别人来说有啥意义?” 郑无谓沉思着:“前几天小蛮回过一趟丁家,她说家里的门没有锁,是不是就是这个流浪汉曾经偷偷进去过呢? 重要的是,这个流浪汉偷走的肯定不止这一件东西,但我们在他的窝棚里什么也没有发现,也就是说,有人把这个流浪汉从丁家偷走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这个书签被他当掉了,所以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现在的问题是, 这个流浪汉从丁家偷走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对丁家的东西这么在意呢?” 左小叨也纳闷:“丁医生遇害时,我们对他家进行了全面搜查,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啊? 要说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一些电视电脑之类的硬件了。电脑我们拿回局里做分析了,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真没啥可偷的了。” 郑无谓问无花:“这个流浪汉的尸检中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 无花一脸苦笑:“跟丁医生的案子差不多,现场没有脚印,死者身上没有指纹,一切都做得干净利索。” 左小叨眼睛瞪圆了:“职业杀手?” 郑无谓站起来:“没有证据之前不要妄下结论。我们还是接着查吧。” 左小叨问:“跟刘局汇报吗?” 郑无谓干脆地说:“先不要汇报,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上面只会认为这些都是偶然。 既然丁医生遇害上面认为是流窜作案,这个流浪汉更有理由是啊。他们要的是实锤。” 局技术部门把流浪汉活动范围五公里内的监控调出进行分析,费时不少,终于发现了一个疑点。 在流浪汉遇害前几天,他曾在居住地附近的一个街角里与一个男子有过短暂接触。 时间是晚上9点左右,男子戴着帽子和口罩,面目不清。 但很显然他与流浪汉是有过交谈的。技术部门用尽全力,把这个男子的面容与有案底的档案人员进行比对,没有发现基本重合的。 他们对郑无谓表示,在监控如此模糊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尽力了。 卢灵枫这两天很烦躁,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一个小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说去一家公司催债的人被打了。 卢灵枫二话没有说,拎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卢灵枫在汉东市地下钱庄小有名气,是程大发的得力助手,就没有他要不回来的钱。 这家公司仗着有点小背景,已经赖了一年多的账了,这次又把卢灵枫派去的人打了。 卢灵枫带着几个小弟冲进那家公司大门,公司保安见来者不善,赶紧用对讲机通知了总经理。 卢灵枫没有坐电梯,带着几个人从楼梯冲了上去。他吃过一次亏的。 有一回从电梯上去,结果被人家堵在电梯里,痛打了一顿。 总经理办公室在五楼,卢灵枫冲上去后,让两个小弟守住通道,自己带着两个人直冲总经理办公室。 一个保安冲上来,挥拳击向卢灵枫。他一个闪身躲过了他的拳头,微微伏低了身子,一个扫堂腿过去,保安像一垛草一样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保安也冲上来,想要扑向卢灵枫,抱住他的腰。卢灵枫飞起就是一腿,拦腰把他踢出老远。 剩下的几个保安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上前。 卢灵枫随手把离他最近一个保安的脖子勒住,从腰上拔出一把小刀来,刀锋直抵那人的脖子。 他厉声道:“都他妈的给我闪开,我不要你们的命,要是不信邪,也可以试试。” 他把那个保安抵在身前,闯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他的小弟被打得头破血流,正躺在地上哀吟。 他踢了小弟一脚:“再哭我先办了你!滚!” 小弟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卢灵枫放开了那个保安,坐在了一脸惊惶的总经理面前:“范总,明人不说暗话。 今天你把账结了呢,我小弟的医药费我出。要不是结,” “嗖”的一声,他把手里的尖刀扔了出去,小叨在空气里划出刺耳的锐响,紧贴着总经理的耳朵掠过,“啪”的一声直插在他身后的书柜门框上。 总经理下意识地摸着耳朵,惊恐得快要晕过去了。他抓起了电话:“财务吗?立刻,转账。” 卢灵枫站起来,满意地拍了拍总经理的脸:“合作愉快。” 他走出门,两个小弟紧跟在他身后:“枫哥,帅啊!” 卢灵枫心烦意乱起来。他知道自己很帅,尤其是打起架来,以一抵十不成问题。 但小蛮从不觉得他帅,她心里唯一的帅哥哥是另一个人。 那天仓库事件过后,目睹了他的“暴行”的小蛮一直不肯接他的电话,也不听他的解释。 他去陈龙的公司找她,去她的公寓堵她,都被她拒而不见。 他15岁开始闯江湖,刀山剑林,人心险恶,他是以血肉之躯拼杀过来的,他没怕过什么,也没怕过谁。 可他唯独不想让小蛮伤心难过。 他揉着自己的手腕,刚才用力过猛,肌肉有点酸痛。走出公司大门,阳光突然照着他的脸,他有点恍惚。 他用手遮住太阳,对几个小弟说:“你们带这个废物去医院,医药费回头找我报销。” 几个小弟走了,他站在原地拨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还是无人接听。 他叹了口气,挂断电话。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妈的,老子现在谁的电话也不想接。 但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一遍又一遍,那个陌生号码响到第9遍的时候,卢灵枫划开了接听键:“你他妈的谁呀,老子认识你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委顿迟疑:“你是卢灵枫吗?” 卢灵枫极不耐烦:“老子就是。” “我叫何国良。” “谁?” “何国良,何春子的父亲。” 第101章优家酒店 卢灵枫站直了身体,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像是想要把自己刚才的鲁莽咽回去。 他停下脚步,微弯着腰,压低了声音,好像这样才显得温和一点:“何,嗯,何叔,你好。” “我到汉东市了,我想见见你。” “哦,可以,你在哪里?” “我住在南平街的一个招待所,叫优家酒店。” “那我现在去找你。” “不,你明天来吧,我现在有点事。明天,你明天早上来。” “好。” 卢灵枫挂了电话,春子明媚活泼的样子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还有她温暖丰.满的胸脯,曾经在多少个寒夜里像火炉一样贴着他的身体,让他觉得这个人世间并不全是寒冷和凉薄。 卢灵枫的眼睛有点潮气。 一个路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卢灵枫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对方生气地瞪着他。 卢灵枫握紧拳头逼了上去。对方秒怂,息事宁人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走开。 卢灵枫默默站着,把一肚子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怨气憋了回去。 晚上,卢灵枫去了嗨嗨酒吧。 卢卡斯和露西还记得他,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露西今天晚上客人不多,她穿着露胸的上衣和短皮裙,应酬了两个客人后就到卢灵枫的台上来。 她媚笑着:“枫哥,请我喝杯酒呗。” 卢灵枫挥了挥手:“今晚你的酒都算我的。” “壕!”露西鲜艳的红唇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下格外魅惑。 她喝了两杯过后,突然伤感地搂住卢灵枫的脖子:“枫哥,你是不是也有点想春子啊?” 卢灵枫推开她的身体:“你喝多了。” 露西不依不饶地又贴近了他:“喝多了又怎么样呢?反正没有人在乎我们这些人的死活的。 你看春子,死了这么久,也没有个说法对不对?” 卢灵枫默然。他又喝了几杯,站起来走出酒吧。 虽然已是春天,深夜的室外还是寒意逼人。 他紧了紧外套,把领子竖了起来,走进了寒风里。