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生子为王》 第一章你能上天入地 碧蓝的天空中有几只飞鸽结队翱翔,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鹞鹰,突入鸽子群中。鸽队顿时乱了阵角,六神无主,四散乱飞。如此一来正中鹞鹰下怀,瞅中一只银白色雄鸽,呼啸而去。 好鸽儿,明知不是对手,却又不甘延颈受戮,见有来袭它突地拔高,拨动双翅拼命地径直向高处飞去。鹞鹰见状窃喜:找死啊,高飞乃是老子的绝活,你一个小雀儿,和咱比什么登高之技? 看看且近,眼见猎物即将到手,鹞鹰不慌不忙,伸出利爪,顺理成章,囊中之物岂会有失,半熟的鸭子还会飞?回去一家老小还在企盼着这份旱餐呢!谁料想,那只雄鸽非是等闲之辈,它诡计多端早有打算,险中求胜,它收拢翅膀,连翻三个筋头,直上直下,快要落地时迅即没入一片小树林。 老鹰苍蝇落到屁上,白忙乎一场! 皇宫大殿里,正在举行一场宏大的庆功宴。平时,这里本是皇上办公场所,时兴的话叫会议室。宋公明他们弟兄那个地方叫聚义厅,当然由于人力财力所限,不在一个档次,规模不可同日而语。而皇上的大殿也有个固定的称呼叫金銮殿。 皇宫有皇宫的规矩,按历来之规,往常大殿里只有一人可以就坐,其余全是站票,不管你是年老体衰抑或是辈分高低。光站着不算,有时还要爬在地上,面朝坐着的那位行跪拜大礼呢! 今天是请客吃饭,那些繁文缛节自然是减免了,总不能让大臣们站着就餐吧! 大礼已毕、山呼万岁之后,各按官位大小等就位。 大臣分文臣武将,分列两排。皇上据正位,较其它人的坐位至少要高出三尺,坐的也不是一般的椅子是龙椅。皇上据高临下,启龙目放眼俯瞰全场。突然,他发现少了关键一人,一个举足轻重、非同一般的人物,今天的庆功宴正是为他准备的。而且他模妨宴平生一桃杀三士的古典,幕后刀斧手旱已等候多时,就餐之前还有好节目哩!少了主角,这饭还有什么意思?顿时,皇上惊问: “老三怎么没来?” 群臣见问,左顾右盼,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回答。 有执事太监走上前来,递上一封书信,皇上展龙目草草浏览一番,只见上面写道: “皇兄在上,小弟泛夫百拜恳告陛下:自蒙抬爱,结拜为友,已是十载。弟多感厚恩,欲誓死相报。奈家中父亲年迈,膝下无人。现敌国已破,国事初平,完弟忠孝两全之愿。今情愿退居山野,为一闲人。本待当面拜辞,恐皇兄义气深重,不肯轻放,故连夜潜去,望圣上恕罪。弟泛夫多多拜上。” 皇上阅罢,龙颜大怒,忘了是何场面,怒声喝道:“真是岂有此理!他妈的混……” 皇上自知失态,急忙换了一副口气,叹道:“这个三弟也是,流血流汗、出生入死、吃苦受累的时候有他,如今该到享福了,他倒躲起来了。这让朕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呀?快快快,来人哪,发一道圣旨下去,急寻泛夫皇弟,言明要他速速回朝,朕要封他一个大大的王位!” “噢,对了。说办就办,论功劳二弟三弟最大。当初也曾许诺哥仨功成之后三分天下,如今先封王位,等江山社稷稳固之后,再另行分配。” 皇下往下左右瞅瞅,见二弟任敬伦低头不语。皇上稍一沉思,宣道: “任敬伦官封一字并肩王,兼左丞相,赏黄金一万两、美女十名。泛夫封二字并肓王,兼右丞相,赏黄金一万两、美女十名。即刻遍发皇榜,大街小巷、山野小村,不可漏过,速宣皇弟泛夫回朝上任就位!” 出了这档子事,皇上自然没了兴趣,自顾自站起身来,摆摆手起驾,先从后门走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管事的走了,谁敢动筷子?唿啦一声,不知谁起了个头,先行离席。有一老者,腿脚不便,也是起得猛了点,不慎将面前餐桌打翻。珍羞美馔,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皇上起驾到了后宫,一肚子气没消,急宣任敬伦前来议事。 刚上任的左丞相任敬伦闻听三魂去了两魄,连滚带爬,幸好官衣尚未换,草草整了整,匆匆去见圣上。见面自然是先行跪拜大礼。战战惊惊道: “皇兄招见,有何赐教?” 皇上不悦,道:“皇上就是皇上,以后别皇兄皇弟的了,没分寸。” “小王谨记在心了。” “这个自称也要改,大家一事同仁,还是自称‘微臣’吧!” “微臣遵旨。” 稍倾,皇上正色道:“泛夫临走,和你说啥了?” 老任变色回道:“没、没有……,我也是好久没见老三了。” “当真?”皇上两眼直视一字并肩王兼左丞相任敬伦。 “皇上,微臣断然不敢撒慌,欺骗圣上,犯欺天之罪。”老任脑门上的汗珠子几如雨下。 皇上摇摇头,不屑地念道:“哄鬼去呀!你们俩好的穿一条裤子,他有话能不对你说?” “皇上冤枉,我俩再好,也比不过对皇上的忠心呀!”老任伏地伸诉。 “算啦算啦,不和你计较这些啦!老三跑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断然是不会跑的。这一点老三做的不对,大家兄弟一场怎么说走就走呢?”这一席话老任说得倒是斩钉截铁滴水不漏。 “你有这种想法就好。”总算上皇上说了一句好话。 任敬伦眼睛的余光似乎瞄到皇上挥手示意他离开走人的意思,顿时心中狂喜,心想总算解脱了,未料刚要准备起身,皇上又说: “旱前在朝堂说的封赏之事,你也不要太认真。别说一万两黄金,就是一百两也还没着落呢!当然事情说到这,以后有钱了,这笔赏金会发放到你手的。另外美女,事业草创,百事不便,后宫尚未配备齐全,朕的老婆都不够用,你就先忍耐几天吧!” “好说好说,微臣怎么都行……”老任岂敢讨价还价。 “好了,朕就不留饭了。老三的事一有消息,速来秉告。” 出了宫门,老任芳心狂跳,腿肚子发软,口不敢言,心中暗念:“三弟呀三弟,悔当初不听你言,功成身退,历来之规,哥俩一块撒丫子走人。现在倒好,官职倒是不小,命却在人家手里。啥时候想杀就咔嚓了。老三你一定多保重哇,只要你活着,我还能多奈何两天,你要是不保,二哥我也就不好说了……” 送走任老二,皇上独自一人坐在龙榻上生闷气,越想越气,不由恶恨恨怒声骂道: “就算你小子有三头六臂、法力通天,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难道怕你能跑到天上去!”? 第二章牛刀杀鸡 泛夫单人独马,似漏网鱼、如惊弓鸟,一出京城便快马加鞭,连夜赶路。 一路走来,慢慢细想,他这一走到底是对是错?他跟随富弼(如今是皇上)闯荡江山打天下,算来刚好十载。大哥开头对他,真真切切地情深义重亲如手足。 那时,富大哥刚刚打了败仗,要去敌国作人质。苦于身边没有一个能文能武的得力干将。军师任敬伦献计说:不如选兵拔将,校场比武,也许就能发现人才。那年他十八岁,少年人心性,好出头露面,不甘寂莫,仗着自己有些功夫,抢得了文武双状元。自此他入了富弼的法眼,视作心腹。自己也是,风里雨里、血里火里,保驾护行、攻城拔寨,立功无数,成为了富弼身边不可多得的股肱之将。那是过去,如今人家做了天下第一把交椅,今日非彼日,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事也不是富弼独创。想想大哥的平常为人,杀他的可能不是没有,他不得不留一手。适才所见在州府县衙墙壁上贴的告示更加证明了这点。皇榜上说: “皇天承运,招告天下 急宣泛夫泛大人速速回京述职。皇上封王拜相,亲命大人为二字并肩王兼右丞相,并赏金一万两、美女十名等等许多好事。望泛大人见此招贴作速回头,莫要辜负了圣上一片怜才爱将之心。另若是有举报者封万户侯,赏金五千两,世代为官。反之有知情不报者,灭三族。包庇窝藏者,灭九族……” 泛夫看罢,微微一笑,迅速转身,隐没在人海之中。 泛夫知道,他的画像已遍布各地,如此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必是凶多吉少。 本来他想回家,看了皇榜之后,知道回这一条路断不可取。没说隐藏不报灭三族嘛!他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泛夫的老家在闽南。父亲曾经是北朝一员大将,为朝庭开疆拓土,屡立战功。后年迈告退,皇上给了他许多金银财宝,许他远走高飞。树大招风,怕违圣意,他也不敢还乡故地。遂信马由缰,一路南下,到了现在这块方。看看有山有水,三面临海,靠陆的这块地方。其实只是一条狭山的礁石,大约十数里长。小岛方圆数十里,内有湖泊淡水,还有可耕田地,非常适宜居住。只是岛上常有海匪出没,因而少有人迹。 父亲身边有四位前房生的儿子,个个虎背熊腰,武功盖世,并带得有十数名随从,又从附近招收了百十渔民人等。修房建屋,把那条礁石长廊也修成了一座路桥。 海匪也曾前来骚扰,奈何敌不住父亲和他的四个儿子和那十数位虎狼随从。几次被打得屁滚氶流,再也不敢南望小岛半步。 父亲前房夫人故去多年,五十九岁那年娶了当地一渔家姑娘,六十岁生下的他。父亲的真实姓名一直不为人所知,有人问他,他只是笑笑说“泛泛之辈,不说也罢。”无耐之下他和哥哥们都跟着姓泛。 母亲水性极好,常带他去海水里嬉戏。渡江过海奈是家常便饭,因而小小年纪,便被人称作泛江龙。 六岁时哥哥教他读书,七岁父亲亲授武功。 十八岁那年有一天,父亲慎重地对他说:“儿啊,外面闯荡去吧!你这一身本事,应是建功立业的材料,别让这小岛埋没了你。只是有一条,你今日出岛之后,不管事成事败,不许回家,就当世上没有你的这个家!大丈夫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四海为家,不可恋家!” 泛夫闻言大哭,泪下如雨,拜了父母拜哥嫂,这一去再也没有回过头,转眼就是十年。 曾经他无意中在富弼和任敬伦面前说过他老家在闽南一座小岛上,如今想起来真是后悔,不知他们能不能找到那个地方。 泛夫走走停停,放眼望去,附近没有一户人家。大地方他是不敢去了,怕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这荒郊野地,人困马乏,肚子饿得咕咕响。他有几日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倒是经过几家小酒馆,奈何他囊空如洗,分文皆无。不是他临走时忘了带钱,富弼啬皮,管住管吃,不发饷银。说是先记下帐,等功成之后一块儿算。他一个威震敌胆的大将军,说来真是天大的笑话,现在倒是功成了,他却成了流浪汉丧家犬。 他打起精神,打马走了一段,刚要拐过一道山弯,突然窜出一队人马。粗略估计大约有五七十人不等,骑驴骑马的都有,走路步行的居多。为首一个胖子,坐一匹青花马,双手举一大斧头。人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穿着打扮不伦不类,大咧咧冲他瞪眼吼道: “呔!走路的过来过来!” 泛夫停了下来,不停下来他也过不去呀! “什么事?”泛夫问道。 “把你的马留下,借我骑几天。” “凭什么?” “凭我是你爷!” “我爹今年八十八岁,我爷早死的没年成了。哪又冒出一个爷来?”泛夫耐着性子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说我是你爷就是你爷,你说给不给吧?”胖子提高了嗓门。 “给是给,怕你骑不上。” “哪一号的马老子没见过,还没听说有老子骑不上的马?我看你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小子,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的命值钱还是马值钱?” “都值钱!” “要命还是要马?” “都要!” “好,不识好歹的狗东西,不给你点颜色,不知道爷爷的厉害,我让你都要!”说完,胖子举大斧头呼喇喇砍了过来。 泛夫冷冷一笑,稍稍一闪,胖子劈空。