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张钢铁撞鬼记》 第一章鬼打墙 那是一个古老的地方 雍州地广 大漠飞黄 那是一个年轻的地方 长城口外 细水流长 车里放着不知名的歌曲,车外是一幅长长的水墨画,张钢铁的人生一大乐趣就是自驾游,他觉得旅行最大的意义是放松与悠闲,不应该是换个地方吃饭和逛街,与其在人山人海的景点或者旅游城市和别人贴脸前行,时不时地闻到人类尾气,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排队与等待上,还不如开着车欣赏沿途的风景,哪怕是沿着一条乡间小路一直开到天黑,那也是说不出的惬意,正如此时此刻一样。 “你快点啊,我都看不到你的车了。” 张钢铁给郝帅去了电话。 “你慢点,这路坑坑洼洼不好走,别把车开抛锚了。” 郝帅提醒了一句。 张钢铁只好把车速放慢,也不怪他着急,下午玩得开心忘了时间,以至于天黑了距目的地还有六十公里,要是在高速上也就半个小时的事,但这种乡间小路根本快不起来。 “爸爸,你饿吗?” 张禾笑趴在两个车座中间。 “饿啊。” “我这里有花生,你要不要吃?” “你吃吧,你吃饱爸爸就不饿了。” “不行,你得吃。” 张禾笑撅着小嘴把小拳头伸了过来。 张钢铁只好扭头把嘴张开,眼睛却盯着车前方,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进了嘴里,入口冰凉压舌,好像是一颗石头,张钢铁故意把上下牙一撞。 “哎呀,爸爸的牙绊掉了。” “哈哈,傻爸爸,那是石头。” 张禾笑哈哈大笑。 张钢铁吐掉石头。 “是谁教你捉弄别人的?想打屁股了是吗?” “略略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想恩将仇报吗?” “什么救命恩人?” “妈妈跟我说了,当年要不是我哭了,你就被坏人打死了。” “你怎么什么都跟孩子说呀?” 张钢铁的记忆一瞬间被拉回到了五年前,郝帅两口子和高文静落了水,自己被两个壮汉押到柴哥面前,关键时刻要不是笑笑哭了,自己就被柴哥几扳手打死了。 “妈妈还说我必须古灵精怪,这样爸爸才会爱我,要不然我就会失宠,变得只爱她一个人。” “那是妈妈在向你宣战呢。” 张钢铁似笑非笑看了看高文静。 那是一个荒凉的地方 水也茫茫 山也茫茫 张钢铁的曲库里本来就没有多少歌,隔一会儿就循环了回来。 那是一个 “咝咝咝” 音箱里忽然发出一阵电流声,车灯也跟着变暗,转瞬后恢复了正常。 的地方 蓝天绿草 伊人带红妆 歌曲还在唱着,郝帅却迟迟没有跟上来,又走出一段,高文静忽然指了指前方。 “那里有个人。” 张钢铁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缓缓招手,似乎是想搭车。 张钢铁看了看表,不到九点,又回头看了看后座,还能坐一个人。 “要不载她一段吧?” 张钢铁心地善良。 “还是不要了,这么荒凉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半夜拦车?还是个女的。” 高文静四下看了看,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种事我听说过,你一停车有可能冲出一帮人来跟你要钱,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高文静毕竟从小耳濡目染,防骗意识比任何人都强。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劫道的呢?”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安于现状,总有人想走捷径。” 张钢铁叹了口气,把悬在刹车上的脚换回到了油门上,毕竟经历过太多倒霉事。 硬着头皮从那女子面前开过,张钢铁感觉她的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不敢看她,索性踩了脚油加速通过。 “就算不是打劫,半夜拦车也挺吓人的。” 张钢铁嘟囔着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打给了郝帅,别让他着了道。 “大哥,你能稍微快点吗?” “你到了?” “没有,我还剩…” 张钢铁看了看导航。 “二十三公里。” “你怎么跑我后边去了?我只剩下十五公里了。” 张钢铁奇怪地看了看导航,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怎么会呢?我没看见你超车呀。” “我也没看见你的车呀,你个夜盲症,是不是又走错路了?” “一直按导航走的呀。” 张钢铁看了看导航上的地名。 “你在野蛙滩有没有看见一个拦路的女人?” 既然只领先了八公里,那他应该也见了。 “我还没到野蛙滩呀,是不是你的导航有问题?野蛙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来的女人?女鬼还差不多。” 郝帅口不择言,张钢铁听得后背一凉,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那女人已经看不见了。 “车上有老人小孩呢,你别胡说八道。” “好好好,那你快点,老是催我,结果把自己催到后边去了,这回我也三分钟催你一次,看你急不急。” 郝帅的碎嘴子又开始了。 挂掉电话,张钢铁提了提速。 “老公,怎么越走越远呢?” 高文静奇怪地指着导航,和郝帅打电话时距离是二十三公里,现在分明成了二十五公里。 张钢铁不由地慢了下来。 “没转弯呀,是不是导航真的有问题?你重新打开一下。” 高文静操作界面,重新搜索目的地开始导航。 “准备出发,全程二十六公里,请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十公里。” 片刻间已经又走出一公里。 “什么破导航?路没错,怎么越走越远?” “要不调个头试试?” 张妈妈说话了。 “调头干什么?咱们一直走的就是这个方向呀。” 张钢铁环顾四周,没有月亮做参考,暂时只能看导航里的方向,方向确实没错,走着走着成了二十七公里。 “要不调个头?” 高文静也迷糊了。 “要不调个头?” 张禾笑也学着妈妈说了一句。 张钢铁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小屁孩,你知道什么?” “大胆铁铁,竟敢不听妈妈的话。” 张禾笑拍了拍张钢铁的座椅,她经常学张妈妈管张钢铁叫铁铁,总能逗笑一家人。 “请沿当前道路继续行驶二十八公里。” 这次谁也没笑,因为导航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这路不对劲极了。 “要不…调个头?” 张钢铁也不坚定了,他晚上在城市里都容易走错路,更不用说在乡下了,连导航都在抽风。 张钢铁只好调过了头,试试看到底是导航的问题还是他脑子的问题。 “前方请调头。” 调头之后导航果然提醒路线走反了,张钢铁不理会导航,径直向前开,两眼不住观察导航里的距离,走着走着,距离变成了二十七公里,但方向却是反的。 “我去,这导航迷路了。” “让郝帅开个实时位置看看。” “好主意。” 张钢铁拿出了手机,却没有一格信号,电话打不出去,三个人的手机都是一样的情况,怎么摇晃手机都没用。 “奇了个怪。” 张钢铁把手机放下,两眼一瞟,忽然一个急刹车,后排的张妈妈和张禾笑猛地撞在了前排座椅上,张禾笑撞疼了,顿时大哭起来。 “怎么了?” “那…那个女人还在。” 张钢铁发着抖,车灯照亮前方,那女人依然站在路边,犹自缓缓招着手,荒山野岭,一个独身女人深夜拦车,这景象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过了咱们这一辆车,她肯定还在啊。” “你看导航上的距离。” 高文静看了看导航,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清楚地记得刚才离开这个女人之后给郝帅打电话时是二十三公里,走到二十八时调头回来,那么回到这女人附近应该还是二十三公里左右,但导航上此时却显示距离目的地十二公里,有十一公里莫名其妙不见了。 第二章鬼非鬼 “刚才明明走了五公里,调头以后怎么转眼就到了?” 张钢铁看着前面不远处招手的女人不知所措,他开的又不是超跑,这路况超跑来了恐怕是车开人。 “要不还是调头吧。” 高文静的话音也在颤抖,张钢铁连忙调头,这次导航终于恢复了正常,方向正确,距离也从十二公里开始减少。 “看来刚才是导航出故障了,所以距离胡乱显示,咱们还是在郝帅前面。” 张钢铁吁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以为真是女鬼呢。” 高文静拍着胸脯。 “别听郝帅胡说八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手机一直没有信号,张钢铁只好将车速放慢,等着郝帅赶上来。 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的时候,路忽然变得极其难走,左一个坑右一个坑,车子像喝醉了一样左右晃动,张钢铁努力将车速放到最慢,谁知走着走着忽听“砰”地一声,车子的后半截明显变低,张钢铁下车检查,发现后悬挂断了。 “郝帅的乌鸦嘴一回比一回灵了。” “这怎么办?” 张钢铁看了看没有信号的砖头。 “只能等郝帅来了一起想办法了。” 从十点一直等到十一点,不见郝帅来。 “这家伙开的是牛车吗?就算是牛车也该到了。” “他是不是给那女人停车了?” “听他的话音应该不会,但一个小时还赶不上来确实离谱。” 等到十一点半,月亮升了上来,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不等了,反正只剩下五公里的路程,步行一个小时也到了,找到人再想办法。 把车推到路旁的空地上,张钢铁抱起笑笑,一家四口向目的地走去。 比起刚才坑洼路的车速,步行起来似乎更快一些,还能抄近道,一家人边走边聊天,时间过得飞快,上了一座山丘后眼前豁然开阔,借着月光看见一片大海,岸上是一个村子,沿着山坡足有百十座房子之多。 半坡上立着一块石碑。 “八百里火海连天,五千年斜阳映照,红尘起落归一笑,醉卧坡头始听涛,若河庚子年立。” 张钢铁用手机照着石碑,将上面的文字读了一遍。 “这就是火海渔村吗?” “岸边有船,应该是。” 下得坡来,但听村中万籁俱寂,似乎连养狗的都没有,不然听到动静早就叫唤起来了。 “村里好安静啊。” “都十二点多了,能不安静吗?” 张钢铁走到最边上的一户门外,只见这间屋子的外墙极旧,墙是用土砌的,和自己的想象出入极大,火海渔村靠水吃水,据说每年夏天游客众多,怎么会如此破旧?这种环境怕是没有什么游玩的意义,张钢铁奇怪地四下观察,走着走着到了岸边,不经意间把手电筒照向了水面,忽然跳了起来。 “妈呀。” 他的小心脏差点跟着跳出来。 “怎么了?” 高文静和张妈妈跟了过来。 张钢铁颤抖着双手再次将手电筒照向了水面,只见海水竟然是血红色的,不是一片红,是整个红。 高文静一下子抓住了张钢铁的胳膊,使劲把他向后拉。 “这里不对劲,快走。” 一家人同时回过身来,哪知一个“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来得悄无声息,高文静吓得差点向后退到了水里,幸好张钢铁拉住了她。 “你是人是鬼?” 张钢铁壮着胆子问道。 “你们是人是鬼?” 那“人”不答反问。 张钢铁用手电筒照着他,斜起身子看了看他身后,有影子。 “我们当然是人。” 有影子应该不是鬼,张钢铁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当然是人。” 那人的问话和回答似乎和张钢铁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在一个“们”字,因为张钢铁是一家四口。 “你是村里的人吗?” “我是村里的人吗?” 张钢铁郁闷了。 “你干嘛学我说话?” “我干嘛学你说话?” 句句学,张钢铁干脆不说话了。 那人见张钢铁沉默,终于哈哈大笑。 “欢迎来到斜阳湾,我是村长詹自喜。” “斜阳湾?这里不是火海渔村吗?” “不是,渔村还有十几公里。” 张钢铁皱起了眉头,竟然把五公里走成了十几公里,也是少有。 “你们怎么大半夜赶路?” “我们的车坏了,只能步行过来找人帮忙。” “现在大家伙都睡了,这样吧,今晚你们先住在我家,明天一早我找人帮你们。” 张钢铁顿喜。 “太好了,那就谢谢詹村长了。” “好说好说。” 詹自喜哈哈笑着。 “詹村长,这海水怎么是红色的呢?” “你们是来火海玩的?” “嗯。” “你们出来玩不看攻略吗?火海之所以叫火海,就是因为这一抹红。” 詹自喜走到了海边,张钢铁跟着转过身,再次把手电筒照向了水面,詹自喜捡起一根棍子搅了搅海水,上面的红色竟然可以搅开。 “火海里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赤裙鱼,每年六月份产完卵,海面上都会漂起一层鱼卵来,远望一片红色,故名火海,直到十月份鱼卵变成小鱼游进海里才会退去。” “原来如此。” “你们刚才吓了一跳是不是以为这是血染红的?” 张钢铁笑了笑,不好意思答是。 “八百里火海,得多少人的血才能把这么大一片海染红啊?就算我是鬼也害不了这么多人啊。” 詹自喜哈哈笑着,将张钢铁一家四口领回了家,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吗?我朋友还在渔村等我。” “这里手机没有信号,只能用固定电话,但是我家没有,明天一早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 詹自喜把他们一家让进了里屋,自己则独自睡在外间。 张钢铁躺在炕上辗转反侧,郝帅的方向感极好,应该会直接开到渔村,不知道郝帅会不会担心他,万一满世界出来找他,他却在这里呼呼大睡,实在是过意不去,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上下眼皮耐不住一天的想念,终于牢牢粘在了一起。 正朦胧间,忽听“当当当”三声响,有人在敲门,张钢铁硬生生被吵醒,什么人这么晚敲门?他想了想忽然坐了起来,会不会是郝帅呢? 张钢铁赶紧下了炕,摸索着走到窗口,轻轻拉开窗帘向外看去,门口竟然没人,难道敲了敲走了?张钢铁左右细看,确实没人,看来的确走了,正要放下窗帘,忽然又是“当当当”三声响,张钢铁顿时怔在了那里,因为门口还是没人。 第三章鬼敲门 张钢铁的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捏着窗帘的手忍不住发抖,没有人敲门却有敲门声?是自己出现幻听了还是说敲门的“人”自己看不见? 这时外间有拖鞋擦触地面的声音,看来詹自喜醒了,张钢铁想出去阻止他开门,哪知刚要抬脚,外间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拦是拦不住了,除非开口喊他,可张钢铁不敢,既怕把家人吵醒跟着害怕,又怕把鬼招过来,只好继续从窗口向外看。 门开了,詹自喜一脚迈出了屋,足以说明张钢铁耳目正常,既不是幻听也不是眼花,外面的的确确没有人,张钢铁的冷汗还没来得及冒,却见詹自喜弯下了腰,借着月光,张钢铁看见有一个黑色的小动物蹿到了詹自喜怀里,詹自喜随后缓缓站直,高兴地抚摸着怀里的小动物,那小动物高不过尺余,原来是被外面的窗台挡着所以没看见,现在又被詹自喜抱在怀里,依然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应该不是猫就是狗,连小猫小狗都会敲门了?建国后的动物不是成不了精吗? 张钢铁缓缓吁了口气松开了窗帘,自己一直秉信世上没鬼,几个小时之前还斩钉截铁地安慰过高文静,却没想到被郝帅的一句玩笑话说得疑神疑鬼,可气的郝帅,真是害人不浅。 张钢铁无可奈何地上炕。 “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耳听得詹自喜自言自语。 “人家想你嘛。”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那种甜腻,那种魅惑,听了如沐春风,如坠花海。 成精了? 张钢铁的一只脚还在空中,忍不住又下了炕,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轻轻地撩起窗帘向外看去,只见詹自喜双手抓着那动物的两条前腿在院中打转,那动物一张尖嘴开合哈哈笑着,竟是一只狐狸。 成精了! 这画面说不出的惊奇诡异,张钢铁只在书里看过狐狸精,在电视里看过特效,现实中何曾听闻?一对钢珠险些瞪出眼眶。 “嘘!” 詹自喜忽然停了下来。 “今天家里有客人,咱俩到山上去吧。” “什么客人?有男人吗?” 张钢铁的额头不由沁出一丝冷汗,好像有一个。 那狐狸说完忽然间把脸转过来看向了窗子,张钢铁猝不及防,慌忙松开窗帘,可惜迟了。 “哈哈,你的客人在偷看呢。” 张钢铁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蹿到炕边,摆出一副打架的姿势挡在家人前面,两眼一眨不眨盯着里屋的门口。 “别进来别进来别进来。”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张钢铁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左右看了看,没有防身的兵器,只能赤手空拳和他们拼命,门外静悄悄地,但隐藏在这安静下的却是未知的危险。 张钢铁死死盯着门外,可门外一直没有动静,未知的东西才要人命,张钢铁索性向前迈了一步,哪知门外忽然蹿出一团黑物,带着一声尖锐的嚎叫,直接扑到了张钢铁的脸上。 “啊。” 张钢铁挥舞着铁拳坐了起来,入眼是一面土墙,屋里光线虽然暗,但依稀可以看到墙上那张年年有鱼的油画,他迅速左右张望,妈妈、静静、笑笑乖乖地睡在一边,此外并没有其他东西,门也没有打开,原来是一场梦而已。 张钢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感觉这屋子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要不把家人叫起来连夜赶路算了? 心思刚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当当当”三声响,有人敲门,张钢铁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什么情况,怎么真的有人敲门? 张钢铁轻轻地下了炕,缓缓地踱到了窗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把手伸向了窗帘,门外竟然真的没人,他使劲踮起脚尖向窗台下张望,和梦里不一样,并没有狐狸,那是谁敲的门?张钢铁吓得松开了窗帘。 松手的一刹那,门外又是“当当当”三声响,梦里的詹自喜正是敲过两次之后起来的,他睡在外间,敲门的声音本来就听得更加响亮,哪知外间竟然毫无动静。 睡得这么死吗? 张钢铁不禁纳闷,他走到里屋的门边,轻轻地拉开了门,想看看詹自喜到底有没有起来,一看之下顿时心惊,外间竟然没有人。 人呢?张钢铁仔细回忆,没听见他出门,怎么会不见呢?这时外面又是重重的敲门声,再敲就把静静她们吵醒了,张钢铁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家人,他是一个男人,保护家人是他的责任,既然詹自喜出去了,那现在只能靠自己,想到这里,张钢铁走到外间,回手将里屋的门关好,门把手上挂着锁头,张钢铁心念电转,干脆锁了门,就算自己被狐狸害死,没有钥匙想必狐狸没法进去害自己的家人。 张钢铁左右看了看,从厨房抄起菜刀,壮着胆子走到了门边,不管你是尖嘴獠牙还是狰狞凶恶,只要你敢扑上来,我张钢铁就一刀将你砍成两段。 门是用棍子顶的,张钢铁把手伸向了顶门棍,摸到棍子时忽然顿在了原地,斗大的一颗汗珠从脑门上滑了下来,门从里边顶着,说明詹自喜并没有出去,他回头扫视外间,没有能藏人的柜子,只有一张双人床,要是詹自喜是听到敲门声藏起来了的话,只可能在床下。 “詹村长,你在床底下吗?” 张钢铁问了一句,床下却没有回应,张钢铁打亮手电筒,屏住呼吸弯下腰去,轻轻掀起了床单,床底下空空如也。 这时门外又重重敲了三下,这次张钢铁的怒气被敲了出来,一脚将顶门棍踢开,猛然用左手将门拉开,好砍外面一个措手不及,谁知这一刀却劈了个空,因为门口也是空空如也。 张钢铁怔怔地看了片刻,快步冲了出去,对着空气挥舞着菜刀。 “我管你是鬼还是狐狸精,最好离我们远一点,要不然我非砍死你不可。” 他拼命地挥舞着,似乎不知道鬼是没法再死一次的,就算鬼还能死,以他这三脚猫的身手,又能把鬼怎么样?片刻间舞出一身臭汗,要是被鬼看到了,恐怕要把鬼牙笑掉,要是被人看到了,恐怕要把他当神经病。 挥舞累了,张钢铁终于停了下来,他小时候看过鬼怕恶人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让它们觉得他害怕就会得寸进尺,不怕的话它们反而要掂量掂量。 手上刚停不久,忽然有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声音不远,张钢铁循着声音望去,一眼看见了詹自喜,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你瞧,你的客人跟出来了。” 客人?那不是梦里听到的词吗?张钢铁使劲掐了掐自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证明不是梦,可刚才分明是梦,不然他怎么会从炕下直接变到炕上? 这间屋子果然不对劲,这詹自喜并不是人,否则怎么能不开门不开窗来到外面? “你们有本事就过来。” 张钢铁提起了菜刀,他的手却在发抖。 “有本事你过来呀。” 詹自喜身边的女人娇滴滴地说道。 “我…” “别害怕别发抖别尿裤子。” 欺人太甚,张钢铁抬脚走了过去,转眼就到了他们面前,举起了菜刀,詹自喜身边的女人却不慌不忙地抬了抬头,借着月光,张钢铁瞧清楚了她的脸,竟然是高文静的模样,不是现在的黄脸婆高文静,而是十年前古古怪怪可可爱爱的高文静,那一张脸无比细嫩,正是她在张钢铁脑海中最美时的模样,张钢铁不禁看得呆住了。 “老公,你竟然想砍死我?” 那高文静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张钢铁,张钢铁手中举着菜刀,明知这不是真的高文静,却无论如何也砍不下去。 第四章鬼压床 “老公,快把刀放下。” 那高文静撒着娇,竟然抬起手来夺刀。 张钢铁横刀一削,那高文静迅速收手避开。 “少装模作样,你是什么鬼?现出原形来吧。” 张钢铁瞪着一对钢珠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高文静哈哈大笑,把头一扭,用胳膊遮住了脸,再露出脸时,竟变了一副模样。 “张钢铁,你还认得我吗?” 张钢铁定睛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甄…甄美丽?” 竟然是郝帅死去的妻子甄美丽,她死在张贡江里,此刻浑身湿漉漉的,瞪着眼睛向前迈了一步,张钢铁不由地倒退一步。 “亏你还认得我,为了救你的女儿,害得我被活活淹死,害得我终日泡在水里冰冷无助,害得我夫妻分离骨肉难聚,你们一家四口却逍遥快活地出来玩,你怎么开心得起来?你的良心不痛吗?” 她一步步紧逼过来,脸上写满了怨恨,张钢铁手里的菜刀就抵在她的脖子前,张钢铁却只敢后退,退着退着忽然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张钢铁吓得骤然转身,将菜刀横在前方,看清了撞上的人,竟然是当年最先抢走笑笑的柴哥,张钢铁一直在强装镇定,看见柴哥,双腿不自禁打起了摆子。 “这一幕好熟悉呀。” 柴哥的嗓音沙哑,心口插着一把水果刀,伤口流出来的血把整个上衣都染红了,他看着张钢铁手中的菜刀。 “张钢铁,你还想再捅我一次吗?” 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边胸口。 “来,这次捅这边。” “我…我没捅你,是你自己捅的。” 张钢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胸前的水果刀,看一眼浑身都打冷战。 “是吗?” 柴哥狞笑着也向前迈了一步,前有柴哥,后有甄美丽,张钢铁只能退向左侧。 “我当时手臂中了枪,手心还被扎穿了,疼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就算是个小毛孩也能轻易从我手里把刀抢过去,为什么你却抢不过去?” 张钢铁的额头渗出斗大一滴汗来。 “是不是因为怕死故意没使劲呢?” 那滴汗顺着张钢铁的鼻梁流了下来,挂在了鼻尖上,柴哥和甄美丽、詹自喜并排走到了一起。 “你以为骗过了别人你就不是杀人犯了吗?你骗得过自己吗?” 柴哥恶狠狠地瞪着张钢铁,张钢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步步后退,却又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他猛地转过身,看到了陈百福,旁边还有强子。 “陈…陈叔?” “别这么叫,我当不起,多亏警察把我的身体火化了,要不然我的棺材板可按不住,我和静静真是瞎了眼,没想到你是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畜生。” “还有我。” 张钢铁还没来得及反驳,身后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张钢铁回过头,只见詹自喜的样貌缓缓变化,竟变成了张钢铁的饲养员。 “他们你可以不承认,那我呢?” 他抬了抬头,展示脖子上的一道勒痕。 “我是你亲手勒死的吧?” 张钢铁手里的菜刀终于脱手而落,这几个人的死的确都拜他所赐,几年来他的心里日日受着煎熬,好不容易被郝帅说服出来散心,却没想到竟然在这个荒村野地见到了他们的鬼魂,他从来不信鬼,此刻却不得不信了,人活着最怕的是什么?是鬼吗?是死亡吗?显然不是,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句话的重点是鬼敲门吗?非也,陈百福和强子为救他而死,甄美丽为救笑笑而死,张钢铁的遭遇原本跟他们没有一丝丝关系,却都被无辜牵连,柴哥和饲养员虽然罪有应得,可张钢铁有杀人的权利吗?并没有,尤其是柴哥的死,张钢铁当时完全能够挣脱的,但他没有,他怕三哥来捅他,所以夺着夺着忽然松了劲,两个人拔河如果其中一个忽然松了劲,结果可想而知,哪怕柴哥只是想轻轻刺进去装死,却也被张钢铁坑了个冷不防,所以柴哥临死时才会瞪着张钢铁,正如柴哥所言,刘老六录的视频骗过了警察,骗过了法官,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过张钢铁自己,满腹的罪恶感天天都在折磨着张钢铁。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张钢铁被五个鬼围在了中间,他原地扫视了一圈,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腔。 “干什么?当然是要你的命。” 饲养员忽然跳起来圈住了张钢铁的脖子,陈百福抱住了张钢铁的腰,强子伏地箍住了张钢铁的双腿,三个鬼转眼都挂在了张钢铁的身上,甄美丽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菜刀递给了柴哥。 “你给我一刀,我也给你一刀,公平又合理。” 柴哥阴恻恻地冷笑着,嗓音似乎更哑了,带着一种诡异的金属摩擦声,听起来刺耳极了,张钢铁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鬼挂在身上轻若无物,但就是动弹不得,柴哥冷哼一声,抬手一刀砍向张钢铁的面门,菜刀带着劲风扑面而来,刀刃上泛着寒光,足见锋利,削掉脑袋不在话下。 “啊。” 张钢铁挥舞着铁拳坐了起来,入眼还是一面土墙,墙上还是那张年年有鱼的油画,原来还是一场梦,梦中之梦。 浑身都是汗,张钢铁大大地喘了几口气,终于缓过了神,心跳也平复了下来,这一场梦境真是离奇又惊悚,张钢铁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向旁边的家人看去,却忽然愣住了,妈妈、静静、笑笑竟然都不在炕上,只有踢开的薄被和压凹的枕头。 张钢铁顿时心急如焚,这村子这么危险,她们三个女的大半夜上哪去了?张钢铁连忙一跃下了炕,伸手就去拉门,一拉之下,只听门外“咔哒”一声响,竟然挂着锁头。 “我怎么会被锁屋里?” 刚才虽然锁了门,但那明明是在梦里,张钢铁奇怪地松了手,难道此刻依然在梦里?那岂不是梦中之梦中之梦?