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洛阳七日》 正月初九(一) 神龙元年,正月初九,神都洛阳。 距上元灯节还有七日,虽女皇帝武则天病笃,但洛阳城内还是一片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好像女皇帝的病重丝毫不影响这即将来临的盛大节日。 自天授二年迁都洛阳至今,每年的上元节都热闹非常,神都经过九年的建设,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西边的长安,神都坊内西域各国商人络绎不绝,都赶着要在这上元佳节大赚一笔。武皇临朝后期,奢靡、攀比之风日渐增长,官宦、贵族手里不缺银两,追求的就是那份人前显贵。各国商贾也是抓住了这一时期,提前大半年就开始整备货品,各路驼商、马队陆续抵达洛阳。 洛阳城按“天人合一”理念设计,以皇宫紫微城为核心,象征天帝居所紫微宫,洛水穿城而过,宫城外依次建设了皇城、外郭城,开有八座城门。东北和南部是坊市居民区,共109坊。商业贸易集中在南市、西市、北市,三市皆依傍河渠,直通大运河。 此次上元佳节,因为外国商贾涌入较多,为了集中管理,就把所有外国商贾集中在了西市,并开厚载门,以方便外国商贾出入。可偏偏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却发生了一件这么不该发生的案件。 晨钟过后,丑时一刻,厚载门刚开启。城门令仓皇来报,离城门约五十丈处,一群胡人商贩遇袭,现场二十余人无人幸免,三十多乘骆驼也倒毙,满地血迹,胡人商货被洗劫一空,现场还散落一些遗漏的胡人商货。遇袭的人员大多是脖颈处一刀毙命,负责查案的王温知县一看案情重大,上元节将至,如处理有纰漏,或不能及时破案,那轻则丢官受罚,重则搞不好性命不保,于是及时向大理寺作了上报。特殊时期,大理寺也不敢怠慢,于是迅速组织人员赶赴案发现场,此事可大可小,如果处理不当,各国商队恐慌全部外走,或他国商队不敢再来,必定影响了神都的上元盛景,更重要的是现在各国使节都在洛阳,一旦因此事损害了武周的国威,那势必影响巨大。 负责此案调查的是大理寺司直陈无忌,别看大理寺司直仅六品,可这个陈无忌其人却不简单,精于刑事,三十多岁,却已在大理寺任职十年,破获不少案子,早年在狄阁老手下当过差,后转调大理寺,为的就是有破案的机会,好利于升迁,大理寺卿徐有功深知其能力,也多为重用,但可惜狄阁老、徐有功先后离世,一时间陈无忌在朝中也没有了门路。现任大理寺卿武江靠的是关系上位,生怕其能力取代自己,始终不予以提拔,一来二去,这陈无忌也只能在司直的职位上呆着,碰到棘手的案子就交由其处理。 今天的案子太过于紧迫,武江也不敢怠慢,接到报案时,就派出了经验最为老道的陈无忌负责调查此案。陈无忌身形魁梧,皮肤黝黑,是长时间在外查案造就的体格,他蹲在地上细细的观察案发现场,检查尸体,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此时,太阳已完全升起,案发现场在陈无忌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勘察着,武江也赶到了现场,他一看满地尸体和骆驼的惨状差点把刚吃的晨食都给吐了出来,一手捂嘴,一边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陈无忌对武江打心眼里是瞧不上的,一无真才实学,二无为官的履历,靠的就是跟武三思的那点亲戚关系短短几年就出任了大理寺卿,但瞧不上归瞧不上,他始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陈无忌还是一拘礼,答到:“回大人,我看此案不简单,不像是简单的抢货杀人,内有蹊跷。” “蹊跷?什么意思?这货也不见了,人也死了,不就是抢货杀人吗?”武江心急的答到。他是不愿意此事太过于复杂的,上元节将至,他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场迅速勘察,然后发放一个海捕文书拿人,如果拿不到人,就随便找一个顶罪的,把此案给尽快结了。反正不能让此事发酵,免得事情越闹越大,捅到更上级那里去,搞不好他这个节也没法过了。 陈无忌不紧不慢的翻开一具尸体,指着勃颈处的刀伤说到:“大人请看,这些受害者都是一刀毙命,身上再无其它伤痕,我检查过几具尸体,都是如此,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这又能说明什么?”武江不耐烦地说到。 陈无忌倒是不在乎武江的态度,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武江素来对公务不重视,那点闲暇功夫不是巴结上级,就是忙着在花街里厮混,此刻对案情不耐烦也属正常,他不动声色,继续说到:“这说明凶徒身手非常好,不像是普通的盗匪,况且案发地点离城门不过五十余丈,这么短的距离如果失手,有人大声呼救,那想必城防处是有可能听得到的。但这些凶徒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根本没人发现。况且,如果只是为了抢货,大可在远离城防的路上行凶,为什么非要冒这个险在这里设伏呢?而且。。。” “够了!”武江打断了陈无忌的话,继续说到:“那你有没有线索,凶徒是谁呢?” 陈无忌思索了一会,答到:“目前没有线索!” “那你还说个屁啊!我限你三日以内查清案情,抓获凶犯,否则此事上头怪罪下来,我拿你是问!”武江颇有些无赖的说到。 陈无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低头继续在地上寻找线索。他的目光被散落在地上的一个发绳吸引住了,他弯下腰捡起发绳仔细端详着。 这时,案发现场挤进了几人,径直走到了武江面前,带头的中间那人非常年轻,一袭青衣,清瘦,看相貌约摸着就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目光如炬,身后跟着两人,身材魁梧,一脸英气,一看就非等闲之辈。 武江一看眼前之人,连忙行礼,奉迎道:“原来是尚辇奉御李三郎,李公子,到此处请问有何事啊?” 李三郎还礼,答到:“上元将至,奉吾皇之命,特设立龙安司,负责上元佳节期间,神都城内的安防之务。此事既属于安防之事,理应交由龙安司负责查办,我等前来即是为了交接此事。” 有人肯来接这烫手的山芋,武江自是高兴,但尚辇奉御无非就是一个掌管皇帝的内外闲厩马匹的闲差,况且龙安司又是什么时候设立的,他可未曾听说,不问清楚,贸然就将此事交接,自己恐背了一个不察之罪,但这李三郎却又是皇太子的儿子,自己当然也不敢怠慢,真顶撞了,日后追究起来,上面的人也不一定会为此事帮自己,想到这里,武江一躬手,继续说到:“此事由李公子接管,自是妥当,但这设立龙安司一事,下官尚未得到明文,烦请李公子出示信物,我也好回去后向上级禀报,要不然下官必被上级责罚。” 李三郎从腰间取出一个腰牌,递给武江,说到:“此乃龙安司令牌,龙安司设令今日朝会便会颁布,大人尽管放心交接;吾皇还有特令,为保证上元节周全,龙安司还可向各部衙门征调人员,各部衙门尽须给予配合。” 武江接过令牌,令牌正面刻有“龙安司署”,背面刻有“奉天诏令”,李三郎再是胆大怕也不敢伪传圣命,此事应该是真,于是武江连忙归还令牌,又鞠了一礼,答到:“下官立即奉旨交接,剩下的事还有劳李公。。。哦,不,李司丞辛劳,请问我部衙门还需怎么配合?” 李三郎摇了摇手,说到:“大理寺只需调派一人给我即可,其余人等如有需要,我自会告知,望大人届时还请鼎力相助。” 武江笑道:“那是自然,请问李司丞需要借调我部衙门何人?下官立即安排。” 李三郎四周看了一下,手指着陈无忌说到:“就他一人即可。” 武江连忙把陈无忌招到跟前,说到:“这位是龙安司的李司丞,此事交由他主办,由你配合,你须竭心尽力,凡事只需向李司丞上报即可。” 陈无忌看了一眼李三郎,鞠了一礼,大声说到:“喏!” 武江看事情已交接完毕,心头巨石终于放下,连忙告退,撤了去。 李三郎看了看陈无忌,说到:“即刻起,你为我做事,我们须尽快破获此案。” 陈无忌大声说到:“我为洛阳做事,对李司丞负责!”说完一拘礼,又转身开始去翻看现场。 陈无忌这么一说,倒是出乎了李三郎的意料,心想,此人心性甚高!此后相处必多加注意。 此时,日头已高,想必已近巳时。 正月初九(二) 正月初九,巳时,紫微宫。 女皇帝武则天靠卧在龙榻之上,此时的女皇已经八十多岁高龄,双眼浑浊无神,气息微弱,但帝王之态犹存,仍有手握天下的气势。龙榻旁站满了太监、侍女,皆颔首,战战兢兢,随时等待女皇的召唤。 榻前跪一人,头发花白,身着紫色圆领袍服,腰间挂有金鱼袋,饰玉佩,目光如炬,此时正俯首小声向女皇说到:“姑姑,臣还是觉得龙安司一事实为不妥,是否再容商议。神都内各衙署人员皆可征调,是否权利过大,万一其有悖逆之意,这可如何是好?”说话之人声音虽小,但所说之事却字字如刀,一来是为了尽快撤回龙安司的权力,二来也是为了给龙安司负责人扣上一个有悖逆之意的大帽子。 今日早朝的一道圣旨,确实让满朝文武哗然,女皇突然宣布临时设立一个衙署——龙安司,由皇太子李显全权负责,赐金令,除禁军外,可征调京城内一切衙署人员,为的是保上元节期间神都的安防问题,这件事放在往时倒也不妨,但偏偏是这个时候,女皇已老,这道旨意无疑是把整个京城的安全都交了出去,偏偏这个人又是皇太子,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大位之争上已有定数? 多年前,狄仁杰曾向女皇进言,皇帝只有把大位传于自己的亲骨肉,方能在宗祠里享有供奉,自古也没有听说过,子侄供奉姑姑的说法,而且天下之心还是归于李唐,女皇听了以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立了李显为皇太子。 今日之事难道就是这个传位之事的征兆?跪地之人正是梁王武三思,对此事他是措手不及的,准确来说对于满朝官员都是措手不及的,因为此事之前没有半点消息,旨意突然就这样颁发了。况且往年也从来没有专门设立衙署掌管上元安全的惯例,而且权力如此之大,更是从未见过。 武三思知道,此时此事他不能退,如果退了那就意味着彻底的大权旁落了。虽然李显被立为太子已有一段时日,但只要尚未登基,那就一切都还有变数,如果此刻交权,那就意味着前功尽弃了。 龙榻上的女皇久未说话,武三思也不敢抬头,时间像凝固住了一般,武三思心里在打鼓,他像是在等待被宣判一般,终于,女皇开口说话了:“梁王,你多虑了,朕。。。朕的时日无多,只想再好好过一下这个上元节,不想再出什么乱子,所。。。所以才有此旨意。” 听女皇这么一说,武三思把头抬了起来,跪地向前爬了几步,离龙榻又近了些,老泪纵横的大声说到:“吾皇万年!万年!臣等定当竭尽心力,保神都安全!守大唐万载!可这龙安司。。。” 梁王话未说完,被殿门外太监大声呼到:“急奏!急奏!”的声音给打断了,梁王欲再开口,女皇示意其稍等,缓缓说到:“梁王也不是外人,有急奏就念吧。” “喏!”