泛夫一回身从马上拎住胖子的衣领,轻轻一用劲,双手托起,嘴里骂了一句: “找你爷爷去吧!” 众人看时,胖子飞出去足有七八尺远。落地时大头朝下,只听噗哧一声,胖头没入胸腔半尺有余,眼见是一命归西去了。 胖子其实不知死在何人之手,倘若他知道杀他的人乃是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的大将军时,他该含笑九泉了。 众喽啰见头儿死状,一个个面面相觑。头儿在他们这一伙里是最厉害的了,平时打架斗殴,能接他两拳的都很少。没想到竟让这个小白脸不费吹灰之力,一下举起来就摔死了,这得多大的力气,真乃天神呀!不知何人一声喊,下马的下马,下驴的下驴,统统跪倒一地,齐声哀告道:“爷爷在上,请受我等兄弟一拜!” “好了好了,起来吧!咱们无冤无仇,不要怕,我不会要你们性命的。” “我们想请爷爷做我们的山大王,现在就请爷爷上山就位。” 泛夫知道胜者为王、谁强谁上这个道理。不过,让他去当山大王这是断然不可取的,传出去不说富弼任敬伦笑话他,天下的老百姓笑话他,他老父亲听说后会做何感?不过回头一想,正愁没个吃饭的地方呢,不如上山借宿几日,打发几天日子也好。而且这也是一块三不管地区,富弼的人马决不会跑这儿来缉拿钦犯。? 第三章大将死在无名之下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扶摇直上,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山中落脚之处。匪窠所选位置极好,山崖中凿出一条石阶路,约有千尺长短,一边是高不见顶的峭壁,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小道只容一人一骑通过,稍有不慎便的跌入山崖的危险。小道的末端是匪窠大门,门楣上依稀“金鼎寺”三介大字。这就怪了,匪巢和寺庙有什么关系?门两侧筑有两间石屋,两石屋各有一名匪兵把守。匪窠大厅建在一块万年巨石之上,大约有七八间住人小屋,进门便是聚义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像是一座大庙,足可容百十人活动歇息聚餐等等。大厅正中置一张硕大的石桌,四周横七竖八摆了许多高矮不等的木凳。两边有草席、兽皮、树枝烂叶等铺设的地铺。 泛夫就座之后,为首的小头目自报姓名说他叫张三,刘大是大头领,刚才山下被泛夫摔死的便是。老二回家奔丧尚未回山。他是三掌柜,权且代表出面说话。张三说,他们都是附近山村的良民百姓的干活,因生活所迫上山为匪也都是不得已的。 张三好一张利嘴,能说会道的。泛夫不愿听这些陈谷子烂芝蔴之事,而且他也不把此处当作久居之地。眼下他最关心的是肚子,好歹先混口饭吃,明天他就撒丫子走人了。 泛夫也不把几个蟊贼当回事,谅他们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实话实说道: “先弄点吃的上来,是去是留,来日再议。” “就好就好!爷爷稍等。” 好久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饭食了!未料到深山沟里还有这等美味。有山珍还有海味,鸡鸭鱼肉样样齐全,红黄黑绿四色都有。张三和一帮小喽啰招待的很是周到。泛夫酒到至半酣,忽然间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头也痛得厉害,四肢发软,不禁扑嗵一声跌倒在地。 有句老话说三种酒不能喝:酒不合适不喝,人不合适不喝,地不合适不喝。泛夫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连人家对方什么人都不清楚,这酒能喝?不喝出事来还怪事出来了呢! 那个叫张三的头目见状顿时换了一副嘴脸,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连连嚷道: “哎呀呀,这是怎么啦这是?小白脸你不是挺能耐吗?我们大头目让你不到一个回合就从马上提溜下来摔死了?来呀,你把我们弟兄挨个提起来再摔一次呀!不摔你就不是娘养的!……” 泛夫上吐下泻,浑身软得像面条一般,哪里还有说话的力气。 张三不放心,知道泛夫的功夫好,怕有闪失,急命小喽啰把山寨里唯有的一根大绳拿来,横三竖四,结结实实绑了个四马倒攒蹄! 张三不依不饶,继续奚落道:“小子,你是爷我是爷?亏你还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阔绰,貌似还会点武功,样子像个大人物似的。依我看哪,充其量也就是绣花帎头一包草,驴粪蛋儿外面光。小子,叫我一声爷,我让人给你倒碗水喝醒醒酒。” 泛夫肚子里这口气呀,几乎气炸了肺。怪谁呢,都怪自己太大意,以为杀死了一个,其他人镇住了。这才是小河沟里翻大船,大将死在无名之下,真正是窝囊透顶了。 小喽啰们也一个个离席而起,围成一团看热闹。 “还是三哥本事大!这小子果然中计了。” “弄死他,弄死他,为大掌柜报仇!” “都闭嘴,别吭声,这事让三哥决定。” 不用公选,猪八戒撒尿,轮也轮到他老张了。老大死老二走,他不主事谁主事?他大咧咧咧站起来说:“来几个人搭把手,把这小子扔进蛤蟆洞喂蛤蟆去吧!。生死由命,他也怨不得我们!” 蛤蟆洞是后院西北角一个天然形成的深不可测的岩洞,一年四季只有夏秋之际偶有蛙鸣传来,因此才叫蛤蟆洞。平时就是大垃圾洞,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往里扔,小喽啰们事急往里头滋尿的情况也是常事。为安全计,平时蛤蟆洞都是用一块大石板盖着的,十年八年也不敢打开一次。只是石板破损,遮盖不严,留有一个不大的小洞,这样人是安全了,废物利用倒个垃圾啥的也方便了。 说了要办就要快,免得到时出意外。一个大老虎,即便是绑着,也是够吓人的。白日里他的手段好多人都是见过的,若要让他得了手,全山寨一个也别想活。 几个人连拉带拽,到了洞口,大头朝下,硬硬地塞了下去。末了才有人说,咋不把绳子解下来,白白浪费一条好绳子。张三说: “算啦算啦!不就一条绳子嘛!倘是解了绳子,正赶上他的药劲过了,一发威,谁受得了?” 众人想想,也是这个理,还是三掌柜想的周到。 几个人吆喝一声,先把泛夫的头塞进石洞,自然是大头朝下,目的是受到和他们头目赵头领同样待遇。整个人身置入没事里之后,大家一松手,可怜泛夫大将军咕隆隆掉入万丈深渊。 不是吉人有天相,一切全是命运。离洞口不远有个二尺见方的台阶,台阶上堆满了杂草、垃圾、尘土之类。本是大头朝朝下,中间却变了方向,最后却是屁股着地。泛夫虽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但是并无大碍。不过,死罪暂无,活罪避不过。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悬在黑咕隆咚大山洞里,想活着出去能有几分胜算? 泛夫醒过来的时候尚在深夜,他一息尚存,又渴又饿,浑身被小土匪绑得犹如裹粽子一般,想动一下都困难。为了保存体力,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去多想,死了就死了。以前他也曾杀过无数人,人家不也是爹生父母养的,这样一想他坦然了许多,也不觉得有多冤枉委曲了。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他也不去多想了。只是默默地等待死神的降临,如果父亲大人已经下世,或许在阴曹地府能有父子相见一说哩! 第四章飞天女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瞧,突然他发现山洞里竟然透出一缕亮光。他大喜过望 ,急急放眼望去,亮光距离他所处的台阶不远不近,大约三五十尺。有亮光就有逃出去的希望!他萌生出对活的强烈欲念,他才二十八岁,逃离皇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多活几年嘛,不想被皇兄寻衅罗列个罪名杀死,这样被一伙山匪扔山洞里饿死摔死憋闷而死,死相更难看,死得更窝囊。但是怎样才能活下去呢?首先得把绑他的绳索弄断呀!按平常他的功力,或许可以挣断单一根绳索,但这是一根绳索把他无数遍缠绕起来的,他根本上就用不上劲。再说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昨天晚上吃的又如数吐了出来,他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突然,他想起绑腿上还藏着一把匕首,感觉上山匪并没有发现。那可不是一把寻常的小刀,据传此刀乃是春秋时候燕国太子丹令本国高手匠人西与其特别打制的两把钢刀,一把给了荆轲,一把就是这把。刀锋犀利,削铁如泥,本是皇兄大哥所赐,他时时藏在绑腿里面,以备不时之需,未料今日派上了用场。那一伙山贼们压根就没想到他腿上还有这么一个大大的宝物,这也大概就是他唯一的救命之物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弯下腰去拔出那把刀。 泛夫试着做了几次弯腰动作,没想到还行。只是到摸着刀把还有一点距离,绳索在身上仿佛像一件厚厚的麻衣,以致于他行动受限。那伙狗日的土匪,根本不按规矩办事,绑人也是非专业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满头大汗,他终于够到刀柄了。未料到由于用力过猛,拔出的匕首竟然脱手了。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没有了小刀,如何弄断绳子? 好在,他突然感到,小刀喝然脱手,却没有落地,仍然在他的腿上吊着。也是他为防竟外丢失,刀鞘上拴了一根细绳。吉人有天相,这根细绳救了他一命。 大约多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将小刀攥在手里。 利刃在手,他不能选择什么部位开刀,只能就近,这条绳子又是他第二个救命稻草。听天由命,碰哪一根就那一根吧! 绳索在他手腕部位断开了,而断开的部分正是绳头,这样就免得长绳被破坏。绳结一旦打开,绳索自动脱落。泛夫浑身说不出的舒服,长出一口气,怀抱着一大堆绳子坐在石阶上小憩片刻。他终于解开了缠绕在他身上的第一道桎梏,争得了活下去的有力筹码。 借着洞外射进来的那点亮光,他四周就近细细搜索了一遍。终于头顶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映入他的眼帘,有立足点就好办,他不是有削铁如泥的万能匕首吗?天可怜见,万物造化,突石的位置居然就在他胸前。他不费吹灰之力,用小刀在光滑的石头上开挖出一道凹槽,然后把绳子的一头固定在凸石上。一切准备就绪,目测一下距离,大概差不多,听天由命吧! 泛夫憋足劲往下一跃,这一次泛夫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绳子的尽头,竟然离那个透亮的小口还差一两尺有余。这可怎么好?解开绳子凑近洞口,这万万不可,这不是泛夫的攀登技术不好,洞壁又湿又滑,再也没有突起的石头可供为他的立足点,他几天没有好好吃饭,浑身疲软无力,解开绳索等于送死。 无奈之下,他只有掉转身子大头朝下了。正好,他的脸部刚刚勉强贴近洞口,两只眼睛也能看清外面的一切,不过看到的景象是反的。 景色好美哇! 天蓝地绿,山青水秀,高天上鹰隼在盘旋,低空中鸟儿在嘶鸣。这里本是石头的世界,极目所致,一色的青石绝壁,石壁上蹿出无数的青松枝桠,地面上一片葱绿,映衬着各色花朵。大地生气昂然,触目生情,令人感慨万千。 泛夫生死关头,他可无心欣赏这番美景,他现在唯此为大的就是如何设法逃出鬼门关? 突然,他看见一只美丽的梅花鹿在他眼前闪电飞过,鹿 的后面则是一名花季少女。