张钢铁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咬了咬牙,一拳砸在了门上,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张钢铁却丝毫不觉得疼。 “一点都不疼,果然还是梦,明知自己在梦里却醒不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好你个恶鬼,窥破了我的心事,知道我怕什么,竟然托了这么个梦吓唬我。” 心念及此,张钢铁抓住门把手用力猛拉,非得出去跟他理论出个所以然来,可惜外面的锁扣过于结实,张钢铁左右看了看,打开窗子钻了出去,这次有了底气,管他们是鬼还是妖精,在梦里还怕他们不成?可惜外面静悄悄的。 “你们出来呀,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看看这回我还怕不怕。” 张钢铁大喊了一声,四周空旷,可惜连个鬼影都没有。 张钢铁回过头来看了看紧闭的屋门,上手推了推,里面用棍子顶着推不开,于是抬手敲门,发出“当当当”三声响。 “出来,别躲在里面装死。” 张钢铁想了想觉得用词不当。 “鬼本来就是死的,怎么可能装死?装活人倒是装得挺像。” 他又敲了敲门,发出“当当当”三声响。 “别躲在里面装哑巴。” 敲了两遍没反应,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找他出来了,张钢铁左右环顾,眼睛不经意间瞟到了里屋的窗子上,一张脸顿时僵住了,只见里面的窗帘拉开一角,一张他只有在照镜子时才能看到的脸贴着玻璃,正在向门口张望,脸上满是惊愕与害怕。 虽然有前两个梦境做铺垫,但张钢铁依然惊得目瞪口呆,时间倒流了吗?这门怎么会是我敲的?怎么会同时出现两个我?里面的我为什么看不见外面的我?那外面的我又为什么能看见里面的我?他低下头,想看看那个狐狸在不在,脚下空空如也,和梦里并不一样。 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詹自喜醒了?他要来开门了吗?他开门看见是我会怎么样?搂着我转圈圈吗?那我让他搂还是不让搂? 耳听得脚步声走到了门口,马上就要开门了,张钢铁的一颗心又剧烈跳动起来,正在这时,忽然从山上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唤声。 “张钢铁。” “高文静。” “高文静。” “张钢铁。” 屋里立刻没了动静,里屋的窗帘也瞬间拉上,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第五章鬼留宿 张钢铁向山上看去,隐隐约约看见有人在走动,而且数量不少。 “又要玩什么把戏?” 张钢铁现在一点也不害怕,索性向山上迎去,很快就走到了那块石碑旁边,一眼看见詹自喜背靠石碑坐着。 “请这么多鬼来助演,看来你挺有面子呀。” 张钢铁笑看着詹自喜,詹自喜看了看张钢铁,却不答话,把目光移向了张钢铁身后。 “别假装看不见我,你都和我对视了。” 詹自喜还是不答话,张钢铁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没有什么特别。 “你在看什么?” “月亮快落山了。” “然后呢?” “那要是太阳就好了。” 他的目光注视着月亮。 “这里的夕阳是世界上最美的夕阳,尤其是靠着这块石碑看,恨不得让时间停住,只可惜现在是凌晨。” “你一个鬼还想看太阳?你怎么不上天呢?” 此刻的张钢铁可不怕他,詹自喜的脸瞬间扭曲成一团,看不出是痛苦还是愤怒,但一定是这句话刺痛了他。 詹自喜瞪着张钢铁看了片刻,忽然微微笑了笑。 “我不生你的气,我等你回来看夕阳。” 詹自喜说完忽然消失不见了。 “看什么夕阳?你快点让我醒来。” 张钢铁扑过去抓他,却抓了个空。 “你这鬼地方,给我钱我都不来了。” “是吗?” 身后忽然响起詹自喜的声音,张钢铁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詹自喜果然站在身后。 “你不要神出鬼没的行吗?” “此言差矣,我是鬼,只会鬼没,不会神出。” “你不要废话了,赶紧让我醒来。” “你会醒来的。” 詹自喜说完又不见了,张钢铁无奈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忽然猛地转过身来,本来只想试探,没想到鼻子差点和詹自喜的鼻子碰到一起。 “你这个臭小子,吓死我了。” 詹自喜向后跳出一截拍着胸脯。 “你不是鬼吗?我怎么还能吓死你?” 张钢铁笑看着他。 “你赢了,再见。” 詹自喜竖了竖大拇指,这次真的不见了,张钢铁原地转圈,再也没看到他。 “张钢铁、高文静。” 周围的喊声此起彼伏。 “你们快过来,有块石碑。” 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却对张钢铁视而不见,月亮落山了,而且周围有树,不拿手电筒照的话不容易看见,张钢铁自始至终没有应声,那人虽然在找张钢铁,却并不认识张钢铁,就算看见了,也只可能把张钢铁当成一起找人的同伴,周围的人纷纷过来,郝帅竟在其中,可惜张钢铁的前面站了几个人,郝帅没有看见。 “哼,又变成我朋友来骗我。” 张钢铁交叉了双手看他们表演。 郝帅用手电照亮石碑,将碑文念了出来。 “八百里火海连天,五千年斜阳映照,红尘起落归一笑,醉卧坡头始听涛,若河庚子年立。” “这…这里是斜阳湾,咱们快离开。” 有一个人说道。 “怎么了?” 郝帅问。 “我姥爷说斜阳湾经常闹鬼,千万不能到村里去。” 听到这话,张钢铁颇为奇怪,不知道詹自喜安排这一幕有什么意义,明明已经知道他是鬼了。 “我朋友的脚印到这了,他可能进村了。” 郝帅看着山坡下的村子心急如焚。 “那你朋友可能有危险。” 那人说道。 “有什么危险?我这么大个人站在你们面前看不见吗?” 张钢铁不知道詹自喜的意图,索性开口跟他们说话。 “那咱们快进村找找,这么多人怕什么鬼?” 郝帅对张钢铁置之不理,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 张钢铁走到郝帅面前。 “我不是在这吗?” “你…你说真的吗?我们可都没进过斜阳湾。” 旁边的人也像没听见一样,张钢铁不禁皱起了眉。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就算有,看见咱们这么多人,他绝对不敢出来。” “那你带头。” “好。” 郝帅说完竟然抬脚撞向张钢铁,张钢铁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郝帅撞了个满怀,哪知郝帅竟然穿过张钢铁的身体走了过去,张钢铁回过头来,一脸错愕看着众人下坡的背影。 “难道…我死了?” 这种景象在电影里看过,人死之后变成了灵体,所以活人碰不到,张钢铁抬手摸了摸石碑,他的手竟然穿过了石碑,不对呀,刚才明明开窗出来,明明敲门有声,张钢铁倏地缩回了手,这一惊非同小可。 那些人转眼已经到了村口,张钢铁连忙追下去,哪知奔得过快竟然飘了起来。 “妈耶。” 张钢铁在天上挥舞着四肢,力气一时没跟上,一头载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幸好不疼,这一摔使他猜到了端倪。 “我说詹村长,我碰不到石碑,却能碰到地面,是不是太矛盾了?” “怎么,你还想到地下去?那地方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詹自喜的声音果然出现了,此刻是在梦里,飘起来不足为奇。 张钢铁左右看了看,詹自喜并没有出现,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詹自喜不答,张钢铁只好去追郝帅等人,众人一间一间找,很快就来到了詹自喜的屋子。 “里面有人。” 有一个人从窗口看到了里面,张钢铁循着声音一看,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窗帘,而且窗玻璃是打碎的,屋门上三个合叶断开两个,只有中间一个苦苦撑着,把门斜挂在门框上,张钢铁看着这一副景象却并不惊奇,毕竟是梦。 郝帅用手电筒照了照,屋里炕上睡着四个人,不是张钢铁一家还有谁?连忙拨开杂草进了屋,张钢铁也不紧不慢地跟了进去,只见自己一家四口睡在满是灰尘的炕上,各枕着一块砖头,盖着一张风化的破布,哪里是枕头和薄被? 郝帅走到炕头,轻轻拍了拍炕上沉睡的张钢铁的肩膀。 “起床了。” 炕上的张钢铁一动不动,站在郝帅身旁的张钢铁却感觉到了郝帅的这一拍,他奇怪的扭脸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张钢铁,你睡死了吗?” 郝帅见炕上的张钢铁没动静,提高了音量,同时加了点力道拍了拍炕上的张钢铁的脸,身旁的张钢铁又感觉到了,他奇怪地抬手摸了摸脸,梦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微微疼痛。 郝帅见炕上的张钢铁还是没动静,感觉不对劲,探了探炕上的张钢铁的鼻端,呼吸正常,随即抬手重重扇了炕上的张钢铁一个耳光,炕上的张钢铁脑袋猛地侧向了一边,站着的张钢铁不受控制也跟着歪了头,脸上随后传来火辣辣的疼。 “大哥,你轻点啊。” 站着的张钢铁颤声哀求,可惜郝帅听不见,郝帅见打耳光都叫不醒,顿时慌了,不会真的被鬼害了吧?连忙一跃上了炕,骑在了炕上的张钢铁身上,站着的张钢铁顿觉不妙,只见郝帅将炕上的张钢铁脑袋扶正,随后左右开弓扇起了耳光。 “张钢铁,醒醒。” 郝帅边打边喊,炕上的张钢铁脑袋被打得左右转动,站着的张钢铁脑袋也跟着转,脸上的疼痛感非常真实,两边脸蛋转眼肿了起来。 “詹村长,救命啊。” 现在好像不完全是梦了,张钢铁看着炕上被打的自己束手无策,只能向詹自喜求助,可惜太阳露了头,詹自喜怕是没办法出来回答他了,张钢铁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此时此景也只能胡乱试了,赶忙一跃上了炕,躺向了炕上的自己。 郝帅打得正起劲,张钢铁忽然抖了抖,随后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 郝帅吁了口气从张钢铁身上下来,张钢铁坐起来左右打量,只见炕下站着几人拿着手电筒照亮,外面的天已经微微亮了,没有窗帘,没有窗玻璃,自己枕的是砖头,盖的是风化的破布,屋里的一切竟和刚才梦里一模一样,连地下几个人的站位都一样,他怀疑自己还没醒,但脸上的疼痛却分明告诉他不再是梦。 张钢铁揉了揉肿起来的脸。 “大哥,你对我是真下得去手啊。” 郝帅故作委屈。 “我怎么叫你都不醒,只能出此下策,不信你问他们。” “我知道,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郝帅奇怪地瞪着眼睛。 “我…我看见他们在场了。” 张钢铁打个马虎眼,跟他说你打我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这叫他如何相信?别说他不信,连张钢铁自己都不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 “当年你也是这么叫醒我的,咱俩顶多算扯平。” 就知道小心眼记着仇呢,张钢铁无可奈何,忽然想起了旁边的家人,连忙去喊高文静,谁知连拍三下,高文静全无动静,妈妈、笑笑也一样,难道她们也被鬼压床了?那她们梦到什么了?会不会害怕?难道也得打她们才能醒来?这怎么下得去手? 第六章鬼迷眼 张钢铁实在不忍心像郝帅一样用力拍打自己的家人,摇晃着张妈妈的身子呼唤了好一会,丝毫不见醒转,张钢铁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跃下了地,向屋外走去。 “妈、静静、笑笑。” 他边走边喊边张望,郝帅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张钢铁的背影。 “他急疯了吗?” 没人能回答他,郝帅从炕上跳下来,拿起刚才放在一边的手电筒想追出去,刚要抬脚,手电光照到了地面,地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郝帅不由地弯腰捡了起来,那张照片上落了一层灰,郝帅用手抹掉,只见照片是黑白的,应该是上个世纪照的,照片上是一家四口,男主人四十多岁,身体壮硕,女主人明眸皓齿,充满了贤妻良母的气质,大女儿二十岁左右,头上戴着一个浅色的发卡,由于是黑白照片,看不出发卡的颜色,应该非粉即白,衬得她清纯知性,她的模样也是楚楚动人,郝帅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女主人怀里还抱着个婴儿,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不去追你的朋友吗?” 身边一人提醒郝帅,郝帅这才想起正事,赶紧追了出去,只见张钢铁已经走到了海边,仍然一个劲喊着家人,再往前走就到海里了,郝帅吃了一惊,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张钢铁。 “你干什么?” 张钢铁吓了一跳。 “你到海边干什么?” “我找静静她们啊。” “她们不是在屋里吗?” “不全是。” 张钢铁挣脱郝帅。 郝帅摸了摸张钢铁的额头。 “你疯了吗?还是被鬼上身了?” “别胡说八道。” 张钢铁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大哥,你正常一点行吗?这些乡亲们陪我找了你一夜,别让他们以为找的是个疯子。” 张钢铁叹了口气,又四下看了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找起,只好跟着郝帅回去。 “你家人还是没醒,要不我替你叫她们?” 一个乡亲说道。 张钢铁看了看他,五大三粗。 “还是我来吧。” 张钢铁跳上了炕,一边摇晃张妈妈的身子,一边拍打她的胳膊,这次他用的力道也不小,但叫了半天还是没有反应。 “要不还是送医院吧。” 郝帅提议,谁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办,张钢铁停下手来,看来也只能相信科学了,于是众人轮流背起三人,直接爬坡而上。 -------------------- “医生,我家人怎么样了?” 终于等到医生出来。 “你家人的情况很奇怪,各项生命体征都正常,完全是深度睡眠状态,可我们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使她们恢复意识,这种情况极为罕见,需要邀请几个专家一同会诊,请耐心等待。” 那医生说完快步而去,说是邀请专家会诊,还不是搬救兵去了?张钢铁见郝帅坐在长椅上打盹,轻轻拍了拍他。 郝帅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 “阿姨她们没事了?” “医生说还得进一步检查,你一晚上没合眼,赶快回家睡一觉吧。” 郝帅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郝帅说完带着儿子下了楼,张钢铁走进病房,看着一家三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命运太也不公,一次又一次捉弄自己,这次又不知憋了什么坏。 过了一会,有四个专家一起走了进来,又是掰开眼皮看病情又是询问病史,拿着各项检查结果反复讨论,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医生依然没有给出确切的结论,张钢铁想办法给家人喂了些流食,喝下去的少,洒出来的多,续命而已,自己却浑没食欲,他觉得来医院是错误的选择。 正想着,郝帅忽然来了,见三人还昏迷不醒,一脸惊异。 “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被难住了。” “你们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张钢铁叹了口气。 “我们见鬼了。” “真…真的吗?” 要不是郝帅听村民说过斜阳湾闹鬼,此刻定然不信。 “我们是被一个自称是村长的人让进去的,我们进的时候那屋子根本不是那样,有玻璃也有窗帘,要不然我们不可能进去。” “我也一直奇怪你们为什么不把炕上的灰扫一下再睡,原来是被鬼迷眼了呀。” “嗯。” 张钢铁点了点头。 “后来我一连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梦见狐狸精敲门,第二个梦见鬼敲门,第三个…” 他顿了顿。 “梦见我自己敲门,那鬼正要装模作样地开门,忽然听到了你们的声音,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亲眼看着你们下山来,亲眼看着你打我,打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疼,我觉得那不像是梦,像是…” 他凝神细思片刻,忽然一拍大腿。 “像书上说的灵魂出窍!” “卧槽。” 郝帅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这也太邪门了吧?” “当时我往自己身上一躺就醒了,我怀疑她们也是一样的情况,所以才到外面去叫她们,咱们把她们弄到医院来反而醒不了。” “你该不会是想回去吧?” 郝帅眼睛都瞪直了。 “正有此意。” 张钢铁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有些懊恼。 “那鬼村长说等我回去看夕阳,像是知道我非回去不可一样,这一定是它干的,我觉得不回去她们就醒不来。” “明知有鬼还去送死,你是怎么想的?既然是鬼,那咱们找个阴阳先生来对付它不就行了?” “能行吗?” “我表叔的表舅刚好是阴阳先生,听说非常灵,我给我表叔打个电…” “话”字没有说出口,郝帅忽然愣住了,一对眼睛瞪得溜圆,一脸惊诧地看着张钢铁身后,张钢铁奇怪地回过头,只见病床上的高文静竟然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第七章鬼呼唤 “静静,你醒了?” 张钢铁快步走过去,激动地抓住了高文静的肩膀,郝帅也小心翼翼地踱过来,他的脚步极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高文静,脸上的表情极为怪异,仿佛看到了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 高文静并不答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睛也没有睁开,郝帅走到张钢铁身后,轻轻拉了拉张钢铁。 “张钢铁,你媳妇不对劲,她刚才直挺挺地就坐起来了。” 话音刚落,高文静忽然向左边扭动身子,张钢铁赶紧松开手,只见高文静把腿伸下了床,双脚在地上点来点去,似乎在找鞋。 “快给你表叔打电话。” 张钢铁喊了一声,拿起高文静的鞋给她套在脚上,没来得及提上鞋跟,高文静就踩着跟站了起来。 郝帅连忙出屋打电话,顺便用身体挡住了门上的小窗,这景象被人看见还不得把高文静当小白鼠关起来研究啊? 高文静直直向东边走了过去,东边是窗子,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张钢铁并排跟着她,不出几步就走到了窗口,腿撞在暖气片上走不动,上半身却犹自向前弯去,眼看脑袋就要撞在玻璃上,张钢铁连忙伸出左手挡在前头,手被高文静撞在了玻璃上,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静静。” 张钢铁在高文静耳边喊了一声,正想把她转过来,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有人在动,猛地把头扭过来,只见张妈妈竟然下了床,原来高文静走到窗口时张妈妈也坐了起来,只不过她的床在门口,而且当时张钢铁的目光一直在注意高文静和窗子,所以没有发现,没人给张妈妈找鞋,她只能光着脚,竟然也向窗口走来。 张钢铁大惊,用力把高文静的身体抻直,左手迅速一钻环抱了她的脖子,这时张妈妈走到了张钢铁面前,张钢铁使劲推着高文静向左让出一步,用右手环抱住了张妈妈的脖子,一左一右双双抱住,两个人平时弱不禁风,此时却不知谁给的力气,张钢铁的屁股顶着暖气片,腰卡在窗台上,上半身被两人推着向后弯去,张钢铁使劲撑着,可惜脚下光滑的地板借不上力,双脚滑出一截后彻底飞了起来,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了高文静和张妈妈肩膀上,紧接着后脑勺“砰”地一声撞在了玻璃上,饶是这样,张钢铁依然用手臂使劲搂着她们,不让她们迎面撞在玻璃上。 后脑勺和玻璃哪个结实?不好说,反正目前都没碎,只是钻心的疼而已,这还不是最糟的,人在空中的本能反应就是用脚找地,张钢铁的上半身斜仰在窗框里,脚向下一探使得身体向后弯成了月牙形状,这对于一个久不运动的中年直板男人来说是要命的,张钢铁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他拼尽力气把两个人托起了一点,脚在地上奋力一蹬,身体拔高一尺,借着二人的推力坐到了窗台上,顿时好受了许多,目光到处,却见笑笑也向窗口走来,不过好在笑笑没什么力气,一头扎在妈妈身后,也使着小小的力气在推。 这画面实在是太过诡异,把进来的郝帅都看呆了,在他的角度看来,张妈妈、高文静、张禾笑三人在合力把张钢铁往窗外推。 “住手。” 郝帅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张钢铁听见郝帅的声音,顿时找到了救星。 “快过来帮忙。” 郝帅连忙把门关好,顺手把第一个床位的帘子拉上,这才飞奔过来,一把将笑笑抱起来放回了床上,然后转身抓着张妈妈的胳膊把她拉了过来,张钢铁终于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紧紧将高文静控制在怀里。 “电话打了吗?” “打了,我表叔联系他表舅去了,她们…她们刚才是要把你推下去吗?” 郝帅瞟了瞟闭着眼睛的高文静,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不是。” 笑笑又下了床,张钢铁一把将她抱过来。 “她们只是想往那边走被我拦下了。” 张钢铁回头看了看窗外。 “那是斜阳湾的方向。” 说出“斜阳湾”三个字时,张钢铁感觉高文静的身体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接着向东推。 “她们想回斜阳湾?” 郝帅问道。 “不错,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能站起来走路,也许是斜阳湾的鬼在呼唤,也许是本能反应,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要想让她们醒过来,必须回到斜阳湾,来医院没用。” 郝帅忽然一拍大腿。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护士在查房,马上就过来了。” 张钢铁皱起了眉。 “绝对不能让护士看到她们现在的样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把手忽然响了,护士开门走了进来。 进门首先看见拉起的帘子,护士轻轻拉开,只见张钢铁一家四口并排挤在小小的窗口向外看,腿部往下被床挡着,没看见有两个光着脚,另外一个陪同人员束手站在床边,面部表情很奇怪。 “张钢铁,你家人醒了?” 张钢铁连忙回过头来。 “是啊,刚醒过来,在窗口透透气。” “关着窗透什么气?” 那护士感觉很奇怪,张钢铁的额头顿时沁出一丝冷汗,护士来得匆忙,他能在电光火石间把家人拉到窗口已经够快了,哪还顾得上开窗子?此刻他的双手搭在妈妈和静静的肩膀上,双脚夹着笑笑的一只脚,防止她们动弹被护士看出来,也不敢分出手来开窗。 “她们头上有汗,不敢开窗户。” 张钢铁随口敷衍。 是你头上有汗吧?那护士心里这么想着。 “醒来就好,我去通知主任。” “不用麻烦主任了。” 张钢铁连忙制止。 “你家人的病情特殊,主任特意交代让我们多观察,有情况及时通知他。” 那护士说完就出去了。 “这可怎么办?主任肯定还会带着那几个专家一起来,让他们看见这情况可了不得。” “是啊,没准得把她们当怪物隔离起来。” 张钢铁顿急,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楼道里的人很少。 “要不带着她们跑吧。” “怎么跑?她们只知道向东走,扛着她们太惹人注意。” 张钢铁咂了咂嘴,忽然想起刚才自己说“斜阳湾”三个字时高文静停顿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足以说明她能听见自己说话,心里顿时冒出个想法。 “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斜阳湾。” 张钢铁只是试探,没想到话音刚落,张妈妈、高文静、张禾笑竟然同时转过了身,径直向张钢铁走来,张钢铁顿时转忧为喜。 “你帮笑笑把鞋穿上先去探路。” 张钢铁喊了一声,郝帅心里虽奇,但也不禁面露喜色,抱起笑笑当先走了出去,此刻电梯是万万坐不得,只能走万年无人问津的步梯。 郝帅打开安全门观察,见步梯间没有任何动静,回头向张钢铁招了招手,张钢铁已经帮妈妈也穿上了鞋,挽起妈妈和静静的胳膊走出病房,一溜小跑冲向安全出口,张妈妈和高文静双目紧闭,只管跟着张钢铁的脚步前进,甚至连迈哪只脚都和张钢铁完全同步,如同行尸走肉。 小心翼翼下了楼,到了一楼大厅,郝帅抱着笑笑走在前面,张钢铁挽着二人紧随其后,张钢铁和郝帅都是屏气凝神,不敢转头四处看,只能用眼睛左右瞟,生怕被人看出异样,好在大厅只开着一个收费和取药窗口,此时窗口没有人,里面的值班人员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大厅里空荡无人,二人总算顺利走了出去。 出了大门,二人同时吁了口气。 “好险啊,感觉咱俩像人贩子一样。” “可不是吗?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住院,却…” 郝帅忽然把嘴闭上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张钢铁脚下,脸上的表情比看到高文静直挺挺地坐起来时更惊诧。 “怎么了?” 张钢铁看着郝帅。 郝帅呆呆地将笑笑放下来,向旁边挪了一步,一张脸成了惨白色。 “她…她们三个人没影子。” 第八章鬼与灵 医院里当时灯光昏暗,影子很淡,而且注意力完全不在脚下,张钢铁缓缓低下头,此时身在路灯下,一家四口并排而站,地上却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道影子,张钢铁看了看郝帅,也是一脸愕然。 “她们到底是人还是鬼?” 郝帅战战兢兢退了一步。 “放屁,我家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是鬼?” “不是鬼怎么没影子?” 张钢铁攥紧妈妈和静静的手。 “你能摸得到鬼吗?” 郝帅低头看了看,脚下仍在打颤,毕竟此事涉及到了知识盲区,正在此时,他的手机骤然响了,打断了原本落针可闻的紧张气氛,郝帅吓得原地蹦了起来,发现是手机响,迅速拿出了手机。 “叔叔。” 是他表叔打来的电话。 “不行,我朋友的事十万火急,今晚一定得见到他,我开车去找他也行。” 他表叔的表舅似乎是因为太晚拒绝了。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 郝帅挂掉电话。 “她们能坐车吗?” “应该能,我说完带她们去斜阳湾以后她们不乱走了。” 郝帅点了点头,不敢再抱笑笑,当先向停车场走去,张钢铁抱起笑笑向前走了一步,妈妈和静静果然跟了上来,心下一喜,当即跟去。 走了几步,郝帅忽然把头向右一转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张钢铁停下来问道。 “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他的目光注视着右侧的一个墙角,张钢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是一个黑漆漆的角落。 “哪有人啊?” 郝帅盯着那个墙角看了半晌,不见动静,终于扭头向前走去。 很快就到了小区,郝帅根据表叔发来的信息径直找上了楼,他表叔已经替他说好了,门很快就开了。 “舅爷。” “快进屋。” 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笑盈盈地把郝帅让进了屋,随后进门的是抱着笑笑的张钢铁,那舅爷看了看张钢铁,又看了看张钢铁怀里的笑笑,脸上的笑意忽然没了。 “舅爷。” 张钢铁依着郝帅的辈分问候。 “进屋。” 