跪地的传话太监回了一声,打开文书大声念到:“大理寺报,今晨丑时,厚载门外发现有二十三名胡人商贾被杀,随身货物被劫,此案现已交由龙安司接手查办。” 女皇听后深吸了一口气,嗔怒地说到:“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时作恶,传令给龙安司,就是掘地三尺也必须在上元节前把这伙贼人揪出,就地正法!速去!” 女皇缓了一下,转头对武三思说到:“梁王,你看看,这群贼人胆子有多大,天子脚下都敢行凶,这上元节到底还给不给我安心的过了!” 武三思心里暗想,此事发生的怎么如此巧合,该不会是太子一党故意设计实施,最终造成龙安司必须成立的局面吧。不管怎样,此时再向女皇提出取消龙安司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开口答道:“此间贼人,确实可恶,扰了姑姑的清静,请姑姑下旨,三思必定三日内揪出贼人,还神都安宁!” 女皇沉思片刻,缓缓说到:“难得梁王有心,旨就不下了,免得设个期限,你还不好办案,你就好好查办,如三日内抓得贼人,朕必有赏!” “可。。。”武三思还欲开口,女皇示意其别说了。站在榻旁的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相貌甚为阴柔、美丽,美丽用来形容男子有些不合时宜,但此白衣男子确实应该用此语形容,他向前一步挡在了武三思与女皇中间,弯腰行李,用柔和的语调说到:“梁王,女皇累了,也该歇息片刻了,我看您就先回吧,迅速组织人力破案,我想女皇也会非常欣慰的。” 武三思看了一眼女皇,此时她已背过身去,靠于榻上,显然是不想再叙谈下去,武三思无奈只好一拱手,说到:“那就请姑姑歇息,三思立马回府组织人手,破获此案,给姑姑回复。” 女皇躺在榻上未曾转身,小声说到:“五郎,代我送客。” 五郎,指的就是刚才的那位白衣男子,此人名为张易之,武皇临朝,太平公主荐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昌宗复荐易之,深得武则天的恩宠,封恒国公,赐田宅玉帛无数,与昌宗专权跋扈,朝廷百官无不惧之,甚至武则天子侄等亦争执鞭辔,就连梁王武三思也对其敬之。 武三思算是吃了一个闭门羹,虽得旨也可查办此案,但得的毕竟不是明旨,不能像龙安司那样大张旗鼓的到处抽调人手,这一仗他算是败给太子了。 他一面返回宅邸,一面寻思着这顿窝火要朝谁发泄。对了,大理寺卿武江,此事如果处理得好完全可以压在大理寺内处理,这怎么才一会的功夫不仅被龙安司把办案权拿了去,还捅到了女皇那里去了,这差办得真够窝囊的!想到这里,武三思掀开帘子大声朝步辇外的随行人员说到:“快去,把大理寺卿武江叫到我府上来。”说完把帘子一甩,不再作声。 一刻过后,武江到了梁王府,武三思坐在大厅中喝茶,武江一见武三思就大声说到:“叔父,武江来给你贺喜了!”武三思没好气的说了声:“喜从何来啊?” “胡商被杀案我转交给龙安司了,并且第一时间把此事上报了皇上,皇上现在限期他们破案,如果届时破不了案,太子一党必被惩处!”武江兴奋地说到。 武三思把手中的茶一下泼到了武江的脸上,事发太快,武江也来不及躲闪,被泼的一愣一愣的,武三思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适才我正向女皇进言,收回龙安司的权力,刚好你这个蠢货的奏报就到了,让女皇铁了心要让龙安司彻查此案。刚才我还在想,怎么奏报这么快就到女皇那里了,原来是你这个蠢货!” 武江被这么一骂,吓得一下跪了下去,全身发抖,不敢回言。 武三思继续说到:“我且问你,这期间内万一龙安司抓到了凶徒怎么办?那不就是大功一件,弄不好龙安司这个衙署上元节后依然存在,到时大权落入太子手里,你我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破案的!”武江瑟瑟发抖的说到。 “哦?”武三思被武江这么一说,一时起了疑惑,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问到:“你说说,为什么他们不可能破案!” 武江擦了擦脸上的茶水,起身说到:“叔父,今早下官去现场察看了,那些胡商都是被一刀毙命,行凶者武艺高强,绝不像是普通的盗贼所为,龙安司即使查到了线索,要想捕到这些人,想必也是难度巨大。” 武三思正听着认真,见武江不再说话,于是问到:“然后呢?完啦?” 武江点了点头,说到:“嗯,说完了。” 武三思“啪”的一下将手中的茶碗摔倒了地上,大声喝道:“你个蠢材,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你若不是我子侄,今天我还。。。”武三思一下在被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武江见状也是被吓得又跪回了地上。 武三思坐回席上,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终于开口说到:“此事现有之法,只能我们比龙安司率先破案,尽快抓到凶手,才能证明我们比太子强,这样权力才会又回到我们手上。” 武江一边跪着一边点头称是。 武三思语气缓和了一些,对武江说到:“你任大理寺卿,熟知邢狱事宜,我且问你,你手下可有抓捕高手可办此案。” 武江思索了一下,答到:“有一人,此人名曰陈无忌,早年随狄阁老办过案子,后来又在徐有功手下当差,破过不少奇案。” 武三思一听,心中一喜,还有这样的人才,别说其它,就说他在狄阁老手下办过案子,这能力自不会差的,于是连忙问到:“此人现在何处?” 武江答到:“此人已被龙安司借调负责查办此案了。” 如果武江不是武三思的子侄,估计听到此话时,武三思连杀他的心都有了,武三思一脚朝武江踹了过去,大骂道:“我武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蠢材!这大理寺卿你到底还做不做了?” 武江跪地任由武三思打骂,他自己也知道他能坐上大理寺卿靠的全是武三思,如果不是他自己什么都不是,自然也不敢顶撞武三思。 武三思毕竟年事已高,几脚踹下来也是气喘吁吁,坐在席上一时也不再说话了。武三思身旁有一谋士,名曰薛良,平日无事修道,实则在朝廷上下安插眼线、杀手,为的就是替武三思出谋划策,武三思生性冲动、易怒,一直以来如果不是有薛良在旁协助,恐怕也难有今日成就。 此时,一旁的薛良终于开口道:“梁王,勿急,我荐一人,也许能为君分忧。” 听薛良开口,武三思心绪安定许多,转身对薛良问到:“请问先生所荐是何人?” “李客!”薛良答到。 武三思思索了一会,这个李客似乎听说过,但又一时想不起,于是接着问到:“请问先生,李客为何人?” 薛良捋了捋胡须说到:“此人祖籍陇西成纪,祖上是汉代飞将军李广的后代,太宗皇帝时,其父与李建成关系较近,为不受牵连,就一家人向西域逃去,一直逃到一个叫“碎叶城”的地方,从此过着隐居的生活,李客自小饱读诗书、练习武术,可称得上是文武双全,后与碎叶城之花成婚,生有一子,后迁回陇西,其武功之高,江湖人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武三思听后大喜,问到:“此人现在何处?” 薛良继续说到:“李客是一个性情耿直刚烈之人,又兼武艺高强侠义之气甚浓,在陇西得罪了官府的人,一气之下杀了两个贪官污吏。李家本来就是和前太子李建成有牵连的人,是朝廷的通缉要犯,避难还来之不及,这下可是闯出大祸了,所以,李客不敢在老家逗留,我与其有故交,所以托人送书于我求助,明日即可到达神都。” “好,此事大善!”武三思大喜,但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接着问薛良:“此人只是聪慧,武艺高强,但查案到底怎么样呢?” 薛良哈哈大笑起来,答到:“梁王放心,此人是出了名的断案高手,在碎叶城就破获了无数的奇案,他常常游历长安、神都,因此人侠义豪气,所以结交甚广,三教九流无一不识。” 武三思听后心中大悦,对薛良说到:“你明日带此人来见我,他如能帮我破获此案,我保他免去一切罪责,安心生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喏!”薛良拱手答到。 武三思转身对跪在地上的武江说到:“你个蠢材还不快滚!速去调取此案卷宗,送至此处,明日以备使用!” “喏!”武江连忙爬起,一步一个踉跄的朝府外走去。 正月初九(三) 正月初九,午时一刻,清化坊,龙安司。 清化坊位于东城宣仁门外,紧挨着皇城内的东宫,步行一刻即到。今早朝宣告龙安司的成立,百官哗然,但太子李显却早已详知内情。 十日前,深夜。女皇密令单独召见皇太子入宫见驾,并告知不允随行任何人,起初太子心中有疑,恐有祸事,但传令紧急,容不得多想也就随令入宫了。传令的小太监年方二十,名曰高力士,幼年入宫,由高延福收为养子,遂改名高力士,小太监聪慧、少语,受武皇的赏识,女皇密令多由其传递。 到了女皇寝殿,女皇屏退所有太监、侍女,单独告知太子李显,择一便利之处为成立龙安司做准备,目的为的是保上元节安防,各衙所调人员名录,不用上报,自己调拨即可,此事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否则重罚。 李显接了个这种任务,一时想不明白女皇到底想做什么。保证上元节安防按理来说断不会让地位尊崇的太子来经办此事,所调之人目录也不用上报,难不成是想让太子把自己一党之人合与一处,然后歼之,想到这里李显不禁背脊发凉,深怕女皇真实用意就是如此,但女皇已经交代过此事又不能与他人商议,否则必重处。于是接下来这几天李显只能照女皇要求,筹备龙安司成立。 清化坊内原为一处佛寺,两年前寺内失火,僧众及周边坊民均以迁走,建筑物现已修缮完毕,后因资金不足,佛像等都未重塑,所以寺院搁置至今,周边也人烟稀少,但清化坊离东宫较近,行事方便,于是李显则选择了此处进行归置,下面办事人员以为是太子置办的私宅,也不敢过问,只顾着修缮、打理,十日过去,已全部准备完毕。 今早朝颁旨后,龙安司的匾额一挂,正式开设衙府,各衙署征调人员的调令也同步发出,到了此时,各衙署征调人员也悉数到位。太子李显所调之人大多为无门无系的“中间派”,这些人平日里不愿攀附任何权贵,所以难以得到提拔,不过在各自业务上均可称得上得力干将,陈无忌就是这群人中的典型代表。 李显平日里不是不知道这些人的能力,但碍于党争,所提拔的人首先必须是忠于自己的亲信,所以有能力的中间派只能暂时放一放了,要不然一个高位上不是自己人那可就不划算了。 太子李显在左右护卫下,走进了龙安司的大门,院内站了大约有一百多人,正中间领头的年轻人就是今早在厚载门外的李三郎,此人正是太子李显的第三子——李隆基,此子自幼聪慧,文武双全,才智过人。此次成立龙安司,到目前为止李显仍不知女皇的真实意图,所以自己也不敢直接统领龙安司,但选个普通人任职又有不重视之嫌,再三考虑下,就选了自己的儿子代为管理,既显得重视,万一犯了错也能留有余地转圜。 