他不想打车,就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拐过一个街角,就听见后面传来高跟鞋的踢踏声,他回头一看,一个人影直楞楞地朝他扑来,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直冲他的鼻子。 “露西……”卢灵枫低语着。 露西半裸的身子紧紧地贴住他的身体:“枫哥,带我回家,我好害怕……” 卢灵枫带着半醉的露西回到住处,一进门,露西的嘴唇就贴了上来,紧紧地吻住了他的。 这火辣的感觉已是久违了,卢灵枫不再犹豫,用嘴唇咬住露西的嘴巴,双手从她的内衣深处滑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宿醉的头痛让卢灵枫从噩梦中惊醒,只觉得恶心想吐。 他爬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粘腻的感觉好多了。回到床边,见露西还在酣睡,他没有叫醒她。 他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不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春子跟他在一起时,也是一样的。 他洗漱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就出了门。 优家酒店在汉东市北边的一个街道深处,居然在导航上还能查到它的定位。 卢灵枫开着车,打着呵欠,用手轻轻揉着还在一跳一跳刺痛着的太阳穴。 卢灵枫按照导航的提示开着,拐进了一条小街,导航提示还有五分钟的路程,他却完全没有看见什么酒店的影子。 他转念一想,何国良住的所谓酒店,也就是私人开的小旅馆吧,肯定不在繁华的大街上。 导航提示:目的地周围道路狭窄,请小心驾驶。 道路果然狭窄,卢灵枫是多年老司机,也开得提心吊胆的。 道路窄不说,还有临时摆设的小摊小贩和完全无视汽车的行人和电动车。 他把喇叭按得惊天动地地响,那些人头都不带回的,按自己的节奏继续在小摊上扒拉青菜土豆。 卢灵枫没办法,瞅准了一个空档,把车停了下来。然后他下车,将导航改为步行模式,顺着街道走了进去。 刚走进酒店所在的那条街,卢灵枫就觉得情况不对。 街道两边铺面里的人们都把头伸出来,朝一个方向东张西望,还有人急慌慌地往那个方向跑。 一个老头拉住一个小姑娘问:“啥事啊,警车都来了?” 小姑娘惊慌道:“死人了,有人被杀了。” 卢灵枫全身仿佛浸入了冰水里,寒彻骨髓。 他拔腿跑起来,拐过一条小巷子,他发现前面站满了警察,距离他还有十来米的地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他四下张望着,顺手抓住了一个过路的中年男子:“大哥我问问你,优家酒店在哪里?” 男子瞪了他一眼:“你抬头。” 卢灵枫抬起头来,果然他站的地方头顶上的门面上挂着用美工字刻出来的“优家酒店”的牌子。 但牌子年代久了,灰暗肮脏,上面的字迹不细看根本辨认不出来。 卢灵枫松了口气。他不再关注前面发生了什么,径直走进酒店。 酒店前台没有人,他喊了两声“有人吗”,一个年轻女孩从里面走出来,穿着家居服,睡眼惺松地看着他:“住宿吗?” 卢灵枫说:“我找人。” “找谁?” “一个叫何国良的人。” “你等一下。”女孩翻开住宿登记簿,细细查看着:“哦,他住在212。” 卢灵枫说了声“谢谢”,迈步跑上二楼。212在二楼的中间,房门是关着的。他敲了敲门:“何叔,是我,卢灵枫。” 门里没有任何动静。卢灵枫又敲了一会,还是没有人理会。他下楼来,正准备问前台的小女孩,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店里。 卢灵枫吓了一跳,走进来的男人是郑无谓。 郑无谓看到卢灵枫也愣了一下,但没有理他。他向女孩出示了警官证,说:“何国良是你们店的客人吗?” 女孩看看郑无谓,又看看卢灵枫,似乎很好奇这个何国良为什么这么多人找,她回答:“是啊,他住212。” 郑无谓不容置疑地道:“带我上去。” 卢灵枫拦住了他:“他不在房间里。” 郑无谓冷冷地看着他:“我知道他不在房间里,你找他干嘛?” 卢灵枫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他拧着脖子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在房间里呢?” 郑无谓冷声道:“他死了。” 卢灵枫身上的寒气再次升腾起来,笼罩着他的全身,四肢都僵得无法动弹。 第102章惊惧 何国良的尸体是凌晨时分被发现的。 一个早起的炸油条的小贩推着小车去固定的地方摆摊。每天走同样的路,他闭着眼睛也认识。 今天早上却无端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差点摔个嘴啃泥。 他站定脚步,轻声地咒骂了一句,想推车绕过去。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借着已经熹微的天光,他看见是一个人倒伏在路边,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机。 小贩吓得惊叫起来:“来人哪,杀人了!” 他的叫声惊醒了周围的居民,房屋里的灯光纷纷亮起。 几个胆大的男人探出半截身子张望。小贩不住的尖叫把大家吓住,好半天大家才明白,是已经杀了人,而不是正在杀。 胆大的男人出门来,跟小贩一起查看尸体。 这个人已经没有呼吸了,打120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有人自告奋勇地打了110报警。 十分钟后,警察就赶到了现场。天渐渐亮了,人们清楚地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胸前有一团血迹,已经凝固,把衣服都浸染得黑乎乎的一片。 郑无谓、左小叨赶到时,已经是早上六点过后了。 派出所民警把现场保护得很好,除了小贩和那个跟他一起检查尸体的男人,几乎没有人碰过尸体。 而且据小贩和那个男人说,他们俩也只是把手放在尸体的鼻孔处试了试,看他有没有呼吸,并没有触碰过他身体的其他部位。 郑无谓戴上手套,检查了尸体的口袋和随身物品。 尸体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口袋里有几百元钱,还有一张酒店的房卡。 房卡被磨损的厉害,无法看清上面的字。最后,左小叨从尸体的内衣口袋里找到一张押金收据,上面的姓名是何国良,落款是优家酒店。 郑无谓的脑子急剧地转动起来,几秒钟后,他对左小叨说:“何国良是何春子的父亲。” 左小叨也想起来了,一脸惊诧:“这父女俩到底是得罪谁了?” 郑无谓道:“先去优家酒店。” 优家酒店的前台小女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的父亲从后面跑出来,对郑无谓他们说:“问我,她啥都不知道。” 酒店老板回忆说,何国良是昨天下午入住的。他穿着简朴,拎着一个小布包,没带什么行李。 他先进来问了价钱,老板告诉他要110元一天。他说太贵了,问能不能便宜点。 老板说这已经是优惠价了。他就出去了,十几分钟后又回来了,一脸倦容,请老板便宜点。 老板知道,这条街上他家的价格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可现在是淡季,客人也不多,老板又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跟他说收他90元一天,不能再便宜了。 何国良就住下了。他拿到钥匙后就去了房间,但不久后就出了门,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 老板还随口问了他一句:“吃饭了吗?”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吃了还是没吃。 此后,老板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又出了酒店的,老板完全没有印象。 问到酒店的监控,老板吞吞吐吐,最后才坦白,这监控早就坏了,因为酒店效益不好,他也没钱换新的,就一直没有管它。 老板打开了212房间的门,郑无谓和左小叨走进房间。 这个房间很简陋,设施陈旧,还散发着一股子刺鼻的霉味。 油漆已经斑驳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只小布包,酒店老板确认后说:“就是这个,是他带来的。” 左小叨打开布包,里面只有一条旧短裤和一件旧外衣,可能是他带来换洗的。 还有牙膏牙刷毛巾等物品,都是旧得不能再旧的。 床上的床单和被子完整地摆放着,虽然有人躺过的痕迹,但并没有完全打开。郑无谓自言自语着:“他就没在这房里睡觉。” 左小叨翻看着床上的枕头,细细地用证物袋装起一根头发。他又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茶杯,老板赶紧凑上来道:“这是我们店里的。” 左小叨没有理他,把茶杯装进了证物袋里。 