舅爷冷冷地说了一声,眼神又落在了张钢铁身后的张妈妈和高文静脸上,张钢铁抱着笑笑走进客厅,张妈妈和高文静紧紧跟随,舅爷的目光跟着她们转过来,从上到下打量几遍,一时竟然忘了关门。 “舅爷,我们不想半夜打扰你,实在是没办法。” 郝帅的话打断了舅爷的思绪,他轻轻关上门,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随后坐了下来。 “你们一家最近去哪了?” “斜阳湾。” 张钢铁实话实说。 “咳…” 舅爷咳嗽了一声,有所动容。 “去斜阳湾干什么?” “我们本来要去火海渔村的,没想到走错路了。” “在斜阳湾碰到什么了?” “有一个自称是村长的人留我们过夜,结果睡了一觉她们就这样了。” 舅爷扭头看了看三人,打亮手电筒左右晃动,没看见影子。 “舅爷,人怎么会没影子呢?” 郝帅忍不住问了出来。 “影子是人的灵,没有影子说明她们的灵不在位。” “影子不是人把光挡住形成的吗?” 郝帅不解。 “那是科学的解释,科学还说世上没有鬼,你今天还信吗?” 郝帅皱起了眉,以前信,到今天还真不敢信了。 “可是死人也有影子呀,这茶几、茶杯不是都有影子吗?” “不错,万物有灵,灵与生俱来永不消失,即使是烧成灰烬,灵也依然存在,只不过要想看到灵必须借助光的力量,光代表阳,灵代表阴,相生又相克,相依又相逆,说得太多你们就糊涂了。” “所以说鬼也有影子?” 张钢铁忽然问了一句,因为他想起当晚看见过詹自喜的影子。 “不错,有灵的鬼就有影子,人们常把灵和魂混为一谈,其实是不同的意思,鬼是人的魂,人死而魂生,灵是人的根,灵在则人活,灵去则人死。” “那她们的灵不在,岂不是…” 郝帅一句话没敢说完。 “这个死字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死,她们三个虽然站着,但实际上只比死人多一口气,行尸走肉罢了,把灵找回来她们才能活过来。” 张钢铁总算吁了口气。 “舅爷,您一定要帮帮…” 舅爷抬了抬手打断他。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灵不归位大致有三个原因,第一找不到身体,第二她们自己不愿意回来,第三她们被困住回不来。” “谁能困住她们?” 郝帅问道。 “自然是那个鬼村长。” 张钢铁替舅爷说了出来。 “不错,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她们活过来,你恐怕还得带她们回到斜阳湾去。” 张钢铁点了点头,他早就想到了。 “那个鬼没取走你的灵,是不是有事求你?” 张钢铁想了想。 “没有啊,他就是给我托了几个梦。” “什么梦?” 张钢铁于是将那几重梦境一一讲述出来,很多细节已经不记得了,但大致内容没有忘,舅爷听完若有所思。 “修行的狐狸以鬼为食,他让你梦到狐狸有点奇怪,第二个梦倒是很正常,鬼能看穿你的恐惧,以此压床不足为奇,至于第三个…” 他顿了顿。 “那不是梦,是你的灵出来了,看到了实际发生的事,当时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地上多一个人影,那就是你的灵,你以为自己站着,其实是平铺在地上的。” 原来如此。 舅爷点了锅烟,塞到被花白胡子完全盖上的嘴里深深吸了一口,脸上的皱纹逐渐舒展开来,但他的眉头却紧锁着,一双眼睛注视着烟斗,在思考着什么,张钢铁和郝帅谁也不敢打扰。 “我随你去一趟。” 一袋烟很快就抽完了,舅爷一边把烟灰磕到烟灰缸里一边说道。 “太好了,谢谢舅爷。” 张钢铁大喜。 “别急着谢,我只是说随你去一趟,但最终的结果谁也料不到,你们已经回来了一整天,如果那鬼带着你家人的灵躲到别处去,咱们只能白跑一趟。” “他要我家人的灵干什么?” “借灵还魂。” “还魂?” 郝帅和张钢铁同时瞪大了眼睛。 “鬼怕光,所以只能晚上出来,如果他能变成你的灵,就能让你替他挡住所有的光,白天也能出来了。” 张钢铁顿时面露忧色。 “他说过想看斜阳湾的夕阳。” “对,这就是他的执念了,不过想还魂没那么容易,他得想方设法让你的家人丧失求生欲,不然早变了,我给你家人戴一道护身符,拿掉符才能还灵,以免他趁虚而入。” 他说完进了里屋,出来时背了个小箱子,手里拿着三个小布包,用针线缝到了张钢铁家人贴身的衣服上。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 当下众人下了楼,郝帅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舅爷却敲了敲窗子。 “我跟他去就行了,多个人容易节外生枝。” 郝帅虽然满心担忧,却也只能下车,目送着张钢铁驾车而去。 第九章鬼影子 夜深人静,小区里只剩下昏黄的路灯作伴,灯光将郝帅落寞的影子拖在地上,照舅爷的说法,这就是他的灵,照张钢铁的说法,变成灵后意识清晰,如此看来,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孤独的,郝帅曾经一度觉得孤独、抑郁,此刻看着自己的灵,好像忽然领略到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了,当你自斟自饮的时候,你的灵又何尝不是独自举着酒杯?在这个情比纸薄的人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跟你碰响这个杯子呢? 郝帅缓步走出小区,心里暗自担忧,张钢铁这一去也不知是吉还是凶?表叔说舅爷精于此道,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走着走着,郝帅忽然停了下来,把头向右一转。 “谁在那?” 郝帅高喊了一声,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觉得有人看着他了,一次有可能是错觉,两次也是吗?那种被注目的感觉异常强烈。 “我过去了啊。” 那个墙角黑漆漆的,郝帅打开手电筒向那个墙角踱去,很快就走到了墙边,可惜墙角那头并没有人,郝帅奇怪地看着一眼就能望到的远处,只好相信两次都是错觉。 关掉手电筒,郝帅回身走了一步忽然又停住了,因为想到了舅爷的一句话,他缓缓转过身,又一次打亮手电筒,然后屏住呼吸向前照去,这次他的目光没有向远处看,而是看向了地面,果不其然,地面赫然照出个人影来,准确地说不应该是人影,虽然是人的形状,却并不是人,更不是郝帅自己的影子,而是凭空出现的一个灵! 看到灵的这一秒,郝帅的手机差点失手落地,他把手电筒左右晃动,那灵果然也反方向移动,就像他面前站着一个透明人一样,郝帅彻底慌了,转身拔腿就跑,却被自己绊了一跤,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发了疯般冲出了小区。 郊区的夜生活很少,此时已是一片寂静,郝帅一口气跑了两公里,这才大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只是想起舅爷的话想试试,没想到真的试出个灵来,他忽然又想起了舅爷和张钢铁的一段对话。 “所以说鬼也有影子?” “不错,有灵的鬼就有影子。” 难道说刚才那里站着一个有灵的鬼?难道说两次都是他在看着我?郝帅的一颗心瞬间跳的哟,一张脸霎时白的哟,还有什么比见了鬼更恐怖?有,见了鬼还被鬼跟着。 郝帅回头看了看,还好街上的路灯明亮,影子要是跟过来的话一眼就能看见。 “这位大哥…呃…大姐…呃…前辈,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可千万不要跟过来了,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他双手合十向后拜了又拜,眼见郊区打不到车,只能步行向前,好在过了跨江大桥就是市区,离他家也就不远了。 郝帅一步三回头,总算又走出一截,跨江大桥就在眼前了,没看见影子跟过来,郝帅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张贡江上原来的石桥年久失修,人们纷纷抱怨,三年前市政终于斥资修建了这条跨江大桥,使得两岸通行更加便利,目前处于试运行阶段,桥上满是彩色的灯条,远观起来极为绚丽,也为新江的夜景尽了一份力。 此时的桥上鲜有车辆,毕竟已经很晚了,郝帅步行上了桥,二百余米的大桥走起来也就两分钟的事,谁知走到桥中央时忽然看见桥边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翻到了护栏外,背靠着护栏坐在一尺宽的桥面上,两条小腿垂在桥下的黑暗中。 如此深夜一个妙龄女子独自坐在桥上欣赏夜色?这听起来就很扯,该不会是个女鬼吧?郝帅顿时停了下来,那女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郝帅同样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差点掉下去,幸好抓住了护栏。 看她的反应应该是人,郝帅不禁吁了口气,自己原本胆子是很大的,自从知道世上有鬼以后变得小起来,那女人随即也镇定了下来,把头一扭继续“欣赏夜色”。 难道她想跳江?郝帅的心里闪出这样一丝念头,这么小的城市也会发生这种事吗?不对,这跟城市大小没关系,什么地方都有不幸的人,郝帅思考了片刻,最终抬起脚来从她身后走过。 现代人大多是冷血动物,遇到事躲的多管的少,偶尔有一个见义勇为的人站出来确实会感动很多人,事过之后,当他们自己碰到时又会恢复冷漠的本性,郝帅是现代人吗?是,他是冷血动物吗?似乎不是,如果她是人,他想必愿意救她,但若是鬼呢?救她多半会被她拉下水,即使会游泳,她也不会给机会,郝帅知道她是人是鬼吗?不知道,所以他只能选择冷漠。 转眼就走出了十余步,每走一步郝帅的内心都在经历强烈的挣扎,刚才他和她是有一瞬间短暂的对视的,她眼中强忍着的那种无助与绝望格外可怜,如果她是鬼,那她的表演功底绝对是好莱坞一线水准,但如果她是人呢?自己坦然走掉,眼看着一条生命陨落却置之不理,还配叫个人吗? “你赢了。” 郝帅咬着牙停了下来,他决定退回去,老天一定不会让好人遭受磨难的,他似乎忘记了大好人张钢铁的遭遇。 那女人听到脚步声,猛然转过了头。 “你别过来。” 她大喊了一声,下意识地往旁边挪。 “你别害怕,我不过去。” 郝帅在她四五米外站定,再靠近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郝帅试图分散她的注意,找机会扑过去救她。 “寻死啊,难道欣赏夜色吗?” 她倒是直言不讳,两眼直勾勾瞪着郝帅,郝帅只要靠近一步恐怕她就会跳。 “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郝帅摊了摊手,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年纪轻轻才容易想不开,老了谁还敢寻死?” 她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郝帅故作老成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你最好坐下,要不然我总觉得你会突然扑过来吓我一跳。” 她像是看穿了郝帅的心思。 “好好好。” 郝帅只好贴着护栏坐下,距她仍有四米左右,扑过去怕是没有她跳得快,看来只能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了,郝帅趴在护栏上,通过栏杆间的空隙看着她。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郝帅一脸认真地说道。 那姑娘白了郝帅一眼。 “像你的初恋还是像你老婆?” “想多了,你瞪我的时候特别像我三姨。” 郝帅半开玩笑半刺激,想缓和她的情绪,从而让她放下戒备之心,哪知那姑娘听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竟然那么老,我不活了。” 她的一双脚在空中来回踢弹,一个不慎就会掉下去。 “没有没有。” 郝帅慌乱地摆手。 “我三姨比我小多了。” “是吗?” 那姑娘扭脸看着郝帅,雷声大雨点无。 “是啊,我姥姥怀她的时候我都能打酱油了,我三姨从小跟我一起玩,我比她个子大,她打不过我就老是拿眼睛瞪我,一瞪我我就要倒霉。” 郝戏精编故事的能力向来不弱。 “怎么倒霉?” “不是被我妈揍就是被我姥姥揍。” “哦。” 那姑娘的情绪缓和了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 郝帅继续套近乎。 “璐璐。” “我叫郝帅。” 郝帅每次一提自己的名字总要被别人调侃几句,谁知那璐璐听完竟然一脸鄙夷看着郝帅。 “我真的叫郝帅,我给你看我的身份证。” 郝帅把手伸进了裤兜,一递身份证不就到她跟前了吗? “不用,你叫郝帅还是郝难看跟我没关系。” 她把脸扭向前方。 “你走吧,我知道你是想劝我,但我意已决,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姑娘,想想你的家人。” 好像每个劝寻短见的人都会打亲情牌。 “我家人全死了。” 璐璐却并不吃这一套。 “那想想你的朋友。” 郝帅又打出友情牌。 “朋友全散了。” 璐璐的表情更加厌恶。 “那我做你的朋友可以吗?我也没有朋友,但凡有一个朋友,我也不至于深更半夜步行回家。” 郝帅一脸真诚,心里想着:张钢铁,咱俩先断绝关系五分钟。 璐璐听罢再次扭头看向郝帅,从他真诚的眼神里看到了善意,忽然笑了出来,不知是光线的问题还是本来如此,此刻从郝帅的角度看去,她笑起来是那般好看,郝帅不禁也笑了。 “想得美。” 她的笑意倏然而收。 “朋友是说一声就能当的吗?要是说一声就能当,谁没有几百几千个朋友?” “那怎么样才能成为朋友?” “朋友可以为了朋友不顾生死。” “我可以。” 他真的可以,他为了张钢铁豁出过性命。 “是吗?” 璐璐一脸质疑看着郝帅。 “那我现在从这跳下去,你也敢吗?” 郝帅忽然沉默了,五年前,同样是这样一个微风拂面的黑夜,同样是在眼前这条黑乎乎的张贡江里,他失去了一生的挚爱,那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疼痛。 “哼。” 璐璐不知他为何沉默,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来。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靠得住。” “我敢!” 郝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因为眼前的璐璐看起来真的眼熟,这城市本来就很小,说不定就在哪个路口碰见过,尤其是她那一抹迷人的笑,他敢肯定在哪里见过,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璐璐向前一挪真的跳了下去。 “那你来呀。” 她的声音从高到低,转眼便听不见了,她本来就是想寻短见的人,有什么不敢跳的?郝帅只是没想到她竟这么果断,看不出一丝害怕,郝帅踩着栏杆望向黑乎乎的水面,跨江大桥有几十米高,落水声几不可闻,看着江水的一刻郝帅忽然有点怀疑人生,自己本来是要劝她回头的,怎么反而促成了她跳江?但此时实在容不得犹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江水在流动,拖个三两秒她可能就不在原地了,晚上下水找人本来就很困难,郝帅咬了咬牙,翻过栏杆跳了下去,耳听得桥上有喇叭声,似乎有人开车经过,却已然拦不住他了。 第十章鬼灵精 夏天的江水是另一种刺骨寒,刺得郝帅意识有些凌乱,缓了缓才浮出水面,他虽然有水下游龙的自信,但此刻却在水面上静静地旋转观察,璐璐一心求死,既不呼喊也不挣扎,不然还能好找一些,此刻只能借微弱的月光以及水面上不易觉察的波动寻找,好在她喝水之时必然冒出水泡,而且出于人的本能也难免会扑腾扑腾,郝帅打了几转便发现了水下涌动的位置,一个猛子钻下去,只听“噗通”一声,水面激起了巨大的涟漪,郝帅果然摸到了璐璐的一只胳膊,连忙拉着她使劲划水,将她带到了水面。 几口江水猛灌,璐璐已经昏昏沉沉不省人事,郝帅用一只胳膊卡着她的咯吱窝,确保她的头露出水面,随后拼尽全力向岸边游去,这姑娘看着挺瘦,没想到这么重。 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终于游到了岸边,郝帅拖着疲惫的身体将璐璐抱上岸,这才发现她的腿上绑着两个沙袋,难怪她那么重,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能省不少力气。 郝帅将璐璐平放在地面上,一探发现她的呼吸和心跳俱无,情况很严重,需要急救一番,郝帅一跃骑到了她的身上,看着她一双傲人的胸脯子,却忽然觉得无从下手,郝帅平时是碎嘴子,聊起天来时常带点小黄色,但真的有一个女人来到他面前,他又消受不了,属于口头消遣手上规矩,跟张钢铁正是同一类人,一时间举着双手按也不是不按也不是。 郝帅心跳加速在迟疑,却没发现地上的璐璐眯着小眼偷瞧了他一下又迅速合上。 “姑娘,我是为了救你才不得已触碰你的…私*密*部*位,绝不是占你的便宜。” 郝帅自言自语一句,发现这是在自欺欺人,随后检查她口鼻中没有异物,将一双手叠起来按在了她的酥*胸上,这种柔软绵弹的感觉他有好几年没有体会过了,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心思体会,救人要紧。 按了两下,郝帅捏住璐璐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将嘴凑了过去,刚要捏开她的嘴巴,哪知璐璐忽然张嘴喷出一口水来,喷了郝帅满满一脸,也溅了自己一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璐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早就醒了?” 郝帅擦掉脸上的江水口水胃水混合物,感觉遭到了戏耍。 “是啊。” “那你为什么装死?” “我想看看你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璐璐笑得停不下来。 “姑娘,我是为了救你才不得已触碰你的私*密*部*位,绝不是占你的便宜。” 她压着嗓子学郝帅说话,笑得身体直发抖,郝帅仍然骑在她身上,不由自主也跟着在抖动,画面说不出的暧昧,让旁人看见非想歪不可,郝帅赶忙翻身下来,坐在她的旁边。 “不是好人会冒着生命危险跳下来救你吗?” “那可不一定,好人都是一样的好,坏人却各有心机,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她的眼中充满狡黠,之前的绝望和无助一点都看不见了。 “呸,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材没身材,还寻死觅活的,哪个坏人瞧得上你?” 郝帅一向喜欢把别人说得差劲一点,激起小情绪反而容易增进感情,比起违心地奉承和夸赞来得真实,此时见她心情变好了,更需要和她拉近距离,彻底打消她寻死的念头,谁知璐璐看了郝帅一眼,忽然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少来这套。” 郝帅似乎摸清了她的路数。 璐璐果然停了下来,翻身坐起来,一脸哀怨看着郝帅。 “我脸上有花吗?” 郝帅决定将怼她的路数进行到底。 “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璐璐抬手指着郝帅的鼻子,两人的距离颇近,手指和鼻尖只隔着半厘米。 “我脸上有花吗?” 郝帅边说边抬手将她的手按了下去,谁被人指着都不会舒服。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她缩手躲开郝帅的手,再次指向郝帅,这次直接抵在了郝帅的鼻尖上。 “少来这套。” 郝帅明知故绕。 “哎呀。” 璐璐气得跳了起来。 “你这个没风度、没修养、没眼光、没头脑、没皮没脸又油腻的糟老头子…” 她指着郝帅一个劲贬低,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郝帅为了防止她骂个没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璐璐骂得正解气,浑没想到被骂的人竟然这么开心。 “你说的这些我根本不在意。” 年轻的时候浑身都是包袱,头可断发型不可乱,血可流皮鞋不可不擦油,现在一把年纪了,吃的饭大部分都转化成了脸皮,谁还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你个矮、头大、脸圆、双下巴。” 璐璐换了一套。 “嗯,你说的都对。” 郝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璐璐见郝帅丝毫不为所动,实在想不到骂别人反而把自己气得够呛,心里的悲伤又一次冒了上来,忽然扭头向江边冲去,郝帅眼疾手快,迅速追过去一把抓住了璐璐的胳膊,哪知璐璐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可谓滑溜如鱼,而且郝帅的力气所剩无几,璐璐使劲一甩就挣脱了郝帅的手,郝帅没得办法,只好一把揽住了璐璐的腰,双手在璐璐肚子前紧紧扣死,璐璐不依,回身反抗,哪知两人的距离贴得实在太近,璐璐转身时右脚绊在了郝帅的脚上,顿时失去重心向后载去,郝帅只顾抱她,一时间松手不及,竟也被她带着一起倒地,一张大脸猛地扎进了璐璐傲人的胸脯子里。 “对不起。” 郝帅飞速撑起自己的身体翻在一边,一张脸红的哟。 “哈哈,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了。” 璐璐忽然翻身贴了过来。 郝帅一咕噜坐起来。 “我没有什么在意的。” 郝帅假装不知道她说什么。 “不不不,你在意你的晚节。” 璐璐一脸邪笑看着郝帅。 “呸,我才三十多岁就晚节?” “就是晚节,你个糟老头子。” 璐璐一把抓住郝帅的胳膊借力坐了起来,随后出手如电,用双手紧紧抱住了郝帅的胳膊,软绵绵的胸脯子紧贴着郝帅的胳膊。 “你放开我。” 郝帅无奈极了,他想挣脱,实在是带着她游泳花光了力气。 “那你说我的模样怎么样?” 璐璐把头一歪,用眼神警告郝帅好好说话。 “美。” 郝帅只好屈服于她的淫威。 “那身材呢?” 璐璐继续咄咄逼人。 郝帅瞟了瞟她傲人的胸脯子,转过头咽了咽口水。 “肥。” “你说什么?” 她忽然张嘴咬向郝帅的肩头,双手抱着不能松,只能张嘴咬,郝帅连忙向旁躲避,可是胳膊被她紧紧抱着,带着她一起挪了寸许,肩头还是被咬到了。 “身材很好,赛过杨贵妃。” 郝帅彻底投降。 “这还差不多。” 璐璐抬手替他揉肩膀,郝帅趁机逃了出去。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郝帅指着璐璐的鼻子。 “没人告诉你用手指着别人不礼貌吗?” 璐璐双手撑着身体。 “你刚才没指我吗?你都指到我的鼻子上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是要寻死的人,还管什么礼貌不礼貌?” 女人永远有道理。 “臭不要脸。” “我连命都不要了,还要脸干什么?” 璐璐笑看着郝帅。 “那你现在还要命不要?” 郝帅终于说到了重点,璐璐一下子沉默了,光顾着胡闹,似乎忘记了正事。 过了良久良久。 “你希望我活着吗?” 她忽然问了一句,两眼瞬也不瞬看着郝帅。 “希望啊。” 郝帅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不希望你活着救你干什么? “真的吗?” 璐璐依旧看着郝帅,眼中有了光。 “真的。” 郝帅依旧不假思索。 “可是我没住处,没吃处,没去处,要是没有哪个好心人收留我,我只能选择下去喝江水。” 璐璐的眼睛看向了别处,余光却扫在郝帅脸上。 “那太可惜了。” 郝帅叹了口气,却不说收留她的话。 “你走吧。” 璐璐扭转了头。 郝帅笑了笑,向她伸出了手。 “干什么?” 璐璐看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 “我安排你去我三姨家暂住一宿。” “那不用了。” 她又把脸一扭。 “我还是下去喝江水吧。” “我是一个光棍汉,我收留你容易让别人说闲话。” 郝帅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闲话?” 她用一双妙目瞪着郝帅,目光中足有八九层意思。 “我是说我怕。” 郝帅只读出了四五层,的确有点害怕,是谁说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的?这话一点没错。 璐璐被气笑了,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郝帅而坐,不想再和呆子说话了。 郝帅看着她俏丽的背影,想起她片刻前活泼好动的样子,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她为何会寻短见,再回想她毫不犹豫从桥上跳下来的场景,自己一走她必定还会投江,出于恻隐之心,加上两分好感,郝帅又想起她灿烂动人的笑容,算三分吧,要是她不那么投怀送抱以胸脯子打人显得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话,好感还能再高些。 “好吧,我收留你。” 璐璐听到“好吧”二字的时候已经拍拍屁股蹦了起来。 “但是…” 郝帅抬手捏住璐璐的脑袋,阻止了她蹦过来的脚步。 “我只收留你一晚,明天…” “我同意。” 璐璐直接打断了郝帅,今晚都没过完,明天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还有,跟我保持一定距离,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可不想犯罪。” “谁说一定是男人犯罪呢?” 璐璐意味深长地一笑,向后一仰脖子挣脱郝帅的手,绕过郝帅先走了。 郝帅忽然觉得气氛不对,莫名其妙遭她调戏半天了,自己堂堂七尺单身好男儿,难道会怕她不成?但他随即深呼吸一口气打消了念头。 “淡定淡定,她是一个寻死的可怜人,你要把她劝上正途,而不是让她更可怜。” “你嘀咕什么呢?” 璐璐的声音忽然响在郝帅耳边,把郝帅吓了一大跳,还好这时对岸开过来一辆救护车,蜂鸣的警笛掩盖了郝帅的尴尬。 “没什么。” 郝帅说完转身就走,璐璐紧跟了上去。 第十一章鬼捣蛋 连夜开车,大多数司机都容易困倦,往常的张钢铁也一样,但今日却不同,任凭舅爷在副驾驶鼾声震天,张钢铁却独自清醒,后排的一家三口六目紧闭,背却个个挺得笔直,张钢铁每每从后视镜看到都会不寒而栗,别说是开着车,就算是躺在床上,全家人这副模样坐在旁边,哪个人能睡着? 开了两个半小时,终于上了当天的乡间小路,出发时张钢铁在手机上搜索斜阳湾,奇怪的是一连换了三个主流导航软件都没找到这个地方,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而言,除非是机密地区,否则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张钢铁没有办法,只好还按火海渔村的路线走,反正到了该拐弯的地方能认出来。 到野蛙滩时,张钢铁的心提了起来,这条路格外眼熟,当天就是在这里碰到了招手的女人,然后导航开始乱跳的,张钢铁两眼紧盯着路边,生怕跳出个女人来,走着走着距离变成了十一公里,看来这次导航正常了,张钢铁暗暗吁了口气,却也不敢彻底松懈下来。 又走了七公里,路面开始变得坑坑洼洼,老远看见自己的车依然停在路边的空地上,早上急着送家人去医院,还没来得及找人拖车。 车子左摇右摆,舅爷被颠醒了。 “到哪了?” “还有五公里就到了。” “噢。” 舅爷向窗外看了一眼,双臂一张伸了个懒腰,正在这时,忽听“砰”的一声响,车子右前方顿时矮下去一截,舅爷刚伸直的腰骤然落了下去。 “啊哟。” 舅爷忽然一声惨叫。 “舅爷,你没事吧?” 张钢铁失声询问,舅爷双手托着腰活动了一下,微微皱着眉头。 “怎么我伸一个懒腰把车给炸了?” 张钢铁下车观察,发现右前轮歪成了二十度的斜轮,估计又是悬挂断了,居然在同一个地方开坏了两辆车。 “车坏了,我的车前天也是在这个地方坏的。” 张钢铁指着自己的车说道,舅爷从箱子里拿出手电筒,单手托腰下了车,首先照亮车轮看了看,车况惨烈,又仔细把周围的地面照了一遍,像是在找影子。 “看来是不欢迎我们呀。” 舅爷喃喃道。 “这是鬼干的?” 张钢铁顿时向周围扫了扫。 “当然了,同一个地方抛锚两次,你觉得是巧合吗?” 他又照了照无辜的右前轮。 “对我的敌意明显大一些。” “那现在怎么办?” “不是只剩五公里了吗?走着去。” “可你的腰…” “不碍事,我的腰杆硬得很,还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他闪了。” -------------------- 夜色撩人,两个孤单的身影行走在路边,很有默契的互不说话,郝帅有意无意打眼偷瞧,璐璐放着偌大的空地不走,却一直拿猫步走在马路牙子边窄窄的石阶上,时而平抬双手保持平衡,时而跳起来摘树上的叶子,看起来心情极佳,哪里还有一点点投江自尽的样子? “你多大了?” 