见太子李显进入院内,在李三郎的带领下,大家一起下跪,高呼:“参见太子殿下,太子万福!”李三郎接着说到:“参见父亲,龙安司一百三十七人已经悉数在此,集结完毕,等待命令。” 李显大声说到:“上元将至,天佑神都,万国来朝,为彰显我朝国威,此次上元佳节神都必定热闹非凡。皇上为保神都、百姓周全,特设立龙安司,吾辈一定要不辱使命,竭心尽力,确保上元期间神都安防周全。” “喏!”百人齐呼! 李显接着说到:“但今晨偏偏有贼人对我神都不利,于城门外,天子脚下滥杀无辜,这是吾辈所不能容忍的!还望诸公尽心尽力,尽早破案,抓获元凶!” “喏!”百人再次齐呼! 李显小声对李三郎说到:“让大家都各归岗位吧,我与你书房叙话!” “是,父亲!”说完,转身做了一个手势,一百多人尽皆散去。 龙安司,内院书房,屋内四人。 太子李显开口道:“三郎,此处无外人,我就直言了,此次女皇成立龙安司一事,你怎么看?” 李三郎胸有成竹的答到:“父亲,儿臣认为此事不宜过多深究,凡事按常例进行即可。” 李三郎虽然年级尚轻,但学识、看法很有见地,在家中时,无论大小事宜李显总要向其询问,龙安司一事碍于之前不便透露,所以也没有细谈,现在经李三郎这么一回答,他反而更疑惑了,不解的问到:“说说,怎么个按常例进行。” 李三郎一拱手,继续说到:“父亲,此事儿臣觉得非常蹊跷,女皇设立龙安司保证上元的安防,先不说往年没有先例,即使考虑到安防问题,也没有必要专门设立一个衙署管理此事,只需告知禁军、龙护卫、京兆府等部加强防范即可,况且龙安司权力巨大,可以任意征调其它各衙署人员,这无异于把神都都交给了龙安司,现在外邦又没有战事,所以这种级别的安防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李显听得真切,说到:“说下去。” “起初,我猜想女皇是为了欲擒故纵,把权力放给父亲,然后让父亲把附庸的官员集于一处,好便于一并打击,彻底消灭***,这就好过一个一个查实来得方便。”李三郎说到。 李显没想到李三郎也想到了这一层,背脊不自觉的发凉,说到:“吾儿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所以我所征集的人皆是干吏,并非附庸。” 李三郎点点头,继续说到:“我们能想到的,女皇肯定也能想到,所以此事只能算是女皇给父亲的一个最小的试探,如果父亲连此事都想不到,栽了跟头,那就怪我们自己了。” 李显点头称是。 李三郎继续说到:“今晨的袭击事件,儿臣勘察过现场,此事绝非是盗匪所为,所有人员均是一刀毙命,这是有预谋的刺杀,这个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太过于巧合,刚好发生在了龙安司成立之时。一来说明上元期间确有危险,龙安司的设立确有必要,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反对;二来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了我们,给了我们那么大的权力,如果我们在上元节至还不能破案只能说明我们无能,继而就有借口撤掉我们的权力,而且不会再有人反对。” 李显捋了捋胡须,说到:“你的意思是女皇想要欲擒故纵,罢了我的权力?” 李三郎沉思了一会,答到:“这个事现在说不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什么?”李显焦急地问到。 李三郎沉稳地说到:“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查案,案子如果查清了,那么就什么构陷都没用了,如果案子查不清,那么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上元节还有七日,时间宝贵,容不得我们过多猜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查案。如果多想他事,反而束手束脚,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李显听完,沉思许久,缓缓答到:“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说说,你准备怎么让龙安司查办此案。” 李三郎继续说到:“龙安司临时组建了虎啸卫七十人,由陈玄礼率领,主要负责抓捕任务;四十名从各衙署调集过来的干吏由张九龄带领,主要负责信息汇集任务;剩下的二十七人皆是由各衙门调集过来的刑狱人员,由陈无忌带领,负责调查工作;三个部门协同作战,争取尽快破案。” 李显看了看李三郎身后的两人,陈玄礼和张九龄,他二人皆是李三郎多年的挚友,虽然年轻,但能力是非常出众的,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这个陈无忌虽然不太熟悉,但李三郎肯任用,自然也不会差,看李三郎布置妥当,他也就略感放心,于是说到:“三郎,剩下的事就先交给你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差人来报。” “喏!”李三郎一拱手,答到。 太子李显起驾回了东宫。 正月初九(四) 正月初九,未时一刻,龙安司,殓房。 此处原是佛寺地窖,用于存储过冬食物,现暂用于龙安司殓房使用。厚载门外遇害的二十三具胡商尸首现已全部停放于此处,陈无忌还在一一查验,看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李三郎在陈玄礼陪同下也进入了殓房,见陈无忌,于是问到:“查验可有结果?” 陈无忌转身施礼,答到:“回李司丞,据仵作再次查验,所有遇害者皆是丑时左右遇害,死亡原因都是颈部一刀毙命,身体其它部位没有过多外伤,可以说,这些凶徒行凶时,这二十三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就在几个响指的时间内悉数被杀。” 李三郎听后,深吸一口气,心里暗自想到,我们面临的到底是群怎么样的凶徒,二十余人的性命能在顷刻间夺走,行凶者组织严明,武艺高强、进退筹划得当,这次确实遇上了劲敌,他接着问到:“那你可有线索。” 陈无忌稍微想了一下,答到:“回司丞,现场经过察验,除了些许遗漏的胡人商货,其它再无踪迹,行凶之人,应是在脚上裹了布,一来减少声燥,二来也可以掩藏脚印,所以现在连行凶者的人数、身型都无法判断。” 什么?李三郎心中暗暗震惊,此伙贼人行事心思竟然如此细腻,连脚印都被掩盖了去,这绝不是普通盗匪,他心中再次确认了一遍。可如果他们不是简单的盗匪,那么这么一群人到底行凶目的为何?最终又会给神都带来多大危害?想到这里他不禁后脊发凉,但还是强作镇静地问到:“照你如此说,此案可是无头公案,毫无线索?” 陈无忌从怀中掏出一条头绳,双手呈给李三郎,继续说到:“也并非毫无线索,这段头绳是我在案发现场拾得,有可能是凶徒遗漏。” 李三郎接过头绳,仔细端详,这似乎只是一条普通的头绳,一时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于是问到:“说说,此头绳有何特殊之处?” 陈无忌答到:“契丹人的风俗习惯与汉人不同,契丹人髡发,此物正是契丹人的发绳。我仔细检查过胡人商贾遗漏的货物,此商队应是贩卖食材,并非饰物,故此推断,行凶者应该与契丹人有关联。” 契丹人是游牧民族,在大唐国土的东北部活动,半农半牧,曾臣服于漠北的突厥汗国。太宗贞观二年,大贺摩会率部落联盟背弃突厥,归附唐朝,太宗皇帝赐给契丹首领旗鼓,成为契丹可汗权位的象征。 贞观三年,以室韦、契丹族人置师州。后太宗以契丹人为松漠都督府,以大贺窟哥为松漠都督,赐姓李氏。但武皇登基后,万岁通天元年,契丹人造反,攻陷营州,杀营州都督赵文翙,贼首自立为无上可汗。武皇大怒,派兵围剿,却反被击败。后贼首病死,不久后兵败,被家奴杀死。至此,契丹人已算是归顺,难道此次又是贼心不死,死灰复燃? 想到这里,李三郎转身对陈玄礼说到:“告知张九龄,速查神都一个月内所有契丹人的出入城记录,还有契丹人聚集产所,有信速报!” “喏!”陈玄礼领命而退。 李三郎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短时期内果决的判断力,陈无忌看在眼里,暗自喜在心里,眼前的年轻人果然与其它官员不同,于是说到:“李司丞,尸首应已无其它有用线索,我现在就去集结调查人员,一旦张九龄方面有信,我们立即出发。” 李三郎点了点头,说到:“去吧,行事务必谨慎,我总觉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喏!”陈无忌一拱手也退了出去,只剩下仍若有所思的李三郎。 未时三刻,龙安司,议事厅。 今日龙安司所调之人虽不是各衙署高级别官员,但绝对是各衙署的精干之吏,就算说把神都各衙署的精英汇聚于此也不为过。李显自再被立为太子之日起,在宰相张柬之的协助下,就暗自在各衙署埋下眼线,一方面探听情报消息,另一方面就是暗中观察各衙署人才,以便日后任用,所以今日龙安司设立,太子李显刚好一并把事先物色好的骨干人员都抽调了过来,不仅可以收揽人才,又可以为龙安司尽心做事,对李显来说可谓一箭双雕。 在张九龄的带领下,负责信息汇集的四十人,用了不到两刻的时间就已经把契丹人在神都内的信息汇集呈于李三郎手里,效率之快令人咋舌。 张九龄向李三郎说到:“现居于神都的契丹人大约有一万有余,上元将至,为了行商,近两月又陆续进入上千人,大多居住在西市的承义、大同、从政三坊之内。” 李三郎打断到:“一万多人,这根本无从查起,如关闭坊门,大肆搜捕,势必造成不良影响,如因此引发其它危险,岂不得不偿失?你可有良策?” 张九龄继续说到:“根据进出城记录所示,有一行人确有可疑,城门令在进城查验的文牒上也标注了“疑”的字样。” 李三郎示意张九龄继续说下去。 “自三日前,神都各城门陆陆续续的进入了一些契丹人,他们文牒上所述皆为商客,但每人的商货不过两、三匹骆驼或马匹。契丹商队,远道而来,路上少说也要耽搁两、三个月,这样一算,此趟行商,皆为亏损,但又因商队行商手续齐全,所以城门令倒也不再多加阻拦,只标注了“疑”即放行。” “这样的契丹人有多少?”李三郎问到。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人,皆为十八至二十五之间的男子,且入城目的地一致。”张九龄答到。 李三郎心里一喜,这肯定就是那批贼人,于是连忙问到,他们所在何处? 张九龄打开了随身的神都屿图,用手指向其中一个地方,说到:“大同坊,萨满教祠。” 李三郎沉思片刻,大声唤道:“陈无忌率所属先行至大同坊打探情况;张九龄持我令牌快马前去,通知里正关闭坊门,羽林军封锁街道,坊民回屋,所有人等一律不许进出;陈玄礼点兵虎啸卫,列队随我出发!” “喏!”所有人大声齐呼,转身退出开始行事。 起初陈无忌见李三郎以为也只是一般官宦子弟,祖上阴德,得一官半职,闲暇混日罢了,故有些怠慢。