郑无谓皱着眉头道:“那个卢灵枫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左小叨道:“哦,我刚才问过他了,他说何国良昨天下午给他打了电话,说要见他,让他今天早上到这个酒店来找他。” “卢灵枫人呢?” “还在外面吧。” “这里勘查结束后,带他一起回警局。” 他们走出酒店,警戒线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无花也已经赶到,正在专注工作。郑无谓四下打量,哪里还有卢灵枫的影子。 卢灵枫开着车,闯了无数个红灯,他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在小蛮上班前见到她。他把车停地小蛮的公寓楼下,再次拨打她的电话。 小蛮还是没有接听。 卢灵枫走进公寓大楼的门厅,站在电梯口。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十分了,小蛮一般会在这个时候出门,花十分钟右右走到距离这里十分钟路程的龙鹏公司总部上班。 电梯门打开,一群年轻男女行色匆匆地走出来。果然,卢灵枫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小蛮。 他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小蛮,你跟我走。” 小蛮生气地摔开他的手:“你走开,我不想理你。” 卢灵枫低声下气:“小蛮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气,你怎么样都行,可今天你要听我的,不要去上班。” 小蛮白了他一眼,迈着大步往门外走:“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的什么人?” 卢灵枫紧紧地拉住她:“这事太复杂,一句半句说不清楚,你听我的,不要去上班。” 小蛮突然尖声大叫:“非礼呀!” 大厅的保安闻声一个急转身,朝他们跑了过来。卢灵枫一愣神,放开了小蛮的手。小蛮顺势向门外疾跑出去。 卢灵枫眼睁睁地看着小蛮出了门,面色无奈而又沉凝,还有一丝他自己也不易觉察的担忧和惊惧。? 第103章迷局 刘保坤参加的案情分析会上,无花给出了尸检报告。 何国良左颈处中了一刀,刺破大破脉导致当场失血过多,另一刀在他左胸处,虽然靠近心脏,但没有伤及心脏。 所以,致命的伤应该是左颈处的一刀。根据尸体尸斑和血液情况分析,尸体还处于坠积期。 尸体的血液还限于血管内,尚未扩散到血管。尸斑坠积期一般在人死后2-4个小时内开始出现,并且没有扩散。 据此,无花判定何国良的死亡时间在2月7日11点至第二天凌晨1点之间。 死者身上除了这两处伤痕外,并无别的打斗迹象。 左小叨分析了何国良尸体所在地的情况,他所倒伏的地上有一滩血迹,经过DNA比对,就是何国良的血迹。 而尸体附近没有拖曳痕迹,有很大可能何国良伏尸的地方就是第一现场。 但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且地处市井之地,行人杂乱,脚印等痕迹已无法提取。死者身上没有发现指纹、血迹、毛发等证物。 祝建华说:“我们对何国良的行动轨迹的监控进行了分析,他最后出现在监控里是在优家酒店所在的大路路口,时间是案发当日晚上11点,监控显示他当时是一个人。 他进入优家酒店后面的小巷后,监控就没有显示了。这条小巷是旧城区的老屋区,房屋布局杂乱,人群复杂,是监控死角。 这样看来的话,凶手选择在这里下手,应该是事先对这里的环境有所了解。 还有,我们查看监控发现,昨天下午何国良在酒店办理入住后就出了门,并上了公共汽车。监控显示他在正大街这一站下车,之后就没有踪迹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又在正大街这一站上车,回到了优家酒店。” 刘保坤问:“他为什么要在这一站下车?他到汉东的目的是什么?” 郑无谓道:“他到汉东市后,给卢灵枫打过一个电话,说要见他。 但并没有第一时间见他。我们已经询问过卢灵枫,他说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汉东。 何春子去世后,他跟何国良没有任何联系。 何春子活着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何国良。何国良没有手机,所以要了解他为什么来汉东,到汉东以后又去见了什么人,还需要时间。” “他给卢灵枫打的电话呢?” “查过了,是他用优家酒店的座机打的。” “他的家乡还有什么亲人吗?亲人们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 要来汉东?” “目前还不清楚,我们准备去一趟。” “好。抓紧时间。这个案子跟以前的何春子案的联系?” 郑无谓双手握在一起:“何国良是何春子的父亲,这是唯一的联系。 何春子案,我们的目标先是归于连环划脸案,后来连环划脸案的凶手王瑞南被捕,他没有承认何春子杀人案。 根据案发当晚的时间轴来看,他也确实没有作案时间。根据在何春子案发现场找到的打火机,我们把视线转向了洪澜湖度假村,并锁定犯罪嫌疑人闻天宏。 闻天宏却在我们快要接近他的时候自杀。闻天宏自杀案有很多疑点,尤其是我们发现闻天宏的性取向时,更是对他的自杀存疑。 但没有证据,闻天宏自杀案也暂时只能按自杀结案。现在,何国良又遇害。这让我们不得不把这两起案子联系起来。 至于他们父女俩之间有什么关联,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何春子在临死前曾签了一个购房合同。 以她的收入情况来看,这套房子她是连首付都付不起的。她的男友卢灵枫表示对这个购房合同根本不知情,这一点,那个房屋中介的证词也可以证明。 那就意味着何春子是想独力买下这套房子,钱从哪里来呢?钱,很有可能就是犯罪的动机和缘由。” 刘保坤摸着下巴上仅有的几根胡子:“何国良和何春子案并案调查,郑无组负责,需要资源和警力时,随时请求支援。” 郑无谓、左小叨和祝建华站起来,看着刘保坤走出会议室。 郑无谓收起文件夹,边往外走边说:“再传唤一次卢灵枫,我总觉得这个家伙没说实话。” 卢灵枫坐在郑无谓对面,东倒西歪地瘫在椅子上,一副“你别问,我啥也不知道”的表情。 郑无谓直接问道:“何国良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卢灵枫极不耐烦:“警官,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我不知道!我还没见到他呢,他不是就被杀了吗!” 郑无谓耐着性子:“他总该说过些什么吧?比如他为什么要来汉东?” “不知道!” “是为了何春子吗?” “不知道!” “是想找什么人吗?” “不知道!” 左小叨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卢灵枫,你放明白点,好好回答问题!” 卢灵枫翻了翻眼珠,眼白露出许多:“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根本不想宁死不屈,要是知道的话,不用你们打,我早说了。” 郑无谓给了左小叨一个眼神,左小叨气哼哼地住了嘴。郑无谓道:“那我换个问题,何春子要买房子,你知道吗?” 卢灵枫的身体明显地震了一下,背也坐直了一些。但他还是痞里痞气地道:“这个我知道,可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何春子找的那个房地产中介叫秦欣欣,春子死了以后,她才告诉我春子签了购房合同。” 郑无谓步步紧逼:“何春子有钱买房吗?是首付还是全款?” 卢灵枫完全坐直了身体,脸色发白:“警官,这个我真不知道。何春子是我女朋友,可她并不是什么事都告诉我的。 她有没有钱买房,我不知道。是首付还是全款,我更不知道。我必须要知道吗?我有义务要知道吗?她只是我女朋友,不是我老婆好吗!” 就算是老婆,也有秘密的吧。真是! 郑无谓摆了摆手:“好吧,你不要激动,我们再换个问题。何国良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卢灵枫脸上出现了早有预料的坏笑:“早就该问了吧,这个问题。要不在场证据对吧? 我告诉你们,我还真有。那天晚上,我跟嗨嗨酒吧的小姐露西在一起。” 左小叨不相信地看着他:“你确定你不是故意找的证人?” 卢灵枫俊美的脸上的笑容很是自信:“你可以去审证人,我保证她不会宁死不屈的,随便打一打就招了。” 郑无谓正色道:“我们会去问的,你可以走了。” 卢灵枫不相信地看着他:“你想清楚啊警官,有问题一次问完。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没事不要再找我了。” 左小叨拉起了他的椅子,卢灵枫险些趔趄着跌倒,他甩了甩今天的红棕色头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无谓沉吟不语,祝建华烦躁道:“我也觉得这家伙没说实话,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郑无谓朝着祝建华道:“我和小叨去何国良家,你去嗨嗨酒吧找露西。” 