郝帅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静。 “十八。” 璐璐随口回答。 “胡说八道!” 郝帅不相信。 “怎么就胡说八道了?难道我看起来不小吗?” 这话容易让人想歪,尤其是对于一个喜欢开车的中年男人来说,郝帅忍不住瞟了瞟她的胸脯子。 “一点也不小。” 璐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顺着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忽然间羞红了脸,刚才是寻死之人,什么也不在乎,现在可不一样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郝帅见她害羞,急忙解释。 “那是哪个意思?” “我是说你的年纪不小。” “那就当我五十好了。” 璐璐一脸无奈,但并没有生气。 “你饿吗?” 小区外围的烧烤摊上还有几桌客人在碰着酒瓶吹牛皮,郝帅并不想带璐璐回家,想借吃东西的机会说服她去三姨家。 “不吃。” 这个回答很有意思,不吃和不饿是两回事,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即使说不饿也不见得是真的不饿。 “我饿了。” 不吃的意思就是告诉我你饿了呗?郝帅毕竟不是钢铁直男,劳驾陪我吃点东西,顺便蹭两口。 “你饿了也不能吃。” 没想到璐璐真的不吃,径直走进了小区,郝帅只好跟进去,很快就上了楼。 “到了。” 郝帅捏着兜里的钥匙不拿出来,咧着嘴似乎有话想说,但欲言又止。 “开门呀。” 带姑娘回家按道理是男的急,但此刻却反了过来,郝帅无可奈何,都走到家门口了,再扭扭捏捏未免不像个男人,只好拿出钥匙插到锁孔里,哪知轻轻一拧却拧不动,郝帅奇怪的看了看门牌号,是自己家没错,又用力一拧,还是纹丝不动。 “怎么,带着一个美女回家,激动得拿着门都打不开钥匙了?” 璐璐故意把话说颠倒,借以调侃郝帅。 郝帅拔出钥匙重新一插,一拧之下还是不开。 “我看看。” 璐璐凑了过来,手捏钥匙轻轻一拧,门竟然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郝帅瞪着眼睛。 “不想让我进去就直说。” 璐璐噘起了嘴。 “不是,这锁…” “不是就好。” 璐璐变脸比翻书也快,哪容得郝帅多说废话?已经喜滋滋地钻了进去。 “这锁我明天就换了它。” 郝帅喃喃说了一句,拔出钥匙进了屋。 -------------------- 张钢铁和舅爷一走就是一个半小时,前天明明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今天多走了半个小时仍然看不到火海。 “方向明明是对的呀。” 张钢铁很纳闷。 “看来是鬼打墙。” 舅爷四下看了看,觉得环境眼熟,似乎走过一遍了。 “难道真像你说的,鬼不欢迎我们?” “是啊。” “那现在怎么办?” 舅爷抬头看了看天色,双目四顾找出路,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张钢铁的家人身上,忽然笑了笑。 “让她们带路不就好了?” 张钢铁想起家人一个劲向东走的样子,顿时一喜。 “静静,带我去斜阳湾。” 话音方落,原本学张钢铁走路的高文静忽然原地转过了身,居然向后去了,张钢铁和舅爷互看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第十二章鬼出没 凌晨三点半,荒野静无声。 上了一个山丘,眼前骤然开阔,火海终于在眼前了。 “舅爷,这就是斜阳湾。” “好,小心点。” 舅爷嘱咐了一声,高文静已经率先走了下去,二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山坡跟下来,很快就来到了詹自喜的门外,高文静直接走了进去,舅爷举着手电筒从窗口照进去,只见高文静在屋子里左顾右盼,想必是在寻找自己的灵,张妈妈和张禾笑也不再模仿张钢铁,相继走进了屋里,舅爷却不进去,将手中箱子放在地上,从箱子里拿出四个一头粗一头细的木头桩子,又提出一个半满的小袋子。 “我在前面钉大头楔子,你在后面撒小米,用米把楔子连起来。” 舅爷把小袋子递给张钢铁,随后走到屋子的东南角,捡起一颗石头,挥舞了十几下就将大头楔子砸进了地里,只剩下不到一寸露在外面,舅爷随后走到东北角,钉起了第二个楔子。 张钢铁解开袋子,从里面抓出一把小米,从舅爷钉好的大头楔子开始向北撒了过去。 舅爷很快就钉好了第二个,转而走向了西北角,张钢铁连忙加快脚步。 “你撒这么密,一会不够用了。” 舅爷动作极快,没想到这么快就从后面转了回来。 “好,那我撒得稀一点。” 张钢铁没有看他,随口应了一声,拳头紧了紧,米粒落得慢了,但他紧接着忽然停了下来,因为西北角舅爷砸楔子的声音犹在响,他这才发现身后的声音不像舅爷,张钢铁浑身剧震,缓缓转过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詹自喜笑盈盈地蹲在自己身边。 “啊…你…” 张钢铁惊叫出声。 “啊…我…” 詹自喜又像初次见面一样学了起来。 “舅爷!” 张钢铁呼唤了一声,也不管詹自喜是鬼是灵是狐精,猛地向他扑了过去,哪知扑了个空,一头栽在了地上。 “怎么了?” 舅爷快步过来。 “那个鬼村长刚才出现了。” 张钢铁从地上爬起来,一眼看见詹自喜站在舅爷身后,竟然圈起双手作势掐舅爷的脖子。 “他在你后面。” 舅爷连忙转身,哪知詹自喜轻飘飘地随着舅爷而动,舅爷从右侧转身,他从左侧躲开。 “哪有啊?” 舅爷用手电筒左右晃了晃,没看见。 “在你左边。” 张钢铁抬手一指,舅爷又从左侧转过来,哪知詹自喜又跟着从右侧躲开,始终在舅爷的后脑勺方向,能看见才怪。 “他一直跟着你转。” 张钢铁气道。 舅爷明白过来。 “他是想干扰你,不要理他,他要是再敢靠近,你就朝他撒一把米。” 舅爷说完径直回到了西北角,又砸起了楔子,詹自喜并没有跟去,原来他掐舅爷的脖子只是在装模作样吓唬张钢铁,张钢铁虽然有一肚子气,但考虑到舅爷不让理他,只好抓了一把米继续弯腰撒去。 詹自喜谨慎地蹲到了两米外,看来真的怕张钢铁用米撒他。 “我说等你回来看夕阳,可你来的时间不对。” 张钢铁不理他,像没听见一样。 “要是回来救人,时间也不对。” 他当然知道张钢铁来的目的。 张钢铁的手上又停了,因为这句话实在是太可气了,我来救我的家人还用管时间对不对?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但张钢铁还是强压住怒气继续撒去,心想:得意吧,有你哭的时候。 詹自喜见张钢铁混不理自己,似乎也觉得没趣,指了指地面。 “你撒偏了。” 又是撒得太密又是撒偏了,对着别人干的活指手画脚,若是家人、长辈、领导也就罢了,但詹自喜只是一个陌生…鬼,张钢铁终于不耐烦了,抬手将没撒完的半把米扬了出去,詹自喜却早有预料,向旁一闪身不见了。 耳边总算安静了下来,张钢铁看了看前方楔子,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抓了一把米迅速撒去,很快就撒到了楔子边,奇怪的是楔子的另一侧竟然撒着一行米。 怪事!谁替我把活干了?难道是舅爷?不可能呀,舅爷砸完楔子直接走了,现在仍然在西边砸楔子啊。 张钢铁仔细观察,这才发现这个楔子竟然是东南角的第一个,张钢铁不禁瞪大了眼睛,沿着那行米看去,只见那行米起初走的是直线,走了不远竟然变成了弧线,方向也就慢慢变了,兜了个圈子后转了回来,竟然就是自己撒过来的这一行,脚下楔子既是起点也是终点。 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是一条直线向北撒的,怎么会走成个圈子?张钢铁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去,情况并没有改变。 “你看,我说你撒偏了吧。” 詹自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张钢铁怒瞪着詹自喜。 “你可不要冤枉好鬼啊。” 詹自喜一脸委屈。 “地上的每一粒米都是你亲手撒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 张钢铁正要反驳,忽然看见舅爷从詹自喜身后的墙角踱了出来,想必是被对话吸引而来,舅爷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蹑手蹑脚向詹自喜靠近,詹自喜的目光看着张钢铁,浑然不知背后有人。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明明是你干扰了我。” 张钢铁生怕他听见舅爷的脚步声,提高音量骂了起来。 “你在别人家门口乱扔垃圾,岂不是更不要脸?” 詹自喜并没有生气。 “你以为撒几粒米就能制服我吗?” 他忽然向前一跳,到了张钢铁撒的米圈子里。 “我进来了。” 他随即又向后一跃。 “我出来了。” 一进一出安然无恙。 “你看我有事吗?” 他摊了摊手,随后又跳了进来。 “我又进来了。” “我又出来了。” 两进两处,詹自喜得意非凡,却不知在他跳的期间,舅爷已经悄悄踱到了距他不足三米的位置,在他第二次跳出圈子时手上一扬,一个绳圈脱手飞了出来,不偏不倚套向詹自喜头顶,这绳子是舅爷的法宝,另一端牵在他手里,只要套中,鬼灵莫动。 张钢铁一双眼睛死盯着绳圈,眼看绳圈到了詹自喜头顶上方,成功在即,哪知就在这时,詹自喜忽然向旁边迈了一步,他若还是起跳,反而迎上下落的绳圈,所以他只是平移了一步,刚刚好躲开了绳圈,虽然没回头,却像生了后眼一样。 “背后偷袭,却在前面放一面镜子,你们的配合还真是高明。” 詹自喜说完倏忽不见。 张钢铁奇怪地左右看了看。 “哪来的镜子?” “你就是镜子,他能看见你眼里的东西。” “早知道我就不看了。” 张钢铁气得直拍大腿。 “没关系。” 舅爷看了看张钢铁撒的米圈子,把手伸了出来。 “把米给我,我来撒吧。” “噢。” 张钢铁把手中的米袋子递了出去,舅爷伸手来接,刚要摸到,张钢铁忽然把米袋子收到了身后,用一双铁珠怒瞪着舅爷。 “你是谁?” 第十三章鬼得意 舅爷回头看了看身后,没有别人,奇怪地转过头。 “你又看见鬼了?” “少装模作样,你当我聋吗?” 张钢铁依旧瞪着眼前的“舅爷”,因为西南角分明有敲楔子的声音,那才是舅爷,眼前这分明是假的。 舅爷恍然大悟,三两下收起绳子。 “那是我怕被鬼听出来耍的花样。” 他招了招手。 “你来。” 舅爷率先绕过房子而去,张钢铁岂会信他的话?不过还是谨慎地跟了过去,毕竟西南角有真舅爷在,正好让舅爷收了这冒牌货。 绕过房子,只见假舅爷竟敢站在墙角,真舅爷似乎没有看见他,仍然在敲着楔子,张钢铁抓了一把小米防身,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却看见一颗石头自己在空中挥舞,声声砸在大头楔子上。 若是在石头上拴上绳子像钟摆一样左右晃起来,倒是也能敲几下,但这石头却是自上向下敲的,若说这是自由落体,恐怕牛顿的棺材板按不住,张钢铁的眼睛顿时瞪得比刚才还要大数倍。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今天开眼界了。” 舅爷趁石头腾空一把抓住石头,从石头上揭下一张纸人来。 “是这纸人敲的?” 这么玄幻的事情张钢铁从未见过,原来并不是假舅爷。 “是啊,要是响声忽然停了,那鬼就有防备了,只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接下来怎么办?” 张钢铁见识到了舅爷的本事,一下子来了精神。 “接着撒米。” “可是…刚才那个鬼在米圈里进进出出,这个有用吗?” 张钢铁不解。 “他跳由他跳,你不要管他。” “好。” 张钢铁提着米袋子回到东南角,这次顺顺利利地撒到了东北角,很快就撒了一圈回来,只见舅爷把一根红绳绑在东南角的楔子上,在楔子上绕了三圈后拉到了东北角,在东北角的楔子上同样绕了三圈转而向西,很快也将四个楔子连了起来。 “大头楔子血线阵,鬼灵精怪莫前行,现在这个屋子和外面隔绝了,邪物休想越过这条线。” 舅爷喃喃说了一句。 “可是…” 张钢铁有些疑惑。 “他要是在圈子外面怎么办?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他在外面,咱们就进去安心救人,他在里面,咱们就瓮中捉鳖,怎么会白费功夫呢?” 舅爷说完提上箱子跨过红线走进了屋。 张钢铁顿喜,四下扫了扫。 “詹村长,你不是爱跳吗?这回你再来试一试,我跟你一起跳。” 他一跃跳过红线。 “我进来了。” 他又一跃出来。 “我出来了。” 他扭头四扫,又一跃跳过去。 “我又进来了。” “我又出来了。” 詹自喜喜欢模仿张钢铁,张钢铁每次都会被气到,此刻得意之下,竟然像他一样模仿了起来,正所谓以其鬼之道还治其鬼之身,感觉非常解气,可惜詹自喜并没有出现,张钢铁见状,心想这个法阵多半把他气自闭了,愿意出来才怪,只好进屋找舅爷。 舅爷拿着手电筒在屋里仔细寻找,高文静、张妈妈、张禾笑三人原地站着不动。 “她们三个进屋说明她们的灵就在屋里,怎么会找不到呢?难道躲起来了?” 他把手电筒照向了张钢铁,看着张钢铁的影子。 “看来要想找到灵,还得变成灵。” “你能让我灵魂出窍?” 张钢铁的心忽然加速跳了起来。 “差不多,不过只是灵出窍而已,魂出窍你人就没了。” 舅爷看了看表。 “时间应该来得及,你快躺下。” 张钢铁依言躺到炕上,把外套脱下来垫到了头下。 “你记住三件事,第一,灵和魂都不是实体,也不是一类,所以谁也伤害不到谁,如果他来干扰你,你完全不必怕他,你感觉自己是立体的,其实是铺在地上的,第二,灵和人不在一个水平界,你可以喊你的家人,她们的灵能听见,但是我听不见,有问题就回归本体,和身体一碰就行了,第三,日出之前不管有没有找到都必须回来,灵和魂都怕太阳光中的紫外线。” “好。” 张钢铁答应了一声,一颗心砰砰直跳,之前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詹自喜取出了灵,现在却是在自己有意识的情况下出窍,感觉自然不同。 “身体放松,全身一点力气都不要用。” 舅爷把手电照向张钢铁,一边交代,一边把手掌盖在了张钢铁的额头上。 “现在你在脑子里以旁观者的视角想象我用手揉你脑袋的景象。” 舅爷说揉就揉,用手掌带动张钢铁的头快速晃动起来,上、下、左、右、画圆、画方,如果你亲眼见过一个厨师和面,那你就知道张钢铁的头此刻的遭遇,晃的幅度虽然不大,但速度快的哟,张钢铁只感觉被晃得都快脑震荡了,他使劲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在脑中回想屋内的布局摆设,渐渐有了画面,把自己想象出来横在炕上,又把舅爷放到炕边揉头,这时他的一颗脑袋已经被晃得昏昏沉沉、晕晕乎乎、麻麻痹痹,感觉脑袋已经不是自己的脑袋了,再晃下去脑*浆就变成一坨浆糊了,张钢铁忍受不住弹了起来,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可这打断了舅爷的操作,不知他会不会怪罪,张钢铁无奈回过头来,却被舅爷的手电光刺了眼,连忙抬起手来遮挡,哪知手电光竟然也向下挪了挪,避开了他的眼睛,张钢铁这才看见自己皱着眉歪着头躺在炕上,表情看起来很煎熬,舅爷用手电筒照着此刻的自己,显然本体没了影子,舅爷知道出窍成功,所以停了手,用手电光找自己。 张钢铁顾不得惊喜,连忙跳下炕来,舅爷的手电光跟着自己而来,显然是不放心。 “妈。” 张钢铁一声呼唤。 “哎。” 屋外竟然答应了一声,张钢铁大喜,连忙奔出了屋,只见詹自喜独自一个鬼笑盈盈地站在不远处。 “你…” 张钢铁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红线,詹自喜在圈外。 “我什么?你妈、你老婆、你闺女就在这儿,有本事过来找她们呀。” 詹自喜指了指自己脚下,张钢铁果然看见三个影子,看身形正是自己的家人,可此时自己却不一定能过去,因为自己也是灵。 “你在犹豫什么?过来呀,刚才不是跳得挺欢吗?你不过来我就走了啊,我带她们三个去游山玩水,看看大好河山,过个十来年再回来看你。” 詹自喜说完转过了身,脚下影子竟然也跟着动了。 “站住,你们别跟他走啊。” 张钢铁大急,不顾一切向詹自喜扑去,刚到红线上方,身体忽然如遭电击,像撞在一面墙上一样弹了回去,倒地之后浑身酸软,这血线阵果然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詹自喜回过头来笑弯了腰。 “你们想瓮中捉鳖,结果你自己成了鳖。” 张钢铁怒瞪着詹自喜,一时竟没了主意,现在回归本体是可以跨越红线的,但那样詹自喜就不会现身了。 第十四章鬼无畏 张钢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过了,我想让你看看这里的夕阳。”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邪魅的笑。 “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一提夕阳,张钢铁忽然想起了舅爷的猜测。 “你自己见不了太阳,所以想借我家人的身体来还魂,这样你就能看到夕阳了,是不是?” 张钢铁咄咄质问,话刚说完,詹自喜忽然惊喜地一拍手。 “这个办法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看起来高兴极了,张钢铁却郁闷极了,难道他不是想借灵还魂?那自己岂不是给他提了个好主意? “借谁的身体呢?” 他低头看了看脚底的影子。 “你休想。” 张钢铁忍不住又扑了过去,却又撞在了红线上,浑身一阵颤抖,连忙向后退开。 这时舅爷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蹲身用打火机烧断了红线,随后又用手把地上的米扫了开,留出了一个豁口,原来张钢铁出屋以后他一直在门口看着,外面有月光,也就不用打手电来找张钢铁的影子了,他见张钢铁两次撞在红线上,知道鬼在红线外,所以烧断红线放张钢铁出去。 张钢铁明白舅爷的心意,米一扫开便扑了出去,张着一双铁爪向詹自喜抓去,詹自喜却不为所动,张钢铁眼看着自己的手到了詹自喜的领口,哪知竟然穿过他的身体恍若无物,这才想起舅爷说过灵和魂都不是实体,谁也伤害不到谁。 正气恼,后方忽然有一个绳圈飞来,舅爷看不到鬼,只能根据张钢铁抓的位置扔出了刚才的绳圈,可惜詹自喜轻轻一跃就躲了开来。 张钢铁大喜,舅爷虽然看不见鬼,却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于是向詹自喜躲避的方向跳去,以此来给舅爷指路,舅爷手上一甩,绳圈又卷了过来,詹自喜再度躲开,忽然消失不见了。 张钢铁停下来原地转了一圈,不见了詹自喜,气得直跺脚。 “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张钢铁高喊着。 “我是一个没有本事可怜的孤魂野鬼,惹不起你们我只能躲了。” 声音在高处,张钢铁抬头一看,詹自喜竟然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那根树枝还没有他的小拇指粗,鬼不是实体,就算用一根头发吊着也不足为奇。 “你既然知道惹不起,就乖乖把我家人还回来,不然我让我舅爷把你…把你……”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威逼一个鬼,毕竟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舅爷见张钢铁站着不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打,只好原地等待。 “把我怎么样?把我打死?我已经死了,把我坟挖了骨头烧了?你找不着,把我魂魄打散永世不得超生?我没想过超生。” 他的目光很坚定,似乎没什么怕的。 “你放过我的家人行吗?如果你非要还魂,我把我的身体借给你。” 张钢铁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含上了泪水,谁也不知道此刻他有多么无助,舅爷虽然有些厉害的手段,但他看不到鬼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女儿几岁了?” 詹自喜忽然问道。 “五岁。” 张钢铁随声回答。 “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呀。” 詹自喜两眼放光如获至宝。 听他这么一说,张钢铁忽然一惊。 “你不要打我女儿的主意啊。” “我就打。” 詹自喜本来就笑嘻嘻,看见张钢铁着急不免更加得意。 “放着这么鲜活水灵的身体不要,要你这油腻腻的干嘛?返老还老吗?替你还房贷吗?替你养活这三个女人吗?” 话很直白,道理浅显,换做是谁都会选择当小孩。 “你敢!” 张钢铁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忽然想到舅爷在笑笑身上戴了护身符,詹自喜想借来还魂怕是没那么容易,想到这里,张钢铁不由暗喜,笑笑此刻在屋里,要是能把詹自喜骗进屋,再让舅爷把红线系上,岂不是妙? “我敢!” 詹自喜依然得意洋洋。 “你敢借我女儿的身体还魂,我就把你关起来,不给你吃不给你喝,直到你出来为止。” “你觉得你关得住我?” 詹自喜一脸不屑。 “你觉得我关不住你?” 这一人一鬼不是你学我就是我学你。 “让你说得我好想现在就试试。” 詹自喜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你试呀。” 张钢铁怒目圆睁,带了激将的成分,詹自喜上下打量张钢铁半晌,忽然咧嘴一笑。 “算了,借你女儿的身体我岂不是要管你叫爹?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哩。” 他又不愿意了,张钢铁不禁皱了皱眉。 “咦?你怎么好像有点失望?” “没有啊。” “我知道了,你准备骗我进去,然后叫你舅爷再把红线一拉,我就成瓮中之鬼了,是不是?” 张钢铁大窘,也不知他是猜的还是能够看穿自己的心思,不过既然被识破了,不妨大方承认。 “你怕了?” 再激你一激。 “当然怕,不怕我能坐树上吗?” 他倒是坦诚。 “那你现在还想怎么样?” 既然不打算借笑笑的身体,那静静和妈妈的身体他想必更不会借了。 詹自喜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望向了火海,张钢铁也向东边看了看,地平线上已经有了一点光,天快亮了。 “今天傍晚的夕阳一定很美,希望你不要再错过了。” 他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喂,姓詹的,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张钢铁连声呼喊,可是已经得不到回应了。 第十五章鬼新闻 “这个鬼实在是太无聊了,老是让我看夕阳看夕阳,我看个屁的夕阳!” 张钢铁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毛毛躁躁坐了起来。 舅爷自然也跟着他回来了。 “他都说了些什么?” 张钢铁把刚才的种种讲了一遍。 “我实在想不通刚才我的家人为什么要跟着他走。” “那不是你的家人。” 舅爷淡淡地说道。 “在人眼里灵是影子,但你刚才也是灵,在你看来她们会是本来模样,如果你看到的也是影子,那就是鬼幻化的假象。” “你是说…” “你家人的灵还在这间屋子里,只不过跟我们不在一个水平界,所以找不到。” “什么是水平界?” 张钢铁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时舅爷说得太快没来得及问。 “这个我研究了半辈子也没弄明白,在科学中有个词叫多维空间,我们生活的世界所有东西都有长宽高,这就是最简单的三维空间,而灵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是平铺着的,没有高度,灵所在的世界可能就是二维空间?我猜的,再比如说鬼,有时明明在我们身边却看不见,可能是在更高的维度空间,但有时又能看见,还能进入灵的世界跟灵交流,说明鬼至少能在三个空间之间任意穿越。” “舅爷,你把我说糊涂了。” 张钢铁瞪着一双铁珠,一个铁头两个大。 “我研究了半辈子,何尝不是越研究越糊涂?有人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如果能把这多维空间搞懂,恐怕就能找到神仙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家人的灵被鬼带到我们看不见的那个空间了?” “不错。” “看来我只能陪他看夕阳了。” 太阳很快就升了上来,张钢铁听郝帅说过渔村的位置,有心去渔村住店,但他的家人实在是没法带,舅爷通情达理,找了一个有破衣破布的屋子,随便铺在炕上便睡了下去,反正一晚上没合眼,能对付片刻就好,至于饿了吃什么那是醒来以后的事。 中午时分,张钢铁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张钢铁接通了电话。 “姓张的,你害死我妈还不够吗?现在又要害我爸了?” 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咆哮。 “轩轩?” 似乎是郝帅儿子的声音。 这时听筒里传来窸窣声,电话被别人接了过去。 “你好,张钢铁,我是中心医院的医生郭杰,昨晚你家人醒了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呢?” 这个郭杰医生张钢铁记得,顿时想起了昨晚逃跑的事,实在不知怎么解释,也不知郝帅的儿子为什么在医院,又为什么劈头盖脸凶自己? “不好意思,走得太匆忙了。” “现在你朋友郝帅昏迷不醒,跟你家人的情况一模一样,请你过来一趟吧。” “你说什么?” 张钢铁的脑中“嗡”地一声,郝帅的灵出窍了? “郝帅和你的家人一样昏迷不醒,请你过来一趟。” 郭杰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 舅爷被吵醒了。 “我知道了。” 张钢铁挂掉电话,慌乱地看向舅爷。 “郝…郝帅也变成了这样。” 张钢铁指了指高文静。 舅爷不禁也皱了皱眉。 “这边还没解决,怎么那边又出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会不会也是这詹自喜干的?” “难说。” “郝帅的家人都在老家,现在只有他十二岁的儿子在身边,咱们得回去。” “现在赶回去的话,恐怕今天的夕阳又要错过了。” 张钢铁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太阳落山之前铁定赶不回来,他的目光随后转向了自己呆呆的家人。 “可别把鬼惹恼了。” 舅爷继续说道,他的话不无道理。 这时张钢铁的电话又响了,居然是吴正义。 “吴队长。” 惩处了周书记后,吴正义被官复原职,前段时间听说又升官了,张钢铁也不知自己叫得对不对。 “张钢铁,郝帅的事你知道了吗?” “我刚知道。” “我还是头一次碰到灵异事件。” 张钢铁顿时一惊,警察怎么会知道是灵异事件? “什么灵异事件?” 张钢铁假装不知道。 “你没看新闻吗?我现在发给你,再给你发两段监控录像,你一定要把录像看完,一秒都不要错过。” 吴正义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张钢铁打开微信,没过几秒,吴正义就把视频发了过来,第一条一看就是新闻,张钢铁直接打开了第二条,只见画面中是舅爷的小区门口,张钢铁看了看视频右上角的时间,是自己和舅爷开车走后不久。 画面先是静止播放了十几秒,接着郝帅忽然飞也似的从小区里奔了出来,随后画面又进入了静止状态,看进度条才播了不到一半,吴正义嘱咐一秒都不要错过,所以张钢铁没有退出视频,又过了十几秒,忽见一个影子从小区门口走了出来,每一步都和常人走路无异,但仅仅是一个影子,视频就此播完了,张钢铁和舅爷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张钢铁吞了吞口水,打开了第三条视频,画面中是跨江大桥的北端,这次是那个影子先过去,随后郝帅才出现在桥头,他边走边向后张望,显然不知道影子已经先一步上了桥,上桥后这一条视频又结束了。 张钢铁颤抖着手打开了新闻。 “昨晚十一点五十分,我市有一神秘男子跳江,警方通过该男子的证件确定了他的身份,该男子名叫郝帅,是一名个体老板,有人就要问了,一个人跳江有什么好神秘的?请大家接着往下看,警方通过桥上的监控录像看到了奇怪的一幕,该男子从江东区上桥,到中央后停顿了片刻,时而站起时而坐下,一直对着桥边念念有词,像是在和谁说话一样,不久后翻过栏杆跳了江,以下是监控内容。” 