与其说是女孩逮鹿,不如说是女孩逗鹿。花鹿虽疾,但较女孩却是逊色不少。花鹿在纷繁的绿草花丛中飞过,像是一股清风,女孩紧追不舍,俨然一道闪电。小鹿充分发挥出它的健跑善长,姑娘的速度更快,只见她稍一点地,便腾一下飞了起来,离地足有三五尺,似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一忽儿在鹿前,一忽儿在鹿后,不时摸摸鹿角,拍拍鹿肩,似乎还戏说了一句: “兄弟,你输了!” 花鹿受惊,加快脚步,姑娘不依,再次发力。 泛夫看呆了,他几乎忘了自己,他还在洞内倒挂金钟,半空中吊着哩! 泛夫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朝洞外呼喊一声: “女仙救我!” 他的呼救没有得到反映,好像和他故意做对似的小鹿和姑娘瞬间便没了踪迹。 泛夫沮丧地只想骂自己没用,关键时刻竟然还耍绅士风度,错过了活命机会。如此荒无人迹的地方,他悬在半空,如无人助,必死无疑! 未料,不消半个时辰,那一人一鹿转了一大圈竟然又折返了回来。不过这次变换了方式,不是人追鹿或是人逗鹿,而是女孩悠闲地横骑在鹿背上,而那鹿居然乖顺地像只小羊,慢条斯理地在花草丛中踱步,并且还时不时回过身来亲昵地看一眼可爱的女主。原来她们是一家子呀!这回,泛夫不敢怠慢错过最佳时机,放开啜门直着喉咙大声叫道: “救命啊,快救命啊!” 先是鹿、接着是人,大家都听到了泛夫的呼救。不过,那鹿仿佛是受到了惊吓,它的下一个动作便是撒腿狂奔。女主抚摸了一下小鹿,然后她轻盈地从鹿背上跳下来,头扬得高高的,朝着泛夫这个方向,莺声燕语,大声问道: “你是人是鬼?” “我是过路人,遭山匪劫持,被扔进洞里。女神救我!” 泛夫这一番话,是拼尽全力说出来的。 女孩听罢,说一声“你稍等”,便如壁虎般爬上悬崖。接近洞口,俩人互相看得真切,不过一个是正面,一个反面。姑娘也不搭话,伸手往洞壁上一摸,她的纤纤玉指几乎快要触到泛夫的脸上了,泛夫不敢多想,只听那女孩自顾自纳闷道: “我在山中这么些年,尚不知有此小洞哩!大哥你稍等,没有件像样的工具,如何能行?待我回家去请我师祖来,看他老人家能否设法打开这个洞口?”? 第五章山中仙境 “我这儿有工具!”事关紧急,他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毫不犹豫地把金刚匕首递了出去。 姑娘接过宝刀,攥在手里,翻来复去看了又看,忍不住啧啧称道:“好刀好刀,从未见过世上有如此宝刀!你从哪儿弄的?” 泛夫不禁对姑娘的单纯和直爽产生了好感,这个女孩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他说: “刀的事情以后再说……请女神快点设法救我出去,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 这个时候泛夫才发现自己,饥饿难耐,浑身乏力,真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有此宝刀,斩金断玉,削铁如泥,还怕凿不开石壁?” 泛夫因角度问题,他看不到女神其实是像壁虎一样爬在悬崖上。这样的功夫,常人想也别想。 姑娘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是师祖给我准备的午餐,一块不大的小面饼,你快吃了先垫巴垫巴。” 泛夫慌忙接过,饥不择食,面对美味又不忍心下口,说:“我吃了你吃什么?” 女孩美目一闪,笑嗔道:“我是充饥,你是救命,不一样的,快吃吧!” 泛夫见说,一口下去,就消灭了面饼三分之二。 女孩见状,劝道:“大哥慢一点吃,下面不远有股山泉,我去给你弄一点水来。” 说罢,姑娘也不征询泛夫意见,只一回头便转身离去。如飞一般,不消半个时辰,姑娘又重新飞身上崖。一手拎着湿湿的花手绢,一边喘着细气笑道: “不好意思,没有盛水的家什,你凑和着喝两口吧!” 泛夫迫不及待地接过,迅即将手帕含进嘴里,甘甜的水珠顿时沁入口腔,透着姑娘特有的香气,直达心底,真爽啊!一辈子没喝过这么甘甜的泉水,还是在一位不知名的仙女香帕上吮吸到的。 一块小饼加一点泉水下肚,泛夫神清气爽,顿时精神了许多。 有了金刚钻,还怕这点瓷器活?好个女孩儿,两只脚像吸盘似的紧贴在峭壁上,腾出两只纤纤玉手,砍、剁、凿、刨,不一会儿,小洞扩大了两三倍。姑娘估计差不多了,说: “大哥,你先抓好洞壁,我砍断你背上的绳子,你紧紧地抓住我,先爬出来抚在洞口,记住了?” 泛夫强力支持着,点点头说:“记住了。” 泛夫出了洞口往下一瞧,顿时吓了一大跳:天哪!闹了半天这是在悬崖峭壁上干活,距离地面足足有三五十尺呢,不知这位小妹妹是如何上上下下来回折腾的?她决非常人,看来他泛夫造化大命不该绝,真正是遇上九天仙女了。 姑娘嫣然一笑,嘱咐道:“不妨事,你抚在我的背上,不要松手,咱们这就下山去喽。” 此时也顾不了男女有别那么许多了,况且泛夫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依照姑娘的吩咐,一切准备就绪。只见女孩手脚并用,视笔直峭壁,如履平地一般,唰唰唰几个纵身,泛夫惊魂未定时,人已轻轻落到地面。 姑娘扶泛夫坐在草地上的一块青石上,稍稍缓一会儿。 泛夫得救,一颗心落到实处,心存感激,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好好报答眼前这位救命的活菩萨。 女孩打一声口哨,方才那只梅花鹿闻讯即至,乖顺地依偎在女孩身旁,时刻听从她的调遣。 姑娘令泛夫骑在鹿背上,泛夫见鹿又瘦又小,不忍上鹿。姑娘笑嗔道: “大哥没事的,看你精疲力尽的样子,如何行动?这鹿可有劲了,你尽管放心骑上就是。” 泛夫无奈,刚一上鹿,忽然刮起一阵风,小鹿健步如飞,大约半个时辰的工夫,他们一行便到了一幢非常别致的所在。门前是一块宽畅平整的草地,四周设有简陋的围栏。稍远,巨树环绕,山石林立,这里远离人声喧哗,鸦雀无声,静谧的山沟里有这样一个修身养性之处,胜过长街闹市几多倍了。更有奇观,洞门框则是由一块完整的巨石凿成,没有门板只挂着一副竹编草织的门帘。 洞门两侧石刻隐隐一副对联,字体刚劲有力,字形搭配合理有序,由此可见铸此字者必是大隐之士或是仙之类决非一般常人所为,刻字入石足有半毫米之深。年长日久,风化尘掩,字迹虽看不很清楚了,不过仔细辨认,依稀还能认识。对联大气磅礡非同凡响,一片拳拳爱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上联是“河清海晏苍穹碧”,下联是“歌舞升平天下安”,横联是“杞人忧天”…… 看了“杞人忧天”的横联之后,顿时大失所望,这是什么意思呢? 正在泛夫一筹莫展、百思不得其解之阶,洞口走出一位耄耋老人,像是女的不过穿一身男人服装,声音也有些沙哑。老人朝他一拱手,便开口问道: “足下莫非泛夫泛大将军?” 泛夫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失色问道:“老丈如何认得小子?莫非您是……” “老衲哪里能掐会算?只不过多吃了几碗干饭、多浪费了几尺棉布罢了。除此之外再无能耐,灵儿,快带客人请到洞中一叙。” 仙女姑娘乖顺地像只小鸟儿,点头说道:“好的师袓,灵儿遵命。” 第六章婆婆不是常人 老者很健谈,话匣子一打开,再也关不住。他说: “头天我去镇上赶集,见有皇榜张贴在墙上。今日一见你的尊颜,心想大约这就是了。” “老丈,连累你们了。”泛夫不好意思说。 “连累什么?不瞒将军你说,我们住的这地方,狗不屙屎,常年四季难见有人的踪迹。你放心在这儿住着就是,皇上的人绝对不会找到这儿来的。” 泛夫不好意思的笑笑,他不必客气,下一步如何走他甚至都没想过,皇上派的人四处抓他,哪里是他安身立命之地? 不大一会儿,乘他们说话的时候,灵儿的饭菜已经好了。有菜有面,山珍居多。泛夫已经饿极了,顾不了那么多体面不体面,屠门大嚼,好一顿狼吞虎咽,吃相极是不雅。 满桌子饭菜几乎是泛夫一人吃去了十有七八,主人很能谅解泛夫的失态,一个久困之人,忽然遇救,难免有些出格之处。 泛夫一口一个老丈的叫,不料一旁的女孩噗哧一笑,纠正道: “师祖不是老丈,是婆婆。” 泛夫立刻一张大红脸,这么粗心大意,怎么老婆婆就认成老头儿了? 婆婆摇手道:“不当紧,不当紧!我们出家人本来在这方面也不是很认真的。再加上你看我这身妆扮,一色的黑粗布,男不男女不女的。” “出家人?”泛夫很是纳闷:“这怎么又成了出家人了?没有寺院没有庙宇的,怎么出家呀?”泛夫心里疑问,嘴里却没有说出来。毕竟是生人,他不可问得太多。 “婆婆,咱这里离最近的城镇集市有多远呀?”泛夫无话找话问道。 “怕有百多十里吧!”婆婆回答。 “这么远?进一趟城得好几天吧?”泛夫不禁接口问道。 “哪有啊!”女孩凑过来加入他们的聊天队伍。“一个来回,要不了半个时辰。” 泛夫相信这是真的,他曾经见过女孩和那只小鹿在草场上的表演。 “婆婆教教我吧,我也想跟您学快走法。” “不叫快走法,叫离地三尺!”女孩快人快语。 婆婆颌首一笑,道:“丫头多嘴,什么离地三尺,让客人见笑了。泛将军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呢!” 泛夫站起来惭愧地一笑,说:“婆婆以后别叫我泛将军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而且还是朝庭钦犯。” “钦犯不钦犯和我一个山里老婆子有什么关系?我这个地方不是不归皇家管,而是他们管不到,而且也拒绝管。你想想啊,朝庭命官,有几个肯来山里受罪?所以说,贫道在山里七十年,从未见过一个官兵官军来山中巡视。” 泛夫想想也是,朝庭争夺的地盘大都在都市以及一些战略要地,穷山恶岭是不会光顾的。 老婆婆在山中已经七十年,可见是呆了差不多一辈子了。老人家耐得住寂寞,不知食物从哪里来?再说老太太只说了个出家,出什么家?刚才说了句贫道,大概是道家了。还有那个小妹妹,她们是什么关系?一大堆问题,人家不说,他也不便多问,只得压在心里。再说老婆婆一个出家人竟练出如此绝世武功,他很想学,奈何这也不是说说就行的。非亲百故,况且人家还救了他一命,人要知足,不要奢望太多。 大概是老婆婆猜中了他的心事,她自己竟娓娓谈来。老婆婆说: “山中生活是苦了些,但是心中有信仰,脑子里就充实多了,生活中的清苦也不觉得怎么样。自从灵儿跟了贫道之后,祖孙俩也有个伴,生活也有了些乐趣。至于吃的,山上有许多可食之物,采些来也能对付吃好多天。当然粮食要到山下去换,可以拿蘑菇、山参、木耳等药材,以及一些野猪肉等等。对了,我们有个规矩,山上是不可随便打猎的,尤其是梅花鹿、野兔,还有一些飞鸟等等是绝对不可以猎杀的。灵儿非常喜欢小鹿,她们都成了好朋友了。” 泛夫听得入神,他没有过这样的生活经历,听起来不但好奇而且有种神秘的感觉。 老婆婆说:“野猪是必杀之例,因为它们繁殖的太快,对山林破坏极大,适当猎杀一部分也是对山林的保护。但是我和灵儿都是食素的,猪肉主要用来换粮食和布匹。” 泛夫听得认真,不忍打断,所以他只有点头或是发一个赞许的表情。 “你是落难者,我们从不管皇家的事,所以你是不是钦犯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你明日出门,四周全是天罗地网,生命悠关,我们有义务帮你一把,至于能帮到什么程度,听天由命去吧!” 泛夫对婆婆的大度以及乐善好施心存感激,不由重重地点了几点头。 “刚才说到你想跟贫道学武功的事,不瞒你说,贫道也就学了几样三脚猫的功夫,叫作徒手穿墙、隔空取物、壁虎攀崖和离地三尺,唬唬人罢了,仅此而已。” “天哪!这么宏伟的一套功夫,拿出一样都是绝世武功,轰动半个朝野,还说是三脚猫的唬人把式,这老太太真是会开玩笑!”泛夫心中羡慕不由暗里赞叹道。 “不过,”老婆婆转过话题,继续言道,“虽然仅此几套雕虫小技,但也有几样规矩,叫作三不传:一、不摸底细者不传,二、非亲非故者不传,三、不是童男子者不传。