第104章报仇 郑无谓和左小叨到达鲁南县何家垅村时,已经是正午,这里距离汉东市有150公里,且有很长一段山路。 汽车沿着山路蜿蜒前行,道路窄,路况也不好,很难走。郑无谓事先跟何家垅村村长联系过。 他们的车开到村口时,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站在村口迎接他们。 他穿着件旧毛衣,外面套了一件更旧的中山装外套,脸上却是一副精明灵活的神情。 郑无谓下车,男子小跑着迎上前来:“是郑警官吧?你好,我姓何,是何家垅村的村长。” 郑无谓请他上车,何村长建议道:“车就停在这里好了,我们还是走进去吧,村里的路更窄,还都是坡路,不好走。” 左小叨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跟随何村长往村子里走去。 村庄寂静而寥落,村里没几个人,何村长也叹着气:“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村子里越来越冷清了。” 村委会就在离村口不远处的一块洼地里,一幢破旧的砖瓦房,已经算是村里看相很好的建筑了。 何村长给他们俩倒了热水,客气地请他们坐下。 郑无谓歉意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我们今天要赶回去,所以就直接提问了。” 何村长摇头表示不介意。 郑无谓道:“何国良这次到汉东市去,你知道吗?” 何村长道:“我知道啊!他是到村委会来打的电话。哦,他没有手机,春子死了以后,他家里的电话也停了。 我问他去汉东市干嘛,他说有事,很重要的事。我问了是什么事,他就不肯再说了。” “他打了几个电话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反正他打了大约几分钟吧。” 左小叨拿起桌上的电话看了看,朝郑无谓摇了摇头。郑无谓心里明白,这个电话机很老式,没有来电和去电显示功能。 郑无谓道:“何国良被害,我们通知了你们县公安局,他们说安排家属去认尸,可我们一直没有见到家属啊。 您能带我们去见见他的家属吗?上次我们因为何春子的案子来找他,他老伴……” 何村长惊异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何国良的老伴听说了春子的死信,脑溢血复发,现在完全瘫痪了,话也说不清楚了……” “啊?!”郑无谓和左小叨同时叫出了声。郑无谓接着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何村长道:“上次春子死的时候你们来了,那时候老何没敢告诉老伴。 后来村里有人知道了,自然也就传到他老伴耳朵里,一下子气血上涌,就……” 何村长叹息着:“现在老何又……唉,这一家人,真是的……” 郑无谓心里百感交集。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恶意都集中在一个弱小卑微的家庭里,这真的很不公平啊。 他看着远方无垠的群山,那些山峰在烟云中飘渺如黛、秀美如诗。他收回视线,自然之美从来都无法抵挡人类之恶。 郑无谓又问:“何国良跟村里什么人关系比较好?他跟谁提过何春子的事没有?” 何村长挠着板寸头,一脸为难:“这个还真不好说,他们家因为生的是独女,在村里本来就有点受歧视,何国良跟谁的关系都只能说是一般吧。 要不这样,我带你们去田慧珍家,哦,就是何国良的老伴田慧梅的妹妹,去她家问问吧。田慧梅瘫痪在床,老何又……现在就靠她妹妹多少关照一下了。” 田慧梅的妹妹叫田慧珍,嫁给了村里一家姓马的外姓人家。但丈夫嘴巴甜巧,人也聪明能干,在南方打工挣了点钱,家里盖起了一幢漂亮的三层楼瓦房,是村里少有的富裕人家。 田慧珍见两位警官到家里来,慌得手足无措,张罗着端茶倒水。郑无谓赶紧安抚她:“你别忙了,我们只问几个问题就走了。” 左小叨道:“你知道何国良的事吧?” 田慧珍的眼圈微红:“知道,我姐这一家,唉!” 左小叨道:“那何国良临走时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到汉东干什么去呢?” 田慧珍不假思索地回答:“去找人报仇。” 郑无谓按捺住激动,接着问:“找谁报仇?什么仇?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慢慢讲。” 田慧珍叹气:“他临走前来找过我,说要是他回不来的话,就让我在清明节的时候给我那外甥女上个坟烧个香。 我吓住了,问他要到哪里去,去干什么,他嘴里呜呜囔囔的,我也没听明白。 我揪住他,让他说明白。他就说,他要去汉东,找那个杀了春子的人。要么拿钱,要么报仇。” “拿钱?” “是啊,我也听不懂,再细问,他打死也不肯说了。” “那个杀了春子的人,是谁?” “我问了,问了半天,他就是不说。” “他怎么知道春子是谁杀的呢?” “我也是这样问他的,我让他不要瞎猜,我说公安局还没破案呢。可他说,春子在死之前来过电话,告诉他了。” 郑无谓浑身一震,上次他们来找何国良时,他完全没有透露过这个细节。他谨慎地问:“春子告诉过他什么,何国良说了吗?” 田慧珍心烦意乱:“我问过他啊,他不告诉我。我跟他说春子的话也不能当真,人都死了,也没地方对质去是不是啊?” 郑无谓沉思着。田慧珍胆怯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左小叨赶紧道:“没有。你再想想,何国良临走前还说过些什么?” 田慧珍一脸痛苦地回忆着,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你们说我姐这是个啥命啊?”她忽然坐直了身体,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他临走前跟我说过,让我记住一个人。” 郑无谓和左小叨异口同声:“谁?” 田慧珍仿佛在记忆深处苦苦搜寻,最后她举起一根手指,肯定地说:“卢灵枫。我记得清,就是这个名字。” 郑无谓和左小叨对视了一下。郑无谓道:“为什么要记住这个人?” 田慧珍很流畅地回答:“这个人是春子的男朋友。”她又紧张起来:“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你们?我当时就想过的,春子已经死了,还找她男朋友有啥用啊?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第105章相亲 丁小蛮跟赵姝儿一起坐在西餐厅里。两个女孩都光彩照人,秀色可餐,引得店里来来去去的客人们纷纷注目留情。 赵姝儿是小蛮的同事,和小蛮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是龙鹏公司的人力总监。 她比小蛮大几岁,可小蛮一到公司,赵姝儿就对她一见如故,特别亲热。 赵姝儿也没有结婚,和小蛮一样住在公司提供的单身公寓里,两人一起上班下班,很快就成为密友。 赵姝儿身材苗条,长着一张下巴尖尖的网红脸,眼睛、嘴角都向上翘起,笑起来有点像猫,媚气而有诱惑力。 她沉稳镇静,做事也周全得体,很得陈龙的喜爱。 赵姝儿做人也很是玲珑,不仅跟董事长陈龙的关系处得很好,跟老板娘也交往密切。彭秋燕对她也十分信任。 小蛮刚到公司时,赵姝儿就问过她的家庭情况。 当时还处于惊恐状态的小蛮只说父亲去世了,自己独自生活,别的没有多说。 赵姝儿同病相怜地道:“我也一样,我没有亲人,就我自己。” 小蛮好奇地问:“你的父母家人呢?” 赵姝儿神情悲伤:“我父母去世得早,我也没有兄弟姐妹。”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小蛮从此跟她相亲相近,两个人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后来赵姝儿从彭秋燕那里得知小蛮因车祸失忆、父亲又是遇害身亡的,对她更是怜惜。 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工作上,她都对小蛮格外关照。小蛮也乐意接受这个小姐姐的照顾,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职场友情。 今天,赵姝儿要跟一个相亲对象见面,她执意要小蛮陪她一起见面。 小蛮不愿意当电灯泡,赵姝儿挽起她的胳膊道:“你是我的姐妹,那个不相干的人才是电灯泡呢。 咱俩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借此机会吧。我跟你说,咱们见机行事。 要是那个人不讨厌呢,我们就敲他一顿饭,以观后效。要是根本不入眼,咱们就当场赶他走,咱俩自己吃!” 小蛮笑着答应了。 两个女孩到了约定的餐厅坐下,相亲的人还没来。她们要了两杯柠檬水。 赵姝儿笑看着小蛮道:“小蛮,你还是放不下你的郑警官?” 小蛮痴笑着:“放下了,放在心里了。” 