接下来播的是桥上的监控录像,郝帅在桥边对着空气说话,画面非常诡异,不过地上并没有影子。 “据了解,该男子并没有精神方面的病史,目前正在医院进行抢救,后续情况本台将持续关注。” 视频又播完了。 “这段视频里没看到影子呀。” 张钢铁觉得奇怪。 “郝帅对着桥边说话,说明他看到的东西坐在桥边,影子投到桥下去了,当然看不见。” 舅爷是明白人,他伸手打开了新闻视频,拖动进度条到郝帅跳江的前几秒。 “他有一个起身飞扑的动作,说明他看到的东西在假装跳江,他是为了救人才下去的。” 这时吴正义发来一条语音。 “我给你发的那两段监控录像没有对外公布,你千万不要给别人看,以免引起恐慌,我在医院等你。” “先救谁你自己决定吧。” 舅爷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决定太难了。 张钢铁又看向了自己的家人,这一瞬间他的心在滴血,他使劲咬着铁牙,导致太阳穴上的钢筋鼓了起来,如果选择先救家人,就得在村里空等一下午,郝帅那边不明情况,实在是凶险,但若先去救郝帅,就又错过了夕阳,惹恼了詹自喜,恐怕他的家人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第十六章鬼闹钟 “舅爷,我们先去救郝帅吧。” 张钢铁思索了良久终于做出了决定。 “朋友比家人也重要?” 舅爷有些惊愕。 “他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朋友。” 张钢铁叹了口气。 “我已经害得他儿子没了妈,不能再让他也有什么闪失。” 说来轻巧,但他内心中的挣扎谁人能够想象得到?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深厚的友谊了吧。 “那你家人怎么办?” “带着一起走,一个都不能少。” 步行来到渔村,张钢铁买了三副墨镜给家人戴上,只要看不到她们闭着的眼睛,就与常人无异,随后在渔村雇了辆七座面包车径直开向新江,开车的司机一路上不住地从后视镜观察张钢铁的家人,毕竟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实属稀奇,张钢铁权当没看见,到新江后先将家人送回家绑起来反锁在内,防止她们乱跑,之后才和舅爷打车直奔医院。 “舅爷,能麻烦你先进去看看吗?” “怎么了?” 舅爷不解。 “我想了想,我昨晚才带着昏迷初醒的家人从里面逃出来,里面的医生救不醒郝帅,此刻一定特别想见到我,警察也在里面等我,电视台的想必也在,我进去恐怕就脱不开身了。” “好,你在那个面馆等我。” 舅爷把箱子递给张钢铁,只身进了医院,半个小时后从医院走了出来。 “你猜得没错,郝帅的病房外守着一片记者和警察,你要是进去恐怕也得上新闻。” “上新闻倒是不要紧,我主要是怕他们吵着见我的家人。” 舅爷看了看表。 “那个鬼不知道带着郝帅的灵躲到哪去了,太阳落山之前咱们必须把郝帅的身体带出来,以免鬼出来搞事情。” “你怎么知道是鬼?” “郝帅不可能跟灵对话,那是一个有灵的鬼。” 张钢铁想起监控视频里郝帅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恍然大悟。 “可是楼道里有那么多记者和警察,想进去太难了。” 张钢铁大皱着眉头。 “我刚才看过了,郝帅的病房在二楼,外面的窗户也就三米高,找个梯子就行了。” “你是说从窗户上把他偷出来?这恐怕办不到吧?从外面怎么开窗子?就算窗子能打开,咱俩哪里扛得动他?万一被楼道里的人听见了怎么办?” “不用扛他,你可以出窍进他的身体,然后自己打开窗户出来。” “这样也可以?” 张钢铁一脸惊奇。 “当然可以。” “那我岂不是想上谁的身上谁的身?” 张钢铁转动着一双铁珠,展开了无限的遐想。 “当然不可以,现在他的身体里没有灵,所以你才能挤进去。” 舅爷打断了张钢铁的瞎想。 “原来如此。” “咱俩先回去把我的车开出来,这样方便一些,也免得被追到。” 等二人再次回到医院时天已经快黑了,张钢铁将借来的梯子搭在舅爷说的病房窗外,一开窗子就能够到,太阳一落山,舅爷马上帮张钢铁出了窍,张钢铁藏于暗处,趁没人注意溜进了医院。 -------------------- “呼~呼~” 鼾声响亮。 郝帅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对着自己的脸吹气,好像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郝帅迷迷糊糊睁开眼来,一眼看见一个女人双手托着头蹲在自己身边,瞪着一双妙目盯着自己,距离近得哟,仿佛一噘嘴就能亲到,郝帅一个人住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吓得向后直缩,幸好后面是沙发背,要是床就滚下去了。 “哈哈哈。” 璐璐大笑。 “你就这么胆小吗?” 郝帅这才想起这个女人是自己收留回来的,想到璐璐,心里有一丝奇怪的欣喜,不过转瞬即逝,他用鼻子嗅了嗅。 “大姐,你喝消毒水了?” 听见“消毒水”三个字,璐璐皱了皱眉。 “你家消毒水是用来喝的?” 郝帅又嗅了嗅,刚才的味道似乎没了,抬眼看了看窗外。 “我记得我躺下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怎么外面还是黑的?” “因为您老人家从日出睡到了日落。” “不是吧?” 郝帅抬眼看了看表,顿时傻眼了,自己睡了将近十五个小时,而且是睡在沙发上,醒来却腰不疼尿不憋肚子不饿口不干。 “你心可真大,就不怕我趁你睡着再去寻死吗?这回我死了你可是有很大的嫌疑。” 璐璐斜睨着郝帅。 “不怕,你要是还想寻死,就不会霸占我的床了。” 睡床无非是为了舒服,想死的话睡哪里都一样。 “嗯,说得好像有一点道理,那你为什么一回家倒头就睡呢?是不是怕我勾引你?” 璐璐说着说着就紧挨郝帅坐了下来,郝帅连忙一跃跳起来。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璐璐看着郝帅窘迫的样子“噗嗤”一笑,感觉格外好玩。 -------------------- 张钢铁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大摇大摆进了医院,医院大厅的顶子上有很多灯,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有好几道影子,张钢铁和那个男人并肩前行,料想自己在别人眼中只是那男人的一道影子,到楼梯口时一闪身进了楼道,快步上了二楼,蹲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化身为垃圾桶的影子向楼道里张望,一眼看见有一个病房门前蹲着数人,有拿摄像机的,有拿话筒的,有穿警服的,很显然郝帅就在这间病房里,人这么多,即使自己是一道影子也难以过去。 正在发愁,有一个护士推着药车走了过来,张钢铁顿喜,一闪身跳到了药车上,他是没有实体的灵,虽然在他眼里自己的身体穿过了药车,但实际上是平铺在车底下的,那护士浑然不知,推着药车很快就把张钢铁送到了那间病房前,张钢铁一闪身,以最快的速度撞向了房门,以灵的姿态从下方的门缝里钻了进去。 “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耳听得门外有人嘀咕,但任那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是一个人影。 病房里只躺着郝帅一个人,张钢铁走到窗边,见窗外的梯子还在,轻轻吁了口气,连忙一跃跳上病床,平平稳稳地躺到了郝帅的身体上,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亮白的天花板,他努力坐起身来回头看,床上空空如也,自己果然进了郝帅的身体里,不禁暗呼神奇,正要迈步下床,忽然听到门把手扭动的声音,有人要进来,连忙躺回床上装昏迷。 第十七章鬼与鬼 “吱呀” 门开了。 “嘎吱嘎吱” 一辆药车推了进来,原来那个护士是来照料郝帅的,张钢铁忽然紧张了起来,昨晚医生照料他家人的时候张钢铁在场,又是针刺又是电击,当时把张钢铁心疼的哟,好在家人都在昏迷,但此时此刻张钢铁却分明清醒着,他仔细回想药车上的东西,好像和昨晚见过的一样,顿时懊恼不已,早知道就晚一点再进郝帅的身体了,张钢铁轻轻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借着余光看去,只见那护士已经将车推到了病床前,正在摆弄上面的设备。 “完了完了,这我怎么忍得住,要露馅了。” 张钢铁心里直打鼓,再厉害的人被针扎到也会疼,触了电也会躲,身体的本能不是使多大劲就能控制住的,她一电自己,自己本能地一缩,她立刻就知道这个病人醒来了,接下来那一帮记者一定会一起涌进来,争先恐后地把话筒怼到自己脸上,随后那一帮医生也会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把自己当做小白鼠来研究。 人的想象力是最丰富的东西,一瞬之间就能蹦出无数念头,张钢铁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能不能尝试再度出窍呢?想象当下的场景倒是不难,就是不知道没人揉头有没有用。 此时也来不及犹豫,想到什么就抓紧实施,张钢铁当即在脑中把当下的场景想象出来,把郝帅扔在床上,把那护士放在旁边摆弄仪器,画面是有了,但是头脑昏沉的感觉却想象不出来。 那护士的动作非常麻利,接好导线以后紧接着就通上了电源,一股微弱的电流通过导线流入了郝帅的身体。 -------------------- “你要带我去吃什么?” 璐璐坐在沙发上笑看着郝帅。 “你随便挑。” 郝帅随口回答,他不想再和璐璐待在家里了,只想赶快出去。 “好吧,我饿得没力气了,你拉我起来。” 璐璐抬起了一只胳膊,郝帅无奈地看了看,只好伸手去拉她,哪知刚碰到她的手,身体忽然如同触电一般麻痒难耐,连忙缩回手来。 “你身上怎么带电啊?” 郝帅轻捏着自己的胳膊,触电的感觉只有一瞬。 璐璐皱了皱眉。 “是静电吧?” 璐璐依然抬着胳膊,郝帅将信将疑地再次伸出了手,这次碰到璐璐时不再有电了。 “这么大的静电我还是第一次见。” 郝帅将璐璐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仔细回忆刚才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昨晚也有过,但当时浑身都湿透了,身上的冰冷盖过了其他的感觉。 -------------------- 张钢铁想象了片刻后微微睁开了眼,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窍成功,不敢坐起来,依然从眼缝里偷瞧,那护士似乎已经在收拾东西,难道已经电完了?可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啊,难道出窍成功了? 这时有个医生走了进来。 “郭主任。” 那护士问候了一声,进来的正是给张钢铁打电话的郭杰。 “怎么样?” 郭杰问道。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那护士摇了摇头。 看来的确电完了,张钢铁顿喜,但他没有动,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出窍时郝帅扇自己耳光的情景,自己的灵不在位,但可以感受到身体的痛感,只不过比实际感受轻微一点而已,会不会因为这不是自己的身体所以没感觉?那此刻不知在何处的郝帅的灵岂不是爽了一把? 这时郭杰忽然走到了近处,张钢铁立刻意识到不妙,昨晚见过他翻起自己家人眼皮用手电筒照眼睛的情形,他会不会也要看自己的眼睛?自己虽然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但眼睛是能看见的,那么亮的手电筒照眼睛,很难做到不躲避,但张钢铁随后又有了办法,他记得自己家人当时的眼球是向上翻的,于是使出最大的力气将眼球向上翻,留给郭杰一个白眼让他随便照。 “这眼睛翻得越来越高了。” 那护士感叹了一句,郭杰果然翻开眼皮在看。 “继续观察吧。” 郭杰嘱咐了一句,随后看了看表。 “这张钢铁怎么还不来呢?” 他说完就无奈地出去了,那护士收拾了一下东西也走了出去,张钢铁睁开眼看了看,室内无人,这才敢坐起来,自己果然没有出窍成功,幸好没有感觉,要不然就露馅了。 张钢铁当即不再浪费时间,打开窗子爬出去,踩着梯子下了楼,来到车前,看见了驾驶位昏迷的自己,感觉十分有趣。 “舅爷,要不我先回自己的身体?” “不要,先离开医院再说。” “好嘞。” 张钢铁只好抱起自己的身体放到了后座上。 “铁铁,你先自己躺会儿。” 张钢铁玩心大起逗了逗自己,还有什么比自己公主抱自己更离奇的事情? 驾车来到一个僻静的公园,张钢铁照舅爷的话将车停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现在能换回我自己的身体了吧?我比他胖一圈,这身体的尺寸不太适合我,憋得慌。” “换回来干什么?” “不换干什么?” 张钢铁奇怪地看着舅爷。 “你试着回想昨晚的事,能看到他出窍前所有的记忆。” “啊?” 张钢铁又一次惊呆了,他努力回想,于是乎昨晚郝帅经历的事闪现在了脑海。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郝帅一边思索一边认真地问,回忆都是第三人称,此时也一样。 “像你的初恋还是像你老婆?” 璐璐俏皮地白了郝帅一眼。 历历在目,有如亲见。 “糟糕,郝高冷动心了。” 张钢铁大急,高冷如郝帅,身边那么多姑娘一个都看不上,却偏偏对一个女鬼动了心,真是无语之极。 “不过我怎么也觉得这个女鬼眼熟呢?” 张钢铁想了想,没有印象。 “还是从郝帅的记忆里找吧,他的印象肯定比我深刻。” 张钢铁把时间线往前推,想到了斜阳湾,然后他忽然愣住了,把脸一扭呆呆地看向了舅爷。 “怎么了?” 张钢铁不答,把手伸进了郝帅的上衣内兜,然后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黑白照片。 “这就是郝帅碰到的女鬼。” 张钢铁颤抖着手指了指照片里带发卡的大女儿,然后他的手指平移,又指向了照片里的男主人。 “这就是非逼我看夕阳的詹自喜。” 第十八章鬼摸鱼 “你在哪见过这个女鬼?” “前天晚上我第一次见詹自喜的时候他的房子是完好的,门没有斜挂着,窗户上有玻璃,这张照片当时挂在墙上,我看过一眼。” 以张钢铁的记性,看一眼记几天不成问题,所以觉得女鬼眼熟。 张钢铁说着说着忽然砸了砸方向盘。 “这个郝帅,人人都怕鬼,避之唯恐不及,他倒好,竟敢从鬼屋里拿东西,舅爷,你说这女鬼不会是想把郝帅的灵也带回斜阳湾去吧?” “按理说灵是有意识的,她想带没那么容易。” “万一她使用美人…美鬼计呢?当时郝帅看照片的时候盯着这女鬼看了二十多秒,差点看眼里拔不出来,他老人家这心是不动则已,一动惊天动地,我看咱们也不用救他了,让他和女鬼双宿双飞得了。” 他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大女儿,忽然轻“咦”了一声。 “等等,昨晚的女鬼好像没戴发卡。” 他仔细在脑海里调动郝帅的记忆,以第三人称绕着女鬼转了一圈,确实没有发卡。 “模样好像也有点不一样,要不然郝帅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难道不是她?” -------------------- “你想吃什么?” 郝帅终于带着璐璐出了家门。 “我想吃烤鱼。” 璐璐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知道有一家炭火烤鱼味道不错。” 郝帅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货,在这方面还是有发言权的。 “我不吃炭火烤鱼,我要吃你烤的鱼。” “我上哪烤去?” “跟我来。” 璐璐忽然拉起了郝帅的手,向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的方向走去,不久后,到了一处水边,郝帅猜测这是张贡江。 “现抓现烤吗?” “对呀。” “我不会。” 郝帅想想就觉得麻烦,而且没带工具和调料。 “我教你。” 璐璐却乐在其中。 郝帅不情愿地被璐璐强行拖拽着一起捡了一堆树枝,生起一堆火来,璐璐挑了一根又尖又长的棍子递给郝帅。 “走,抓鱼去。” 璐璐说完就撸起裤管下了水,江水只没过她的膝盖。 “你好像很喜欢水呀。” 郝帅静静地看着璐璐。 “对呀,我从小就和我爸一起抓鱼。” “那你肯定会游泳喽?” 郝帅试探地问道。 璐璐看了看郝帅,“噗嗤”一笑,却不说会不会。 “笑什么笑?” 郝帅佯装生气。 “昨晚第一次尝试负重游泳,没想到有个傻子以为我要寻死,非要下水来救我这个游泳高手。” 璐璐笑得前仰后合。 “我就说寻死的人不可能那么活泼,你有病吗?半夜十二点负重游泳?” 郝帅瞪着璐璐,白白替她担心一场,真想把她当鱼一棍子打死。 “你不喜欢我这种好看又有病的吗?” 璐璐俏皮地昂着头,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 “好看不见得,有病倒是真的。” 郝帅虽然觉得她十分可爱,但忍不住就想怼她。 “那你觉得谁好看,你兜里照片上的那位吗?” “你怎么知道?” 郝帅一惊,忽然一拍脑袋。 “我知道你像谁了。” 他掏出照片,看一眼璐璐看一眼照片,重复了三五次。 “还真是有一点像,不过你比人家差远了。” “差哪了?” “人家端庄秀气,你看看你。” 璐璐低头看了看自己,裤腿卷了几个大卷吊在大腿位置,袖子也撸得老高,手上还举着一根火把照亮。 “你现在简直像个野人,跟人家怎么比?” 郝帅无情开怼。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为了照相故意装成那个样子的?” 璐璐忍着笑。 “呵呵,就算是装的,那也肯定不是你这样。” 郝帅冷笑。 “她在你心目中就那么好吗?” 璐璐眨巴着眼睛问道。 “当然了。” 照片被水泡完皱巴巴的,郝帅小心翼翼地捋了捋塞回了兜里。 “好好好,她最美,她最端庄秀气。” 璐璐被拿来和别的女人比较非但不生气,反而跟郝帅同致一词,郝帅倒是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这张照片的?” 郝帅想起了重点,顿时惊疑不定,全世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张照片在他兜里,连张钢铁都不知道。 “我趁你睡着时偷看到的呀。” 听了这话,郝帅一把抱住了胸口,昨晚自己是盖着上衣睡的,那照片在上衣的内兜里,相当于贴身保管,被她拿出来自己竟然毫无感觉? “你还看到什么了?” “你猜。” 璐璐一脸邪笑。 “你这个女人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郝帅有一种晚节不保的感觉。 “在我们野人的世界里没有矜持二字,看上谁就把谁打昏扛到洞里去。” “你看上谁了?” 郝帅问道。 璐璐觉得话说快了,连忙把头一低。 “有鱼,快下来。” -------------------- “舅爷,我有个办法。” 张钢铁和舅爷已经在车上愁眉不展多时了,张钢铁反复思考,终于想到一个主意。 “咱们不停地刺激郝帅的身体,破坏他们的约会,让他们反过来找咱们怎么样?” “你是想惹恼那个女鬼?” “反正有你在,难道怕她不成?” 张钢铁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老虎钳。 “来,舅爷,钳我。” 舅爷想了想,偌大的城市,找一个影子实在是如同大海捞针,灵能感受到身体的疼痛,这个办法似乎可行,于是用老虎钳夹住了郝帅的小拇指。 -------------------- 郝帅用手中棍子连戳数次,次次落空。 “你可真笨,得扎鱼的下方才行。” 璐璐自小抓鱼,深知其中的道理。 “我不会,不扎了。” 郝帅有点懊恼。 璐璐悄悄地招了招手,一条鱼竟然听话地游了过来,停在郝帅身前不动了。 “扎这条,这回一定能扎到。” 郝帅看了看,这条鱼个头很大,而且没有左右游动,好胜心顿时又上来了,提起棍子瞄了瞄正要扎下去,忽然一股钻心的疼痛自手上传来,十指连心,当真是痛不欲生,扔掉棍子跳了起来。 第十九章鬼行踪 “你怎么了?” 璐璐奇怪地看着暴跳的郝帅。 “我的手忽然好疼啊。” 郝帅抬起手来,他的小拇指最外的一节平白无故成了扁的,上面居然印出一条条横向的纹路。 “这是怎么回事?” 郝帅惊呆了。 璐璐皱了皱眉,却不说话。 郝帅把小拇指含到嘴里吸了吸,不但没有缓解,连无名指也疼了起来,他再次观察,发现无名指上凹下去一条一厘米左右的弧线。 “嘶。” 郝帅倒吸一口凉气,璐璐抬手捏了捏这两根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时郝帅的耳朵忽然自己竖了起来,伴着钻心的疼痛,像被谁揪着一样。 “我…我好像中邪了。” 郝帅一把推开璐璐。 “你离我远一点。” 他朝着被揪的方向顺去,借此远离璐璐,抓耳挠腮甩手臂,却始终无济于事。 郝帅的举动令璐璐的心里有一丝颤动,虽然不是中邪,但郝帅推开她毕竟是为了保护她,璐璐追过来一把拉住了郝帅。 “郝帅,你看着我。” 郝帅不由得看向了她,不知她有什么话说,她的一双眼睛迷人又美丽,空洞又怪异,郝帅一看之下,目光竟再也挪不动分毫。 “过来找我。” 璐璐淡淡地说了一句。 -------------------- 舅爷一手用老虎钳夹郝帅的小拇指,另一只手用指甲盖掐着郝帅的无名指,张钢铁在郝帅的身体里果然一点痛感都没有,顺势自提耳朵出份力,忽然,他的眼前闪过一双诡异的眼睛,似乎在和自己对视,吓得连忙闭上眼睛使劲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眼来,那双眼睛竟不见了。 “舅爷,我好像…” 话没说完,他的嘴巴忽然之间动不了了,定格在了“像”字的口型上。 “过来找我。”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张钢铁在郝帅的记忆里听到过,正是女鬼璐璐的声音,接着郝帅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好像什么?” 舅爷抬眼一问,发现郝帅的眼睛竟然闭上了,连忙松开手里的钳子,几乎同时,郝帅抬腿向西边走去,任张钢铁使多大力气都停不下来。 “舅爷,救我。” 是女鬼在呼唤郝帅,郝帅的身体要直奔女鬼而去了,张钢铁的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但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舅爷快步追上来拉住郝帅,却被郝帅拖拽着向前,舅爷情知没有年轻人力气大,只好放开了手。 “张钢铁,你现在没法出窍,只能跟着郝帅一起去了,我开车在后边跟着你。” 张钢铁听到这话心下稍安,但还是忍不住害怕,毕竟眼前一团黑,走到女鬼面前都不知道,早知道刚才就出了窍再折腾郝帅的身体了,但愿那个地方没有光线,不至于一出场就被女鬼发现郝帅身上有灵。 舅爷快步回到车上,从后视镜看了看后座张钢铁的身体,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 “哈哈,抓到了。” 郝帅抓着棍子,璐璐抓着郝帅的手,总算扎到一条大鱼。 “真笨,还得别人帮忙。” “明明是我自己的功劳,你抓着反而影响了我的速度。” 郝帅不服气,扛着鱼上了岸,忍不住揉了揉手指头。 “我的手怎么隐隐作痛?” 璐璐静静地看着他的手指。 “可能是用力过猛抽筋了吧。” 郝帅像完全忘了刚才的剧痛一般,吸了吸手指,不以为意,把鱼架在了火上,火烧木棍“噼啪”作响,鱼身上也发出“滋滋”的响声,水分被快速烤干,郝帅动起手来倒也乐在其中,璐璐却坐在一边闷不做声。 “你怎么了?” 郝帅问道。 璐璐看着郝帅。 “我在想,吃完鱼,我们是不是要分道扬镳了。” 郝帅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也看向了璐璐,璐璐却急忙把脸一扭。 “那肯定啊,不分道扬镳,难道留下来给我儿子当后妈吗?” 郝帅嬉皮笑脸开着玩笑。 璐璐没有辩驳。 “你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吗?” 她忽然问了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真实啊,我现在饿得非常真实,火烤得我热得真实,就是手疼得有点虚假。”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如果你此刻忽然醒来,发现并没有这堆火,你也没有在烤鱼,甚至没有见过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你还觉得真实吗?” 郝帅又扭脸看向璐璐,见璐璐一脸认真,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险些将手中烤鱼摔到火里。 “没发烧怎么说胡话呢?” 璐璐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好像熟了,我替你尝尝有没有毒。” 他兴冲冲地把鱼拿起来,扯了一片肉塞到嘴里。 “一点味都没有。” 他失望地吐掉了嘴中的鱼肉。 这时东边忽然有脚步声,郝帅正要扭脸去看,璐璐一把抱住了他的脑袋。 “你困了,睡一觉吧。” 郝帅正想说自己不困,哪知脑中忽然昏昏沉沉,软绵绵地倒在了璐璐怀里。 璐璐把郝帅平放在地上,这才扭脸看向东边,只见又一个郝帅正在走来。 -------------------- 张钢铁一路走来险些吓死,谁敢闭着眼睛过马路?张钢铁刚才就不得不敢,他完全控制不了郝帅的身体,只能听见周围的声音,那蜂鸣不停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咆哮声如同噩梦一样,幸好有舅爷掩护,而且公园到这里只过了两条小道,否则不被车撞死也得被警察抓起来。 “原来是你。” 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听声音好像是那个女鬼,张钢铁浑身一震,猛然睁开了眼,还是被一眼看出来了,只见江边坐着一个“人”,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面貌,但听声音应该是郝帅记忆中的璐璐,周围空空无物。 “你认识我?” 张钢铁壮着胆子问道。 “为什么要祸害郝帅的身体?” 璐璐起身向张钢铁走了过来,张钢铁吓得连连后退。 “让他在医院躺着不好吗?” 璐璐继续逼问。 “不这样能找到你吗?” 舅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西边,声音响起时手中已经甩出一把小米,他走得极为小心翼翼,璐璐竟浑然没有听见,猝不及防之下,被几粒米打中,顿时身上火辣辣的疼,她顾不得自己,抄手抓向刚才坐的地方,舅爷用手电一照,看见一团影子,连忙就地一滚拦在前面,手中小米应手而出,下车匆忙,只随手装了一兜小米,却是最有用的,璐璐不敢相迎,向旁一闪堪堪避过,情知这样不是对手,忽然消失不见了。 张钢铁见舅爷和鬼打了起来,自己却帮不上忙,苦恼间忽然想到自己可以趁机把郝帅的灵夺过来,这样舅爷就没有顾虑了,可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灵在二维世界,自己完全碰不到,心念电转,忽然计上心来。 舅爷捏着小米环视一圈,不见璐璐现身,快步走到郝帅灵的位置,一边左右观察,一边用一根血线把郝帅的灵围起来,这样璐璐就碰不到了,哪知线刚放到一半,璐璐忽然出现在右侧,张着两只怪手向舅爷抓来,指甲足有一尺长,鬼虽然不是实体,但被她抓到也会生出暗疾,舅爷深知其理,迅速躲开,又撒了一把小米过去,哪知这次竟不见璐璐躲避,舅爷一想自己放线是从右边开始,璐璐从右边抓自己恐怕是利用幻象声东击西,于是又抓了几粒小米撒向左边,果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舅爷忽然想起这个女鬼是有灵的,于是用手电一照,果然看见了一团影子,身上被小米打穿了好多小孔,但她仍挣扎着爬向了郝帅的灵,眼看手已经探到了郝帅的灵边,被她抓到肯定会一起消失不见,舅爷的米不能随意挥洒,万一撒在郝帅的灵上也会伤到他,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庞然大物落了过来,在璐璐碰到灵之前落到了灵上,竟然是张钢铁的身体,灵碰到没灵的身体会附身进去,张钢铁正是利用这一点把自己的身体搬了出来,关键时刻争取了一秒的空当,灵进了身体就不怕小米了,舅爷随手一大把小米飞撒而出,璐璐再想从张钢铁身体里取出郝帅的灵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再无机会,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把自己摔疼了。” 