泛将军你考虑一下,你附合哪样条件?” 泛夫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不加思索地答道:“我只附合一条。” 老太太淡然一笑,道:“将军大约是接近三旬之人了吧?能保持这样一物,已甚是难得了。念你受人陷害,正在落难之际,而且看着也是实诚之人。贫道就破戒一次,你任选一样,老衲教你。” 泛夫立起身来,就要下地磕拜,被老太伸手拦住,笑道:“使不得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况且老衲一介山野草民,怎受得天朝大将军磕拜,罪过呀罪过,不敢造次不敢造次。”? 第七章可怜的灵儿 趁灵儿不在的时候,婆婆讲了灵儿的故事。 灵儿的老家在山南很远的一个小地方,她三岁那年,家乡发生变故。三天之内,一时之间,爷爷奶奶,爸爸哥哥,一家人除了妈妈和姐姐,当然还有她,其余的全初人杀死了。当时的现场好一个惨哪!好心的舅舅收留了她,舅舅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然而好景不长,未过三天,恶人打听到了舅舅的住处。舅舅闻讯抱着三岁的灵儿连夜奔跑,终究人腿没跑过马腿,舅舅临死前悄悄把灵儿藏进草堆里心想娃娃能躲过一劫。 这时忽然有人喊道:“管家,小丫头找到了,在草堆里呢!” 被人称作管家的是个高大粗壮的汉子,仁丹胡,八字眉,看样子是个文人,面相倒是不恶。谁知道呢,人心藏在肚子里,不扒出来看一看,是红是黑谁知道?“管家”把手一挥,道: “好,带走!回去统统有赏。” “一个小丫头片子,杀了算了,带来带去多麻烦。” 管家睋了那人一眼,吼道:“你tm懂个屁呀!主公来时有交待,小姑娘长大必又是一个大美人,主公还要等着用呢!” “主公想得真长远,谁知道能活……”那人肚子里怪话还不少。 “你敢背后说主公的坏话?回去我说一声,不活扒了你狗日的皮!” 那人伸了伸舌头,不敢再多嘴了。 灵儿被装进马鞍子两边的一个布袋子里,马一跑开,把她抖搂出来。掉到路旁的草棵子里,幸亏草密实,她没怎么受伤。 灵儿吓傻了,她钻进不远处一片小树林子里,藏到几棵密集的小树中间。 早晨,灵儿从小树林里爬出来,想起昨夜的情景,她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忽然她看到不远处舅舅的身体,舅舅昨夜被那伙恶贼杀了,惨死在马路旁。 三岁的灵儿爬在舅舅的身上大声悲哭,舅舅的血已经凝固了,灵儿的眼泪和血混在一起,衣服手脸全被染得红红的,这样的场面就是铁石心肠人见了也会落泪。然而路上的行人却没有一个停下匆匆的脚步,甚至眼前的情景他们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四处化缘的阿婆收留了苦命的小妞,并给她取了个名儿叫灵儿。阿婆也不知灵儿姓什么,因为她从小就喜欢梅花鹿,所以阿婆就叫她鹿灵儿。谁知这事儿巧不巧,后来阿婆打听到,其实灵儿家就是姓路。不过是大路的路,不是小花鹿的鹿。 霸占欺凌灵儿妈妈和姐姐的恶霸名叫陶占虎,外号人称坐地虎,自封为二皇上。陶占虎五十多岁,养了四个儿子,皆已成年,连同父亲,爷儿五个沆瀣一气,个个都不是善类。 陶家在当地,不但有钱而且恶声远播。按理说江山是陶占虎的爷爷打下来的。他爷爷陶继成,曾经在朝为官数十载,官居尚书令,皇封太子少保,三朝元老,十分受宠,末了挣了偌大一份家业。告老还乡时,搬家的队伍浩浩荡荡,光金银财宝就拉了足足五十马车。 老陶头建房圈地,强买强卖,人家一片园子,多少一点小钱就把人家打发了。乡民有不从闹事者,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人杀了,还有一些是秘密失踪。无限占地,大肆扩建,附近乡民冤声载道,被迫四散逃离,远遁他乡。陶家大院落成之后,几乎成了一座小城池,饭馆、赌庄、典当、布匹,等等,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城(庄)内各种设施都有,甚至花楼都有四五处。老陶虽是已到暮年,然而花心尚存,家中有无数的妻妾,还要时不时出去打点野食。贪恋女色,这也成了陶家的世袭家风,历代相承。 都说是福不过三代,到第二代上陶家就出了岔子了。 老陶的老婆虽多,但是有龙多不下雨之说。除了几个姑娘之外,所有的老婆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陶善存。这个陶善存,可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是猪嫌狗不爱的角色,长大成人之后,除了发挥他爹的强项霸道、贪婪、好色之外,又多了一门嗜好:赌博! 赌海之深不可见底,赌城里高手云集,藏龙卧虎,许多奸诈之徒大都在这儿献技谋事。赌局自然有成有败,输得只剩一条裤叉的也有,博万贯家资的也不是稀有之物。不过,陶善存一介纨绔公子,除了有大把的钞票,还有什么?涉世不深,头脑简单,不上三年就把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庄园几乎挥霍殆尽。说了你不信,到了最后,陶善存竟然穷饿而死了。好在他死了之后,有个儿子就是陶占虎。陶占虎一改常态,父亲那一套完全摒弁,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果然未出十年小陶又恢复了爷爷创下的家业的半壁江山。 陶占虎听说把小丫头丢了,他气愤地把办事的那些人每人一顿鞭子外赏一顿耳光,管家也没少挨。陶占虎令人回身去找,过了半天管家带着那些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报告说:“小丫头没找到,她被一个要饭的女老道领走了。”? 第八章山中才数日 据说山洞是自然形成的,大的方面没有人为的痕迹,也没有一斧一钻的人工打磨和雕刻以及整修什么的。 乍一进洞,迎面便是一个宽畅的大厅,中间一张大石桌,高矮适中,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光洁平整。四周椅凳竟然也是天然的,大约有十七八副座位。排列整齐,井然有序。流泿汉泛夫在赞美造物主的巧夺天工之能外,再发一通感慨: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奇迹,如非眼见,谁相信这会是真的? 大厅三面有数个门口,大概是卧室或是储物间什么的吧!至于里面具体是什么陈设和作何用处,泛夫不得入内不得而知。 老太太说:“按说我们这是女人修行之所,不得有男人出入,更不可留宿。今日情况特殊,就不计较许多了。待会灵儿给你泛哥哥安排一个房间,让他先有个睡觉的地方。其它的话就不多说了,以后的日子还多,留待明日再说吧!贫道也到了做功课的时间,就不陪你们了。灵儿趁早,练一会功就睡吧!你泛哥是客人初来乍到,一路劳顿,又是死里逃生,先休息两天再说吧,就不按排什么差使了。 ” 泛夫对这位老太太总的感觉是:心存善良,对人诚恳。不好的一点是有点小气,说好的教几样重要的功夫,可是一直也没见动静,莫非这老婆婆半路变卦了?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是主他是客,入乡随乡,草帽戴上,先奈何着吧! 不过几次老太太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但又不说,大约是信任度不够吧!管他呢,走一站算一站吧! 忽然有一天早上,大清早老太太好像改了主意,说: “泛儿(称呼都变了),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好像是老天爷要让我过去了。时间不超过七天,所以我有些必须和你讲清楚。你那天来时我已经把你的身份完全搞清楚了。你爹的真实名字你不清楚,但是我清楚。不过,你爹不愿意说,我也不多这个嘴了。我和你爹同出一门,他学的马上功夫,我学的是偷鸡摸狗的雕虫小技。你爹的志向是报效国家,为帝王建功立业。我一门心思想出家,所以我俩半路分手了。你别不相信,我断定你是你爹的儿子,有三样证据:一是长像,你和你爹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二是声音,你的声音也和你爹相仿。三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的防身背心是我亲自做好送给你爹的……” 泛夫大吃一惊:这老太城府太深,她事无巨细,了然于胸,可是却深藏不露,一般人谁能做到?毕竟有这一层关系(也许她和父亲还有另一层关系呢,不过此事事关两位老人的名声,详细情况他这一辈子也休想弄个水落石出了),他不能不表示一下,立马翻身起来,堆金山,倒玉柱,匍匐于地,连磕三个响头,口中喏喏道: “姑母大人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老太掩嘴一笑,道:“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好一副伶牙利齿,这一点倒是与你爹大是不同。好了,起来吧!别装那些虚头巴脑的,咱出家人不搞那一套。泛儿,明天一早我和你就开始练武,这几项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嘛!大约需要三天时间,还有图纸口诀等,剩下的你自己慢慢去领悟吧!” 泛夫暗喜,有了姑姑这一套功夫在身,以后更是所向披靡了。他富弼再想捉住我,誓比登天! “这是一件。”姑姑又说,“第二件是山上的卫生你去打扫吧,别说他们和你有仇,就是没仇贫道也早想收拾他们了,这一伙恶 贼留在世上都是我的耻辱。贫道一生不杀人,看来这个杀人的罪名还得由你担上,我这也叫借刀杀人吧。不过要牢牢记住,不可滥杀无辜,不可刀向平民百姓,否则不管是老衲身在何处,也不会饶过你的。” 泛夫点头称是,说:“姑母不须吩咐,小侄谨记于心了,决不会有一丝一毫违犯的。” 老太又说:“山上以前本有一位得道高僧,人称智化和尚,山上的歹人来了之后,他便消声遗迹了。不是他斗不过这伙恶人,奈何他和老衲犯一个毛病,从不杀生。你能否见他一面,全凭你的造化了。智化老僧有一手‘金鼎照天烧’,向来对外秘而不宣的,不知你小子有缘无缘,否则如若得到他老人家相助,你必然会登峰造极,功力无边,进而天下无敌了。” 泛夫听得心跳加速,面红过耳,未料天下竟有如此奇人。暗想如能得见这位高僧,定然说些好话,讨得他的欢心,即便是把他的鑫鼎照天烧,看上一眼,今生也无憾了。 “最后一件便是,灵儿你必须带走,她一个女孩儿不可能一人独居深山。但有一件,你们只可做兄妹,不可做夫妻。如实在要做夫妻,那也是十年以后的事了。十年以后,你的屁股能不能擦干净也未可知,但我估计,到那时大致也差不了多少了吧!灵儿家的仇一定得报,这也是为姑托付你的唯一之事。不过有个条件,杀人不可过多,他们杀了灵儿家老老少少五个人,灵儿妈妈和姐姐生死不明,暂且先挂着吧!十倍偿还,那就是说只能杀陶家五十个人,给你五十人的名额,不少吧?就这样,这一回我定,杀他一家五十人也可以了,首恶之人没有那么多,从者不过是些跟着跑跑龙套、摇旗呐喊之辈,可杀可不杀就别杀。五十就五十吧,多一人也不行,记住了?” 在杀人的数量上阿婆犹犹豫豫,半天也拿不出个准数。不像说别样事那样干脆利落,一个一生不主张杀生、吃斋念佛(诵经念道)的人,做出这样的决定,该有多难? “姑,侄儿记下了。” “那就好,事不宜迟,从明天开始,咱们就照我说的做,一样一样来吧!” 正如老人家所言,果然到第七天清晨,阿婆安然去世。老百姓叫逝世,按出家人的说法,阿婆应该是坐化或者是圆寂了。灵儿哭成了泪人儿,她是在阿婆的护佑下长大的,十五年的教养、山高水深的恩德岂能忘怀?