赵姝儿指着她的鼻子:“你小心,你这样痴情会吃亏的。” 小蛮玩弄着自己脖子上的长项链:“我乐意。” 赵姝儿喝了一口水:“真拿你没办法,不听劝。对了,那个卢灵枫对你挺上心的,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小蛮烦躁地放下水杯:“别提他,烦死了!” 赵姝儿还要说什么,小蛮笑道:“你别说我了,你今天要见的是什么人呀?” “我也不知道呀,是销售部的王姐介绍的。对,就是那个特别热心快肠的王姐。 她说这个男的是个海归,姓尚,是学金融的,现在在汉东市商业银行工作,是钻石王老五呢。” “那值得期待呀。” “什么呀,谁知道长啥样呢?万一歪瓜裂枣呢?” “我帮你看,我最会看男人了。” “算了吧,要按你那个郑警官的标准,我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身后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请问哪位是赵小姐?” 她们回过头,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她们身后,彬彬有礼地朝她们微低着头。 赵姝儿看清楚了男人的脸,脸色陡变。 她低下头,默然无语。男人走到她们俩面前,客气地道:“我可以坐下吗?” 小蛮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请坐吧,我是丁小蛮,是赵姐的闺密,这位是就赵姝儿小姐姐。” 男人伸出了手:“我叫尚曾奇。” 他看清楚了赵姝儿的脸,惊讶地叫了出来:“你?!” 赵姝儿腾地站起来,一把拉起小蛮:“我们走。” 小蛮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身不由己地跟着她往外走。走了几步,她挣脱开赵姝儿的手:“我的包。” 她回到座位上抢似地拿起自己的包,不顾男人疑惑的眼神,追着赵姝儿走了出去。 赵姝儿情绪特别糟糕,出了大门也不说话。小蛮紧跟着她,关切追问:“咋了姐,这是谁呀?是你认识的人吗?” 赵姝儿停下脚步,勉强恢复了笑容:“也没谁啦,就是以前曾经谈过恋爱的一个男的,所以不想再理他。” 小蛮拉住她,兴奋道:“姐,这说明你们俩有缘分呀,要不咱们回去再聊聊?” 赵姝儿坚定地说:“不行,我不想见这个人。我们走吧,随便找个地方吃饭,我请客。” 赵姝儿拦了一辆出租,开了好几条街,才在一家川菜馆门口停下来:“就这家吧。” 小蛮没敢出声,心想是有多害怕这个男的呀,要逃这么远吗? 赵姝儿恢复了常态,对小蛮豪气地说:“随便点,你今天吃个猪我都请。” 她没有再提这个男人一个字,拿起菜单细看着。看着她的脸色,小蛮吐了吐舌头,也没敢再多问一句。 从何家垅村回来的郑无谓和左小叨再次传唤了卢灵枫。卢灵枫的不耐烦已经完全不掩饰,俊美的眼睛一直斜视着他们。 郑无谓先给了他一个定心丸:“我们问过嗨嗨酒吧的露西了,她说2月7日晚上,她确实跟你在一起。” 郑无谓的确问过露西,还特意问了她是谁主动的。露西毕竟是风尘女子,一点都不知矫情。 她肯定地说,是她主动的,卢灵枫只是喝多了,没有拒绝她而已。 卢灵枫耸了耸肩:“我的不在场证据算是确凿了?” 郑无谓没有理他,接着问:“你跟何春子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吗?”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何国良临走前告诉何春子的小姨,说他如果回不来的话,就让她找你。” “找我干嘛?我跟你们说过一百遍了,我不知道何国良来干嘛。” “何国良跟他的妻妹说了,他到汉东是来报仇的。他说他要找那个杀了何春子的人,要么拿钱,要么报仇。” 卢灵枫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奇怪的光,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说了那个杀了春子的人是谁吗?”? 第106章偶遇 郑无谓盯着他的眼睛:“这个要问你了。” 卢灵枫真不耐烦了:“你们不用这样套我的话,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告诉你们了。” 郑无谓不客气地道:“我来分析一下吧,何春子想要在汉东买房子,以她的经济实力,肯定是连首付都付不起的。 她需要钱,于是她找了一个人要钱。她凭什么找人家要钱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她去找了这个人,但最后两个人没有谈好价钱,这个人为绝后患,索性杀了何春子。 何春子在去要钱之前,就意识到有危险,就把这事告诉了她的父亲。 她父亲得知女儿死了,想了很久,是要钱还是报仇。但不管是要钱还是报仇,他来汉东了。 他找到了这个人。我们不知道他是在要钱的时候被这个人杀的,还是找这个人报仇的时候被这个人反杀。 总之,他也死了。但他临走前叮嘱家人去找你,这就引人深思了。” 卢灵枫漂亮的眼睛不屑地盯着他:“深思个屁呀,我反正是啥也不知道。” 郑无谓肯定地说:“不,你知道,你至少知道春子为什么要去找那个人。” 卢灵枫脸上又坏又帅的笑容呆了呆:“随便你怎么说吧,我不知道。” 对卢灵枫的多次讯问没有任何结果,小组案情分析会上,郑无谓烦郁焦躁:“这个卢灵枫肯定知道什么,可他就是不说。” 祝建华双手抱着泡着枸杞的保温杯:“他也有可能真的不知道呢?” 左小叨道:“何国良以汉东之前,跟田慧珍交代过,他万一回不来了,让她去找卢灵枫,他这话难道不就证明了卢灵枫是知情的吗?” 郑无谓整理着一团乱麻似的线索:“何国良既然已经知道了杀害何春子的凶手是谁,他完全可以报案,向我们提供钱索。但他没有。 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凶手,所以他想要自己来确认一下。” 祝建华道:“那他说来要钱是什么意思?” “那还是我说的意思,”郑无谓道:“何春子就是找那人要钱的,结果没有要到。 她所掌握的这个人的把柄,她应该都告诉了她的父亲。所以,何国良的第一企图是要钱。 毕竟他年纪大了,妻子又瘫痪在床,如果能拿到一笔钱,他们老俩口算是晚年有靠,他宁可选择拿钱,而不是报案。 我们第一次去找他,他的想法也就如此,所以没有把何春子告诉他的事告诉我们。 但直到他妻子中风瘫痪,他才下了决心去找那个人。” 左小叨接着说:“他也考虑到了拿钱是有风险的,他女儿就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所以他不敢奢望全身而退。他的想法是,如果拿不到钱,就要给何春子报仇。” 祝建华道:“按照你们的逻辑,何国良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的妻妹才对啊。如果他钱拿不到,仇也报不了,不是白死了?” 郑无谓道:“他的这个心态我可以理解。他万一要是能拿到钱呢? 那他事先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就意味着那个知道了秘密的人也可以向他勒索。 他不愿意把风险前置,所以他设想了各种可能性。 他走之前把一个讯息隐诲地告诉了妻妹:有一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个人是卢灵枫。 如果他能拿到钱并且全身而退,这个讯息就毫无意义,他的妻妹根本不明白也不用明白这个讯息的意义。 但如果他出了事,他知道警方一定会多方调查,那他留下的这个讯息对警方就是有用的。” 左小叨道:“我们在何家垅村时何村长就说过,这个何国良还是他们村里比较罕见的有文化的人,小学毕业,他的心思缜密也是可以理解的。” 祝建华喟然长叹:“机关算尽,反了了卿卿性命啊。早一点把实情告诉我们,多好。” 郑无谓道:“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卢灵枫是知情的,至于他知道多少还无法判断,但他手里一定我们破案的线索。 他不肯配合,我们只能盯着他,看他进一步的打算和行动。小叨,你请求局里支援,调配警力对卢灵枫实行全方位监控。 建华,何国良在汉东的行动路线监控你还要继续查,看看有没有突破点。” 卢灵枫疯了似地找小蛮,小蛮依然不接他的电话,不回微信。 他也不敢再去她的公寓楼下等她,公寓保安已经认识他了,再去会直接把他当流氓抓起来。 他只能在她公寓不远处的肯德基店里坐着,远远地看着,希望能与她“偶遇”。 六点左右,小蛮果然从龙鹏公司方向走过来。卢灵枫疾步向她走去,他必须在她进入公寓之前拦住她,否则被保安看见就惨了。 他离小蛮很近了,小蛮没有看见他,很好,他只要迅速靠近她,把她拉向公寓另一侧的小巷,就可以有机会跟她多聊几句。 猛然之间,一个男人从另一个方向迅速地靠近了小蛮,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蛮似乎吃了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跟那个男人聊起来。