张钢铁揉着自己的腰,但好歹救回了郝帅,心里宽慰得很。 第二十章鬼父女 张钢铁见女鬼许久不出现,猜她不敢再来了,蹲身把地上的自己扶了起来,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抱着自己了,这个感觉世上没有几个人能体会得到。 “郝帅,醒醒。” 张钢铁拍了拍怀里自己的脸颊,却感觉拍在自己脸上,想起和郝帅换了身体,又抬手拍了拍郝帅的脸颊。 “郝帅,醒醒。” 张钢铁又呼唤了一声,却不见郝帅醒转。 “他应该是被鬼哄睡着了,这样叫不醒的,你把他平放在地上,然后到江边拿凉水洗脸。” 张钢铁连忙走到江边,用手舀水泼在脸上,料想江水冰凉,但泼在脸上却毫无感觉,连泼七八回之后,嘴里忽然尝到一股血腥味,原来是舅爷咬破手指把血滴到了身后自己的嘴中,随即听到后边传来了自己的话音。 “舅爷,怎么是你?” 郝帅终于醒了,张钢铁长吁了口气。 “怎么了,看见我让你失望了?” 舅爷冷冷地问道。 “不是,你看见一个女孩了吗?” 郝帅坐起来东张西望,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舅爷和江边走来的一人,显然不是璐璐。 “你是说詹璐璐?” 张钢铁走到了近处。 “我靠,你…你是谁?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郝帅看见走过来一个自己,吓得跳了起来,但动作笨拙,这个身体他并不适应。 “我靠,我哪来这么大一颗肚子?” 郝帅抚摸着张钢铁的大肚子充满了疑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张钢铁笑着说道。 “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这一定是梦。” 郝帅倒退了一步,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跟着扭了过去,却并不疼。 “哈哈,果然是梦。” 郝帅顿时得意起来。 “我就说怎么可能看见又一个自己。” 张钢铁忍着疼向前迈了一步。 “你觉得你现在是在做梦?” “当然。” 郝帅答得斩钉截铁,也不向后退了,看来胆子壮了起来。 “好,我让你梦。” 张钢铁说完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但听一声脆响,郝帅的耳朵里“嗡”地一声,外界的声音瞬间变小了,伴随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个世界真实吗?” 张钢铁瞪着郝帅,郝帅捂着脸,一脸莫名与惊悚。 张钢铁从兜里掏出照片伸到郝帅眼前。 “我问你,这是什么?” 郝帅看着那张照片,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说话呀?是不是看见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准备拿回家对着照片撸一管?” “放你妈的屁。” 郝帅终于出了声。 张钢铁一把推在郝帅胸口,郝帅不由自主又向后退了三步。 “鬼屋的东西你也敢拿?” “我…” 郝帅想解释,却无话可说。 “就因为你拿了这张照片,所以詹璐璐跟了出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 张钢铁强压住了火气,说出来没有多大意义。 “你…到底…是…我…是…?” 郝帅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张钢铁明白他的意思,将郝帅拉到车边,让他照镜子看自己,郝帅一看之下,眼睛顿时瞪得像灯泡一样大。 “我怎么变成你了?” “昨晚詹璐璐把你的灵取了出来,你的记忆停留在落水之后,说明她是那时取的,后来有人下水救你,你的身体被送到了医院,我实在没办法才变成灵进你身体的,后来为了救你又把你的灵装进了我的身体。” “我们真成张帅和郝钢铁了?” 郝帅竟然有点兴奋。 “我说我一个猛子下去怎么会有那么大动静,原来是有人跳下来救我,当时那辆救护车一定也是来救我的。” 郝帅终于想通了,却忽然又一惊。 “你是说璐璐是鬼?” “大哥,你才反应过来?” 张钢铁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把吴正义发来的视频给郝帅看,郝帅越看越是心惊,一张脸扭曲着,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害怕。 “你要是还不信,可以在脑子里回放我的记忆,看看这是谁。” 张钢铁指了指照片里的詹自喜,把照片塞到了郝帅手里。 郝帅试着回想,张钢铁记忆中的一幕幕如同影像画面般闪现,认出了詹自喜。 “可是璐璐跟她长得不像呀。” “她一定是怕你认出来故意变了模样,要是以本来面目出现,你不是立马就知道她是鬼了吗?” 张钢铁是明白人。 “可是…” 郝帅抚摸着照片,片刻前还在跟自己欢快玩耍的人,忽然就成了鬼,任谁也接受不了,可岸边并没有火堆,正如璐璐所说,那个世界并不真实,鱼为什么一点味道都没有?因为并没有鱼,难怪璐璐挥挥手鱼就乖乖地过来了,那鱼分明是璐璐制造的幻象。 “你希望我活着吗?” 郝帅忽然明白了璐璐问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可是什么可是?我跟鬼不共戴天,你却跟鬼的女儿勾勾搭搭,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张钢铁打断了郝帅的回想。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郝帅试探地问道。 “我把她打死了。” 舅爷接上了话,看样子郝帅被鬼迷得不轻,得让他死心。 郝帅一张脸顿时变得痛苦万分。 “怎么,你心疼了?” 张钢铁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没有。” “最好没有,那可是女鬼,你千万别给我找事了。” 张钢铁看了看舅爷,又看向郝帅。 “咱俩赶紧换回来,我还要去救我的家人。” “好。” 郝帅应了一声,他从记忆里看到了张钢铁选择先救他时的决绝,不由红了眼眶,二人当即遵照舅爷的嘱咐躺到了沙滩上,舅爷正准备实施取灵术,忽听警笛声响,有两辆警车驶来,停在了舅爷的车边。 张钢铁一骨碌坐起来,只见警车里下来四五名警察,发现舅爷的车里没人,打亮手电筒寻找,一下子就看到了岸边的三人。 “糟糕,来不及换了。” 张钢铁一声惊呼,他知道警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郝帅先是从医院逃跑,然后又在马路上横冲直走,不把警察招来才怪。 “郝帅,你现在是张钢铁,我现在是你,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咱俩换身体的事,要不然咱俩得成为二十一世纪的未解之谜。” 第二十一章鬼上身? “是郝帅和张钢铁吗?” 警察中有人问了一句,听声音似乎是吴正义。 “吴队长?” 张钢铁又喜又愁,喜的是来的是熟人,愁的是该怎么解释。 “终于找到你们了。” 吴正义把其他几名警察打发上车,独自走了过来。 “你们俩在搞什么鬼?” “没搞什么鬼呀。” 张钢铁话音极低,现在提到“鬼”字就不自觉地发怵,更不用说“搞鬼”了。 “是吗?” 吴正义一把捏住张钢铁的胳膊。 “我问你,你为什么一睁眼就翻窗户逃跑?” 他又一把捏住了郝帅的胳膊。 “还有你,来医院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偷偷跑去给他架梯子?” 果然不出张钢铁之所料,警察就是跟着监控寻来的,在医院时张钢铁怕被拍到,所以把舅爷的车停在监控死角,但那梯子却不得不摆,终究没逃过法眼。 吴正义又转向张钢铁。 “你的手机泡了水打不开,病房里没有其他通讯设备,你们是怎么取得联系的?” 他又转向郝帅。 “你是怎么知道他醒了的?” 一连串问题像连珠炮般发出来,张钢铁和郝帅除了面面相觑外,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不说?不说我就只能把你们带回去问了,这事惊动了媒体,我可压不住。” 吴正义故意铁青着脸。 “千万不要。” 张钢铁大急,他可不想上电视,而且他还得去救家人。 “那你就赶紧告诉我,你昨晚在桥上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 还没等张钢铁说出话来,郝帅忽然打断了他。 “我问过他了,他说什么也没看到,只不过是水性好,想下水游个泳。” “游泳?” 吴正义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捏张钢铁的手上加了力道。 “半夜十二点从几十米高的桥上跳下去游泳?你编瞎话哄鬼呢?” 他不知道这瞎话本来就是鬼编的。 张钢铁看出吴正义加了力道,但疼的不是他,隔壁郝帅的眉头皱得快飞起来了。 “我没编瞎话,我就是吃饱了撑的。” 这话是说给郝帅听的。 “还不说实话?” 吴正义的手上又加了力道。 “水性好你溺水了?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就属于扰乱社会秩序,而且你刚才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我可以直接拘留你的。” “啊哟。” 郝帅忽然惨叫了一声,吴正义见张钢铁面不改色,还以为自己老了,手上的力道越捏越重,他可丝毫不知道疼的是郝帅。 “我又没捏你,你叫唤什么?” 吴正义松开了郝帅,郝帅一脸哀怨看向张钢铁,张钢铁也一脸哀怨看着郝帅,郝帅是责怪张钢铁不装样子,害得吴正义越捏越紧,张钢铁是责怪郝帅编个游泳的瞎话让他没法圆。 吴正义见二人表情怪异,顿时更加怀疑。 “你到底说不说?别以为我认识你就会对你网开一面,不可能。” “我…我看见…” 张钢铁边说边苦思,看郝帅的意思是不让说詹璐璐,本来张钢铁也没想说女鬼,说出来实在是太惊人了。 “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郝帅忽然唱了起来,吴正义抬脚踢在郝帅屁股上。 “张钢铁,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皮?” 这一脚把郝帅踢得踉跄奔出四五步,但疼的同样不是他,张钢铁不由得向前撅了出去。 “我又没踢你,你躲什么?” 在吴正义看来张钢铁像是往前躲了躲。 “我看见一团黑影。” 张钢铁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舅爷和郝帅同时一惊,想阻拦却来不及。 “什么样的黑影?” 吴正义顿时被吸引,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 “形容不出来,就是一团黑影,我走到桥中间的时候它就在桥边,我当时害怕极了,但我不得不过,我家住在对岸,除了过桥别无选择,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绕开它,只想赶紧回家。” 张钢铁努力回忆着监控录像里郝帅的一举一动。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退回来呢?” 吴正义继续询问,舅爷和郝帅互看一眼,不知道张钢铁心里在想什么。 “不是我要回来,我走了没几步,我的身体忽然不由我控制了,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回来,在桥边对着空气说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后来跳进张贡江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就在医院了。” 既然吴正义说这是灵异事件,张钢铁就按照灵异事件来编,不提女鬼詹璐璐就是了。 “你是说你被鬼上身了?” 吴正义皱着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 我编完了,剩下的您自己猜吧,猜到啥就是啥。 吴正义凝神沉思,郝帅所述的事情经过和监控里看到的基本吻合,作为一名警察,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这起案件却实在匪夷所思。 “那你为什么要跑?你怎么联系到张钢铁的?” 张钢铁皱了皱眉,看来还得往下编,他看了看郝帅,心里有了草稿。 “我醒来发现门口全是记者和警察,一想昨晚的怪事,觉得他们是想采访我,我不想抛头露面,更不想当小白鼠,所以就决定跑,打开窗子刚好看见张钢铁,就让他搬了梯子。” 又编完了,可真费脑细胞,也不知此时此刻费的是自己的脑细胞还是郝帅的。 吴正义听得将信将疑,信的话岂不是承认世上有鬼?这对他的信仰是一种冲击,不信的话暂时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吴队长,这事你得想办法压着。” 郝帅忽然插了句话。 “我知道。” 刚才还说压不住,忽然又能压住了,显然刚才是在吓唬二人,新闻的意外播出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虽然已经批评了相关媒体,但终究覆水难收,要是对外公布这是灵异事件,恐怕会引起大范围的恐慌,以后谁还敢上桥? “郝帅问完了,到你了。” 吴正义忽然又看向了郝帅。 “我怎么了?” 郝帅一脸无辜。 “你刚才先说他下水是为了游泳,后面又唱歌打断他,你在掩饰什么?” 不愧是警察,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他的眼神冰冷而又犀利,看得郝帅直发毛。 “还有,你让我把这事压住,又是在害怕什么?” “我…” 郝帅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早知道张钢铁会编故事搪塞,就不去画蛇添足了。 “我怕这事传出去对郝帅的影响不好。”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吴正义不得不信。 “郭主任跟我说你的家人昨天也住院了,一家三口和郝帅的情况一模一样,前一刻还昏迷不醒,后一刻忽然就逃跑了,这才是你极力掩饰的原因吧?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吴正义的推断能力果真了得,郝帅、张钢铁同时一震,连舅爷都不知该怎么答了。 第二十二章鬼上身! “说话。” 吴正义见郝帅愣神,提高音量喊了一声,郝帅看向张钢铁,用目光询问要不要把斜阳湾说出来。 “是这样的…” 张钢铁开口了。 “你闭嘴,我在问张钢铁。” 吴正义知道张钢铁老实郝帅机灵,不让他发言。 郝帅咬了咬牙,看张钢铁的意思是不让说斜阳湾,有张钢铁的前车之鉴,郝帅也有了草稿。 “是这样的,前天郝帅带着儿子,我带着家人一起开车出去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到了野蛙滩,路边忽然有一个女人跳出来拦车,当时天已经黑了,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家人被吓坏了,所以我就没敢停车,哪知开过去没多久,我的导航忽然出了问题,明明是按照导航走的,距离目的地却越来越远,我不知道该怎么走,就调头回来试,距离变近了,可导航又不停地提示我走反了,走着走着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吓得我再次调头,没走多远,我的家人就不省人事了。” 张钢铁根据监控改编故事,郝帅则是根据张钢铁的记忆改编故事,他知道吴正义让张钢铁说是因为张钢铁老实,张钢铁的记性好,所以郝帅多说了一些细节,野蛙滩距斜阳湾还有十几公里,想必吴正义联系不到一起,两人都隐瞒了真相,却又像极了真相。 “野蛙滩那么荒凉,哪来的女人?” “所以我家人才会害怕,我觉得那是女鬼,当时要是停了车,后果不堪设想。” 吴正义的信仰再次受到冲击,但他不信邪。 “我明天派人到野蛙滩去看看。” 张钢铁、郝帅、舅爷互相看了看。 “一定要白天去。” 三人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咦?” 三个人同时说一样的话,吴正义觉得奇怪极了,也好奇极了,他的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郝帅脸上。 “你家人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带我去看看她们。” 吴正义挥了挥手,他还是不肯相信,想再找人询问。 “什么?” 三人又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你们三个怎么一惊一乍的?” 吴正义吓了一跳。 “明天再说吧,这么晚她们都睡了。” 郝帅想办法推脱,他知道张钢铁的家人被锁在家里,以她们现在的状态,吴正义见了还不得吓更大一跳? “现在才九点。” 三人的反常本来就惹人怀疑,郝帅一推脱,吴正义更加觉得有问题。 “我有事要问她们。” 郝帅看向张钢铁,让张钢铁想办法。 “吴队长,要是没我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看吴正义的架势是非见不可,张钢铁准备先行回家安排,用眼神示意郝帅想办法拖住吴正义。 “不能走,你得想个办法帮我安抚群众,要不然这事我怎么压?” 吴正义不同意。 “那咱们在张钢铁家集合,我先把我舅爷送回去。” 吴正义看了看舅爷,又看了看张钢铁,微微点了点头。 “一起走吧。” 舅爷忽然说话了,似乎没明白张钢铁的意思,张钢铁连忙对着舅爷眨眼示意。 “舅爷,我得先送你回家,要不然家人该着急了。” 张钢铁暗示得已经非常明显了,不能让吴正义见到他的家人。 “我也想见见你的家人。” 舅爷似乎还是没听懂,张钢铁大急,还想坚持,却被吴正义打断。 “别磨蹭了,都上我的车,我来送。” 吴正义说完当先向车上走去。 “舅爷,我得先回家把家人藏起来,不能让警察看到她们的样子啊。” 张钢铁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咱们三个不能分开。” 舅爷也悄声说道,他当然明白张钢铁的意思,但他怕詹璐璐去而复返,分开行动容易前功尽弃。 “再说家人不见了你怎么解释?知道在哪的话还得带他去,不知道在哪恐怕他得帮你立案,小区里有监控,你往哪儿藏?” 张钢铁这才明白舅爷的意思,自己的确有欠考虑。 “你们快上车呀。” 吴正义摇下车窗喊了一声。 “他不让另外几个警察过来就是在压这件事,我觉得让他知道实情也不打紧。” 舅爷边走边分析,张钢铁只好惴惴不安跟着上了车。 一路无话,郝帅在思考如何安抚群众,张钢铁在思考见到家人后如何跟吴正义解释,吴正义似乎想说什么,但见二人各有心思,也就没有打扰。 很快就到了张钢铁家门口,郝帅从兜里摸出钥匙,长长吐了口气才插进锁孔打开门,心想这一开肯定又要费二人不少脑细胞,这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到了时间自动灭了,竟然有一线亮光从门缝里照了出来,屋里还有电视的声音。 张钢铁的记忆里并没有把灯和电视打开,郝帅吓得倒退一步,踩在了张钢铁的脚上。 “啊。” 郝帅在张钢铁的身体里没有感觉,这一脚丝毫没有收留,以张钢铁一百六十斤的身躯全力踩下,差点把自己的脚指头踩碎,连忙抬脚,张钢铁却全然没有感觉,上前一步,狐疑地打开门,只见高文静独自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扭过了头。 “回来啦?” 高文静微笑着站了起来,张钢铁打眼一瞧高文静竟然带着影子,惊喜地扑过去,一把拉住了高文静的手。 “静静,你醒了?” 这时郝帅、吴正义、舅爷相继走了进来。 “郝帅,你拉着张钢铁媳妇干什么?” 吴正义尴尬地站在门口,张钢铁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郝帅,一激动竟然把这事忘了,连忙松手,郝帅一跃过来踢开张钢铁,但他却不敢去拉高文静,舅爷两眼盯着高文静的影子若有所思。 “张钢铁,快让客人坐呀,我去倒水。” 高文静关掉电视进了厨房,郝帅连忙把吴正义让到沙发上,吴正义看郝帅的眼神有些异样,自己媳妇的手被别人拉着竟然毫不生气,他们哥们之间的感情竟然好到这种地步?吴正义属实是大跌眼镜。 舅爷目视着高文静走进厨房,趁落座时拍了拍张钢铁,张钢铁扭头看过来,舅爷向厨房努了努嘴,然后摇了摇头,张钢铁顿时一惊。 “詹?” 张钢铁嘴里只微微发出一丝声音,只有他和舅爷能听见,舅爷点了点头,张钢铁想起拉她手时的反应,顿时明白了为什么郝帅抓她不躲。 这时高文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右手提着暖水瓶,左手捏着四个杯子,张钢铁两眼一瞬不瞬盯着她,高文静却并不看他,把杯子放在桌上,提着暖水瓶倒起水来。 “阿姨和笑笑呢?” 张钢铁忽然问道。 “睡了。” 高文静头也不抬随口回答,张钢铁扭头看向卧室,卧室的门紧闭着,不知道妈妈和笑笑在不在里面,此刻是什么状态,有吴正义在场,他虽然着急,却没办法过去看,毕竟自己现在是郝帅,他也不能开口让郝帅去看,那样未免多管闲事,而且还会惹怒詹璐璐,张钢铁的一颗心怦怦跳着,再也平静不下来。 第二十三章鬼圆谎 “高文静,我来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吴正义说明来意。 “您说。” 高文静挨着郝帅坐了下去,似乎是被警察问话有些害怕,抓住了郝帅的手,这原本合乎常理,但此时却不可,郝帅不知她是詹璐璐,看了眼坐在另一头的张钢铁,轻轻地将她的手推了开,这些小动作又被吴正义看在了眼里。 “前天晚上你们出去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吴正义不关心别人家的私事,他只关心案情。 听他这么问,张钢铁和郝帅都紧张起来,郝帅编的和当时发生的情况不一样,说出来难免会露馅,张钢铁无法阻拦,只能看了看舅爷,示意他找机会出手。 “前天晚上? 她想了想。 “前天我们一家开车出去玩,到青蛙滩的时候…” 她竟然会记错地名。 “野蛙滩。” 郝帅出言纠正。 “还是你的记性好。” 詹璐璐笑盈盈地挽住了郝帅的胳膊,满眼都是郝帅,郝帅本来就紧绷着神经,被她一挽更感拘谨,使劲把手抽出来,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这不是他的身体,感觉不到水温,他只是想挣脱詹璐璐,却没想到把张钢铁烫得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 吴正义奇怪地看着张钢铁。 “我…我拿一下水杯。” 张钢铁用整个手掌握起了水杯,恶狠狠地看向郝帅,郝帅的手顿时被烫疼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给张钢铁灌了一口开水,连忙一抬手。 “郝帅,水太烫了,你还是晾一会再喝吧。” 满脸哀求,张钢铁瞪他一眼,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你俩怎么回事?我还能继续问吗?” 吴正义有些生气了,在他看来高文静一抱张钢铁,郝帅立马跳起来作妖,简直是成心捣乱。 郝帅和张钢铁互看一眼,谁也不说话了。 “我们到野蛙滩的时候,路边忽然出现一个女的拦车,张钢铁想停车,可我没让,那里太偏僻,我觉得不是女鬼就是强盗。” 她倒是直言不讳。 “过去以后车上的导航忽然出了问题,越走越远,张钢铁调头回来,又看到了那女人,吓得再次调头…”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张钢铁、郝帅、舅爷同时紧张起来,六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她,舅爷的手在兜里抓着一把小米,想扔又不敢扔。 “不一会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就在医院躺着,张钢铁把我们带了回来。” 她竟然会这样说,出乎三人意料,张钢铁心想难道詹璐璐碰了郝帅一下就知道他是怎么跟吴正义交代的了?舅爷心想詹璐璐一定是刚才躲在附近偷听到的,二人都奇怪詹璐璐为何要帮他们圆谎,只有郝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正义见高文静和张钢铁说的一样,当即不再怀疑。 “那你昏迷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是睡了一觉。” 吴正义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他转向张钢铁。 “你想到安抚群众的办法了吗?” 张钢铁愣了愣,这事他还真没想。 “我想到了。” 郝帅想了一路。 “让郝帅录个视频,就说在桥上并不是自言自语,而是戴着蓝牙耳机在打电话,桥上的监控那么高,当然看不到小小的耳机。” 吴正义点了点头。 “这个说法可以,那他为什么要跳江呢?” “他水性好,想下水游个泳。” 郝帅又来了。 “滚蛋!你觉得有人相信吗?游泳不脱衣服?手机、耳机也不放?” 郝帅不言语了。 “那我就说我打电话跟别人吵了一架,一怒之下就跳江了。” 张钢铁顺着思路提了个意见。 “对,这个理由至少比游泳可信多了。” “不行。” 郝帅跳了起来。 “你那么乐观的人,怎么可能一言不合就投江自尽?再说你跟别人吵架什么时候输过?你这不是败坏自己的名声吗?你这不是在给自己埋梗吗?你让…你自己以后在圈里还怎么混?” 一激动差点说成你让我以后在圈里怎么混。 吴正义见张钢铁比郝帅本人更在意,奇怪地瞪大了眼睛。 “人家郝帅自己提的意见,你急什么?” “我是在替他着急。” 郝帅一屁股坐了回去。 “那我要是说半夜游泳,别人不会认为我是神经病吗?这不也是梗吗?” 张钢铁提出质疑。 “神经病也比自尽强,你儿子没了妈,在学校总让人欺负,他爸再寻死觅活的,你让他在学校怎么抬得起头?你这是想让你儿子也投江自尽啊。” 郝帅说的不无道理,张钢铁和吴正义沉默了。 “要不就说游泳吧,他们爱信不信。” 舅爷提出意见。 “我觉得说游泳更加让人笑话,因为我溺水了,水性不好还爱瞎搞,就像我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有一个习武之人想从屋顶翻跟头下来,结果把自己摔死了。” 张钢铁侃侃而谈。 “反正不能说投江自尽,你要是敢说,我就拿小刀割腕。” 郝帅拿食指在小臂上比划了一下。 “你要是割腕,我就再跳一次江,而且还负重跳,捞都不给别人机会捞。” 张钢铁不服气,明明是在替他考虑,竟然不领情。 “闭嘴。” 吴正义见二人拿自己的生命威胁别人,好笑又好气,一拳砸在郝帅胳膊上。 “你们拿生命当儿戏吗?” 郝帅不说话了。 “那我就说游泳吧。” 张钢铁无所谓。 “等等,容我想想。” 郝帅又不同意了,他一直自诩游泳高手,却险些溺水而死,传出去好像的确比吵架吵输了还丢人。 “人家郝帅自己都同意了,你还想个屁?” 吴正义转向张钢铁。 “你打个草稿,首先向广大市民道歉,然后再说事情经过,道歉一定要诚恳而又深刻。” 张钢铁拿出纸笔打起了草稿,在写完道歉的话之后,郝帅又提了个意见,众人一致同意,最终定为郝帅是极限运动爱好者,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选择半夜跳水,不料对桥高判断失误,导致入水时撞到头部失去了意识,至于手机和耳机这种细节不提也罢,跨江大桥的高度人人皆知,很少有人敢从这里跳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此解释无论是群众还是郝帅都较好接受。 张钢铁随后便用手机拍了道歉视频,吴正义转发给了电视台,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淡出人们的记忆。 “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接下来就该去探索真相了。” 吴正义站了起来。 “我送你吧。” 张钢铁也站了起来,巴不得他赶快走。 “你不走吗?” 吴正义奇怪地看着张钢铁。 “我…我跟张钢铁还有些话要说。” 张钢铁当然不走,这是他家,何况他还要和郝帅互换身体,还要解决詹璐璐。 “我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詹璐璐忽然冷冷地说了一句。 “静静,我和郝帅还要话要说,你困了就先去睡。” 郝帅当然也急着换回自己的身体。 “不行。” 詹璐璐把脸一板。 