没有阿婆,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了鹿灵儿。 按照老人家的遗嘱,泛夫和灵儿花了好几天的工夫,用大石头把洞门砌死,然后从远处搞来沙土等把这一片地方彻底封死,上面移种许多花草树木等,阿婆可以在此安静地长眠了。? 第九章依样画葫芦 泛夫和灵儿约定好了,到了金鼎山之后,她只负责在路口警戒,其它的事一概由他来打理了。 看山门的两个小喽啰,老远一见泛夫,吓得几乎没有三魂出窍,六魄生烟,伸长的舌头半天都不知索回到嘴里去。 一个说:“大大大哥,那人不是那天被我们扔进蛤蟆洞了吗?” 一个说:“是啊,我还拽过一条腿呢!” 一个说:“他、怎怎怎么又活了?” 一个说:“谁知道啊?还魂了吧!” ………… 一个还没说完,泛夫早已到了面前。斥道:“让你们开门不开,耳朵瘸了,想找死啊?” “你你你是怎么上来的?飞上来的?”这位仿佛还在梦中,半天没清醒过来,目瞪口呆的问道。 泛夫轻轻往他头上一摸,这位“扑通”往后便倒。本就不清醒这回更糊涂了。 另一位见状,说:“爷……爷爷,不管我事,我给您开门就是。” “一边歇着去吧!老子要你帮忙?”说完拿手一指,这位也躺在地上歇着去啦。 泛夫大摇大摆进了院子,一人一见,顿时惊?失措、尖声怪叫:“快跑啊,闹鬼了、闹鬼了!扔进洞里的那人变成鬼索命来了!” 不消半刻,院子聚满了人。张三为首,刚要张嘴骂人,猛地看见泛夫,立马两腿发软,不过脑袋转动挺快,顺势扑嗵跪倒在地,喏喏连声道: “爷爷,不管我事,是他们出的主意!”张三往后胡乱一指。 泛夫不理张三,朝一众山匪吼道:“统统过来,把队排好,我给你们有好事。” “有好事?”山匪们悄悄嘀咕起来,“不可能吧,上回我们把他扔进蛤蟆洞,不知怎么拣回一条命,分明是找们算帐来了,哪来的好事?” “是这样。”泛夫和颜悦色说道,“上次劳你等大驾,把我捆上绳子扔进洞里。谁料想,洞里有神仙,好吃好喝招呼我十来天,临走还给了我一大块银子。” 说罢,泛夫扬了扬手中一块破布包裹的重物,谁知道里头是啥、砖头还是石头?反正银子的可能性不大。 “人要有良心,有恩必报,好事不能一人独吞,这回回来就是让大家一块下去享福去的。” “我们不去!我们在这儿好几年了,蛤蟆洞有蛤蟆,哪来的神仙,还有好吃好喝,临走还给一块银子,哪有这样的好事,做梦去吧!不去,我们不去!” “揍他!”张三是头目,有一定的号召力,张三为了保命,发动群众,大家一起,呟喝道,“来呀,大家一起上哇,人多力量大呀,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就干不过一个外乡人!” 说话之间,果然一大伙子人,占了总数的八九成,一踊而上,将泛夫团团围住。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七手八脚,乱成一团。泛夫岂会把这几个鸟人放在眼里,轻轻一挥手,这些人顿时七仰八叉倒了一地 。 泛夫拿眼一瞪,斥道:“这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让你们死就得死,若要想活,就自己从洞口跳下去!听明白了吗?” 张三扑嗵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道:“爷爷,是我们错了。当初我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您扔进蛤蟆洞里去。现在我们向您认罪,从今往后我们就听您的,您就是我们真正的老大。” “别啰嗦了,这话我听过的次数多了。你们想再来一次,饭里下毒,把我毒个半死,然后再扔进蛤蟆洞里去?” ”不是,“?张三还要分辨,被泛夫用了一招“隔空取物”,张三径自朝蛤蟆洞走去。一边走,张三一边大呼小叫,“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才三十岁不到。” 泛夫口中念念有词:“下去吧!” 张三扑嗵一声,从地下一跃而起,直奔洞口,然后直接从那个预留的洞眼里大头朝下钻了进去。 泛夫说:“这就是不听指令的下场,看到了吧!如果是自己往下跳,可以出蹓下去,总之是动作可以自选。如果让我强迫,张三就是样子。谁先来?” 这一伙歹徒,皆是些杀人越货、强取毫夺、没有人性的家伙。本山原是金鼎山金鼎寺的属地,也是被这些强贼采用骚扰、蚕食、强占等不屑手段从智化老和尚手下硬生生抢去的。不是智化老和尚有好生之德、不肯杀生,这伙蟊贼早已去阎王殿里地狱之中服刑久也! 众贼徒知道今日这一关难过,打又不是对手,眼前这人根本就不像是凡人,妖怪神仙都有可能,和他作对不如自寻死路。心想自己选个姿式也许还有活命的可能,所以就索性自告奋勇,挨挨挤挤、纷纷排起长队,持序井然地鱼贯而入。 后面还剩三两人之际忽有一老僧跌跌撞撞直奔排队入洞现场而来,人未至声先到: “将军手下留人!” 第十章金鼎灼日 老和尚举手加额、谢天谢地庆幸道:“幸亏老衲赶得快,将军手太快,总之还是留下一个。” 剩下的唯一生者,葡匐于地道:“师父是我,倘偌您再晚来半步,徒儿就不在人世了,早被这位哥哥逼入洞中跌死好久了。” “哎呀你这个该死的阿三呀,你不会说明你的身份吗?泛将军不是浑人,不会滥杀无故的。” “有故无故不好说,反正泛将军言说一个不留,全部入洞的。”说罢,可怜的阿三拿眼去瞅泛夫,尚怕他不给师父面子,而师父又是善人,空有一身本事,向来和人是动口不动手的。 “既然你是和尚,为何不早说。”泛夫眉上的杀气尚存。 老和尚大喜,朝泛夫双手合十,深深揖了一揖,虔诚道:“泛将军,这乃是贫道的徒儿阿三,被山匪掳来在这儿干活的,就请将军饶他这一回吧。况且这厮胆小心地善良,更是没有人命。一向在这儿给这伙恶人当杂役使换什么的。而且他的手脚也还干净,不惹事生非,否则老衲也不会着力救他。” 泛夫笑道:“老师父见笑了,泛夫也不是以杀人为职业的,只不过金鼎山的贼人做恶太多,我也是奉了姑母大人的指令才来消灭他们这一伙的。既是老师父说这位小师傅是您徒儿,又是向善之人,只管随您去吧!” “你姑母莫非就是山下神仙洞的老道黄道婆?” “正是正是!”泛夫发现老和尚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也再没有隐瞒的必要。泛夫回答说,“实不相瞒老师父,没见过姑母的时候久了。老姑母的姓氏等等,我一概不十分清楚。” 说了半天,泛夫见小和尚还在地下跪着,忙弯腰躬身去扶起来,说,“起来吧兄弟,自家人以后没必要这么客气?” 智化老和尚忙命铁皮给泛夫磕头谢不杀之恩,泛夫笑道: “算啦算啦,如此磕来磕去,啥也办不成了。我还有很多要画,时候不早我也该出发了,还要赶路呢!”泛夫这是用的缓兵之计,那一套举世闻名的“金鼎灼日”没有到手,他如何能走得了? “哎呀施主,你可走不得?”老和尚摆手摇头制止道。 “请问老师父,还有何事吩咐?”泛夫要的就是这样效果。 “施主走了,这一摊子谁来收拾?”老和尚言道。 “莫非师父留我打扫卫生?”泛夫故意装糊涂。 “非也非也!这些区区小事,贫僧和铁皮不费大力就可以办妥了。至于施主你吗,立下如此大功,帮贫僧收回宝寺,也是一件大大的善事,善人不得善报,从此让天下人耻笑。”老和尚喏喏了半天。 “老师父的意思是?”泛夫预感到,鱼儿快要上勾了。 智化和尚搓搓手说:“按理说应该赏给施主一个大大的宝物,奈何囊中羞涩,没有件像样的礼物。难煞老衲,这可如何是好?” “师父不必这么客气,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我也没做什么,其实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们这伙贼人把我扔进蛤蟆洞,几乎没要了我的命,我不杀他们杀谁?”说完,泛夫觉得多余。 “冤冤相报何时了?”老和尚摇摇头说,“按理说施主是不可以杀人的,尤其是在我们佛门圣地,不过那些人其实没有死,他们不过换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罢了。这么一想,老衲也稍稍心安一些。” “老师父按你们佛门之规,好人倒是都让你们当人,杀人的坏名声留给我们了,”泛夫来了个善意的反唇相讥。 老和尚嘴张得老大,半天不知做何解释。停了不大一会,他为了打破尴尬局面,不是很情愿的说,“贫僧见将军是个诚信之人,又是办大事的材料,将来必定成就一番事业。为感谢将军,老衲本有一物相赠,奈何不便出手。” 泛夫笑问:“什么事物这么神秘?不便送就不送了。” “不不,”老和尚纠正道,“不是物,而是武!” “什么武啊?”泛夫明知故问。 “一样杀人的本事!”老和尚这句,说得斩钉截铁。 “老师父留着自己用吧!”泛夫微微一笑。 “不不,老衲一生从不杀生。”智化和尚肯定的说。 “既不杀生又空有一身杀生的本事,不知有何用?莫非师父欲要送刀杀人?”泛夫步步紧逼。 “不是老衲要杀人,而是世上歹人太多,你不杀他,他必杀你,这样反而便宜了恶人。不如就把这套本事送与将军,至于将军如何处置,一概与老僧无干。” “如此说来,小子可要拜师求艺了。”说罢,泛夫堆金山,倒玉柱,匍匐于地,磕头不止,口中言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和尚欣然一笑,道:“将军果是行大事者,能屈能伸,不拘小节。将军快快请起,老衲就将这套本事送于将军。今日先打扫庭舍,自明日始,咱爷俩开始演练。” 泛夫见大功告成,不由心中暗喜。这才想起灵儿还在山下瞭哨着哩。便道: “秉告师父一声,现有小师妹尚在山下,等我把她叫上山来见过师父。” 不料,智化大师闻听,忽然变了脸色,大呼一声,叫道:“哎呀不好,几乎坏了一件大事!”? 第十一章殃及池鱼 泛夫惊问:“师父,何事大惊小怪?” “适才忘了一件大事,也怪老衲粗心没有提前向你说明,我们若要练就‘金鼎灼日’这一套拳法,必须是童子功。将军在场面上博杀数载,恐怕早非童男儿了。再说,即便现在是童身,日后也得成家立业。我们这套拳法有个讲究,凡是近了女色,武功尽失,甚至还有生命之忧。你说这不是贫僧反而害了将军吗?” 泛夫闻言笑道:“常言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以天下事为己任,面对日月,怀揣乾坤,一身浩然正气,岂可常存儿女态?不瞒师父您说,泛夫做事,自感无愧于天地父母,这您尽管放心好了。至于何时成家,前日姑母大人说须十年之后。若十年之后大事不成,泛夫再等十年,一直到国泰民安、功成名就之后,否则以死相博,此生再无儿女之事。” “难得难得,善哉善哉!”老和尚念一声佛号,不由暗暗称奇,开口赞道:“将军好志向、好毅力,令贫僧大开眼界了。不说将军乃世间俗人,就是我等出家之人,能终生守身如玉者也不多见。好,既如此,咱明日照旧,将军尽管下山接回师妹,再另行安排。寺院中事就不劳将军费神费力了。” 所谓“金鼎灼日”乃是智化大师数十累计演练的一套功法。不是说秘不示人,主要是怕惹祸,捅下塌天的乱子,到那时再想收场也不容易了。今见泛夫,胸怀正义,心明如镜,而且以天下事为己任,有此雄心壮志者可遇而不可救,再不把多年功法献出,实实地于心不安。 功法的要诀是:或站或坐,姿式不限,主要是心静似水,不存杂念。静止片刻之后,两手互相磨擦,此时单手掌心握成一锅形状,对准目标,猛力往外推出,不见有火光,但有看不到摸不到的热浪喷出,此热气足可将冷水烧开,其它就不必多说了。 天下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好在泛夫用心专意,一门心思学成神奇功法,以便日后能成就一番事业。至于说献于帝王家,他不敢想了,人家不是不买他的帐,而是用不着他了。但又怕他为别人所用,或是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可就不得了了,那不要翻天吗?这也不是富弼一人的作为,卸磨杀驴也不是他的的首创。