男人指了指肯德基的方向,小蛮点了点头。 他们俩边聊边朝这边走来,卢灵枫急忙闪身躲进店内。 小蛮跟那个男人一起走进肯德基,两人找了个靠门边的位置坐下。 卢灵枫机智地坐在了他们俩隔壁的位置上,两个座位之间隔了一个挡板,遮住了卢灵枫的脸。 但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小蛮跟那个男人的谈话。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我已经介绍过自己了,我叫尚曾奇,请问你贵姓?” 卢灵枫气得满头都在冒火,小蛮怎么能搭理一个在路上随便跟她搭讪的男人呢。 小蛮的声音清脆悦耳:“我姓丁,我叫丁小蛮。我跟赵姝儿是好朋友。” 男人的声音:“你说她叫赵姝儿?” “是啊,怎么了?难道你跟她相亲,不知道她叫什么吗?” “哦,介绍人只说她姓赵。” “她就是姓赵啊。” “丁,哦,丁小蛮,那天过后,赵小姐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说以前跟你谈过恋爱的,所以不想再回头。” 男子的声音很是惊讶:“她是这样说的吗?” “是啊。” “赵小姐的家乡是哪里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哦。” “你们俩不是闺蜜吗?这都不清楚吗?” 小蛮的声音有点气恼:“我非得知道吗?” 第107章撮和 男人的声音有点着急:“不是,丁小姐你听我……” 小蛮的声音很刚:“赵姝儿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我也是刚刚失去了父亲,所以我们俩聊得来。 她的家乡她从来没提起过,我也没问。这个一点都不妨碍我们俩成为闺蜜呀。” “丁小姐,你说得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问问你,赵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蛮的声音明显地快活了起来:“尚先生,你是不是对我们赵姐感觉挺好的呀? 我跟你说呀,赵姐漂亮,哟,这个不用我说了。还有,她可聪明可能干了呢。 还有,她很会照顾人。我到公司来以后,一直就是她照顾我。我们俩住在一个公寓里,她经常做好吃的给我送来。 哎呀,反正她就是个好得不得了的人。你的感觉是对的,跟着感觉走,追,没错的。” 尚先生却好像在自说自话:“她是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小蛮“咦”了一声:“对啊,你跟她谈过恋爱的。” “没有,你误会了,我没有跟她谈过恋爱,她可能是怕我纠缠她,随口说的吧。” “这样美好的女孩,你肯定要纠缠的呀。尚先生,我支持你,冲呀!” “丁小姐,谢谢你支持我。这样,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可以吗?我想随时跟你联系,了解一下赵小姐的情况。” “好,没问题。”小蛮爽快答应。 隔壁一直缩着脖子生怕被她看见的卢灵枫低声骂着,这个傻大妞。 小蛮走出肯德基,径直朝公寓走去。卢灵枫没有跟随她,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过了一个路口,他追上了那个男人。 小蛮回到公寓自己的房间门口,掏出钥匙想要开门。她抿着嘴想了想,停下了动作,把钥匙放回包里,转身下楼。 沿着走廊走了一小段路,她在一个房门前停下来,轻轻地敲了敲。屋里传来一个清甜的声音:“谁呀?” “我,小蛮。” 房门开了,赵姝儿亲热地一把拉过小蛮:“你咋来了?” 小蛮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俏皮地仰着脸,长睫毛忽闪忽闪着:“姐,你猜我跟谁吃饭去了?” “郑无谓?你的帅哥哥?” “才不是呢,他太忙了,我等着他翻牌子呢。”小蛮呵呵地傻笑着。 赵姝儿在她的脸上揪了一把:“胡说啥呢?你金枝玉叶的,得是你召见他才对。那是谁呀?” 小蛮神秘地笑着,用手在自己头上挠了几下。赵姝儿还是笑着,但笑容有点僵硬:“尚?” “姐你可真聪明,就是那个尚曾奇。” 赵姝儿的笑容更勉强了:“他怎么找到你的?” “不知道啊,可能是到公司来打听的吧。” “那你早不跟我说?”赵姝儿的脸色变得难看,有点生气的样子。 小蛮赶紧搂住了她的脖子:“姐,他也是在我下班的路上堵住我的。 我是想帮你看看这个人啊,要是人不错,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我今天跟他好好聊了聊,唉,姐我告诉你,这个人真的挺好的。 他说他以前没跟你谈过恋爱,你这又是何必呢?跟他先接触着看看呀,你得先了解人家再说合适不合适对吧?” 赵姝儿脸色发白,吸了口气:“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小蛮想了想:“也没说啥了,就说想多了解你一下。姐,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呀。 不然你昨天那个态度,人家吓也吓跑了,今天又找上门来,不是说明他对你感觉很好吗?” 赵姝儿烦道:“我昨天就跟王姐说清楚了,我不想再见他。” 小蛮扭着身子撒着娇:“姐,到底为啥呀,昨天你一见到人家就跑?” 赵姝儿淡然道:“我确实没跟他谈过恋爱,可他真的长得好像我的前男友啊。那是个渣男,我烦,不想再看到同样的脸。” 小蛮道:“只是像而已嘛,又不是同一个人。你就再见见,再考察一下。要是你再见以后还是觉得不行,我就再不烦你了。” 赵姝儿站起来,柔声说:“小蛮,我给你冲杯咖啡吧,我海淘昨天刚到的,印尼的好货。” 小蛮点头,小脸因为兴奋和期待红扑扑的。 赵姝儿起身去厨房冲咖啡,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操作台,放着简单的燃气灶、抽油烟机等烹饪器具。 赵姝儿没有打开厨房的灯,借着房间这边的灯光、站在阴影里操作着。 她的脸沉没在黑暗里,秀丽的侧颜轮廓哀伤而寂寥。 小蛮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哼着快乐的歌,为自己将要成就一桩美好姻缘开心不已。 不一会儿,赵姝儿端着两杯咖啡过来,递了一杯给小蛮:“尝尝看。” 小蛮喝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赵姝儿笑着:“我听你的,就再见见他吧。你说的也对,不接触一下怎么知道好不好呢?” 小蛮搂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由衷地叹气:“姐,我多希望你幸福啊。” 赵姝儿一言不发,静静地啜饮着没有加糖的咖啡。 祝建华对何国良在汉东的行动轨迹进行了全面分析,并调取了相关监控。 他把监控一遍又一遍地翻来覆去地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又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左小叨和几个刑警整天盯着卢灵枫,他除了去几家公司讨债外,别的行踪基本正常。 刑警们还发现,他只要一有空,就盯守在龙鹏公司的公寓楼下。左小叨知道,他是在等丁小蛮。 不过小蛮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搭理他,他每次见到小蛮,也只是远远地跟着她,不敢上前打扰。 无花又对何国良的尸体进行了再次检验,希望能发现新的线索。 左小叨刚从外面回来,天气渐渐转暖,春天的气息愈浓了。左小叨只穿了一件夹外套,里面是一件薄衬衣。 他拿了一杯奶茶,径直走进无花的办公室:“给你。” 无花头也不抬地接过奶茶:“谢了。” 左小叨盯着她雪白的脖颈,眼睛不舍得离开。无花半天没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痴迷的目光。 她一脚踢在他的脚踝上:“瞎看啥呢?” 第108章关切 “没啥,嘿嘿……”左小叨赶紧移开目光,顾左右而言他:“你又在写报告呢?哪个案子呀?” 无花气道:“还能是哪个案子,现在最大的案子不就是何国良吗?” “有新发现吗?” “有一点,被你给打岔没了。” “哟,这可是生意不好怪柜台了。我能有多大能量,还能影响你老人家断案哪!” 无花把几张照片放在他面前:“正好你来了,你看看啊,这几张照片是何国良的鞋子。 刚才我又去做了一遍尸检,发现他的鞋子底上的泥土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左小叨有点漫不经心,因为无花站了起来,一张俏脸正对着他的眼睛,嘴唇上有一抹鲜艳的姨妈红。 无花直接忽视他的目光,指点着照片道:“你看,他这鞋帮上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照片上看得不太清楚,我已经提取了样本,交给技术部门去检验了。” “那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呢?” “有点像海边的沙土中的金粉。