郝帅大奇,高文静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啊,扭脸看向张钢铁,用眼神提问。 “张钢铁,你媳妇这么着急把客人赶走想干什么?” 张钢铁一脸愕然,还要说什么,忽见詹璐璐从桌上的水果盘里拿起了水果刀,另一只手拿了一颗苹果,眼睛却盯着张钢铁,刀离手腕只有一寸远,很明显她知道张钢铁看出来是她,所以以此威胁,张钢铁要是不走或者说出来,她就割高文静的腕。 张钢铁投鼠忌器没了主意,只能看向舅爷,舅爷也是毫无办法,他若撒一把米出去,詹璐璐自然待不住,但割腕恐怕会和撒米同时进行。 “听见没有,主人都说困了。” 吴正义一拉张钢铁,张钢铁只好跟着向门口走去,眼睛死盯着詹璐璐,警告她别乱来,詹璐璐却并不怕他,脸上满是不屑,郝帅起身想送,却被詹璐璐一把拉了回去,顿时一脸无奈,用眼神示意张钢铁快点回来伺候自己媳妇,要是来晚了可不能怪他。 第二十四章鬼黏人 出了楼道,耳听得里面反锁了门,张钢铁一颗心揪的哟,走一步回头看一眼,好不容易救回郝帅,恐怕要前功尽弃,但愿詹璐璐不会伤害任何人。 “快走。” 舅爷催了一声,张钢铁只好加快脚步。 “我送你们吧。” 吴正义打开了车门。 “不用了,我家就在旁边的小区,他一个人不敢回家,今晚就在我家睡了。” 舅爷表示拒绝。 “好。” 吴正义笑了笑,没有坚持,舅爷和张钢铁走出半里,目视着吴正义的车出大门后右转而去,连忙转身回来。 -------------------- 三人一出门,詹璐璐飞步窜到门口,将门反锁了起来,郝帅见高文静这么猴急,心里瞬间充满了恐惧,是因为看出了她是鬼?非也,郝帅曾不止一次听张钢铁说过要二胎的事,而且高文静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她哪里知道眼前的张钢铁虽然是张钢铁的身子,却不是张钢铁的灵魂?郝帅怕的是这个,殊不知此刻就算被动屈服,感觉也不在他身上。 “直接跟她说我是郝帅,她信不信?” 郝帅这样想着,随后猛地摇了摇头。 “信才怪,没准觉得张钢铁在玩角色扮演。” 他随即打了个剧烈的冷战。 “扮演我可真是变*态。” 郝帅神思飞扬,哪知高文静锁门之后忽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 高文静被沙发所挡,郝帅探头看了一眼,高文静平躺在地一动不动,郝帅忍不住踱了过去。 “你别捉弄我啊。” 郝帅前一秒还在想张钢铁角色扮演的事,高文静古灵精怪,他怀疑高文静在做戏,轻轻踢了踢高文静的脚丫子,高文静却仍无动静。 “那你就在这睡吧。” 郝帅走到卧室门口,用力关上了卧室的门,但他却没进去,站在卧室门外观察高文静,过了三十几秒仍然一动不动。 “昏倒了?” 郝帅这才有点信了,连忙走过来蹲到高文静身边,边拍边喊半天仍旧不动,吓得郝帅花容失色,没听说高文静有什么疾病啊?难道灵又出窍了?郝帅连忙去摸她的脉门,可惜他的手没有感觉,只能听心跳了。 “张钢铁,我用你的身体听你老婆的心跳,这是为了救她,你可不能怪我。” 郝帅嘟囔了一句,俯身向高文静的胸口听去,哪知脑袋贴到胸脯还没有听到声音,高文静的双手忽然圈了起来,勾住了他的脖子,郝帅立足不稳,一下子趴在了高文静身上。 “你骗我?” 郝帅使劲用手撑起身子,哪知高文静勾着不放,身体被带了起来,两张脸近在咫尺,鼻尖碰着鼻尖,高文静满脸笑意,郝帅却满脸尴尬。 “高文静,你…放开我,我…我不是张钢铁。” “我也不是高文静。” 她说完竟然噘着嘴亲来,知道郝帅窘迫,故意逗他玩,郝帅的头被死死卡着挣脱不开,只能扭脸躲避。 “我真的不是张钢铁,我是郝帅。” 看我变态不变态。 “我也真的不是高文静,我是詹璐璐。” 听到“詹璐璐”三个字,郝帅的身体忽地一震,高文静怎么会知道詹璐璐?忙正眼去看,高文静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却不是变成桥上遇见的詹璐璐,而是变成了戴发卡的詹璐璐,和照片上一模一样,郝帅怀疑自己眼花了,闭上眼晃了晃头再次睁开,眼前还是詹璐璐,吓得一声惊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倏”地一下站了起来,而詹璐璐竟似没有重量一般被他带了起来,双臂依然箍着他的脖子,腿夹着他的腰,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你…” 正要说话,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开门!” 是舅爷的声音,郝帅向门口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又向后跳了一截,因为门口堆放着两个人,正是张钢铁和高文静,高文静环抱着张钢铁的脖子,张钢铁趴在高文静胸口听心跳。 “我出来了?” 郝帅惊奇地问道。 “是呀。” 詹璐璐一说话,郝帅又想起了害怕,用手抓着詹璐璐的手臂使劲拉,却怎么样也拉不开。 “怎么,你怕我吗?” 詹璐璐的音量变小了许多。 “你是鬼,你离我远一点。” 郝帅的声音在颤抖。 “我就不。” 詹璐璐把头埋进了郝帅怀里。 这时门外的敲门声渐渐变重,郝帅知道自己拉不动,缓缓向门口踱去。 “你想给他们开门吗?” 詹璐璐问道。 “是啊,我拉不开你,但总有人能治你。” “你现在只是个影子,能打开门吗?” “我可以进张钢铁的身体。” “你觉得有我在你能进去吗?” 这时敲门声忽然停了,门外隐约有人语声,但听不清,郝帅大急,奋力跳向张钢铁的身体,却和下面高文静的身体重叠在了一起,他坐起来,发现谁的身体也没进去,只有詹璐璐依然靠在他怀里。 “你进不去的。” 詹璐璐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舒服得快睡着了。 郝帅站起来四处试探,但除了詹璐璐以外什么也动不了,终于放弃了。 “你不是被我舅爷打死了吗?” “没打死,只打了个半死,高文静身上的护身符又把我折磨了个半死,半死加半死,现在我只剩一丢丢力气了。” 高文静身上有护身符的事郝帅知道,原来詹璐璐不是故意放低音量,也不是快睡着了,甚至刚才在高文静身体里也不是故意摔倒,而是因为她很虚弱。 “一丢丢力气还抱这么紧?” 郝帅一个大老爷们都拉不开。 “这是我最后的力气了,我不想让你推开我。” 詹璐璐说话间身体向下滑动了一截,显然力气很弱,她使劲紧了紧胳膊,抬起头来注视着郝帅,两眼闪闪奕奕。 “你希望我活着,我也希望我活着,比你更加希望,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已经死了,再怎样也活不转来。” 郝帅想起昨天她问出那句话时的神色,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这时门上忽然传来“吱吱”的响声,外面似乎在拿角磨机破门。 郝帅一惊,下意识地远离门口。 “你快走吧。” 谁知詹璐璐又把头埋进了郝帅怀里,像是压根没听见门上的响声一样。 “我不走,让我好好抱抱你。”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不打算走了,这时门锁位置火花四溅,似乎已经磨通了,詹璐璐仍不为所动,郝帅却慌了,他左右打量,看到一扇打开的窗子,走到窗边一看,下面浓黑如墨。 这时角磨机的声音停了,从开口处伸进来一根撬棍,只听一声巨响,门锁位置掉落了一大块,接着门被从外拉开,当先进来的竟然是吴正义,张钢铁紧随其后,郝帅咬了咬牙,脚踩窗框爬上窗子,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我是影子,我摔不死,我是影子,我摔不死,我是影子,我摔不死…” 郝帅反复念叨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不敢睁眼看,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揽住了詹璐璐。 第二十五章鬼挑衅 一开门,眼前的景象把三个人都看呆了,吴正义尴尬地扭过了脸,张钢铁赶忙把自己和高文静的身体分开扶到沙发上,真不知这一人一鬼两个奇葩拿他夫妻二人的身体在门口的地板上干了什么。 “舅爷,你看见窗边的影子了吗?” “看见了。” 舅爷扶起高文静,翻开她领口的衣服,原本缝着护身符的地方只挂着两根断了的线头。 “我说她怎么可能那么舒坦地上身,原来是把护身符撕掉了。” “她怎么撕的?” 张钢铁想不通,舅爷摇了摇头,同样也觉得不可思议。 吴正义看着这一切,脑袋快被问号撑爆了。 “我已经按你们说的把门打开了,现在可以给我解释了吗?” 张钢铁看了看舅爷,舅爷点了点头,张钢铁也躺到了沙发上,舅爷随即揉起他的头来,不是揉郝帅身体的头,而是张钢铁自己身体的头,因为只有揉他的头才会有感觉,才能有意识模糊出窍的机会。 吴正义见二人如此反常,正要发问,忽见郝帅的影子竟然脱离了身体,一步步向张钢铁的身体走去,吓得跳起来躲避,这才注意到张钢铁和高文静的身体上都没有影子,那影子转眼就和张钢铁的身体合在了一起,紧接着张钢铁坐了起来,沙发上的郝帅却不动了,吴正义倒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们这是什么邪术?” “这不是邪术,这只是非常简单的灵出窍。” “灵?出窍?” 吴正义瞪大了眼睛。 “对,灵就是影子,是每个人的意识所在,刚才在郝帅身体里的是张钢铁,张钢铁身体里的是郝帅。” 舅爷和盘托出。 “我说我捏郝帅的时候为什么张钢铁满脸痛苦,踢张钢铁的时候却是郝帅在躲,难怪见到高文静的时候是郝帅跑过去牵她,而张钢铁却不为所动,二人还互相拿自己的生命威胁对方,这下就都能说通了。” “你为什么会忽然回来?” 张钢铁和舅爷刚上楼,吴正义紧接着也上来了,十分奇怪,多亏吴正义白天执行任务时把角磨机放在了车上,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破门而入。 “在张贡江边时你执意要送舅爷回家,要是舅爷家和张钢铁家离得这么近,还用单独送一趟吗?” 原来是舅爷的话露出了破绽。 “你们为什么要进对方的身体?” 张钢铁叹了口气,看了看高文静。 “我家人被鬼取走了灵,所以医院救不醒,郝帅也一样,我进他身体是为了带他逃出医院。” 没有提斜阳湾。 “那郝帅呢?” “郝帅被女鬼缠上了,在张贡江边时我好不容易才用自己的身体把郝帅救了下来,刚才在静静身体里的…就是那个女鬼,她用水果刀对着静静的手腕,我不敢拆穿,现在她又带着郝帅的灵跑了。” “所以郝帅在桥上看见的其实不是一团黑影,而是那个女鬼吧?” “不错,那女鬼是装可怜的一把好手,博取了郝帅的同情,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是女鬼,就跳下水救她,被她取走了灵。” 吴正义不说话了,他的信仰被彻底粉碎,连渣都不剩。 张钢铁见吴正义不说话,迅速起身走进了卧室,张妈妈和张禾笑安安稳稳地躺着,张钢铁这才宽心,张妈妈的手臂微抬,手上似乎拿着什么,张钢铁掰开她的手指,竟是一个护身符,张钢铁想到高文静一听斜阳湾就听话的样子,顿时知道詹璐璐是怎么摘下护身符的了。” “现在怎么办?” 吴正义问道,灵异事件他无从下手。 “想办法找女鬼。” 舅爷不想让警察介入,毕竟鬼不怕枪弹,碰到了危险的是他们,但他们想必非介入不可,只好以此支开他们。 “怎么找?” “找影子。” 吴正义皱了皱眉,这和大海捞针没有分别,但大海捞针也得捞,四个人昏迷不醒不能不管,只不过不能大肆去捞,毕竟不是正常事件。 “好。” 吴正义说完出门而去。 “那咱们怎么办?” 张钢铁问道。 “从他们刚才的姿势来分析,詹璐璐应该不会伤害郝帅。” 张钢铁想起进门时看见的那一幕,一拳打在郝帅胸口。 “你个骚*包,总说自己性*冷淡,怎么忽然热起来了?热也不能拿我们的身体热呀。” 他还想故技重施,但一想现在就算把他打死詹璐璐想必也不会再召唤他的身体,只好作罢。 “你早点休息,明天我找我师叔借点厉害的法器,跟你一起去看夕阳。” 舅爷顿了顿,忽然又说道。 “灵出窍后身体会加速衰老,时间越久衰老得越快,人鬼殊途,郝帅他…” 他不忍心说下去,张钢铁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郝帅的脸颊。 “帅帅,既然你自愿陷入温柔乡,那就让你享享艳福吧,等我救了家人再来救你。” 第二天中午在舅爷家集合,二人开着舅爷的车直奔斜阳湾,哪知开到野蛙滩的时候车再一次抛了锚,车前盖“砰”地一声被炸了起来,发动机冒起了白烟,好在没有着火。 “欺人太甚。” 张钢铁跳下车来,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可惜不知鬼在何方。 “舅爷,你不是说鬼白天出不来吗?” 舅爷也觉得匪夷所思,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瓶,把里面的药水滴到左眼里四下看了看,随后把小瓶递给了张钢铁。 “这是什么?” “灵根水,滴到眼睛里就能看见鬼了,滴一只眼就好。” 看来这是舅爷从他师叔那里借到的好东西,张钢铁想了想,能看见鬼就不会被他捉弄了,于是也滴了两滴到眼里。 “看来是把他惹恼了。” 舅爷看着冒烟的发动机,他这辆多年的老伙计可能已经失去了维修的价值。 二人只能再次步行抄近道过去,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个帐篷,距离斜阳湾只有二三里路。 “有人吗?” 张钢铁喊了一声,片刻后从帐篷里走出一个中年人来。 “你们是什么人?” 那中年人满眼惊奇。 “你是什么人?” 张钢铁也是满眼惊奇。 “前面的村子里闹鬼,趁现在天还没黑,你们赶快走吧。” 他显然知道斜阳湾。 “我们就是要去斜阳湾。” 那人说完之后本来打算回帐篷里去,听见张钢铁说要去斜阳湾,又转了过来。 “去斜阳湾干什么?” “捉鬼。” 那人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二人半晌,忽然撩起了帐篷的门。 “进来说吧。” 舅爷见他帐篷上贴着几张避鬼的符咒,想必是同道中人,不禁大喜,多个帮手更有胜算。 第二十六章鬼忘形 帐篷里铺着一块大毯子,角落里蜷着两只毛茸茸的黑色动物,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 “你们是阴阳先生吗?” 那人问道。 “是。” 舅爷看着那两只动物出神,张钢铁替他回答。 “村里的鬼害你了?” 那人又问道。 “他把我家人的灵取走了,现在昏迷不醒。” 那人点了点头。 “太好了,咱们联手吧。” “你也是阴阳先生吗?” “我不是,不过我有狐狸。” 原来那是两只狐狸。 “我每天傍晚都会带着狐狸到村里去堵他,但是他太狡猾,总是捉不到。” 张钢铁猛然想起了当天的第一个梦,狐狸敲门,詹自喜抱着狐狸在门外开心地转圈圈,发现张钢铁后,狐狸从门外窜出来着实把张钢铁吓了一大跳。 “你跟这鬼也有过节?” 每天都去必有缘故。 “我叫周成,曾经也住在这个村,这个鬼活着的时候小偷小摸人人喊打,死了更是害得全村鸡犬不宁,找阴阳先生也无济于事,大家没办法才集体搬走的。” 周成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眼里充满痛苦。 “可怜我妹妹才十二岁就被他给活活害死了。” 果然是害人不浅,张钢铁想到他无缘无故取走自己家人的灵,逼自己看夕阳云云,无非是在捉弄自己。 “三年前我爷爷去世了,我爸想把他安葬在祖坟里,心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鬼肯定不在了,没想到刚把棺材放下,里面忽然传来了敲打声,把所有人都吓坏了,阴阳先生开了棺,发现棺盖上用血写着‘禁止回村,后果自负’八个字,简直是欺人太甚,我爸只好把我爷爷的遗体寄葬在别处,我听说狐狸吃鬼,专门养了两只用来对付他。” 他的目光转向了角落的狐狸。 “他就是这么蛮横无理,接连破坏我三辆车,取走我家人的灵逼我来看什么夕阳。” 张钢铁也愤愤说道。 周成笑了笑。 “不用生气,有你们阴阳先生的技术,加上我的宝贝狐狸,今天就一举把他拿下。” 张钢铁看了看狐狸,心里没底,这周成说他每天傍晚都来,那么詹自喜说的看夕阳会不会只是个说辞?目的是让张钢铁傍晚的时候过来,这么一想张钢铁忽然明白了,是了,詹自喜肯定是被狐狸扰得不胜其烦,让我来帮他赶走狐狸,他让我梦到狐狸就是在给我打预防针。 “你的狐狸能控制吗?我需要活捉他才能救我的家人。” “能,这都是修行百年的狐狸,通人性、懂人言,我养了三年,听话极了。” 他走到角落抱过一只狐狸,狐狸被扰了好梦,委屈地哀哀低鸣,周成伸出手掌。 “把手给我。” 那狐狸果然把前脚放到了周成手上。 “转个圈。” 那狐狸果然原地转了一圈。 “去把它叫醒。” 周成指了指另一只狐狸,这只狐狸回头看了看,耳朵瞬间耷了下来,脚下却不动,似乎不敢,周成拇指压中指伸到嘴边哈了口气,那狐狸吓得倒退到另一只狐狸身边,用后腿踢了一脚飞速钻到了周成怀里,另一只狐狸悠悠转醒,抬起头来没看到谁碰自己,凶狠地对着这只狐狸龇着牙,个头明显比这只大。 这一系列动作看呆了张钢铁,狐狸通人性他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次见。 “合作愉快。” 周成把手伸向张钢铁,张钢铁看向舅爷,让他拿主意。 “你自己决定。” 舅爷不发表意见。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要捉鬼,我也要捉鬼,你为了家人,我也为了家人,多个帮手还不好吗?” 周成侃侃而言,张钢铁见他怀里的狐狸蜷着身子十分乖巧,终于点了点头。 一抹斜阳垂在山头,将天上的云朵烧成了火红色,一层层、一片片、一朵朵,覆盖了半个天空,连地上的花草仿佛也被染上了颜色,再看火海,大量的鱼卵已经将水面点缀成了红色,此刻又映上了天空的倒影,海天仿佛连接到了一起,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果然是好美的夕阳。 张钢铁靠在石碑上欣赏着眼前的美景,詹自喜早走了过来,说明鬼压根不怕太阳,可张钢铁却视若未见,因为只有滴了灵根水的左眼能看见他,说明他没有现身,这正是舅爷只让点一只眼的原因,两只都点就分不清他有没有现身了,让他觉得看不见他,才有机会拿他个措手不及。 詹自喜看了片刻,迈步向张钢铁走了过来,忽然把脸挡在了张钢铁面前,两眼注视着张钢铁的眼睛,张钢铁继续假装看不见,手上却暗暗使着劲,舅爷给他手上擦了灵油,可以把鬼粘住。 又过了片刻,詹自喜忽然抬手在自己眼睛上一抓,手拿开时只剩下黑黑的一个洞,他竟然把眼珠抠了出来,张钢铁暗暗心惊,却不敢表现出来,哪知詹自喜随即把眼珠向张钢铁的脸上扔来,张钢铁大惊,本能地挪动身子躲开。 “哈哈,你动了。” 詹自喜得意地指着张钢铁,那眼珠在石碑上一弹被他接在手里,又装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能看见你?” “废话,我能看见你眼中的东西,你的左眼里有我,右眼里没有,再说你的车是我弄坏的,你们下车以后说了什么我能听不见吗?” 他左右瞄了瞄。 “你的帮手呢?”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用不着。” 张钢铁猛地跳起来向詹自喜抓去,詹自喜飘飘悠悠灵巧躲避,张钢铁挥舞着一对铁爪抓了半天,却连詹自喜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一天不见你怎么更傻了?你舅爷说过我不是实体,你能抓到我吗?” “那你躲什么?” 张钢铁手上丝毫不停。 “好好好,让你抓一下试试。” 詹自喜把手伸了出来,张钢铁一掌拍在他手心,两只手霎时粘在了一起,詹自喜没有重量,被张钢铁带着连晃。 “粘住了。” 张钢铁一声大喊,紧接着只听旁边传来两声怪异的嚎叫,狐狸从暗处扑了出来,转眼已在不远处,詹自喜万万没想到张钢铁的手竟然能把自己粘住,躲开张钢铁的第二抓,情急之下用力一甩胳膊,手和胳膊当即分了家,他顾不得许多,窜到旁边一棵树旁,他没有重量,单手攀爬仍旧无碍,转眼便上了树,钻进了茂密的树枝中,几乎同时两只狐狸奔到了树边,无奈不会上树,脚踏树身立起来,对着树上嚎叫。 这时舅爷和周成也赶了过来,二人手中早已拉着红绳,迅速围着树身结了个阵,詹自喜再也跳不出去了。 “张钢铁,你不想要家人了吗?” 詹自喜终于陷入了瓮中,他藏在树枝里,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 “当然要啊,你现在马上把我家人放了,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不然我就让你尝尝我舅爷的厉害。” “你做梦,想要你的家人,就带着你的帮手赶快滚蛋。” “哈哈,你急了。” 张钢铁故意气他,舅爷不声不响从箱子里拿出了一面镜子,口中念了个咒,那镜子竟然发出了一道白光,像手电筒一般,白光照进枝叶,舅爷左右晃动寻找,只听詹自喜忽然惨叫了一声,那白光如同烈火,灼得詹自喜浑身冒烟,舅爷找到了詹自喜藏身所在,将白光定格在了那个位置,詹自喜连连躲避,却再也逃不过舅爷的法眼,白光始终跟着他,紧接着枝叶摇晃了起来,似乎是詹自喜在发抖。 “张钢铁!” 詹自喜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可惜没人同情他,没过几秒,詹自喜慌乱中一脚踩空坠了下来,张钢铁顿喜,眼见他落到了地面,正要过去拿他,却见体型略大的狐狸一个飞扑过去,在詹自喜嘴边轻轻一吸鼻子,詹自喜竟像一团烟一般被它吸进了肚子里。 “周…周大哥,鬼呢?” 张钢铁干瞪着眼睛。 “你个死畜生,让你别吃别吃,你怎么不听话了?” 周成轻轻拍了一下狐狸的肚子。 张钢铁见状,急道。 “还能吐出来吗?” “这哪吐得出来?吐出来也是死鬼了。” 张钢铁一把攥住了周成的衣领。 “你不是说你的狐狸听话极了吗?” “是听话极了,谁知道这次不听话?你放开我。” 周成使劲挣脱,衣服“嘶”地一声被张钢铁撕开个口子。 “我家人怎么办?” 张钢铁眼里冒着火咆哮道。 “你再找找。” 他竟说得轻描淡写,张钢铁气得一拳打在他腮帮子上,周成吃痛,飞起一脚将张钢铁踢得踉跄退出七八步。 “畜生不听话,你拿我撒什么气?” 张钢铁又扑了过去,那只大狐狸忽然跳了出来,屁股对着张钢铁放了个屁,张钢铁急红了眼,什么也不管冲进了屁里。 “小心。” 舅爷喊了一声,可惜张钢铁已经闻到了屁味,他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他使劲摇了摇脑袋,忽然看见山坡下走着三人,赫然是妈妈、静静和笑笑,张钢铁心花怒放,连忙朝着她们奔去,舅爷知道狐屁使他产生了幻觉,见他大步流星冲向火海,连忙追了下去。 第二十七章鬼报复 舅爷年老体不衰,撒开脚丫子狂追,勉强追到了张钢铁,但张钢铁已经到了水边,舅爷心急如焚,向前一个飞扑,环臂抱住了张钢铁的双腿,张钢铁一个狗吃屎匍匐在地。 “妈,等等我。” 张钢铁的眼里没有其他,一个劲往水里爬,舅爷使出浑身力气拖着张钢铁的双腿,无论张钢铁如何踢弹都不松手,饶是这样,仍然被带着向前拥出一截,以至于张钢铁的上半身完全浸到了水里。 “妈…咕嘟…静…咕嘟” 一张嘴便会灌进去一口水,伴着几粒生鱼卵一起下肚,好在火海是淡水内海,冷水拔脸,渐渐冲淡了毒性,张钢铁的意识终于回来了,双臂乱挥摸到了水底的石头,连忙把脑袋撑出水面,大口大口喘起粗气来。 舅爷见状,知道张钢铁恢复了意识,这才松开手。 “我怎么在这儿?” 张钢铁翻身坐回岸上,一脸迷茫。 “屁是狐狸自保的一种手段,闻了狐屁会产生幻觉,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就投海自尽了。” 张钢铁这才想起刚才的一幕,顿时后怕起来,若没有舅爷在,自己被水激醒时恐怕已在海中心,旱鸭子下水有去无回,只怪自己气昏了头,他扭脸向坡上看去,那周成早没影了。 “舅爷,我是不是被骗了?” “骗谈不上,被利用倒是真的,要没有咱们,他还是抓不到鬼。” “不对,他口口声声说狐狸听话,咱们也确实看到狐狸懂人话,而且很怕他,怎么可能在关键时刻忽然不听话了?” “你觉得是他让狐狸吃鬼的?” “没错,他拍狐狸的肚子像挠痒痒一样,根本就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倒像是在表扬。” “要是这么分析的话,确实有点像,可他跟你没有仇,怎么会害你呢?” “他跟鬼有仇。” 张钢铁总算想明白了。 “这么多年的仇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绝对不可能给鬼机会逃跑。” 张钢铁的思绪飞转,仿佛听到周成在交代狐狸一有机会就把鬼吃掉,这种心情张钢铁能够理解,刚才詹自喜掉下来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想第一时间给他一顿胖揍?他气的并不是被周成骗了,而是没救出家人。 想到家人,张钢铁不禁悲从中来,这世上恐怕只有詹自喜知道她们的灵在哪里,如今詹自喜没了,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救醒她们了。 “妈,儿子好没用啊。” 他的眼泪扑簌簌流了出来,连忙抬手去擦,哪知一抬手忽然吓得从地上弹了起来,詹自喜的断手竟然还在他的右手上粘着,连忙用左手去摘,哪知鬼手不是实体,他的两只手可以互相拍掌,但鬼手却碰不到。 “舅爷,这个怎么拿下去?” “我也不知道,等回了新江问我师叔吧。” 舅爷早就看见了,只是没说。 “这…” 手上粘着一只鬼手,张钢铁觉得头皮发麻。 “把灵油抹在石头上能粘走鬼手吗?” “不能,灵油只粘人和鬼,是捉鬼一门的独家秘方,除非有别人愿意替你把手粘到他身上。” 张钢铁猛甩了几下胳膊,那鬼手却如同粘死了一般。 “没用的,鬼手又没有重量,怎么能甩掉?等灵根水的药性过去你就看不见了。” 这时张钢铁的手机响了,是吴正义,鬼一灭电话竟然有信号了。 “张钢铁,你在什么位置?” 吴正义劈头盖脸问道。 “我跟我舅爷在一起。” 这回答模棱两可。 “我问你在什么位置。” 吴正义似乎有些生气。 “我在…斜阳湾。” 鬼已经没了,也没有必要再隐瞒。 “斜阳湾是什么地方?” 不但地图上没有,连当地的警察都不知道。 “就在离野蛙滩不远的地方。” “你赶快回来,我在你们的车旁边。” “什么?你怎么晚上过来?” 张钢铁一惊,但他随即便释然了,鬼已经没了,而且詹自喜在日落前就已经出来,还破坏了舅爷的车,说明白天晚上一个样,舅爷的认知出现了失误。 “你一直在对我撒谎,我觉得白天过来肯定什么也发现不了。” 吴正义怀疑得对。 “我马上回来。” 张钢铁把衣服上的泥土掸掉,跟舅爷一起上坡,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舅爷,你听到哭声了吗?” “听到了。” 二人循着声音寻找,似乎是从詹自喜家中传出来的,张钢铁顿时喜形于色,仿佛又看到了救家人的希望。 “你记不记得郝帅拿的照片?上面可不单单只有詹自喜和詹璐璐。” 他抬脚走了过去,哭声果然变大了,很快就走到了门口,张钢铁用手电筒照进去看,屋里依旧杂乱无比,和当天没什么两样,但此时炕上却端坐着一个女鬼,那女鬼背对着窗口,一身红衣格外鲜艳,手拿一把梳子正在缓缓梳头,那哭嚎的婴儿就在她旁边,她却不去哄,任由婴儿不住气地哭着,显得诡异万分。 张钢铁见左右眼都能看见她,显然是现身的状态,不知她想怎么样,为了救家人,他什么都不怕,何况还有舅爷在侧,当即抬脚走了进去。 一直等他走到里屋,那女鬼都分毫未动。 “大嫂?” 管女鬼叫大嫂,张钢铁还真是个有礼貌的愣头青,毕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可那女鬼却依然没有反应,像没听见一样。 “詹夫人?” 终于想到个合适的称呼。 张钢铁继续走近,距那女鬼仅剩一步远时,那女鬼忽然猛地转过身来,手电筒照到了她脸上,只见她的两只眼睛竟然是空的,没有眼珠,一张脸惨白无比,嘴边糊着一圈鲜血,饶是张钢铁明知她是鬼,仍然被她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她忽然五指齐张向张钢铁扑来,伴着一声刺耳的怪叫,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张钢铁吓得直往后退,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脚,一下子摔倒在地,那女鬼倏忽间扑到了他身上。 “救命!” 张钢铁吓得手足乱打,左手穿过她的身体打了个空,右手抵上她的脖子,却把她支了起来,身子斜在了当场,顿时二人一鬼都有些惊异,舅爷手抓小米本来准备扬出来打鬼,见此情景没有出手,人碰不到鬼,但鬼可以,张钢铁的手上粘着鬼手,竟然借鬼手拦住了女鬼。 那女鬼只是愣了愣,便再度挥舞着双手向张钢铁抓来,只可惜脖子被张钢铁卡着,手臂没有张钢铁的长,每一爪都和张钢铁的身体差着几公分,徒然使着全力,却是招招未命中,在游戏里这叫菜的抠脚,在现实中叫短手的悲哀。 