不过不到半天,李三郎所表现出的魄力确实令其佩服,此子少年老成、指挥得当、行事果敢、杀伐决断,确实非等闲之辈,将来必成大事,上一次见到行事如此之人,恐怕还要追溯到多年前的狄阁老。于是心中暗喜,遂领命而去。 正月初九(五) 申时一刻,神都,大同坊。 虎啸卫所挑选之人,均是各军中优秀军士,平日里训练有素,对上级长官的号令能做到令行禁止,自下令出发起,不到一个时辰,七十名将士已横跨神都洛阳,悉数抵达大同坊。 大同坊名取孔子天下大同的意思,长期以来居住西域各国人员,为的就是达到“大同”的目的。近年来,随着契丹人数的增多,坊内也逐渐成了契丹人的汇聚地,游牧民族大多信奉萨满教,所以坊内萨满教大祭司的地位日渐尊崇,大有超过坊间里正的趋势。 李三郎一行到达时,大同坊已封、街道已禁,所有人禁止出入。站在坊门前的两位是大同坊里正和萨满教祠大祭司。里正听说过李三郎的名号,见李三郎至连忙拱手施礼,说到:“坊内已按李司丞要求封锁街道,所有居民已返回屋内,自得令起,大同坊无任何人员出入,只待李司丞到临。” 李三郎还以一礼,说到:“有劳!” 大祭司并不认识李三郎,相反他的地盘被羽林军这么一封,他深感颜面无光,自是怒气冲冲,见李三郎又是一年轻人,于是大声喝道:“你们这样滥用职权,扰了我教清宁,我一定要到圣上面前告发你们!” 李三郎看了一眼大祭司,目露凶光,厉声说到:“今我等皆是奉旨办事,现大同坊内涉嫌窝藏案犯,我一旦查出一定拿你一起试问!包庇重犯,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罪责!” 听李三郎这么一说,大祭司口气顿时软了下来,小心地说到:“我大同坊内怎么可能有重犯,这些都是我们萨满教虔诚的信徒。” “有没有,一会查了就知道了!”李三郎接着说到,大祭司不敢再答话。 李三郎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递给了里正,说到:“名单上的人,你可曾认识?” 里正连忙接过名单,一一看了起来,然后紧张的答到:“认。。。认识,这些都是近两天刚到的货商,名字我记得。” “他们在哪?”陈玄礼抢先问到,语气中充满威严,容不得人不答。 里正声音有些颤抖,他心里知道,如果这些人真是重犯,他这个里正也难逃干系,至少是个失察之罪,眼下最好就是尽快协助他们抓住人犯,免得引火烧身,于是答到:“在。。。在萨满教祠的后院,因为上元期间,实在客房不足,只能暂时安置于此了。” 李三郎转眼怒视着大祭司,大声喝道:“还说跟你无关,还不快带路!” 大祭司此时已是被吓得不轻,这件事不管他知不知情,但只要搜出凶徒他也一定难逃干系,不过他还是想做最后一搏,于是说到:“如果搜不到,怎么办?” 李三郎是那种做事目的非常明确的人,不多做口舌之呈,听大祭司这么一说,只是嗤鼻一笑,轻声说到:“如果搜不到,那只能说明你运气好,我运气差而已。”说完手一比,让里正带路,里正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引路,后面的虎啸卫也跟了上来,只是放低了行军的声响,就像猛兽捕猎之前一般,悄无声息,慢慢靠近猎物。 穿过了两条街道,就到了萨满教祠,虽说是它的后院,其实也是一个独立的院落,与教祠隔了一个街道。李三郎问里正:“此院里布局如何?是否有后门?里面大约几人?” 里正看了一眼身旁的大祭司,大祭司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在一旁安静的站着,里正说到:“此院只有一扇大门,里面有一两层小屋,面积不大,平日里堆些杂物,此次上元节住所不够,名单上的三十个人就都挤住在里面,再无他人。” 李三郎冷笑一声,说到:“里正倒也会安排,这多出来的三十个人整好住一起,不多也不少?” 里正一听,知道李三郎话里有话,连忙跪倒在地,一面啼哭,一面说到:“是小人的错,小人贪财,几日前有一人访我,给我了一笔银两,让我安排他的三十个兄弟住所,而且一定要住在一起,起先我也疑惑,但他把钱加多了三倍,小人一时财迷,就这样安排了!其它的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好啊!原来是你安排的!”一旁的大祭司听到此话突然蹲下,愤怒的一把抓住里正,这下终于有一个摆脱自己嫌疑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 李三郎一把拉开大祭司,继续问里正:“找你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里正正欲开口,突然后背中了一箭,箭簇由后背穿前胸而出,箭簇上留有黑血,箭簇上有剧毒,里正应声倒地,当场毙命。面对突然的变故,陈玄礼一个箭步挡在了李三郎的前面,大声呼到:“包围院落,保护公子!” “唰”又是一箭,箭从陈玄礼身旁穿过,直接射在了大祭司的眉心处,大祭司甚至连呼喊声都没有发出一句就应声而倒。陈玄礼连忙把李三郎身子压低,自己也放低身子挡在前面,四处张望,看这两箭到底从何处射来,但大致搜寻了一下,也没有发现,于是小声问到:“公子可安好,我看贼人就在院中,要不直接破门而入吧。” 李三郎点头,陈玄礼大声唤道:“虎啸军,听令!破门!攻击!” 一声令下,七十名虎啸卫破门而入,一拥而入,进入院中。果然如所料,院中三十余名契丹人手持兵刃,身披铠甲,列阵以待,只见领头的契丹人用契丹语大声呼喊了几句:“腾格里!腾格里!”三十名契丹武士像发了疯一样朝虎啸卫开始攻击。 李三郎在院外见状,连忙对陈玄礼说到:“务必留有活口!” “喏!”陈玄礼示意一旁的陈无忌照看好李三郎,自己也冲击院内与契丹人火拼了起来。这一仗可谓是惊心动魄,契丹人似乎都跟发了疯一样,杀声震天,一心求死,当然精挑细选出的虎啸卫也是战斗力十足,与契丹人玩命搏杀。外围的羽林军包围了院落,以防有契丹人逃脱。 一刻过后,院落里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只见陈玄礼五花大绑,把一个契丹人给拖了出来,那契丹人身中数刀,全身上下血流不止,但刀口都未伤及要害,一时半会应该断不了气。 陈玄礼单脚跪地,说到:“禀司丞,院内三十名契丹贼人,除了此人外,已悉数被斩杀,虎啸卫死亡三人,伤二十一人。” 李三郎面容冷峻,对被绑的契丹人说到:“快说!你们是何人!来神都做甚?” 契丹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呼:“腾格里!腾格里!”然后一跃而起,似乎要攻击李三郎,陈玄礼连忙准备上前保护,可那契丹人突然向后倒了下去,口中黑血直流,陈无忌忙跪地察看,过了一会,陈无忌摇了摇头,转身对李三郎说到:“是剧毒,契丹死士一般在口中藏有剧毒,一旦被俘,立马咬破自杀。” 李三郎听了也是长叹了一声,这契丹杀手是找到了,可他们到底是准备做什么?又是受何人指示,这可完全没有了线索。 陈玄礼问到:“司丞,我们现在是否把此案进展上报?” “且慢!你们进院内是否见到被劫的商货?”陈无忌突然问到。 陈玄礼摇了摇头,答到:“不曾见。” “我再问你,你们打斗过程中,契丹人是否用弓箭。” 陈玄礼还是摇了摇头,答到:“不曾用,只是用了胡刀。” “我最后再问你,如果让你领三十名虎啸卫去袭击二十多人的商队,是否能做到人人一刀毙命,而且从容而退,不被发现?” 陈玄礼想了想,摇了摇头,答到:“很难!” 问完上述三个问题后,陈无忌心里有了答案,转身对李三郎说到:“司丞大任,此事有误!” “有误?从何说起?”李三郎一时也没有多想,紧接着问道。 陈无忌接着说到:“假如他们是袭击商队的元凶,从事发到现在不过半日,商货不可能出手得这么快,但屋内却没有商货,这是其一;如果商货已经出手,他们大可离开,又怎会聚在这里等死呢,这是其二;刚才里正和大祭司之死,都是弓箭所致,但他们没有弓箭作为武器,那就说明杀他们二人者另有其人,这是其三;最后,虎啸卫与契丹人一战,虎啸卫损失较小,就可以全歼契丹人,但连陈玄礼将军带领虎啸卫都难做到的事,这群契丹人又怎么能轻易做到。所以,我认为元凶另有其人,而并非契丹人。” 陈无忌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推断,李三郎默不作声,经陈无忌这么一说,他也明白了此事果然并非眼前那么简单,但此时要权衡的并非只是案子,还有宫内到底该如何复命!一时间李三郎也拿不定主意,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清理现场,将契丹人尸首移回龙安司备查;救治虎啸卫伤员;继续封锁大同坊,排查刚才射箭之人,如有信,报龙安司。” “喏!”众人齐呼! 李三郎一行返回龙安司,路上李三郎一直在揣摩此事,此事背后似乎真没有那么简单,也许包含了更大的阴谋! 正月初九(六) 正月初九,酉时三刻,龙安司,议事厅。 龙安司衙署人员依然忙碌着,陈无忌留守勘查现场尚未返回,其他人有的负责记录入册,有的翻阅各类卷宗,看是否能从中寻得些许蛛丝马迹。 李三郎坐于案前,一言不发,此事太过于蹊跷,到底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上,他一时也想不明白,更让他拿不定主意的是如何向朝廷上报,是申报结案,还是继续追查。如果申报结案,契丹人劫货杀人,龙安司一日之内破案,尽数诛杀乱贼,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结果,不仅办案神速,还立了大功,但这样一来,留在神都的幕后真正黑手尚未揪出,倘若他日东窗事发,那不是所受牵连更大,况且这也是对神都的不负责任;倘若继续追查,这幕后案情万一过于复杂,一时半会查不出结果,影响了上元盛景那也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他踌躇着,始终拿不定主意,看来只有等陈无忌勘查回来再议了。 此时,外面传来了叫唤声:“太子驾到!” 李三郎连同这满堂之人连忙起身下跪相迎,远远就传来了太子的笑声,太子站定,扶起了跪地的李三郎,笑着说道:“三郎果然没让父亲失望,一日之内就破获此案,并尽数诛杀逆贼!吾已上奏皇上,龙安司所有衙署人员皆有封赏!” 李三郎听太子这么一说,心中顿生惶恐,连忙跪地说到:“父亲,如何得知案情进展状况?” 太子笑答到:“你诛杀契丹乱党的时候,羽林军就已差人报之于我了。我当即奏报了圣上,希望给予嘉赏,恩旨明日早朝兴许就会颁发了!” 李三郎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连忙问到:“父亲,来报之于你的羽林军,您可认得?” 李显收起了笑声,眉头紧锁,答到:“经你这么一说,左羽林将军敬晖每次差人来与我传信时都必用一心腹,今日传话之人吾确实不识此人。” 李三郎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说到:“父亲,我们中计了,今日之事,疑点重重,所诛杀的契丹人根本不是城外行凶之人,但有人却告知于你假消息,让您向圣上奏书结案,结果事实并非如此,这不免落下一个欺君之罪!”