此等君主比比皆是,给个面子就不一一例举了。 泛夫和灵儿在金鼎山金鼎寺住了七天,功夫也学得差不多了,其实主要是掌握要领和背诵口诀,真正熟练运用,还得需要好一段时间。临分别时,老和尚千叮咛万嘱咐,日后不要把“金鼎灼日”泄露出去,做为杀人武器太可怕了。并且不要说出是他智化和尚教会他这一门武功,以免惹出事非。 然而,还未等到泛夫泄露武功,事非便出来了。有官军闻讯赶上山来,指名要交出钦犯泛夫。老和尚死活不认帐,说压根就没见过这么个人。官军拉出证人:证人是头前山上的一名小匪。小匪多少会一些功夫,那天从洞中跳下去,碰巧他就落在泛夫和灵儿凿开的洞口旁。虽然小匪摔得鼻青脸肿,但是神智还清醒,他没命地抓住洞沿儿,休息了多半个时辰,然后拚命地从洞口爬出去,当然他不可能像灵儿那样精通壁虎爬墙这一说,因此虽说是顺着山崖出蹓下去,又摔了个半死不活。好歹小匪命不该绝,他活了下来。半个多月之后,他养好伤下山辗转到了镇上,看到皇榜,认出此人就是彼人。封官不封官就不说了,他自认能力不行,又不识几个字,做官的命没有。他主要目的一是想挣点赏钱花花,二是想报仇血恨,杀了那个让他们全体人员自跳深洞的人出一口恶气。本来他就是个无事生非、心胸狭窄、凌强欺弱而又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碰上这样的好机会,岂能放过? 官军闻听又惊又喜,急派一支规模不小的部队(当然还有领军将领,武功高低不明,只知那个头儿叫连珠传,也是个利誉熏心不知死活的家伙)连夜赶上金鼎山。 老和尚刚刚把寺院归置好,各位佛爷像各就各位,按序落座,失落的僧人也得到消息陆续回来了,另外又招了几位新出家的小沙弥。烛光闪烁,香火燎绕,善男信女,拜佛烧香,一切得到恢复,振兴寺院初见成效。智化主持喜上眉稍,刚刚欣慰了没两天,官军就登门了。 本来,山上找不到正宗钦犯,连珠传带上人回去交差也就是了。可是不,他非要刨根究底,非要搞个水落石出,钦犯到底去哪儿了?小匪不想当官,他可是做梦都想连升三级呢!错过这一次大好时机,后悔一辈子去吧! 连珠传放低身段、不耻下问,倒背双手,面带笑容。见一个小和尚,也不论身份高低,先尊称一声“师傅”,然后才入正题,就是那位钦犯究竟是究竟了。这些人均回答不出。因为他们确实不知,他们到来金鼎寺时,所谓的大胆钦犯带着他的小老婆(据说)早已溜之乎了。稍微知道些根底的铁皮小师傅捷足先登、听说官军前来搜山先一步撒了丫子,逃得无影无踪。 连珠传自然不甘心,软的不行换硬的,统统大刑的侍候。不是这些人不说,而是他们无话可说。最后政策落实到老和尚一人头上,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老和尚选择不说,一个徒弟半个儿,他如果卖了徒弟,以后连个烧香烧纸上坟祭典的人都没了。其实他想卖也无处可卖,泛夫去无定所,他如何得知?唯一的线索就是泛夫来过是真,去了也不假。说这些没用,说了不如不说。早晚横竖是个死,还不如早死早脱生,但愿下辈子找个好人家选个好寺院再去出家好好地当一世好和尚。 连珠传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本就是捕快出身。捉人拿人刑讯逼供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好几次他把老和尚折磨得死去活来,老和尚好几次甚至都想断舌自尽。连珠传什么人,他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他派人把老和尚为数不多的几颗残牙给敲掉了,以防不测。 其实,老和尚身怀绝技,金鼎灼日只需稍一出手,这一伙人就立马毙命。然而他没有这么做,一个念头都没有,想都不用想。为了亘古不变的信仰,他守住了晚节:决不杀生…… 老和尚的头颅挂在县衙旁的官墙上三个月,没人敢收。 皇上富弼收到这个消息,大叫三声:“可惜,可惜,真可惜!”不知皇上可惜什么,可惜他们兄又错过了一次相逢的机会还是又让他的结义兄弟多活了几天抑或是如果再早一点发现的话就抓住了?谁知道呢,皇上日理万机,操的心多管的事宽,谁能猜透他的心思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不想当官的小匪当了个小官,就是县衙里捕快副头。小匪曾经是匪,如今做了官差是专拿匪人的,逆转了,其实这也不矛盾,官匪本来就是一家嘛!不过小匪的赏一直没落实,上头说:报是报上去了,但是没发下来,县上资金紧缺,只给了二十两银子,再加上封了一个小官差,差不多了,按时发放饷银,偷着乐去吧! 只是苦了那位连珠传大人,定的罪名是懈怠皇命、私放钦犯、吃官饭放私骆驼,判了个监斩候,大狱里蹲着哩! 县官高璧亮却是当机立断、雷厉风行、缉拿钦犯无果也有功,升了一级,做了州府正职。 至此,金鼎山钦犯过境一案,暂时消停告一段落。? 第十二章黑云压城 皇上富弼毕竟是一国之君,即便某些方面智商不是太高,但终归不是白痴。至于说理政无方,但是却工于心计、老谋深算、整治那些依老卖老、自持有功功高震主的有功之臣还是很有一套的。三元县走失钦犯泛夫一事,目前来说是一件举国大事,因而此事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旋绕。泛夫不除,他寝食难安,坐卧不宁。白天百官朝贺,山呼万岁,晚上嫔妃成群,前呼后拥,对此他早已失去兴趣。唯此为大的事就是如何捉住他的前兄弟泛夫。泛夫不辞而别,自行出走,从思想上到行动上都已背判了他们的初衷,因而泛夫早已不是他的兄弟,而是国贼,是钦犯,是叛徒,这样的人还能和他称兄道弟吗?想来想去无计可施,只得命人连夜将任敬伦请来共同商讨良策。 一字并肩王、丞相任敬伦的日子也不好过,泛夫离开的这一段时日,他也是手足无措、胆战心惊。其实他的真实想法与大哥皇上相左,皇上想抓泛夫,他却最怕泛夫被捉拿归案。他知道泛夫一旦落网,下一个就轮到他了。泛夫逍遥法外,皇上还不忙于对他下手。这是明摆着的事,他这里一旦出事,皇上拿他是问,泛夫必然会受到惊吓,将会加快逃逸步伐,隐藏得更深更隐秘更彻底,惊弓之鸟变成了惊吓之鱼,游到深海,你到哪里去找? 皇上招老任来到内宫,主要是重新选择切入点,重点就在泛夫刚刚现身过的三元县金鼎山金鼎寺上做文章。寺里是不可能有人了,必须深入研究,根据泛夫的性格,皇上深知,此人性子倔犟,宁死不吃回头草、不出回马枪。他肯定往前走,他会去哪儿呢?皇上也想借此机会讨讨任丞相的虚实。 君臣讨论的结果是,三元县最熟悉情况的就是前县官高璧亮和行军都头连珠传。听说还有个举报的小匪,匪不匪的就不管了,当下用人之际嘛,管他是地痞流氓或不孝忤逆之子,即便是不忠不孝之辈、杀人放火之徒,恶贯满盈、江洋大盗之流,一概不计,统统赦免为皇家所用。小匪熟悉情况,又是亲眼目睹钦犯者,可以任命个行军参事,待遇就先按副县吧!朝中文武双全的将官倒是不少,但多为泛夫旧部抑或是同僚年兄等,为防不测,一概不可重用,捉拿泛夫的部门必须重新搭班子。因而从各州县府衙抽调五员武功高强、足智多谋、有办事能力而且责任心强的得力将佐,各带一千人马,火速集结,立即驰援三元县。 顿时之间各路人马汇集,一齐踊上三元县,把个小县城围得水泄不通。各个路口均有重兵把守,三元县立刻陷入了战时状态。城内驻军五千,第一支军,领军徐传坤,带兵一千,把守中门。第二支军,领军魏光海,率军一千,镇守东门。第三支军,领军吴延江,带一千军,守住西门。第四支军,领军梁明达,拥兵一千,扼守南门。第五支军,领军李成祥,在北门巡逻。三元县本是一个狗不屙屎的无名小县,既封闭又偏僻,兵家无争之地,竟是因为一个叫泛夫的人路过了一下,就成了暴雨将倾、大兵压境的要害之地。五千军兵突然光临小县,顿时满城风雨,家家闭户,人人自畏,小儿止住了哭声,老人强忍不咳嗽,狗儿们都不敢壮胆放肆狂吠。甚至两口子吵架,也降低了分贝,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泛夫和灵儿化妆成一老一少,祖孙俩化妆术是从婆婆那儿承袭来的,虽说稍有破绽,但不细看、不摸底细的人很难发现端倪,所以一路上尚且顺当,过往行人对这一对行脚出家人倒也没有产生过大的疑问。再说,大路一条各行其道,谁没事老去琢磨人家不相干的人做何使? 皇上虽说是有点小题大作,但是他的判断却是没错。泛夫就是径直到了三元县城,他不走三元城也由不了他。现在全国最安全的地方,一是皇城,二是边城。泛夫想离皇城远点,所以必须走边城。但走边城必须经过三元县,除此,没有别路可走,否则只有请原道返回。 起初,泛夫也挺纳闷,这满大街哪来这许多士兵?他万没想到,这些士兵竟与他有直接关系。 军队在军营中,集中训练,专人看管尚可。一旦到了民间,和老百姓混到一起,就如同老鼠进了粮仓,狼群与羊群一伙,军纪不焕散才怪。军军之间、军民之间,打架斗殴、喝酒滋事、私入民宅、勾搭妇女等项,全都有了。 主管此次军事行动的连珠传已经从死囚牢里调了出来,他目前的职务是督军,高璧亮任参军。行军参事小匪(他的本名叫刘合水),三位主要领导共同协调并指挥这次捉钦行动。他们的办公衙门设在县太爷办案公堂,小腿拧不过大腿,不让也得让。办事机构取名“特事特办通天署”。连珠传为署长,主管大局。高璧亮为军师,出谋划策,各方协调。刘合水为副署,主要任务是侦察、审讯、出警拿人等。 一连数日,毫无动静。除了有许多居民百姓反映部队官兵滋扰闹事,并调戏妇女等等一些陈谷子烂芝蔴的琐碎小事,皆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其它各守城部队均无报告钦犯泛夫的蛛丝马迹,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 三位主要官员立即开会,商讨新形势下的新动向,并做出相应的对策。副署刘合水献计说: “钦犯必定做了化妆,各城门对出入人员必须逐一严查,逐一认证。特别要防范钦犯化妆,一定要堵住这个漏洞。另外组织几支小分队,便衣行动,四处秘密巡查。” 经刘合水这一提议,高璧亮和连珠传皆拍手称道。并迅速发文通报各要害部门,特别注意钦犯化妆逃跑,每个盘查点设一盆清水,过路行人要洗脸验证之后才能放行。小分队之事也计入议程,立即着手筹建。 第十三章多管闲事 再说泛夫兄妹二人化妆成一对祖孙模样一老妪一淑女进城之后,别样麻烦倒没有,只有一件,身上没有带得银两。囊中没钱,对于出门人来说,这可是一大忌。即便是你有浑身本事,总不能去抢吧?偷倒不是不可,问题是如何下手?泛夫和灵儿都是涉世不深的雏儿,泛夫虽说是出道早些,但毕竟干得都是正经八百的活儿,吃得是官饭,不用自己操心。穿衣有人发,睡觉有人安排地方,周而复始,天天如此。一旦离开了组织,单独进了城,情况起了变化,一切开销自己负担,喝杯水吃碗饭都要付银子的,现在俩人就是到了缺钱花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灵儿本来也是个不操心的女孩子,原先事无巨细,都是由婆婆给她打理好的。就是集市上野物换粮食布匹食品等等,也是以物易物,从来都不和金钱打交道的。 城里防范这么严,他们身无分文,怎样才能搞到钱?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抓住倒是不怕,泛夫和灵儿浑身的本事,岂会怕几个草包官军?主要问题是怕暴露身份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官兵真要搞清了他俩(主要是泛夫)的身份,麻烦真还不是一般的麻烦,皇家的兵会像苍蝇一样围住他们不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们就寸步难行了。 未料到的困难一桩接一桩,没有钱什么事也办不成,就是住宿也没人让你白住。睡马路?目标太大,更危险。 无耐俩人来到了一个城乡交界处,看到一个貌似打麦场边上有一幢小屋。怕不安全泛夫示意灵儿留在外面观察四周,他先进去探探情况。 