张钢铁见状,想起自己手上粘着鬼手,不由得意起来,手上一用力,把女鬼推了开来,迅速站起了身,那女鬼见张钢铁可以借丈夫的手碰到自己,恐怕近不了身,旁边还有一位阴阳先生,情知自己没有胜算,气得长大血口撕声尖叫起来,叫声尖锐刺耳,就像摩擦铁器时一样,令人听了浑身打颤,张钢铁和舅爷同时捂上了耳朵,随着她的叫声响起,房子忽然跟着摇晃起来,墙边的立柜先行倒了下来,端端正正砸向张钢铁,张钢铁闪身躲开,没来得及站稳身子,一块墙皮又砸向了他,张钢铁黑暗中没有看见,眼看墙皮就要砸在他头上,幸好舅爷看见了,扑过来将他推开。 “快走!” 舅爷喊了一声,当先奔出了门,张钢铁正要跟上,忽见屋顶一根粗椽掉落下来,不偏不倚竖在了门口,虽然没有门宽,但只留下极窄的一条缝,别说胖如张钢铁,就算是个瘦猴子恐怕也钻不出去,这鬼显然是想报复自己,木椽一掉,屋顶失去支撑,整个砸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鬼遍地 灰尘伴着碎屑落了一头,眼睛几乎睁不开,张钢铁顾不得擦拭,门已经被木椽堵死,眼下只能跳窗了,张钢铁扭头看了看,一个助跑撞上窗子,窗框年久失修风化严重,被他撞破跳了出来,待他回头看时,却瞬间无奈,他起跳时眼见屋顶和墙壁已经全部倒了下来,但此时屋子却四壁完好,只有窗子上破了一个大洞。 “是幻觉。” 舅爷也表示无奈,鬼要是能把房子掀翻,岂不是无敌了?但当时情急,谁也来不及细想。 张钢铁举着手电筒照向屋里,却哪里还有鬼在?再向四周一照,全村百十来座屋子都可以藏身,若是一间一间寻找,耗费大量时间不说,还有可能徒劳无功,毕竟鬼可以穿墙遁走。 “看来她今天不会出来了。” 舅爷的意思是先走,张钢铁叹了口气,刚才跳窗出来的时候窗子上残留的玻璃、木头茬在他身上划开了数道口子,鲜血淋漓,委实没有精力再去翻找,只好回去商量办法。 周成搭帐篷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周成遂了心愿,自然不会逗留,二人很快就回到了野蛙滩,吴正义的车就停在他们的车后方,但车上却没有人,张钢铁拨打吴正义的电话,没人接。 “去哪了?” 张钢铁看向舅爷,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舅爷照了照吴正义的车,看不出被破坏的痕迹,又照向地面,有三道脚印沿着大路向东去了,吴正义还带了两个同伴。 “去看看。” 二人跟着脚印向东寻去,虽是大路,却坑洼难走,远不如他们去斜阳湾时走的山路平坦,没走多远,忽然看见地上摆着一条人腿,张钢铁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可吴正义他们的脚印却丝毫没停,跨过人腿过去了,张钢铁壮着胆子跨过去,又走了几步,赫然看见地上竖着一颗人头,双目圆睁,仿佛在瞪着张钢铁。 张钢铁吓得停了下来,舅爷紧走几步赶上来。 “你什么也看不见。” 他凑在张钢铁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说完当先走了,走到那颗头前时故意不跨步,踢鬼头而走,他碰不到鬼,右脚穿过鬼头走了过去,张钢铁明白舅爷的意思是让自己假装看不见,只好壮着胆子跟去,到鬼头前也故意不跨,哪知那鬼头竟然被他一脚踢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三四米才停下来。 张钢铁不由愣住了,自己手上粘着鬼手不错,但脚上却没有粘鬼脚,怎么能踢到鬼头?来不及细想,忽见前面竟跳过来一个鬼,穿过舅爷的身体向后而来,没有头和右腿,单用左腿跳着,似乎是来找地上的头和腿的,这景象再胆大的人见了都难免胆寒,人天生怕鬼,这是几千年来人类口口相传的教训。 张钢铁实在心惊,向旁边躲开,哪知那鬼竟然也改变了方向,依旧向他跳来,张钢铁闪身绕过他,加紧脚步向舅爷追去,那鬼跳了几步追不上,终于转了回去。 “我为什么可以踢到那颗头?” 张钢铁小声问道。 “你跨过那条腿的时候鬼已经知道你能看见他了,他感受到了你的恐惧,所以故意吓你。” 舅爷四下扫了扫。 “这里的鬼似乎不少,必须赶紧找到他们,你要是怕的话就把左眼闭上。” 张钢铁也四下扫了扫,好像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动,不禁打了个冷战,把左眼闭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二人继续跟着脚印前进,又走了数里,脚印竟然分开了,二人只好选择其中一道跟着,又走了不远,隐隐听见有人语声,张钢铁连忙加快脚步过去,只见有两个人站在一颗大树的树枝上,其中在树枝前端的正是吴正义,另一个警察正在缓缓向他靠近,脚下的树枝已经被压弯了,再往前走非断不可,十多米高,摔下来恐怕凶多吉少。 “吴处,你把手给我。” 那警察用一只手抓着旁边的树枝,另一只手使劲向前探着,吴正义也把手伸向他,可惜二人还差着好一段距离,两个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到树上去?而且吴正义竟能站在那么细的树枝前端?张钢铁忍不住睁开左眼看去,赫然看见树枝前端的吴正义竟然变成了鬼,用右眼看是吴正义,用左眼看是鬼。 “警察同志,你别往前走了。” 张钢铁连忙喊了一声,树上的警察原本眼神迷离,经他一喊如梦初醒,低头向他看来。 “你是…张钢铁?” 张钢铁并不认识那个警察,但显然他知道张钢铁。 “我是,你快下来。” 不能跟他说他面对的是鬼,他一害怕容易失足。 “等等,我得救我们处长。” 原来吴正义已经升成了处长,张钢铁还一个劲叫他吴队长,略显可笑。 “你下来咱俩一起想办法,你再往前树枝就断了。” 那警察这才看了一眼树枝,吓得连忙转过了身。 “你别听他的,赶快救我。” 那鬼故作生气喊了一声。 “吴…吴处,我找个东西拉你。” 他说话间已经退后一步,树枝随即上升了一截,那鬼恶狠狠地瞪了张钢铁一眼,忽然消失不见了。 那警察没看见吴正义消失,已经退到了树干旁,用力折起了一根树枝,想用树枝去拉吴正义。 “警察同志,你先别折了,使劲抱住树干。” 张钢铁准备告诉他真相,不然他不会下来的。 “干什么?” “抱住再说。” 那警察只好照做。 “回头看一眼吴处还在不在。” 那警察奇怪地转过头,吴正义竟然不见了,他以为吴正义摔了下去,连忙向下看,可地上只有张钢铁和一个老头。 “你手上一定要抓紧,你刚才看见的是鬼,人怎么可能站在那么细的树梢上?” 那警察顿时心惊,好在听张钢铁的话使劲抱住了树干,否则极有可能惊慌踩空,连忙手脚并用下了树。 “怎么会有鬼?” “这个地方闹鬼,咱们得赶快找到他们两个。” 那警察毕竟训练有素,连忙向他们分开的地方奔去,张钢铁也转过身,却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刚才一心盯着那警察,身后不知何时竟然黑压压地围了几十个鬼。 第二十九章鬼要命 周围众鬼个个骇人,缺胳膊短腿是普遍模样,没有头的、只有头的、半个身子不见了的、腰部断裂对折着的比比皆是,地上更是铺满了四处蠕动的断臂残肢,别说是亲眼所见,就算是听别人说起都难免毛骨悚然。 舅爷毕竟老练,像没看见一样撞穿他们走了过去,张钢铁把左眼一闭,却发现右眼也能看见,他们现身了,只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向鬼撞去,这次鬼没有再吓他,顺利穿过鬼的灵体走了过去,张钢铁暗暗松了口气,怕那警察再遇上别的鬼,不由加快了脚步,脚下不时有断手抓向他的双脚,他不作理会,很快就从鬼群中穿了过来,心里对鬼的恐惧降低了不少。 二人很快就追上了刚才的警察,三人结伴又走了片刻,远远看见一棵树上吊着个人正在死命挣扎,三人连忙飞奔过去,只见树上吊着的竟是吴正义,他裸着下半身,用裤腰带拴着树枝上了吊,那警察连忙走到他脚下,抓住他的双脚踩在了自己肩上,吴正义脚下有了支撑,双手向上一探,抓住了裤腰带,霎时喘上了气,若是三人晚来片刻,恐怕吴正义就再也无法维护人间的正义了。 张钢铁睁开左眼,只见树枝上坐着个鬼正在看他,张钢铁连忙转移目光,哪知周围三三两两全是鬼,像刚才一样在一步一步包围过来,这里似乎遍地都是鬼,张钢铁连忙闭上左眼,这时吴正义已经松开裤腰带跳了下来。 “好家伙,刚才那个洞里有一个绚丽多彩的世界,我忍不住就想钻过去,没想到是我的腰带,差点要了命。” 吴正义愤慨地说道。 “吴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去找小鲁。” 四人沿着脚印向东寻出里许,走在最前面的吴正义忽然停了下来,他的右脚踩进了泥里,他使劲一抽,却只抽出了脚,鞋落在了泥里。 “是沼泽地,小鲁的脚印到这就没了,他是不是走进去了?” 吴正义用手电向前照了照,隔半米远就有一个椭圆的凹坑尚未复原,五六米外有一个大凹坑,湿泥正从四周慢慢填进去,这不是人陷进去还能是什么?吴正义大急,向前一趴,匍匐着进了沼泽。 “小卢,快去扒些大块的树皮过来,树枝也行,快!” 嘴上说着话,他在湿地里翻滚几圈,已经到了大坑旁边,身下的泥地虽然湿软,但趴在上面却没有立即陷进去,因为受力面积越大压力就越小,这是一道物理题,小卢飞奔到一棵树下,这季节没有工具扒树皮显然很难,只好上树去折树枝,张钢铁也爬上了一棵树,二人转眼便折了十几根半粗不粗的树枝下来,舅爷则守在沼泽边给吴正义照亮,同时防止恶鬼缠上吴正义。 吴正义把手伸进坑里搅动寻找,果然摸到了一只手,连忙使劲向上拉,哪知不但拉不动,反而把自己拖进去一截,好在张钢铁和小卢飞速把树枝铺到了湿泥上,二人压着树枝爬过来,和吴正义一起使劲,终于将陷进去的小鲁拉了出来。 上岸时小鲁完全没有意识,鼻子和嘴里全是泥浆,吴正义听了听他的心跳,迅速将他口鼻中的泥浆清理干净,给他做起了心肺复苏。 “小鲁,你千万不能有事。” 救了半分钟没有反应,吴正义带着哭腔呼喊着,着急却并不慌乱,张钢铁的眼眶里忽然含上了泪水,他想起了当年陈叔救自己的情形,吴正义脸上的疤痕也历历在目,一切都恍如隔世,虽然吴正义是一名人民警察,有他的职责,而且救的还是他的下属,但就刚才的情况而言,很少有人敢直接下去,一没有保护措施,二有恶鬼侵扰,三不确定是不是小鲁,他甚至连下面是不是人都不知道,可吴正义却毫不犹豫就爬了过去,豁出了自己的性命,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也不是所有人都冷漠无情,你眼里看到的冷漠再普遍,也终究代表不了整体,大侠之所以能成为大侠,就因为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又过了片刻,小鲁终于睁开了眼,吴正义又惊又喜,一把抱住了小鲁。 “你醒了,醒了就好。” 吴正义眼含泪水念叨着。 “嗯。” 小鲁艰难地挤出一个字,仿佛喉咙里还填着泥浆,他忽然一把推开吴正义站了起来,自顾自抬脚向来的方向走去,吴正义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了,任何人死里逃生都不会是这种反应,舅爷赶上去一把抓住小鲁的胳膊,却哪里摸得到半点脉跳?连忙一脚将他绊倒骑了上去。 “把我的箱子拿来。” 舅爷大喊一声,双手将小鲁的胳膊反剪在后,小鲁趴在地上拼力挣扎,嘴里发出一种非人类的嘶叫,吴正义和小卢都看呆了,幸好张钢铁见怪不怪,迅速把舅爷的箱子提了过去。 “把对棍给我。” 舅爷腾出一只手伸了过来,张钢铁从箱子里找出两根像筷子一样的棍子递给他,舅爷将小鲁的右手掰开,用对棍夹住了他的中指。 “出来。” 舅爷使劲一拉,对棍捋过小鲁的手指脱开,张钢铁从左眼中看见舅爷竟从小鲁身体里拉出一个鬼来,小鲁随即倒地不动了。 “接着救他,能活。” 舅爷又喊了一声,张钢铁连忙将小鲁翻过来,继续给他做心肺复苏。 “怎么回事?” 吴正义反应了过来。 “鬼想阻止你救他,上了他的身。” 舅爷答了一句,看向对棍夹着的鬼。 “你这邪祟,想让我除掉你吗?” 吴正义和小卢看不见鬼,面面相觑,但能理解舅爷的意思,鬼上了小鲁的身,强行使小鲁睁开了眼,吴正义误以为小鲁醒了,停止了施救,耽误片刻,小鲁也就没救了,也正因为鬼来阻止,舅爷才敢说小鲁能救活的话,鬼不会多此一举。 再度施救片刻,小鲁终于自己呼吸起来,不久后悠悠醒来,一睁眼便看见张钢铁骑在自己身上。 “你是谁?” “我是张钢铁。” 张钢铁赶紧翻身下来。 “小鲁,你醒了?” 吴正义凑了过来,但有了刚才的遭遇,他不敢靠太近。 “吴处?” 小鲁挣扎着坐了起来。 “我没死?我刚才好像已经…” 他陷入了回忆,脸上顿时满是惊悚,沉入沼泽时的无助与绝望,无法呼吸时的痛苦与恐惧,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之前,鬼一定给他营造了一个极为绚烂的景象,才会让他走入沼泽而不自知。 “你没死!” 这才是小鲁,吴正义拍了拍他的胳膊,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所有的安慰与庆幸都饱含在了这一拍里。 “哈哈哈。” 小鲁像个孩子般跳了起来,眼睛里却全是泪水,没有经历过死亡的绝望,怎能理解他现在的欢喜? “吴…吴处,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张钢铁用左眼环视,周围不断有新鬼过来,此刻已经乌泱泱围了不下三百个。 “走。” 吴正义和小卢扶好虚弱地小鲁,张钢铁替舅爷背上箱子,五个人迅速回到车边上了车,张钢铁睁着左眼偷看,所有的鬼都跟了过来,一圈一圈围着车子,吴正义却全然不见,发动车子沿路直走。 “停车。” 刚走不远张钢铁忽然一声大喝,因为吴正义竟然把车开向一道山沟,用右眼看是笔直的道路,用左眼看却是山沟,鬼还是想要他们的命,吴正义不明就里,但还是停了下来。 “我来开。” 张钢铁不由分说下了车,吴正义只好让出来,舅爷也跳下车,拿出血绳围着车身绑了一圈。 “撞死你们这群邪祟。” 张钢铁猛踩一脚油门驱车直撞,车上绑的血绳对鬼有克制作用,吴正义开车是撞穿鬼而过,中途还能在车里看见鬼的身体,张钢铁开着却把鬼撞飞了出去,如同一台辟邪战车,所过之处尸横遍地,前路的鬼见状纷纷让了开来,想接着把悬崖幻化成道路,张钢铁的左眼可不答应。 第三十章鬼作恶 “舅爷,野蛙滩怎么会有这么多鬼?我要是运气差一点,岂不是早就被害死了?” 冲出鬼群,张钢铁问了出来。 “我觉得这和詹自喜有关。” 舅爷若有所思。 “他们是来寻仇的?” 詹自喜的鬼朋友这么多吗? “不是,詹自喜应该不是鬼,而是聻,所以才不怕太阳。” “什么是聻?” 在座的除了舅爷谁也没听说过,纷纷凑了过来。 “据《聊斋志异》记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很多老百姓都在门上写‘聻’字辟邪。” “你是说鬼以前不出来是因为害怕詹自喜?” “很有可能,你的车三次都坏在野蛙滩的边缘,我觉得…” 他正视着张钢铁。 “是詹自喜在保护你。” 张钢铁的脑中“嗡”地一声,如被大锤击中,因为车坏了,所以他才步行抄近道去了斜阳湾,如果不坏,势必沿着坑洼的大路开进野蛙滩,后果不堪设想。 “不可能,他要是这么好,怎么会扣着我的家人不放?再说这条路郝帅当天是跟我一起走的,人家一直开到火海渔村都没事。” 张钢铁不愿意相信。 “去渔村不走这条路呀。” 吴正义奇怪地说道。 “火海渔村的出口在396国道的253公里处,野蛙滩的出口在248公里,当年建渔村的时候因为野蛙滩的沼泽地难动,所以才隔开五公里修的新路,我说你怎么会来这儿,原来是下错出口了。” “不对,郝帅说他走的路也是坑坑洼洼,新路怎么会坑坑洼洼?” “当年的新路,如今也是三十多年的老路了。” 张钢铁想起当天怎么都等不来的郝帅,顿时恍然大悟,不在一条路上,能等来才怪,不过他随即又想起了当时乱跳的导航,自己走错路绝非偶然。 “那詹自喜到底是好是坏?” 人心隔肚皮,鬼连肚皮都看不见。 “他扣你的家人多半是想让你替他赶走周成,狐狸是他的克星,他自己办不到,周成每天傍晚来,所以他让你来看夕阳。” 舅爷继续猜测。 “这么一说他又不是好鬼了,他赶走周成是为了霸占村子,不让周成的爷爷下葬。” “周成差点害死你,你还信他的话?” 舅爷一脸质疑。 “你的意思周成说的全是假话?” 张钢铁奇怪地看向舅爷。 “要是真话他就不会跑了,你中了他的狐屁,难道他不怕你出什么事吗?我都怀疑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那他除掉詹自喜想干什么?”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张钢铁想起詹自喜从树上掉下来之前绝望地喊自己名字的场景,不禁潸然泪下,没想到自己竟然错把坏人当好人,只怪自己太过忧心家人,他抬手看了看詹自喜的手。 “你这个倒霉鬼,想让我帮忙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直接跟你说你会答应吗?正常人见了鬼跑都来不及。” 张钢铁仔细思索,倘若詹自喜彬彬有礼讲明原委求人帮忙,十个人中的确有九个会当场跑掉,剩下一个也无非是假装答应伺机逃跑,就算张钢铁有可能答应,他也会觉得张钢铁不会,毕竟费力不讨好,与其低声下气去求,倒不如以此相逼,反正也没有交情,事成之后放人就是,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张钢铁会变成周成的帮手,既高估了张钢铁的智商,也低估了舅爷的本领,毕竟舅爷第一次来时表现一般。 吴正义问起詹自喜的事,张钢铁这才把事情始末和盘托出,包括被周成害得失去家人线索一事。 “你打算怎么办?” 吴正义皱着眉问道。 “回去上个药修养一天还得过来。” 无论如何都得救家人。 “要是这个詹夫人不配合怎么办?你把她老公害死了,她能帮你吗?” “那就只能动粗了。” 舅爷冷冷地说道。 “对了,郝帅不帅和詹自喜的女儿勾搭上了吗?他女儿应该也能找到你的家人。” 吴正义突发奇想。 “也是个办法。” 快到新江时,对向车道先是四辆警车开道,接着竟然连续过去十几辆救护车和四五辆消防车,吴正义觉得不对劲,打电话到指挥部询问情况,一问之下大吃一惊,396国道248公里至253公里处发生了特大交通事故,卫星图上显示已经有三十多辆车连环追尾,而且数字还在不断上升,后续车辆赶到时竟然没有一丁点减速的迹象,直接撞进车群,其中包括油罐车和运煤车,使得现场起了大火,所幸的是现在是深夜,国道上行驶的车辆远没有白天多。 “马上封闭396国道新江至赵家集段线路,所有车辆准出不准进,我马上赶去现场。” 吴正义挂掉电话。 “舅爷,是不是鬼跑到马路上来了?” 吴正义的脸色难看之极。 “多半是,咱们得回去,不能让鬼把赶去救援的人也害了,我让我师叔派几个徒弟过来帮忙。” “好,上国道时给我打电话,我让路口放行。” 这种情况阴阳先生比警察管用。 “我可以超速吗?” 张钢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以超一点,但是一定要确保安全。” 张钢铁得到了许可,一大脚油下去,车速直接上了140,饶是这样,等他们找到可以调头的地方已经过了十多分钟,张钢铁只好越开越快,到最后甚至超过了180,远远大于吴正义所说的一点,但救人要紧,救援车辆想必也超着速,吴正义什么话也没说,终于在200公里处追上了救援车辆,张钢铁截停了众车,舅爷给所有的车上绑了血线,不够就用灵符代替,之后才继续行驶。 张钢铁带头开到245公里处,一眼看见前方路上游荡着几个鬼,张钢铁直接向一个鬼撞了过去,那鬼瞬间被撞飞,其余几个顿时跳了起来,想进车里作恶,但身体一触车身,马上就被血线弹开,见势不妙,纷纷离开马路逃跑。 张钢铁接着开车向前,没走多远,前方亮如白昼,首先看见的还是一大群游荡的野鬼,后面不远处就是车祸现场,肇事车辆挤压变形扭在一起,都在熊熊燃烧,路上的护栏已经被撞开,有车横担在外,借着四五级的偏西风,火势蔓延到了路旁的树林里,情况非常危急,停车后,舅爷拿出灵根水递给吴正义。 “滴一滴到左眼,右眼看不见的人就是鬼,左眼看不见的景象就是鬼变出来的,所有的救援车上都安全,应付不了就上车。” 吴正义接过药水,自己先滴了一滴,吩咐小卢发给所有的救援人员,然后吴正义就率先下了车。 张钢铁打开车门,看着满路游荡的野鬼,心里砰砰直跳,这要是一群恐*怖分子,警察大可以拿枪突突了他们,但这是一群碰也碰不到的野鬼,警察拿他们没办法,想到这里,张钢铁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他可以碰到,这时车门旁边的一个鬼伸手来揪他,没等他的手伸到,张钢铁抢先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那鬼后退数步,表情有点懵,做鬼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打了一巴掌,仔细看时,原来这人手上粘着一只鬼手,于是又一次扑了过来。 舅爷背着箱子跳下车,向后方的救援车辆走去,保护救援人员比什么都重要,有一个鬼已经靠近了组装水管的消防员,舅爷快步过去,拿出当天制服詹自喜的乾坤镜,念了声咒,乾坤镜发出一道白光照在那鬼身上,那鬼身上当即冒出一股白烟,疼得向舅爷扑了过来,舅爷不退反进,一镜子拍在那鬼头上,当即把一颗鬼头打落下来,哪知那鬼头掉了仍然不死,身体撞上舅爷,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时有一名警察从警车上下来,飞奔到吴正义身边。 “吴处,刚接到报警,火海渔村有游客集体跳海,怎么拦都拦不住。” 吴正义、舅爷、张钢铁、小鲁、小卢同时一震,集体跳海自然是被鬼蛊惑的,能拦住才怪,拦得急了恐怕也得被拖下海,这季节赤裙鱼大量产卵,正是火海一年当中的旅游旺季,游客不在少数,鬼不但上了国道,还四散去了别的方向,周围的村镇恐怕都要遭殃,张钢铁再也想不到打死詹自喜会造成这么大的恶果,顿时满是自责,眼前车祸现场已是凄惨无比,死伤情况不容乐观,若事态继续失控下去,张钢铁和周成的罪过可就大了。 第三十一章鬼行凶 “吴警官,你马上联系渔村的村民,让他们把所有的黑驴、黑狗、黑猫、黑猪、公鸡全部杀了,用麻绳蘸了它们的血封在岸边,这样鬼就过不去了,落水的可以把小米撒在他们身上,等把鬼逼走再拿绳子拉,千万不要下水救人,也不要自乱阵脚,坚持到天亮就没事了。” 舅爷一边应付身边的鬼一边叮嘱,吴正义连忙通知指挥部联系报警的人。 张钢铁一个人在鬼群中周旋,用他的右手反复抽着鬼的耳光,正抽反抽均无碍,反抽无非是他的手先穿过鬼的身体,詹自喜的手后打到鬼脸上,一耳光能把鬼打出十米开外,鬼怕聻,所以鬼对张钢铁手上的这只手颇为忌惮,慢慢的不敢再靠近,其他人虽然都滴了灵根水,却没办法碰到鬼,只能不住躲避,找机会灭火救人。 舅爷的交代张钢铁全听到了,渔村靠水吃水,也不知有没有他所说的黑驴、黑狗、黑猫、黑猪和公鸡,正迟疑间,忽见有一个鬼从背后跳到了一个警察身上,然后就看不见鬼了,显然是上了那警察的身,接着那警察竟然把枪掏了出来,他面对的正是舅爷,鬼看出舅爷和张钢铁对他们的威胁最大,消灭舅爷和张钢铁才可以为所欲为。 张钢铁大惊,迅速向那警察扑去,所幸距离不远,那警察刚把枪举起,张钢铁就到了,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扑倒,几乎同时,那警察开了一枪,无奈身体被撞,胳膊瞬间一歪,子弹打在了舅爷身旁的消防车上,水箱里顿时流出水来,若张钢铁来迟半秒钟,舅爷恐怕非中弹不可。 吴正义被枪声所惊,一看张钢铁压在一名警察身上,正在拼命夺他手里的枪,顿时明白了情况。 “所有警察,马上把枪里的子弹打光。” 子弹对鬼没用,对自己人却是致命的,不能再有这种情况发生,吴正义掏出枪来,一边对着45度的天上放枪,一边向张钢铁冲过去,周围随后“砰、砰”枪声不绝。 张钢铁使劲压着那警察,抓着他的胳膊硬砸公路,想把枪震掉,可那警察被鬼上了身,压根感觉不到疼,左手卡着张钢铁的脖子,不让他爬过去双手并用,右手拼力扭转枪口指向张钢铁,张钢铁身上有伤,力气较他小多了,见枪口所指的方向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能向下俯身,可那警察用手肘托着他的脖子,怎么都下不去,眼看枪口指向了他的脑袋,马上就要脑袋开花,千钧一发之际吴正义赶到了,蹲身抓住那警察的手将枪口抬高,那警察一急扣动了扳机,“砰、砰”两声响,子弹打在了空中,吴正义将食指垫到扳机后面,使劲掰开那警察的手指将枪夺了下来,迅速把子弹打空。 “拿对棍。” 张钢铁喊了一声,吴正义收起枪,从舅爷的箱子里拿出对棍,夹住那警察的中指将鬼拉了出来,张钢铁这才从那警察身上起来,一个大耳光扇在鬼脸上,鬼的中指被吴正义夹着,这个耳光没把他打飞,张钢铁反手又是一个大耳光,竟险些死在他手上。 “有车来了。”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只见后方现出两颗车灯来,距离还在一公里开外,路虽然封了,但封路前已经有许多车上了路,张钢铁追救援车时就超了不少,这边火光冲天,司机看见是能刹住车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鬼上车去,此时也无法去验证,有一个人跳上消防车长按喇叭提醒,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辆车,过了数秒,丝毫不见减速。 “快躲开。” 吴正义一声断喝,众人连忙翻出马路远远躲开,那辆车渐渐近了,是一辆满载的货车,竟直直撞向停在最后面的一辆消防车,此时此刻无可阻拦,众人都是一阵心寒,祸不单行,眼见货车距离消防车还有三十多米,忽然有两名医生翻过栏杆走上了马路。 “你们干什么?” 吴正义想扑过去,被舅爷一把拉住,那两名医生快步走到马路中心,接着竟然转过身来对着众人挥手,但听“砰”的一声巨响,两名医生瞬间被货车和消防车撞成了肉饼,众人当场泪目,二车仍有余势,将停在前面的几辆车尽数撞开,七扭八歪横在路上。 “舅爷,你是阴阳先生,连鬼都打不死吗?” “我没带杀鬼的法器,得等我师叔的人来。” 吴正义擦了把泪。 “小鲁、小卢,你俩开警车逆行回去,让所有的车原地停下,不能再过来了。” 小鲁、小卢连忙跳上一辆警车,驾车逆行向新江开去。 这时吴正义的手机响了。 “吴处,渔村报警的人忽然联系不上了,我打了几个当地的民居和饭店电话,都没人接。” “我想办法派人过去。” 吴正义挂掉电话,眉头皱如重山,他扫了扫在场的所有人,实在不知该派谁过去,实在不知过去是不是白白送死。 “渔村怎么样了?” 有人问道,除了吴正义谁也没听见通话内容。 “没事了,跳海的人已经捞上来了,你们继续配合张钢铁和舅爷把鬼赶走,想办法灭火救人,我去渔村看看。” 吴正义隐瞒了真相,在场的人个个惊慌,再告诉他们渔村的人失联了,恐怕都会丧失斗志,张钢铁觉得他这话有问题,既然那边没事,他又何必过去? “我跟你去吧。” 张钢铁拉住了要走的吴正义,吴正义想了想,所有人都能看见鬼,舅爷带着他们应该可以应付,自己一个人去确实危险。 “好。” 二人当即向渔村走去,路过野蛙滩时一个鬼都没看见,显然已经倾巢出动,又过了半个小时便到了渔村,眼前景象使二人再度泪目,渔村俨然成了人间地狱,村里的人正在互相打斗,拳拳到肉,脚脚入骨,仿佛隔空都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有的双臂全断,犹自张着嘴咬人,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不知是死是活。 “别打了。” 吴正义一声大喝,却没有人理他,吴正义冲进人群,把最近的两人拉开,哪知那二人看吴正义一眼,竟一起挥拳向他打来,吴正义眼疾手快,躲过其中一个,抬手抓住另一个人的胳膊一带,那人当即趴倒在地,吴正义掏出手铐,将他铐在了路灯上,这时另一个人又打了过来,吴正义侧身一躲,抓住他的袖子一甩,将他的上衣脱了下来,吴正义脚下一铲,将那人放倒在地,用他的上衣将他的双手绑在了身后。 “小心。” 张钢铁喊了一声,有一个村民向吴正义扑了过来,吴正义侧身躲过,抓住那人的胳膊一扭,正常人必被制住,哪知那人浑然不顾疼痛,使劲一拧身,只听“咔嚓”一声,胳膊被他自己拧断了,挥舞着另一只胳膊向吴正义抓来,吴正义看得心惊肉跳,松手躲过,却被他抱住了脚,一下子摔倒在地,这时又有三个人扑了过来,吴正义想起身,但脚被死死抱着,情急之下挥拳猛砸脚下的人,那人却坚决不松,眼看三人到了近处,好在张钢铁抄起一把铁锹赶了过来,将扑过来的三人拦下。 “吴处,他们全被鬼上身了,赶快脱身。” 吴正义连连点头,正要掰开抱他腿的人,小腿上忽然传来钻心的疼,那人张嘴咬在了他的腿肚子上,吴正义使出浑身力气,终于抽出了腿,但腿肚子上被那人生生咬掉一块肉,张钢铁挥动铁锹打倒三人,飞奔过来扶起吴正义,吴正义勉强走出几步,每走一步腿上都是钻心地疼,实在是走不快,这时被张钢铁打倒的三人又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吴正义一推张钢铁。 “你先走,别管我了。” 说完转身拦下了三人,张钢铁退回来,用铁锹打倒一人。 “不行,要走一起走。” “你快走,不然谁也走不了。” 吴正义一把抱住剩下的两人,脚下一使劲,把两人推向后方,撞上了冲来的一大帮人。 “快走啊!别让我白费力气。” 吴正义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张钢铁的眼泪夺眶而出,眼看着吴正义被一大群人推倒在地,他却无能为力。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