之前李三郎还在犹豫此事该如何上报,但此时结果已经非常明显,有人设计陷害,太子已经上奏,此事如不及时处理,那必将后祸无穷。 “啊!”李显面露惊色,言语间有些颤抖地说到:“如果皇上视吾欺君,大肆震怒,那可如何是好?” 李三郎一时也是没有头绪,但也不失仪态,只是劝父亲莫要着急,可再想办法。此时,屋外传来叫唤声:“太平公主驾到!” 只见那太平公主雍容华贵,方额头、宽下巴,体态丰满,虽年近四十,但风韵不减,神态眉宇间与女皇颇为相似。太平公主自幼深受高宗和各兄长的宠爱,武皇更是对其百般骄纵,所以在朝中太平公主地位也是颇高。其身后跟有一人,是司礼丞高戬,此人相貌俊美,皮肤白皙,世人都知道此人正是太平公主当今最为宠幸的男宠。 龙安司各人见来的是太平公主,一时间也是连忙跪地恭迎。太平公主来到李显面前,施了一礼,面带微笑说到:“见过兄长,听闻兄长所掌的龙安司今日绞灭契丹贼人,立下大功,特来道喜。” 李显自幼与太平交好,正因契丹之事心烦意乱,正好太平来了,有了一个可倾诉之人,于是面露难色地说到:“太平有所不知,为兄正为此事犯难,我已上疏皇上,诛灭了乱贼,可此乱贼却并非城门外行凶之人,如此一来,我岂不欺君,为兄也不知如何是好啊!” “啊?怎么如此?”太平面露惊色,问到。 李显正欲开口,太平说到:“兄长,此处人多口杂,非议事之地,还须借一步叙话。” 李显当即向李三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原地继续办公,他们一行四人来到了龙安司别苑书房。 进书房后,李显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向太平叙述了一遍,太平也听得认真,事情叙毕,太平终于开口,缓缓说到:“兄长,此事莫慌,依吾之见,兄长可再上疏一封呈于皇上,说明事情原委,不管怎么说诛杀契丹死士也算是功劳一件,兄长只须再进一步查获城门劫案即可。至于皇上那儿,太平自会周旋,定不让皇上过于迁怒于你。” 李显听了此话,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由是感激,一把抓住了太平的手激动地说到:“太平,你我自**好,此事为兄可就全拜托你了!他日事成,定重谢。” 太平笑着答到:“兄长言重了,不为其它,就你我兄妹之情,何必言谢。事不宜迟,兄长,快再写奏疏,太平此刻就进宫面圣。” 一刻过后,太平拿着李显奏疏,转身对身旁的高戬说到:“进宫,面圣。” 李显双手一拱,说到:“太平,大恩不言谢。” 一旁的李三郎也施以一礼,恭敬地说到:“恭送姑姑。” 太平与高戬回到步撵之内,高戬伏地而跪,面露谄色地说到:“公主,此一石三鸟之计甚是高明!先是找人向武三思告知事有蹊跷,让其派人假扮羽林军向太子报信;现在又愿帮太子出面调和;最后到了武皇那,武皇定认为公主心性纯良,必对公主另眼相看。公主此番行事,不废吹灰之力,却可三面逢源,小人佩服!我们现在就进宫吗?” 太平轻笑一声,说到:“现在大位之争尚不明朗,如不左右逢源,日后怎么进退?”说完,把李显刚才所写奏疏仍进了车内的火盆之中。一旁的高戬大惊,连忙说到:“公主,此为何意?我们不进宫面圣了?” 太平头也没抬,小声说到:“此时我若出面说情,皇上必定认定我是太子一党,只有左右不沾,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况且,如果武三思知道我替太子说情,那之前所做的事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高戬面露笑意,说到:“还是公主思虑周全,小人佩服之至。” 太平也冷冷一笑:“你呀,就是这张嘴讨本宫喜爱。” 亥时一刻,武三思府内。 武三思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心绪不宁,向身旁的薛良问到:“我思来想去,今日派人假扮羽林军传话之事,可有破绽,此事真能收回龙安司的权力?” 薛良说到:“假扮羽林军之人我已杀之,掩埋,不会有遗漏;至于此事能不能收回龙安司的权力现在还不好说,但此事一定能够重重地打击太子。” 武三思接着说到:“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薛良捋了捋胡须,说到:“眼下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待明晨李客到来,抢在太子前查清此案方是上策。梁王此刻应该思虑的,是明日如何向女皇举荐此人,并获得查案的权力。” 武三思沉默良久,说到:“先生所言极是,但如何举荐?还望先生教我。” 薛良继续说到:“如我估计无误,明晨女皇必定对太子之事震怒,到时梁王万不可提及收回龙安司权力,这样势必造成女皇对梁王的猜忌,梁王只需提出协助太子办案,继而举荐李客即可。” 武三思说到:“本王必定照先生所言行事。” 同时,龙安司,别苑书房。 李三郎说到:“父亲,您认为姑姑真的会帮我们吗?” 太子李显眉头一紧,说到:“你认为不会?” 李三郎思索了一下,说到:“儿臣也说不清,总觉得今日诸事怪异,所以不敢轻信任何人。眼下只有真正破获城门劫案,才是自救的最好的方法,依靠他人始终不妥。” 太子李显长叹一声,说到:“吾也知此,但此刻又能奈何?”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有人说到:“陈无忌求见!” 李三郎心中大喜,定是有了线索,连忙说到:“进!” 见进来之人是陈无忌,李三郎连忙问到:“可是有了线索?” 陈无忌单膝跪地,说到:“今日大同坊内逐一排查,暂未发现可疑人员。” 听陈无忌这么一说,太子和李三郎脸上不禁面露失望之色,李三郎接着问到:“线索又断了?” 陈无忌接着答到:“人虽未发现,但找到了射杀里正和大祭司的弓弩。此弓弩不是我朝所制,更像是突厥军所用,下官认为可沿此线索继续追查。” 听说有了新线索,李三郎心里也有了些许慰藉,说到:“陈司直辛苦,那我即刻下令彻查突厥人员。” 太子李显打断了李三郎:“三郎,今日时辰已晚,还是明日继续追查吧,龙安司上下也忙碌一日了,该歇息了。” “可。。。父亲!”李三郎正要说话,李显却示意阻止,继续说到:“吾主要是想等明日看看女皇的态度,把此事解释清楚,再行事,否则做得越多可能错得越多,到时就不好收场了。” 李三郎听父亲这么一说,心中虽有不甘,但也觉得是该暂缓一下,先看看女皇的态度再行事,确实比一条路走到底要好一些。朝堂之上的事就是如此,有时做了反而不如没做,想到这里,他转身对陈无忌说到:“烦陈司直通传龙安司,今日散班,明日丑时,准时查案!” “喏!”陈无忌拱手而退。 太子叹了一口气对李三郎说到:“你也早些歇息吧,待我明日面圣后再议!” “喏!父亲!”李三郎拱手拜别。 正月初十(一) 正月初十,神都洛阳,厚载门外。 晨钟过后,丑时一刻,城门照常开启,前一日不远处的劫杀似乎已被人忘却,神都这样的大都市就是如此,只要事不关己,就没有几人会真正在乎。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是一名男子,三十岁年纪,着深色圆领长袍布衣,面相俊伟、长须、清瘦,身后背一剑,剑用黑布包裹,此人正是李客。 马车行驶到城门下,城门令拦住了去路,准备查验来人身份。这时从城里出来一人,正是薛良,他走到负责查验的城门令旁,从怀中掏出了梁王令牌,城门令见是梁王令牌心中一惊,立马准备下跪,薛良一把拉住了正欲下跪的城门令,小声说到:“此人是梁王的贵客,还望城门令行个方便,日后梁王必定重谢。”城门令面露难色,但还是说到:“既然是梁王的贵客,那就。。。放行!” 薛良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袋,塞入了城门令手中,小声说到:“有劳!”于是跳上了马车,与驾车之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继续前行,城门令不再阻拦。 一刻过后,马车到达了梁王府外,在府外负责接待之人正是大理寺卿武江,见马车停住,立马上前寒暄到:“久闻李公子威名,梁王特命我等在此迎接,梁王已恭候多时,还请进府一叙。” 李客没有作答,只是拱手还以一礼,转身掀起了车后的门帘,小声说到:“到了,出来吧。”只见车内钻出一女子,正是李客之妻,也身穿素布长袍,面盖黑纱,怀中抱有一熟睡男童,男童约莫三、四岁,此女虽面盖黑纱,但从眉目间能看出其女容貌必定甚美,三人下了马车随武江、薛良一路来到了梁王武三思的书房。 武三思迫不及待的欲见此人,早已在书房等候,此次是否能从太子手中夺权就全依仗此人了。几人刚一进书房门,武三思立马笑脸相迎,说到:“李公子、夫人快请坐,一路舟马劳顿,辛苦了!” 梁王如此热情,李客自是惶恐,作为一个刚犯下事的逃难之人来说,这等礼遇确实不敢受之,而且眼前之人还是时下朝堂之上的大红人梁王武三思,权力遮天,他这么一盛情,自己反而有些不自在了,于是连忙拱手说到:“承蒙梁王抬爱,我等落难与此,梁王肯收留,已是感激,不曾想梁王如此礼遇,李某实不敢当。” 武三思一挥手,笑着说道:“哪里的话,西域剑神李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的威名名震天下,老夫早有耳闻,只盼能见啊!” 武三思这么一说,李客更加惶恐,本来还站着的,现在将欲跪下,武三思一把拉住,指了指蒲团,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刚一落座,一旁的武江开口说话了:“听闻李公子剑法如神,武某一直想见识、见识,不知是否有幸?” 薛良听武江这么一说,脸上有些不自在,他知道此事必是武三思授意,要不然武江也不敢造次,但转念一想,那么重要的事交由李客去办,对其测试一下也自是应该,只是这人才一到就要如此确实有些失礼,于是连忙说到:“李公子想必赶路一夜未休,要不稍作休整再行展示,如何?” 李客倒也不怯场,答到:“无妨,点到为止即可。” 薛良正欲说话,武江抢先说到:“武某手下有几个武侯,一直缺乏**,今日就还请李公子指点一二。”说完一拍手书房内立即进来了十人,均手持武刀,薛良认得此十人。这十人哪是武江手下的武侯,这十人正是那武三思手下的十大贴身护卫,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武功高手,这下可不好,薛良连忙向武三思进言到:“梁王,这是否不妥?”武三思没有答话,武江继续说到:“书房内太窄,我们院外比试吧。诸位,请!” 李客示意妻子带孩儿留在屋中,自己出去比试,女子说了一句:“小心!”便不再说话。 屋外,十名武士已准备就绪,武江说到:“李公子,你就从这十人中任意挑选一人比试一下吧,拳脚无眼,你可要担心啊。” 李客看了一眼眼前的十名武士,正声说到:“就不耽误大伙儿了,你们十位一起上吧。” “什么?”武江听李客这么一说,顿时大惊失色,这李客是打算不要命了吗?他原想李客的名声也许就是吹出来的,这十名武士可都是万一挑一的好手,随便一个都可以与其一战,这场比试一来是一个测试,二来也是准备给李客一个下马威,让他少些傲气,安心听命于梁王。