但这就奇怪了,我们汉东没有海滩,哪里来的沙土呢?” 左小叨惬意地坐下,面对面地看着无花。无花瞪着他:“你咋还坐下了呢?你今天没活了吗?” “唉,怎么可能没活。我这不是稍微的休息那么一会儿吗?等会我就得接班去盯人去。那个郑无谓,不会让我得一点清闲的。” “好啊,你敢说郑无谓的坏话?我告你去。” “告告告,完了最好开除我,我还就彻底解脱了。” “那你还不快滚?” 左小叨哀求:“我就眯一小会儿,一会儿我就滚。” 无花没理他,转身埋头干活。不一会儿,一旁的椅子上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无花叹了口气:“这是有多累啊。” 她起身到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条薄毛毯,轻手轻脚地搭在左小叨身上。 门开了,一个小女孩拿着一张纸进来,乍乍乎乎道:“无花姐,给你!” 无花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接过女孩手里的纸,低头看着。女孩看见了椅子上的左小叨,吐舌一笑,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郑无谓回到局里时,天色已晚。他刚要进门,一个人影从斜刺里冲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是卢灵枫。他的头发在暮色里看不出颜色,脸色却明显的张皇无助。郑无谓冷哼道:“你在这里干嘛?” “等你。”卢灵枫道。 郑无谓上下打量着他:“等我?这还稀奇事呢。你是想要投案自首吗?” 卢灵枫把他拉到一旁:“正经事。” 郑无谓甩开他的手:“你还有正经事?”见卢灵枫一脸焦虑,郑无谓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对门卫道:“这是我的客人。” 门卫点点头,郑无谓引着卢灵枫走进警局,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打开办公室的灯,一走进惨白的灯光里,郑无谓就发现卢灵枫的脸也是惨白的。 他穿着一件迷彩夹克,染成金黄的头发颜色已经脱落了,被新长出来的黑发顶出来,有点滑稽可笑。 天气不冷,他却瑟缩着,像是被寒气穿透了全身。 郑无谓拉了把椅子给他:“坐下吧,慢慢说。” 卢灵枫没有坐下,他来回倒腾着双脚,不安地道:“我想跟你说小蛮的事。” 郑无谓早就猜到是小蛮的事。 卢灵枫对警察一直有一种本能的反感,无论是在何春子案发时,还是何国良遇害时,询问他的时候,他总是抵触而抗拒的。 唯有一个人一件事能让他认真起来,那就是丁小蛮。 尽管早有预料,但一听到小蛮的名字,郑无谓心里还是一紧:“小蛮怎么了?” 他这段时间真的太忙了,完全没有顾及小蛮。 卢灵枫赶紧摇了摇头:“你别紧张,她没事。” 郑无谓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那是什么事?” 卢灵枫态度恳切:“小蛮叫你帅哥哥对不对?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你说事!” “我就是在说事啊,我想请你劝劝小蛮,让她辞了工作。” “为什么?” 卢灵枫急躁起来:“我就知道你要问为什么。你们警察除了这句话,就不会说别的吗?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让她在那里工作。” 郑无谓被他气得笑起来:“你这人……唉,让她辞职,总得有个理由吧?” “非得要理由吗?” “你这话说的,当然得要理由了。不然我怎么跟小蛮说?她又怎么会听我的?” “她听你的。” “她是个有独立意识的人,有道理的话她会听,我平白无故让她辞职,我敢保证她不会听。” 卢灵枫眼神黯淡,颓丧地低着头。郑无谓站起身,倒了一杯水给他:“喝口水吧,有什么理由慢慢跟我说,只要理由充分,我去劝她。” 卢灵枫喝了口水,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陈龙,他不是个好人。我不想让小蛮跟他在一起。” 郑无谓诧异道:“你认识陈龙吗?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好人?” 卢灵枫停顿了一下:“我们老大程大发你知道吧,他跟我说了一些陈龙的事,他的生意都不是正经生意……” 郑无谓道:“这个我们也有掌握,比如他那个洪澜湖度假村,就有个地下赌场。” “还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呢?” “走私、偷税漏税……” 郑无谓拦住了他:“这些你可以去举报,但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不是你在这里随口一说就能定性的。” “我知道,所以……” “所以这些跟小蛮有什么关系吗?小蛮参与了他的这些犯罪活动了吗?” “不是不是,小蛮怎么会……” “所以你让我劝小蛮辞职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让小蛮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工作,你能放心吗?” “我说了,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 卢灵枫额上冒出了汗珠:“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的话,陈龙不是个好人!” “我相信你的话,但你要告诉我他坏在哪里?” 卢灵枫缄口不语,把双手插进裤袋里,抿着嘴唇。 他那斜肩扭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是一个标准的嘻哈少年。 如果不是知道他对小蛮的关切,郑无谓完全无法理解这样外表的少年能有什么真心。 第109章为钱而来?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郑无谓开口道:“卢灵枫我一直想问你,你说你以前就认识小蛮,那小蛮的身世你知道多少呢?” 卢灵枫的眼里蓦然闪过警觉的光:“我小时候跟她一起玩过,她跟丁医生到汉东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小时候,是什么时候?” “十来岁的时候吧。” 郑无谓走近了他:“那丁医生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你也知道吧?” 卢灵枫丝毫没有惊讶之色:“我知道啊。” 郑无谓严肃道:“我记得上次问你,你说你不知道!” 卢灵枫痞气道:“那是我不想说。” 郑无谓步步紧逼:“那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卢灵枫反倒惊讶了,道:“她父母早就死了,你们不知道呀?” 郑无谓继续追问:“她父母怎么死的?” 卢灵枫淡然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 “她亲生父母的名字呢?” “天哪,这个我真不知道。” 郑无谓想起小蛮跟他说过,卢灵枫带她回过南望村,村里的老人认识卢灵枫,却不太认识她,应该是小蛮比卢灵枫更早离开南望村。 他对小蛮家事的了解止于小蛮离开之前,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走向办公室门口,按下电灯开关。 屋里的灯一下子灭了,只有走廊里的一点微光照进来,郑无谓站在门口说:“走吧,你的事也说完了。” 卢灵枫不甘心地站立着,没有挪动步子。 看着微光里卢灵枫俊美而略显憔悴的脸,他忽然想起何春子遇害时第一次见他的情景,他当时也是这样,俊秀美貌且略带忧伤。 郑无谓心里的某个点突然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 卢灵枫蓦然转身,从郑无谓身边擦身而过,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郑无谓连夜开了案情分析会,刚回家的祝建华、左小叨和无花都被叫到了办公室。 郑无谓把刚才跟卢灵枫的谈话转述了一遍,大家面面相觑。 祝建华打开电脑,又把何国良的行动轨迹过了一遍,他若有所思地道:“何国良在入住后的当天,办理了入住手续后就出了门。 监控显示他上了公共汽车,然后在正大街这一站下车后,就没有监控了。 我分析他应该是进入了正大街附近的一个什么小区或是单位,因为他再次出现也是在正大街这一站上车的,直到回到优家酒店。 也就是说,他在正大街下车后,应该没有再乘坐交通工具,而是步行。 我把正大街附近方圆一公里可以步行到达的小区和单位列个表。在这里,你们可以看看。” 大家传看着祝建华的列表。 无花沉吟着道:“今天我对何国良的尸体和遗物再次检验,发现他的鞋底上有明显的沙粒金粉。 