小屋不能小得再小了,墙壁破落,屋顶可以看到天空。小屋到处透风撒气,因而光线尚可。里面仅有一个睡人的土炕,紧挨炕头大概是个小火炉,上面坐着一口铁锅,锅里隐隐有丝热气冒出,几只破碗胡乱摆放在地上。炕上的铺设几乎没有,一张破席,早已面目皆非。大概最值钱的就是有一床到处开洞棉絮外露的破棉被了,破棉被盖在一位双目紧闭的老妇身上。从她的表情判断,这个人还活着,而且也没有睡着,似睡非睡抑或是装睡,大概她对任何来她小屋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 “老妈妈!”泛夫轻轻呼唤了一声。 老妇的嘴角似乎动了动,但是没有发出回声。 “老妈妈,”泛夫又叫一声,这次未等回答便自己解释道,“贫道是过路的出家人想给您老人家讨碗水喝。” 泛夫如今的打扮完全是按照老道婆的模样造形的,所以他必须按老道婆的口气和身份说话,尽管发音方面要宠亮清晰许多。 土炕上的老妇慢慢睁开了双眼,微微一瞧,见是一位和她年龄仿佛的老年出家人,向她讨水喝,便鼓起勇气,吃力地回道: “道长,真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水,锅里有剩饭汤,你要是不嫌弃,就凑和着自己盛一碗喝吧!” 泛夫又渴又饿,身不由己地走到锅旁,从地下拾起一只破碗,揭开锅盖,顿时一股酸霉腐败的气味钻入鼻腔。他忍住呕吐,端起锅将菜汤倒入碗里,轻轻抿了一口,酸臭味刺鼻,他几乎没有把碗扔掉。但毕竟是饿了几天的人,食物对他的诱惑力太强烈,他强忍着喝了一小口。刹时一发不可收,他竟一口气喝下去小半碗。忽然想到外面警戒的灵儿,不忍心自己一人独享,去到外面换了灵儿回来,也让她喝了半碗。 灵儿是个吃过许多苦的女孩,她对老人赐于他们的剩菜汤并未多少微词,抹抹嘴一笑说: “真好喝!” 灵儿不好意思把锅里的剩菜汤喝完,又去外面换回泛夫哥哥。因为泛夫装扮的是老年人,老年人和老年人说话方便些,所以她把这项攻关工作留给了泛夫哥哥。 泛夫和老人搭讪,道:“谢谢老妈妈,叨扰您了。” 老妇说:“谢什么?一碗猪狗都不吃的馊菜汤,也值得一谢?” 泛夫发现老妇的神智很清晰,口齿也好,表达能力很强,也很健谈。所以动了想和老妇聊聊天的念头,反正也没事干,因为他不但好奇甚至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泛夫说:“老妈妈您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个小破屋里?您有儿女吗?” 老妇将破子掀了掀,欠欠身子,清清嗓子,说:“不怕你道长笑话,老婆子家门不幸,生了四个儿子,全是些忤逆之辈。到头来把我发配到这小破屋里,天天等着我咽气。我也巴不得早日归天云,离开这个龌龊的世界,早死早脱身。可是死活我说了不算,阎王爷那儿不发话,我还得在这儿活受罪。” 泛夫发现这老妇说话还挺有条理性,语里话间还透着一丝风趣。泛夫又问: “施主千万不可这样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好好活着,这也是上天对我们的恩赐呀!” “谁说不是呢?”老妇继续说:“人人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活得好好的,哪个随便就想死?可是老婆子过的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再加上儿女个个盼我早死,道长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泛夫想了想,说:“施主既是这样,您把您的儿女都叫来,贫道把他们开导一下,我想他们定会回心转意的。” 老妇想都不想,摇摇头说:“不劳道长费心,自己家养的狗,自己知道狗的脾性。我那几个儿女,简直是猪狗一般,一伙子禽兽不如的东西。道长在他们身上下功夫,莫如对牛弹琴。” 泛夫说:“这个尽管请施主放心,贫道自会有办法让他们改邪归正、改恶向善,以后定会好好侍候老娘。只是不知如何才能把他们聚集到这儿来?” 老妇略一沉思,道:“道长既然如此说,老婆子也不忍拂了道长一片佛心。等会儿可能有个孙子来打听我的生死信息,道长可对他说话,让他去通知那些混蛋知道。” 泛夫说:“如此最好。” 过了不多一会,果然有个毛头半大小子,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到了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看。 泛夫见状,朗声道:“少年人快快过来,给你一个好事。” 小子见有人说话,立马接上腔道:“你有什么好事?我爹说奶奶死了才是好事呢!” 泛夫说:“少年人回去之后,对你的爹爹叔叔伯伯说,来了一位得道高人,号称赛神仙,能掐会算。他给奶奶打了一卦,算定奶奶是个富贵命相。” “奶奶有富贵?你哄鬼去吧!再说奶奶有钱和我们有球相干?”没家教的孩子,信口便是雌黄。 泛夫压了压火,扳下脸道:“小孩子不敢胡说。你就去给你的爹爹伯伯叔叔说,奶奶突然想起来了,她过去埋了许多金子在地下,告诉他们地方赶快去挖呢!” “真的?” “真的!” “哄人是小狗。” “哄,你是小狗。”泛夫前一字稍一停顿,后四个字又加重了语气。他明明是骗,但是又不想当小狗,所以才故意玩了个句子加标点加重读的游戏。 小孩子信以为真,蹦蹦跳跳走了。? 第十四章代母训子 不大一会儿,几个儿子陆陆续续都来了。有的带了媳妇,有的是独自一人。见面第一句便是: “娘,你把金子埋哪儿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泛夫搬了块大石头,坐在小破屋的门口,老妇没有坐的家什,泛夫就近抱了一把麦草在门前,老妇人席地而坐。 泛夫简单地瞅了瞅,除了几个闻讯而来看热闹的,老妇的四个儿子差不多都到齐了。泛夫清了清嗓子,厉声道: “你们几个都是老妈妈的儿子?” 几人一猜,这大概就是那位能掐会算的活神仙了,他不知怎么算出来老娘私藏了金子。幸亏老娘没早死,早死了金子没起出来,真把人亏死了。神仙这种人十有八九脾气都不好,要十分尊敬才行。一旦得罪了,惹毛了,神仙稍一发火,大家人财两空都是小事,不死几个人都不算完。 “是是,我们都是……” 几个人生怕等会分金子漏了赶忙亮明身份: “我是老大。” “我老三。” “我老二。”老二白了老三一眼,嫌他插队加塞了。 “我是老四!”老四最后,嗓门最大。弟兄几个里头,老四最滑最有头脑。说话的同时两只牛眼死死盯着泛夫,充满怀疑和不信任。 “啪啪啪!”先是老大脸上挨了三记耳光,清脆而又响亮。 “啪啪啪!”紧接着是老二老三,最后是老四。老四挨的最重,这大概与他瞅人的眼神有关。 弟兄几个齐唰唰地站了起来,东张西望,到处寻找是谁打了他们?老道坐在大石头上一动没动,看热闹的乡亲们离得远远的,想打也手短够不着。这是什么人打了他们,竟然不见一点影子都不见,多半是那个老道搞的鬼。看样子这老道不是善茬儿,决非寻常之辈,必须加小心了。 “你们几个畜牲!”泛夫稳坐如山,厉声骂道。刚才的耳光,3乘4,一共12个耳光,是他打的。隔空取物,还是第二次现场实践。这些人肉眼凡胎,自然看不清端倪。本来他不想这么干,有点小题大作,奈何山野村民,不当裁缝不认针(真),不拿点绝活出来,唬不住人,不知马王爷的三只眼哩。 弟兄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口不敢言,心里暗道:“今儿个莫非果真碰上真神了?” 老道声色俱厉,说:“你们几个狗东西,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泛夫这一声“老子”漏了馅,有人生疑。起疑心的正是老四,老四对这位爱管闲事的不速之客,本来就不放心,一声老子让老四断定,此人绝不正经八佰的出家人。 “是是,神仙大人,听清楚了。”弟兄几个喏喏连声,老四不敢做大,跟在里头烂芋充数。 泛夫说:“父母养你们一场不容,人神都是一理。我实话对你们几个狗东西说了,从今以后,我派人天天跟着你们,监视你们的行动,倘若对老娘有一丝不恭,我的人就会对你们赏耳光,你们信不信?” 泛夫说完原模原样,一人脸上又着了一下。 “信信,我们信!神仙说的话我们岂有不信之理?”几个人摸着烧乎乎的脸颊,齐唰唰地爬地下,毕恭毕敬的说。从内心里说,其实他们真信了,当然除了老四。这几个也在暗下决心,以后再不敢虐待老娘了,猪狗不如的事,人神共愤,何况还有神神叨叨的这个老道派人监视着。 泛夫轻描淡写地说:“算啦算啦,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贫道就不为难你们了。真抓实干看表现,反正我的人时时在你们屁股后头跟着哩,不怕打你们就做!不过也不让你们白干,谁表现好,到时我会让人把奖赏给你们送来,真金白银有的是。” 这句话泛夫吹牛了,哪来的真金白银,这阵他自己还身无分文穷得叮当响哩! 众兄弟可是信以为真了,侍候老娘本是天经地义的事,还有奖,傻子才不干哩!伏地磕头如捣蒜,纷纷说: “感谢神仙爷爷的教诲,从今往后我们要改恶从善,孝敬老娘,请神仙爷爷监督。” 泛夫挥挥手说:“现在我们就落实行动,你们马上回去,弟兄四个一齐行动,准备一桌子酒席。吃罢喝罢再决定,轮流侍候老娘,谁第一?” “我!”弟兄三个一起举手,老四跟着像征性地动了动胳膊。 泛夫一摆手,弟兄几个纷纷起立,立马四散分头行动,操办迎接老娘回家的接风酒席。只有老四,左右瞅了瞅,猛一转身,径直去了换成新班子的县府衙门。 不消一个时辰,弟兄几个合力操办,虽不是豪华盛宴,但对老妇来说已经是珍馐美馔了。老四未到,派媳妇顶替,说是临时屙肚子。泛夫也没介意,还以为是真。老大带头,几位兄弟为老母夹菜,为老道敬酒。席间,泛夫抽了个空儿,借口方便方便,用荷叶包了些菜蔬面食等,给在边远处放哨的灵儿送去。灵儿嘱咐道: “哥哥且勿多饮,以免误事。” 泛夫一笑置之,道:“偏远之地,几个村夫,能掀起多大的浪花?谅也不会有甚差错。” 泛夫其实也是提前加了小心的,从一开始他就和灵儿约定,不管到何地俩人都要分头行动,以免让人一窝端了。防一头疏乎了另一头,被小人钻了空子,泛夫这次该吃大亏了。? 第十五章三个混蛋一锅粥 泛夫和老妇的儿子几人等喝得正高兴之际,连珠传、高璧亮、刘合水三位主要官员已经悉数出马、亲自带队,带着一千多人的军队,远远包围了打麦场。小匪刘合水献计说: “连头儿,来硬的不行。姓泛的那家伙武功了得,而且还会隔空拿人。如是硬碰硬,别说我们一千人,就是十万八万也没用。” “刘副,依你说怎么办?拿不下就不拿了?上次给我定的罪名就是贻误战机,故意放走了钦犯,判了个监斩候。这次倘若再跑了,那我的罪名就大了。也等不到秋后处斩了,直接就砍头了。”连珠传心有余悸的说完,想起死囚牢里的那段日子,不由腿肚子抽筋,浑身颤慄不止。主审他的就是他的直接上司,高璧亮高大人。那时候老高县太爷牛逼哄哄的,恨不得把他整死,立点新功啥的,他好借机往上爬。 谁知老天偏不让他老高遂意,高县令做梦也没想到,连珠传从死囚牢里爬了出来,甚至还连升了三级。这样一来,他和升了一级的高县官一比,自己却还高了半级。如今以后没必要怕姓高的了。 刘合水不依为然地说:“连哥你真是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人一生早死晚死横竖不都是个死,你怕个鸟呀?” 连珠传摇摇头说:“不是我怕死,是我不能死。你想啊,全家老的老,小的小,全靠我一人挣钱养家糊口哩!我要是躺下了,一大家子不得都饿死。” 高璧亮在旁边劝道:“两位大人,大事要紧,闲话休说。” 连珠传不高兴了,白眼仁子翻了几翻,强白道:“你说得倒好听,家事国事天下事,哪个是小事?再说呢,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咱俩到底谁是头?” “那还用说,当然是你连将军。”