他这么突然要挑战十个,弄不好就死在这了,这可如何是好? 薛良也是甚觉不妥,连忙说到:“李公子,是否再考虑一下,舟马劳顿,还是一一比试吧?” 李客坚定的再说了一次:“不用了,就一起上吧。” 武三思倒是乐了,他是第一次见到像李客这样的人,于是笑着说到:“李公子果然好魄力!好!本王也想开开眼,那就开始吧!” 听见梁王一声令下,那十个武士早就忍不住了,怎么说他们也算是这神都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现在居然有人要一次性挑战他们十人,这对他们而言算是莫大的羞辱,于是一拥而上,准备把李客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李客见状,从身后迅速取下长剑迎战。 但接下来的事却让在场的人都极为震惊,不到二十个响指的时间,十个武士已应声而倒,再无爬起的力量,而李客手中的剑甚至还未出鞘,武江等人震惊的下巴都快垂到了地上。 这时,屋内的男童醒了,站在房门口说到:“阿爷又与人比试武功啊?太白又被阿爷吵醒了。” 小太白这么一说话,把仍处于惊愕之中的众人给唤了回来。 武三思大声说到:“此刻起,李客任神龙都尉,专职协助梁王府查案,其家眷暂住梁王府,衣食供应均由梁王府负责。梁王府上下属兵、官员,如案情有需,皆可调用。我现即进宫请旨,李都尉请在府中稍作休整,待我散朝回府议事。” “喏!”李客拱手还礼。 武江随武三思一同进宫面圣。步撵上,武江开口说到:“那。。。那李客武功真是卓绝,令人叹为观止!”武三思没有应声,他自己也仍然处于震惊之中,世人怎有此武艺高强之人,这么看来恐怕就连当年太宗皇帝身旁的秦琼、尉迟恭将军也并非是他的对手,西域剑神果然名不虚传。 武江继续开口说到:“这种武功,哪怕厚载门外的商队劫杀一事是由他一人所为,我都相信。” “你说什么?”武三思突然这么一喝,武江倒不敢开口接话了。武江这无心的一句话,倒真提醒了武三思,这事是否会跟其有关呢?哪怕没有关系,我在女皇面前也绝不能提及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要不定会引起女皇的猜忌。想到这里,他也把自己思虑之事告诉了武江,并再三做了嘱咐。 步撵就这样一路驶入了紫微宫。 正月初十(二) 卯时三刻,紫微城,集仙殿外。 最近几年,女皇宠幸张昌宗、张易之兄弟,而二张兄弟却逐渐突破男宠的限制,插手朝政。二张倚仗女皇的宠信,专权跋扈,朝廷百官都畏之如虎。女皇生病以后,张易之、张昌宗侍奉左右,外人不得入内。昨日武三思得已入殿觐见女皇还是私下送了礼的。 这不连太子都得跪在集仙殿外等候,一起在殿外等候的还有梁王武三思、凤阁侍郎张柬之、左右羽林军将军、大理寺卿武江等。 自卯时起一刻算起,跪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殿下之人各怀心事,所有的奏疏早就呈递入殿,现在就等着女皇的旨意,像等着宣判一般。 终于,张易之手持诏书而出,见众人仍跪于殿前,于是大声宣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李显查案不实,谎报军功,本应重罚,但念其诛杀契丹死士有功,功过相抵,暂不予追究,责令其五日内查获真凶,还上元安宁,则不然罪加一等,从重处之。听闻梁王手下有一奇仕李客,擅于查案,特赐封为神龙都尉,赐金令,见令可行便宜之权,协助太子李显查办此案,如能立功,另行奖赏。钦此!” 此旨一出,众人皆出乎意料。首先是太子李显,他功过相抵,算是逃过一劫,但这突然安插进来的神龙都尉李客又是何许人也?还有这个查案时间,昨日只说查案,可没定期限,这突然把期限定在了五日内,若五日内不能结案,那可免不了要受责处了,相较之下,这无异于是一道对己不利的旨意。再说梁王,这太子毫发无损不说,就连自己苦心推荐的人才也突然被征调到了太子那边,李客的本事他是见过的,这突然的变故令他不免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圣旨宣读完毕,一时间,殿下之人竟无人答话。 张易之大声问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吗?” 这时大家才如梦初醒,齐声答到:“听清楚了,吾等领旨谢恩!” 众人退。 辰时一刻,梁王府。 在回府的步撵之上,武三思心里默默骂了成百上千回,这女皇到底是演的哪一出,这个事情怎么会朝这种方向发展,他心中实在窝火,却又无可奈何。 案情原委薛良已大致告知李客,武三思回到府中之时,李客早已整装完毕,就待梁王一声令下即可出门查案。武三思见此状,冷冷地说到:“李公子的神龙都尉是封了,还是皇上亲自御封的,这是皇上赐予你的金令,为了查案,可行便宜之权。” 李客当即跪地,双手接过金令,口中回到:“谢皇上隆恩!” 薛良看梁王脸色不对,小声问到:“梁王,太子他们。。。” 武三思打断了薛良的问话,继续说到:“功过相抵,限五日破案!还有李都尉,借调到龙安司,协助太子破案。” 薛良心里一紧,事情怎么会如此发展,如此一来,李客岂不是两边不讨好,一边被太子所防范,一边又不能为梁王效命,他可是居间人,如此一来,他也不免有些难堪,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武三思继续冷冷地说到:“李都尉现在就去龙安司报到吧,你的家眷暂留我府中,李都尉尽管安心查案,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李客知道武三思的用意,说是为他照顾妻小,实则为人质,如果李客做出不利于梁王的事情,必定家人蒙难,但此时他也一时无计可施,总不能杀遍梁王府上下,救出妻儿,那样不就与此行初衷刚好背道而驰了吗?犹豫片刻,李客说到:“请梁王放心,此去查案,若有线索,一定及时回禀梁王,助梁王立功,我的妻小就拜托了。” 武三思一听,心中一乐,这李客还算识大体,于是面带微笑说到:“李都尉尽管放心,安心查案,本王还准备在这梁王府为君摆庆功宴呢!” 李客拜别梁王、薛良,又看了妻儿于是前往龙安司。 李客刚走,武三思对薛良布置到:“通知龙安司眼线,如李客有异动,及时来报。” 薛良小声回到:“喏!” 辰时二刻,龙安司,别苑书房。 太子李显问到:“三郎,你可知这李客是谁?” 李三郎陷入了沉思,许久后面露喜悦之色答到:“儿臣倒是认识一位李客,就不知是不是同一人。三年前,儿臣游历西域碎叶城,路遇一伙匪人,当时只有陈玄礼随行,而匪人众多,儿臣自知不敌,故以言辞相劝,希望能留儿臣一活路,但最终未能说动。匪人正欲动手之际,突然出现一剑客,十多个响指的时间,就把三十多名匪徒悉数杀死,扬长而去。后为报恩,几经打听,才知此人名为李客,人称西域剑神,素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的说法,但儿臣却一直未再见过其人,如此说来,此人还算是儿臣的救命恩人。” 李显被李三郎的话所震惊,问到:“什么?十多个响指的时间,就能把三十多名匪徒悉数杀死?世间竟然有如此武功高深之人?” 李三郎答到:“确有其事,若非儿臣亲眼所见,也无法相信。” 李显此时心中确另有想法,他小声说到:“三郎,此人武功之高,会不会就是城门外行凶之人?” 当李三郎想起李客时,心中也确实闪过这样的想法,但一个行侠仗义之人,又怎么会行如此之事,于是斩钉截铁地答到:“应该不会,素闻李客侠肝义胆,行侠仗义,他怎么可能行如此之事。” “万一受人指使呢?”李显追问到。 李三郎稍作迟疑,紧接着答到:“不会!如此高深之人,又会受何人指使?谁人又指使得了他?对于此人,儿臣宁愿选择相信!” 太子正欲说话,屋外传来声音:“报太子、李司丞,神龙都尉李客前来赴命!” 二人没想到李客这么快就到了,李显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就撂下了一句:“三郎,凡事谨慎,此人毕竟是梁王的人。” 李三郎拱手称是,遂与太子前往议事厅。 二人到议事厅时,李客已立于厅中,见太子、司丞驾到,立马跪地行礼,虽时隔三年,但李三郎还是一眼认出了眼前之人,英姿飒爽、器宇轩昂,此人正是当年行侠仗义之人。 李三郎连忙上前扶起李客,问到:“李大侠,你还记得我吗?三年前,在碎叶城您救过我。” 经李三郎这么一说,旁边的陈玄礼也认出了李客,连忙说到:“原来是李大侠,刚才我就看着眼熟,一时没敢相认,还望恕罪,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受陈玄礼一拜!”说完单膝跪了下去。 李客认出了眼前的两位年轻人,于是连忙扶起了陈玄礼,说到:“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今日能一聚,实属万幸。” 太子李显假意咳嗽了一声,李三郎连忙引见,向李客说到:“这位是我的父亲,当今太子!” 李客连忙下跪,口中喊到:“参见太子!” 李显答到:“免礼,平身!” 见李客起身,李显接着说到:“当年对小儿的救命之恩,在此先行谢过。此次案件就劳李大侠,哦,不!是李都尉多费心了,事成之后,必定有赏!” 李客拱手答到:“定当尽李某所能,查清此案!” 太子李显接着说到:“那你们就先行查案,有事来报。”言毕而去。 李三郎正准备与李客再稍作叙旧,陈无忌到了议事厅,双手一拱,说到:“吾当年在狄阁老身旁当差,就听阁老提过西域剑神威名,今终得一见,在下粗人一个,就想向李大侠讨教几招,望成全。” 一旁的陈玄礼哈哈大笑起来,说到:“陈司直,你也要凑这个热闹?我就劝你别自取其辱了。” 陈无忌身材魁梧,自问武艺尚可,当值多年,总在坊间听闻李客的事迹,习武之人自有好胜之心,今听闻李客在此,当然免不了想要讨教几招。但听陈玄礼这么一说,脸上刹时无光,更要下定决心一战。 李三郎倒也想看看李客的武功到底还是不是如从前一般优秀,于是顺话说到:“那二位点到即止啊!比试完还须尽快查案!” 听李三郎这么一说,李客也不好再推辞,陈无忌双手一拱,说了一句:“请!”于是向李客袭来!两个响指过后,陈无忌被击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李客双手一拱,道了句:“承让!” 因在议事厅,此事瞧在龙安司各人眼里无不震惊,李三郎虽然早已知道李客武功甚高,但万没想到只须两个响指就打败了陈无忌,还好此人此刻是友非敌,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陈无忌挣扎了半天,终于从地上爬起,紧接着单膝跪地:“西域剑神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真心佩服!” 见此状,李三郎哈哈一笑,说到:“有道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陈司直也无须泄气,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查案,切磋之事,来日方长。” “喏!”