汉东没有海滩,他鞋上的这些沙粒是从哪里来的呢?” 左小叨道:“今天无花把这个信息告诉我以后,我去查了汉东市的大型游乐场所,有儿童沙坑的游乐场共有三家,这是名单和地址。” 大家传看着左小叨列出的名单和地址。 左小叨还在自言自语着:“何春子遇害,现场有一个打火机,它的归属场所是……” 郑无谓站起来,在办公桌对面的白板上用记号笔把祝建华提供的单位名称中的几个列出来,又把左小叨提供的名单中的三个写出来。 最后,他在白板上写下了打火机三个字,并在后面写下了龙鹏公司几个字。 他问:“大家发现什么了吗?” 几个人看着白板:“几个名单中重复最多的就是龙鹏公司。” “对,”郑无谓接着说:“何春子何国良是父女关系,我们太执着于他们俩之间的联系,忘了何春子跟某个人是有关联的。” 无花敏感道:“何春子是卢灵枫的女朋友。” “对!”郑无谓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卢灵枫今天来,强烈要求我劝小蛮辞职。” 祝建华和左小叨异口同声:“小蛮是在龙鹏集团工作!” 郑无谓道:“何春子是被抛尸在废弃楼盘,现场没有任何证物,只有一个崭新的打火机。 这个打火机的源头是洪澜湖度假村,度假村的上级单位是龙鹏公司。 何国良却留下了行动轨迹。如果按照他的行动轨迹和鞋上残留的金粉来分析的话,他很有可能去过龙鹏公司。 一个农村来的老头,去龙鹏公司干什么呢?他的目的很有可能跟何春子一样,是去要钱的。 但对方没有给他明确答复,所以他回到了优家酒店。 但凌晨时分他为什么又走出酒店,来到酒店后面偏僻的小巷子里呢?我的推断是,这个人答应这个时候到酒店后面的这个地方来给他钱。 这个人很聪明。他早就打听好了何国良住的地方,并勘查了现场。 这个地处偏僻的酒店简直就是天然的凶杀现场。这里没有监控,晚上行人也少,甚至连路灯都是坏的。 他可以在黑暗中迅速完成杀人的动作,然后逃之夭夭。 他显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穿了鞋套,戴了手套,所以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脚印等物证。” 无花思索着:“何国良来要钱,不会完全没有警惕吧?那人约他凌晨见面,他难道就没有意识到有危险?” 祝建华道:“这个可以理解,何国良要的肯定是一大笔钱。对方跟他说需要时间筹款,他当然也信。 对方跟他约在晚上,肯定是说想要避开人群,不想让人看见。何国良对可以拿到钱是出乎意外的,因为春子就是因为钱送了命。 既然可以拿到钱,那他报仇的事就先放下了,他相信了那人是愿意拿钱买他闭嘴的。 至于时间,他并没有多做考量。毕竟这里是汉东,他人生地不熟,他只想拿了钱赶紧走人,从此不再跟这里有瓜葛。” “何春子,”无花感慨着:“这个女孩跟龙鹏公司到底有什么瓜葛?” 祝建华道:“不是龙鹏公司,是龙鹏公司里的某一个人。” “那会是谁呢?”左小叨紧皱着眉头。 第110章疑点集中 祝建华道:“还有我们一直在查的闻天宏自杀案。虽然我们在他家发现了何春子的口红,指向何春子是他杀的。 但闻天宏是同性恋这个事实推翻了他杀害何春子的动机。何春子一没钱,对他来说二没色,他何必要杀害她。 但如果也回到勒索这个动机来看,就有东西了。 我们可以推断,闻天宏对这个打火机的下落是知情的,也想利用这一点找打火机的拥有者要钱。 他要的也不是小数目,因为他的打算是是跟男友谢长伟一起出国。 他的自杀动机不成立,他杀倒是很有可能了。 那个人不甘被敲诈,杀了他,并造成了自杀的假象,同时将杀害何春子的嫌疑转移到了他身上。” 郑无谓坐下,双手支颐:“这样推断的话,何春子、何国良、闻天宏都是为钱而来。 何春子的目的是买房,她最早提出的这个诉求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何国良接到过何春子的电话,他也知道女儿手里的把柄值什么价。 这对父女俩勒索的人是拿得出这笔钱的,否则的话这场交易就毫无意义。 闻天宏要跟男友出国,这笔钱也肯定是很可观的。大家想想,龙鹏公司最有钱的人是谁?” 大家惊诧地看着他。 郑无谓没有理大家质疑的目光,接着说:“卢灵枫今天的表现也很是反常,他主动跑来找我,这跟他以前的作派完全不相符。” 左小叨赞同道:“对,以前他对我们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郑无谓接着道:“他今天主动找我,是让我劝小蛮辞职,他只有一个理由。” 他在白板上写下了一串关键词: 何春子——遇害、案发现场发现打火机 何国良——何春子之父、遇害 闻天宏——洪澜湖度假村经理 打火机下落的知情者、自杀或遇害 卢灵枫——何春子男友、力劝小蛮辞职,理由 他最后在白板上写下了一个名字:陈龙。 陈龙,龙鹏经贸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汉东市政协委员、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杰出企业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汉东市十大杰出人物。 郑无谓把陈龙的履历放在刘保坤面前时,加了一句:“斜杠人物。” 刘保坤没太听明白:“啥?” 郑无谓切了一声:“师傅你也与时俱进一下好不好,就是……算了,就是很牛逼的人物就对了。” 刘保坤横了他一眼:“神气到你师傅头上来了。你们怀疑他,有证据吗?” 郑无谓有点郁闷:“还没有,但根据我们的推理……” 刘保坤把水杯墩在了桌子上:“郑无谓,你是警察,不是福尔摩斯。 我们警察办案,要讲证据。还有以前那一套,怀疑人家就抓来刑讯逼供,绝对是不能搞的。” 郑无谓委屈万分:“师傅,你什么时候见我打过人啊?” 刘保坤平静了一点,端起了枸杞茶:“这个陈龙身份特殊,你们在调查时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造成不良社会影响。 这样,你们先从外围开始,找到确凿证据后再正面突破。” 郑无谓兴奋地站了起来,一双大长腿跃跃欲试:“师傅也同意我们的思路吧,我们干活去了。” 郑无谓组对陈龙的身世背景进行了全方位调查。陈龙是葛南县葛树乡撒花村人,高中毕业后外出打工。 先是在南方一些城市的工厂当流水线工人,后来回到汉东,在汉东市鹏程工程公司打工。 后来与鹏程工程公司老板彭荣光的独女彭秋燕结婚,从此人生开挂。 他接手管理岳父的公司,并做强做大,最后成立了龙鹏经贸股份有限公司,目前公司市值估值在十亿左右。 陈龙和彭秋燕育有一子,名叫陈豆豆,今年刚满6岁。 彭秋燕本来是龙鹏公司的财务总监,生下儿子后就辞去工作,专心在家陪儿子。 龙鹏公司在汉东市是知名企业,公司核心企业包括房地产以及相关配套企业,旗下有房地产公司、家居公司、装饰公司、园林创意公司、酒店、度假村等业态。 公司总部位于汉东市正大街198号,占地面积约三十万平方米。其子分公司在汉东市及省外其他县市均有分布。 龙鹏公司总部龙鹏大厦地处汉东市锦华区的繁华商圈,除一幢33层的办公楼以外,还有一个鹏飞儿童乐园。 穿越儿童乐园的沙堡,可以直接进入公司大厅。 郑无谓他们提取了鹏飞儿童乐园沙堡里的沙土,经过比对,与何国良鞋上的沙土成分完全一致。 郑无谓他们基本明确了一点,何国良在被杀之前,肯定到过龙鹏大厦。 祝建华和左小叨的想法是,申请搜查令,直接进入龙鹏大厦,调取监控录像,一查就全明白了。 祝建华说:“只要查到何国良到过龙鹏大厦,就八九不离十了。再调查陈龙的不在场证据,这案子就破了。” 郑无谓瞪着他:“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我们面对的犯罪嫌疑人不是傻子,坐在那里束手就擒,等我们去抓人。 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先查了监控再说吧。” 左小叨打电话给龙鹏大厦安保部,说市局有个案子需要配合调查,要调取他们公司的监控录像。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祝建华和左小叨到了龙鹏大厦,跟事先约好的安保部经理罗艺文见面。 罗艺文站在公司大厅等候他们。他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小伙子,长身白面,一派书生气象。 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秀气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着睿智的光。头发浓密,还油腻腻的,有一绺搭在前额,倒显出几分雅酷之气来。 他拘谨地伸出手来:“两位警官好,我叫罗艺文,负责公司的安保工作。” 祝建华笑道:“我们就不客气,直接说事了。有个案子需要贵公司配合调查。 我们想看看贵公司去年12月17日至今年2月7日之间的监控录像。 还有,我们想见见这两天贵公司在前台值班的小姐。”说着,他出示了证据调取通知书。?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