高璧亮不敢托大,人家已经升官了,貌似还是皇上的红人,这可是得罪不起。遂放下身段说:“连将军请勿见笑。容下官说句实话,其实咱们三人都连在一条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应该通力合作,拧成一股绳,捉住钦犯就是我等最高目标、最大的荣光……” 连珠传最看不惯的就是高璧亮这股子酸腐相,满肚子污泥浊水,最爱唱高调,一开口就是之乎者也,好像有多大学问似的。中球个进士有啥了不起,有本事中状元呀!老子没念过书,老子要是念过书,也考个进士及第一次。想当初,那时候他在人家手下供职,勺子底下盛碗饭吃,不敢有非份之想。今日非彼日,现在不同了,皇命正职缉拿钦犯署署长,压他高璧亮半级。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因而不假思索便发训斥道: “你懂个鸟啊!我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有本事你先上啊,今天你来指挥,你说我们怎么抓钦犯咱就怎么抓钦犯?再说呢,泛夫这人你我都没见过,而且他又化了妆,到底是不是呢,也不好说。” 高璧亮知道得罪不起,喏喏道:“连将军,指挥打仗你是强项,再说圣上任命的你就是头名,一切由你决定……” 刘合水在一旁早就不耐烦了,插嘴道:“二位且住,眼看就要拿住钦犯,咱们想想办法该是怎样下手才是上策呀!” 刘合水土匪出身,既不会文又不会武(多少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是因为举报有功,竟被皇上亲自点名任职。鞋绑子改帽沿,一下子升天了。苦了的高璧亮寒窗十年,进士及第,根本就看不起连珠传这种狗屁不懂的兵痞,更看不起刘合水这样的地痞流氓小混混,羞于与这号人为伍。但皇命不可违,官大半级压死人,此时他必须委屈求全、顾全大局,而且还要一定和这俩混蛋莽夫搞好关系。 不说仨人吵得一塌糊涂,这边早就急坏了一个人。灵儿老早就发现了这一大队官兵,她想去和泛夫哥哥通个消息,奈何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她如一进到圈子,两个人肯定被人家一锅端了。按照他和哥哥的约定,任何时候尤其是危险时刻,俩人一定不要凑在一起,以免双双入了罗网,最后连个通风报讯的人都没有。留得一人在圈外,总能会想出办法。就是想不出办法,死一个也比死两个要好。想到这里,灵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泛夫哥哥和几个不孝之子训话喝酒,她根本就靠近不了他,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只有听天由命去了。 这边打麦场里,大意的泛夫喝得高兴,见天色已晚,叫人备了几套气死风灯,把个小小打麦场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这家的老四见大队官兵迟迟不见动静,急得他抓耳挠腮、捶胸顿足。朝庭里怎么尽是花钱养饭桶哇!这么些人竟然对一个单枪匹马的可疑人不敢动手、关键时候派不上用场要这些人干什么使?老四恨不得自己动手上去捉了那个化妆成老太婆的钦犯。 这边三位主要官员尚在争论不休,进军方案拿不出来,士兵急得团团转,暗暗埋怨:为什么非要等钦犯吃饱了肚子才动手呢?莫非主将和钦犯是亲戚? 不说士兵不解,这三位也是大敌当前主意难定、一筹莫展。刘合水说,打麦场有的是麦草,放一把火烧那厮算了。 高璧亮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制止道: “不可不可!如若把钦犯烧死烧成灰,给上面怎么交待?朝庭里定一个以假乱真、冒功骗偿,这个罪名就大了。” 俩人一听也有道理,连珠传绞尽脑汁,出了一计,说:“听说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功,打虎不成反被虎伤。不如放箭,在场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统统一顿乱箭射死,这样尸体不会破坏,给上头也好交差。” 刘合水这次有不同意见,他说:“人群密集,万一头两箭射不中或是不致命,钦犯找机会跑了,咋办?” 两位主管面面相觑,一时半会琢磨不定,顿时失了主意。 这时,突然打麦场那边传来惊呼声“倒了倒了!” 第十六章囹圄之灾 倒了的正是“钦犯”泛夫,那位多管闲事的“活神仙”。这回不是因酒倒地,但是与酒有关。尽管他力敌万人、有万夫不挡之勇,然而却轻易地败在一个砍柴人的棒下。 和泛夫同时倒下的还有那位老妇人,泛夫是打晕了,而她却是吓死了。她一直慎怪阎王爷漏写了她的名单,现在终于遂了愿了。尽管挨打的是那位过路人、装扮成老道婆的一个本事很大,貌似可以呼风唤雨的半人半仙级的能人。神仙不死是因为神仙有天神护佑,她惊吓过度突然猝死是因为她命薄如纸,灯干油尽,弱不经风,不过她临死前说了一句份量很重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对她刮目相看,她说: “四儿,你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好人,老天爷是不会饶过你的!” 值得庆幸的是,老妇死前总算吃了几口饱饭。那位装扮成道婆的人不停地给她碗里夹菜夹肉,甚至她还吃了两个大白馍,她已经好久没吃过透着麦香味的大白馍了。临死前能混个肚儿圆,走了也值了,再无憾事了。 老四见官兵迟迟不动手,心急如火。他恨这个多管闲事的外乡人,不管他是真道婆还是假道婆与咱无关,但是他管了咱家的闲事,而且把不孝的名声散布出去让庄乡四邻都知道,这就犯了咱的忌。他以为乡里人都是木头墩子,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这回就让你知道知道穷乡辟壤也有能人狠人。没赶上时候,赶上时候照样上战场,照样也会成为大将军。于是,迫不及待的老四手提一根木头棒子,悄悄躲在人群里。乘着泛夫喝得高兴、指天画星星、满口的胡言乱语的当儿,狠命地一棍子下去。可怜泛夫一世英雄、赴汤蹈火、万马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大将军,竟然被一位狗屁不通不知武艺为何物的乡巴佬干翻在地?传出去是笑话,恐怕还是空前绝后的大笑话! 泛夫醒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地方。地下是一堆烂草,手上腿上全都上了铁镣拷。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大概是天亮了吧?外面的阳光从小窗户里照射进来,他突然发现这里应该是关犯人的地方。因为窗户很小,窗楞子都是粗壮的木头镶上去的。而且地面极不整洁,破罐子尿盆散乱地堆在四处。周围全是人,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挨挨挤挤,交错在一起。可是给他留出的地方,要宽畅许多。这些人对他好像有点怕,躲得远远的,见他醒来,没有一个人过来和他说话。一色的用一种惊愕的眼光盯着他。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且一个动物,一种巨兽,很凶的动物。比狼凶狠,大概是老虎或者獅子一个级别吧! 泛夫艰难地挪动一下身子,他身上的桎捁很重,怕有百十斤吧!捉他的人很懂得他不是一般犯人,他曾经是一名叱咜风云的猛将。一般的枷锁对他来说尤如玩物,所以才用上了这么结实而又坚固的镣铐。 他的脑海里还依稀记得头天晚上他和那位老妇人的儿子吃饭喝酒,他已经有几天没有正经进食了,一时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来搞到吃食,所以才用了这么低劣的方式,骗吃一顿大餐。山珍就算了,穷家陋舍的,又不是过年,谁家能拿出好东西款待客人,尽管他声明他是活神仙,而且会神通,隔空拿人,几个耳刮子就是证据。他们信了,尽管有人怀疑,怀疑的人就是那个老四。他又一次犯糊涂了,他应该清楚,人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他不后悔,那位老妇人在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他仍旧记得。她是警告她的儿子,得罪了好人不会遭好报的。 他是好人吗?他不知道怎样给自己下结论,他杀了无数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这些人中间可能也有好人,是他误杀了吗?不是,是他们挡在了他和他的大哥夺取政权的路上,那是你死我活,敌我分明的战场上,他们非死不可,否则他早已归天、不用在这儿东躲西藏、蹲牢房受煎熬了。 这时狱舍中最小的一个小男孩看他醒了,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他的跟前,小声问道: “叔,你饿了吗?” 泛夫苦笑笑,他知道饿的滋味,最近这一段时间,饥饿常常伴随着他。经小孩一提醒,他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几声。昨天晚上(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是发生在昨天晚上的事)好不容易混了顿饭,还没有吃完整,就让人偷袭了,不用猜他都会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但是官军是如何得到消息,又是什么人偷袭了他,他一无所知,虽然他很想知道。 “你把这个吃了吧!”小男孩从小胸脯的衣内摸出一个麻纸包裹的东西递给他。 他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从一个近乎乞丐般的小孩手里讨东西吃,他生来还是第一次。从人情世故方面和做人的常识来说不能要,但不争气的肚子却是再一次向他发出了强烈的呼救信号,肠鸣声尤如闷雷一般,号子的人几乎全能听到。 “吃吧,叔。你会饿死的。”小男孩固执地把那一物硬要塞给他。“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只喝了一些水。” “三天?”泛夫惊讶地冐出一句,他竟然在这儿躺了三天。 小男孩点点头,意思是肯定了三天这个数字。然后他又说: “号子里这几天不好好送东西,只给一点水。” “我喝水了?我怎么喝的水?”泛夫不解。 “是他们把罐子里的水倒进你嘴里的。”小男孩往后指了指。 “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关在这里?”泛夫一直躺在草窝里,直觉告诉他,他好像没有坐起来或者站起来的力气。 “他们都是杀过人的,可我没有。我只是……” 小男孩极力想解释清楚,泛夫听了不禁有些感慨:原来这些人和他曾经是同行,都干过杀人的勾当,只不过杀人的数量不同罢了。 号子里其他人也慢慢凑过来听他们说话,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不容置疑地对小男孩命令说: “碎怂,把那块饼喂给他吃。往他嘴里塞。” 小男孩听话的撕开麻纸,把饼塞到泛夫的嘴里。 泛夫心强力不强,他想推辞,但是嘴却不由自主地张开,只用了不到三口,那块饼就消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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