陈无忌大声答到。 李三郎转身向李客问到:“此案相信李都尉已大致了解,准备从何查起?” 李客沉默片刻,答到:“鬼市!” 正月初十(三) 鬼市!李三郎心中默默念到。在神都洛阳,无论身在庙堂,还是隐于市野,或多或少对“鬼市”二字都有所耳闻,但鬼市在何地、经营何事,却无人能说得具体详实,今日从李客口中再次听闻,心中不免起了疑惑,于是问到:“李都尉,这鬼市我确有所耳闻,但具体为何,还望赐教。” 李客习惯性的一捋胡须,缓缓说到:“这鬼市是由赤发阎罗所创,具体位置太过隐秘,我不得所知,我曾去过一次,但是被鬼仆蒙眼后前往的。” 李三郎打断了李客的叙话,问到:“李都尉去鬼市所为何事?” 李客答到:“比武!两年前,赤发阎罗发出了鬼令,邀我前去比武,在下痴迷于此,于是赴约前往。” “那比试结果如何?”一旁的陈无忌连忙问到。 李客继续说到:“那场比试持续了约一个时辰,起初难分伯仲,最终我胜半招,自那以后,赤发阎罗答应我,为我做一件事,待我需要时就可开口。” 所有人听李客这么一说,心里都微微一惊,李客的武功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那赤发阎罗和李客相比也就输了半招,那也称得上绝顶高手了,这神都之内到底还隐藏着多少能人异士不被人所知呢?李三郎心里盘算着,这样的身手,莫非?于是开口问到:“李都尉此去是认为他与城门遇袭之事有关?” 李客轻轻摇了摇头,说到:“非也。赤发阎罗天生赤发,面相凶恶,故得此名,他的背景从未有人得知,但据在下所知他绝对不会染指劫道的勾当。” 李三郎紧接着问道:“那万一受人指使呢?” 李客轻轻一笑,答到:“李司丞有所不知,这神都生活在地上的称之为“人”,而这生活在地下的则称之为“鬼”,赤发阎罗可谓是这地下世界的王,他不受任何人指使,也没有任何人能指使他,包括朝廷。”说到“朝廷”二字时,李客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为的就是向李三郎强调此事。其实像李客这样的人,朝廷在他心中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更热爱江湖的快意情仇,此番若不是顾忌妻儿,也断不会这般委曲求全。 李三郎面容冷峻,显然刚才李客所言令他心中有些许不快,从他的话语中能觉察出其对朝廷的不够重视,但此刻李三郎又只能任用于他,于是只好继续不动声色地说到:“那这赤发阎罗到底经营何事,要让李都尉此时前往拜访。” 李客答到:“赤发阎罗经营着整个地下秩序,打探各路消息,办理着官府不能办理的事,此时他兴许会有线索。” “办理着官府不能办理的事?”李三郎重复了一遍,满是疑惑。 李客继续说到:“如这次的三十余名契丹人的入城手续,全部合法,我料定必是其所为。另外,像城外劫杀一事,我相信他也一定得知一些消息,在下此番前去就是为了打探此事。” 听李客这么一说,李三郎心中顿明,接着说到:“既然如此,是该前往,但他会听命于你吗?” 李客想了片刻,答到:“赤发阎罗脾性怪异,凡向他求问的,必索取一物作为筹码,如不能满足,则诸事免谈。我此去,因他之前欠在下一个承诺,赤发阎罗言出必行,所以前往一试,希望有所获。” “金银财货,如他能告知线索,李都尉尽管开口应下,吾自会办理。”李三郎说到。 李客答到:“非也。此人富可敌国,金银财货在他面前恐难有用,他所求之物往往怪异难寻。” 李三郎沉默一会,继续说到:“那既然如此,就由陈无忌陪同李都尉前往吧,相互好有个照应,如有消息,速来报。” 李客、陈无忌一拱手,答到:“喏!”,二人退。 巳时二刻,神都洛阳,延庆坊外,洛水河旁。 李客出了龙安司的大门就带着陈无忌一人一骑策马狂奔,一路穿过神都的大小街道。上元将至,街道上逐渐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不绝,各路商贾大有准备大干一场的气势。可李客却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对他来说最紧要的是时间。 一路二人除了在一个杂货铺短暂停留外,都忙于赶路,陈无忌也没时间详问李客。刚在议事厅的一场比试已经让陈无忌打心眼里佩服李客,像陈无忌这样的人一般心气高,对别人要么佩服,要么就是置之不理,显然李客属于前者,所以此时李客的所有安排对陈无忌来说都没有什么好质疑的,其实陈无忌心里也清楚,李三郎让他跟着李客,除了照应之外,无非也起监视的作用,可他自己却不愿往这方面靠。 终于到了洛水河旁,这延庆坊位于神都的东侧,离神都城墙很近,但这里并未设有城门,所以地处相对人烟稀少。到了地方,陈无忌四周环视了一下,赤发阎罗还真会选地方,这里虽然人烟罕至,但交通算是四通八达,水路皆便捷。 刚才在龙安司时,李客曾说自己并不知道鬼市具体位置,但这一出门,李客就直奔此处,陈无忌心中不免疑惑,于是问到:“李都尉,这里是鬼市?” 李客一边拴马,一边答到:“鬼市具体在哪不清楚,但这里是出发的联络地。”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三支蜡烛,一红二白共三支,原来刚才在杂货铺停留就是为了购置此物。 离二人不远处,有一个看似用来祭祀的石台,李客走了过去,把红蜡烛置于正中,白蜡烛放置于两侧,吹火将蜡烛点燃。陈无忌刚想开口询问,李客示意其别作声,并小声说到:“一会你随我同去鬼市,无论你看到什么,对方问你什么都不要作答,以免出错惹祸,只须紧随于我就可。”陈无忌点头默许。 约过了一刻,洛水河上划来一具小舟,舟上有一人,样貌怪异,一只手残,一只眼瞎,蓬头垢面,身着黑色长袍。小舟慢慢靠近了李客二人,陈无忌小声问到:“此是何人?”李客同样小声答到:“鬼仆。”答完之后示意陈无忌勿再开口。 舟上之人看了看石台上的蜡烛,又看了看李客,说到:“祭神,祭鬼?” “祭鬼!” “何以红烛祭鬼!” “红烛配阎罗!” “祭者可干净!” “干净!” “几人干净?” “二人!” 至此,舟上之人示意李客二人上船,李客与鬼仆之间的对话听得陈无忌一头雾水,不过大致能判断出鬼仆应该是准备带二人去鬼市了,陈无忌二话不说,赶快跟着李客上了船。鬼仆递给二人两块黑布,说到:“来者可知规矩?”李客接过黑布,答了句:“知道。”陈无忌接过了黑布,但不知是何意,只见李客用黑布蒙住了眼,方才明白,于是也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但做了一些手脚,在黑布下方留有一缝,但此事却被鬼仆看得一清二楚,陈无忌突然感觉后颈处中了一击,一下没反应过来,被打晕了过去,鬼仆小声对李客说到:“来人不懂规矩。”李客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小舟开始驶离岸边,缓缓出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啪”一盆水泼醒了陈无忌,惊醒过来的陈无忌连忙站起,揉眼擦拭,并一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李客立在他的身旁。现二人处于一个房间之内,房间不大,烛光昏暗,但四周摆设奢华程度却让陈无忌心中暗暗咋舌,他虽没去过皇宫之内,但他心想皇宫的奢华也无过于此。屋内的所有摆设皆由黄金所制,地板应该是上好的檀香木所制,屋内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料味,此香料应来自西域,味道上异于神都。墙上的图案画工精美、人物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只可惜所画内容多为地狱之事,让人看了心生压抑,刚才泼醒他的是面前的鬼仆,其手中所持之盆乃黄金所制。看到这些,陈无忌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在龙安司内李客会对李三郎说金银财货对赤发阎罗来说作用不大了。 除了眼前的鬼仆,周围还站了十多个鬼仆,着装大都一致,身体各有残缺,个个手持兵刃。此时,后殿传来了怪异的笑声,随着笑声一人从后殿走出,笑声正是此人发出,他走到房间居中的金座上坐了下来。此人身形高大,步履沉稳,金带束发,发色赤红,脸色煞白,此时虽面带笑意,但面相威严凶恶,让人视之不寒而栗,身着红色圆领长袍,袍上用金丝绣制了一条龙骨的图案,甚是怪异,不用说,此人正是那赤发阎罗。 赤发阎罗落坐以后,周边的鬼仆“唰”的一声齐齐跪地,赤发阎罗停止了怪异的笑声,开口说到:“李公,你终于来了!”声音浑厚,气息有力,从发声便知是内力深厚之人。 李客双手一拱行礼,说到:“李某拜见赤发阎罗,经年不见,李某此次前来。。。” 李客话没说完,赤发阎罗抢先说到:“你来此地何事,我自然知道。但很遗憾,你所想要的答案我不能告诉你,此事背后的人我不想招惹,还望李公见谅!” 听他这么一说,李客心中大惊,惊的不是赤发阎罗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他手眼通天,皇城内院的事他要是想知道,他也有办法,所以李客此行为何,他早已了然于胸。真正让李客震惊的是赤发阎罗居然不想招惹这背后之人,要知道赤发阎罗无论武功、实力都是极少有人能及的,连他都惧怕之人,那此人到底又是何人?李客知道,赤发阎罗如果不想开口说的事,那就是怎么求他恐怕也难了,但不管怎样,还是要一试,想到这里,李客缓缓说到:“您还欠我一个承诺,此时可否归还。” 赤发阎罗突然发出了怪异的笑声,许久之后,说到:“我就知道李公会有此一说,我素来诚信,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消息,助你查案,这人我还是招惹得起的,不知李公意下如何?” 李客虽只是第二次见赤发阎罗,但他的秉性还是了解的,他不肯说之事,实难求之,他愿说之事,必定有益,于是拱手答到:“既然如此,还请阎罗赐教!” 一旁的陈无忌眼见如此,突然有些着急,正欲开口,李客忙使了一个眼色,制止住了。 赤发阎罗见李客答应,于是说到:“在大同坊杀死里正和大祭司的杀手是突厥人,名叫克多,在突厥称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现暂避于宁人坊。” 李客心中想到,这赤发阎罗还真是一针见血,对自己所欲求之事真算是了如指掌,此信息虽不是直接告诉他城门劫案的元凶,但好歹算是一条线索,也不虚此行,于是说到:“李某拜谢,那这克多又是受何人指使,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赤发阎罗又怪异得大笑起来,说到:“李公啊,你这是第二、第三个问题了。恕不能提供了。” 一旁的陈无忌终于憋不住了,脱口说到:“我们可以跟你交换信息。” 赤发阎罗笑得更大声了,说到:“换?你要拿什么跟我换?我想要的东西可不简单哦!” 陈无忌也是直性子,接着说到:“想要什么?你说!” 赤发阎罗收起了笑声,缓缓说到:“玄灵子,你们应该知道吧?” 神都每逢上元节,都会在西市汇集全国众歌姬比试,头魁者即可入宫面圣,在皇宫上元宫宴上献技,这玄灵子就是这歌姬中的佼佼者,连续两年拔得头筹,今年如不出意外,应该又是她,此人在神都可谓是家喻户晓,此时赤发阎罗提及她,不知是何意。陈无忌答到:“玄灵子我知道,怎么了?” 赤发阎罗声音低沉地说到:“知道就好。吾听闻此玄灵子色艺双绝,除了一副好嗓子,舞技也是绝佳!我想要她的舌头、双手、双脚摆在我鬼市珍藏,让吾天天得见,想必也是万幸,如能如此,我就回答你们刚才提出的第二和第三个问题。” 陈无忌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出个这种要求,此事他可算是万难办到,于是气急败坏地说到:“此物不可,可换作其它吗?” 赤发阎罗再次笑道,一字一句地说到:“我所求之物,绝不议价,如不能办,那就爱莫能助了!” 陈无忌正欲接话,李客抢先答到:“查办此案虽然事关重大,李某平身做事仅奉侠义二字,今如为了查案而伤及她人性命,则大大违背了侠义之道,此事李某绝不为!就此告辞!”说完正欲走。 赤发阎罗站起身来,走进了李客二人,缓缓说到:“李公,果然好侠义,我今日就免费赠予你一个重大的线索——库勒多提那。” 陈无忌在旁听着,完全不知道是何意,可李客一听不禁面色突变,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陈无忌与李客虽相识不久,但在他眼里李客就是那种胸有成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怎么这短短一句话竟能让他如此。陈无忌哪里知道,李客自幼在西域生活,他能听懂这“库勒多提那”是什么意思,这是西域最恶毒的咒语,意为“蚀骨的野兽”,难道神都要面临重大劫难?李客刚想到这里,不免失色。 李客缓了一下神,紧接着问到:“何时?何地?” 赤发阎罗手一摆,冷冷地说到:“此事或多或少也影响到我鬼市,但最终能否阻止却非我之责,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了,剩下的就看这神都的造化了!” 李客虽有不甘,但他也知道,一旦赤发阎罗开口的话即使再纠缠也没用,他也知道赤发阎罗开口说的也绝非空穴来风,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迅速查案,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劫杀案,怎么会演变成了这种危机,但这危机是什么他也一时完全没有头绪!眼下要做的只能是抓紧时间,尽快接近真相。于是李客拱手施一礼,正欲告辞。 赤发阎罗继续说到:“李公可以先走,但你的这位朋友可是坏了规矩的,恐怕不能这样走吧?” 陈无忌知道赤发阎罗指的是他来时蒙眼偷看一事,于是说到:“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说吧,要如何处置?” “好!爽快!按规矩偷看鬼市来路者要挖一双眼!鬼仆,用刑!”赤发阎罗大声喝到。 陈无忌本想无非就是打一顿,没想到居然是挖眼,这眼如果挖了,余生他又该当如何,他正准备开口,李客抢先施礼说到:“当今神都大难将至,还望赤发阎罗开恩,暂且放过,等危机解除再来领刑!” 赤发阎罗大笑:“规矩就是规矩,绝不能破坏,何况神都熬不熬得过此劫还不一定,我等不到危机解除。不过既然李公开口了,我还是得稍留薄面的。”话音刚落,只见赤发阎罗袖口一抖,手中突然多了一柄短剑,是袖里剑,赤发阎罗朝陈无忌一挥手,眼前之事发生实在太快,李客反应过来想去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陈无忌甚至未做出任何反应,他的左手两根手指已被砍下,顿时血流直冒,陈无忌也算是一条汉子,此时此刻居然忍住了剧痛,未曾大呼,李客连忙从身上扯下一布为陈无忌止血包扎。陈无忌一边强忍,一边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 赤发阎罗厉声说到:“今日就看在李公的面上,两根手指换你一对眼珠子,如有下次,定不轻饶!送客!” 李客二人又被蒙上了双眼,一刻过后,二人回到了洛水河边。 鬼市到底在哪,他们不得而知;眼下神都即将面临的危机到底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知道的仅仅是那句——库勒多提那! 见鬼仆划舟渐远,陈无忌小声对李客说到:“李都尉,刚才我蒙眼后细细估之,我们先向南走了一段,中间各左右各拐了两次,又上舟向南划了一段,又向东划行了半刻,最后往北直达此处。我们反过来行之,应该能找到鬼市的具体位置,我们现在就回去调兵,围了鬼市,抓住这赤发阎王,逼他供出所知之事。” 李客万没想到,陈无忌能忍着剧痛,还能把鬼市的位置辨别的这么清楚,其实此本领李客也是有的,只是他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他叹了口气说到:“实不相瞒,鬼市的位置我大致判断的跟你一致,但此事不妥。传闻鬼市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里面机关重重,如果没有人带路,必定伤亡惨重,待到我们找到路到达了赤发阎罗面前,以他的身手恐怕早就消失不见了。” 陈无忌接着说到:“那我们就绑一个鬼仆带路,最短的时间答到赤发阎罗那里。” 李客摆了摆手,说到:“没用的,鬼仆皆是死士,你也看见了,他们都是残缺之人,外人不知,还以为是赤发阎罗下的黑手,其实鬼仆都是些可怜的孩子,自小身残被他收养,感情之深厚是不容背叛的,据说他们口中都有剧毒,一旦被擒获立马自尽。再说,凭借着赤发阎罗的手段,他很有可能直接潜入紫微宫,用皇上的性命要挟我们也说不定,鱼死网破这事他有能力办到。” 听得潜入皇宫一事,陈无忌也不由得后脊发凉,他又想到昨天契丹人当场自尽之事,也知道死士的意志有多坚定,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到:“眼下我们还是先回龙安司禀报,再行其事吧!” 李客点了点头,二人乘骑离去。 两刻过后,李客二人回到龙安司,马匹颠簸,陈无忌身上的血渍染了一大片,刚进大门,就惹得值守的虎啸卫投来惊异的目光,这二人难不成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二人倒是不在乎,径自向议事厅走去,希望尽快商量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可刚准备进议事厅,陈无忌突然心中想起一事,急忙对李客说到:“不好,刚才忘了向赤发阎罗确认,那三十名契丹人的入城手续到底是不是其办理的。” 李客顿了一下,答到:“不必。此事必是他所经手。” 陈无忌继续问到:“为何?” 李客答到:“在神都这个地方,一下子办理三十个契丹人的入城手续,官职至少在四品以上,但官职四品以上的官员怕招惹祸端,即使重利相诱也绝不会为契丹人办理,此事必经他的手才有可能成形。况且,他能准确的告知我们杀死里正和大祭司的凶手,说明此事他必定清楚来龙去脉,所以此事是他经办无疑。” 李客这么一说,陈无忌点头称是,心中的疑惑算是解开了,但不免又升起另一个疑惑,接着问到:“那他为什么愿意告诉你突厥人克多的事呢?我想这绝不可能是因为他欠你一个人情这么简单。” 李客答到:“此事我也觉得蹊跷,不过可能性只有两个,一是他真的信守承诺,还我人情,不让我再纠缠城门劫案幕后元凶;另一个原因我觉得就是这个克多可能做了不利于他的事,至少他的某些做法令他心生厌恶,于是想借刀杀人,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有了克多这条线索,我们也算不虚此行了。” 李客又想起了那句咒语,其实此刻他心中真正在意的还是此事!想到这,他不禁又加快了步伐,进入了议事厅。 正月初十(四) 正月初十,时已过午,未时正,李三郎正与张九龄议事,见李客二人返回,起身准备询问情况,但见陈无忌满身血迹,不免心头一惊,连忙问到:“伤及何处?何故如此?”不待陈无忌回复,又立马转头对张九龄说到:“快传太医前来医治。”张九龄双手一拱,答到:“喏!” 陈无忌连忙答到:“无碍!此等小伤何劳李司丞。” 李三郎说到:“陈司直,何出此言?这还不是因公所伤。今日,我特向太医署申报了一名当值太医,此刻他正在龙安司值守,行医方便。” 陈无忌没想到李三郎安排如此细腻,知道龙安司所临之敌必不一般,居然提前连太医都备下,于是也就却之不恭了,拱手一礼以示感激。 不久太医即到了议事厅为陈无忌医治,陈无忌也把此行之事,事无巨细向李三郎做了禀报,提到玄灵子时李三郎心里一怔,没想到这赤发阎罗所求之物如此怪异。 一刻过后,陈无忌伤处包扎完毕,所经之事也悉数汇报,李客始终一言不发,心中若有所思。李三郎率先问到:“李都尉,你看此事下一步该如何?” 李客回了回神,缓缓答到:“此事在下看来,抓捕突厥人克多为当务之急,此人暂避宁人坊,应抓紧时间,不管他此行目的为何,但来者必定不善,但。。。库勒多提那,在下认为才是神都最大的隐患!” 李三郎听完,沉思片刻,对身旁的陈玄礼发号施令到:“速持龙安司令,命左、右羽林军包围宁人坊,关闭坊门,挨家挨户搜查!通知宁人坊里正,备好宁人坊住户名录和近三月人员出入记录,待查!我稍后即到!” 陈玄礼双手一拱,大声道:“喏!” 李三郎继续向李客说到:“这克多武功高强,看来还须李都尉亲自前往,以策万全!” 李客双手一拱,答到:“吾当竭尽全力,这就立刻出发!”说完转身将欲走。 李三郎突然开口问到:“这赤发阎罗的消息准确吗?他说的话真的作数吗?” 李客没有丝毫犹豫,答到:“赤发阎罗所提供的消息一向无误,所应之事也言出必行。” 李三郎不再开口,一挥手示意李客尽快前往宁人坊。李客对李三郎最后所问倒是不太在意,但不知为何心里却隐约升起一丝不安,具体为何,一时也说不清,于是匆匆策马起行。 宁人坊位于神都西市,定鼎门旁,出入神都较为便捷,故此次上元期间,作为各路商贾的主要聚集地。此时的宁人坊可称得上是人山人海,原本宽阔的坊街、巷道都被商贾的货品堆塞得满满的,别说骑马过市,就连步行而过都显得拥挤。 左、右羽林军抵达时,怕大肆搜捕造成不必要的慌乱,也不敢轻易封街道、坊门,只是在坊门处设卡,许入不许出,待李三郎抵达再行其事。 不出两刻,李三郎也乘马到了宁人坊,他也没想到宁人坊现状如此,权衡之下,也是继续执行羽林军的排查方案,同时召来了里正。里正虽没见过李三郎,但也闻得其名,于是恭敬的施礼,问到:“请问李司丞今日带羽林军到此,所谓何事?下官定当竭力配合。” 李三郎直言问到:“现宁人坊内有多少突厥人?近三个月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突厥人入驻坊内?” 里正一听,连忙答到:“自突厥与我朝交恶,近年来坊内突厥人数确实锐减,但现在坊内突厥人至少也有两、三千人,近几月到坊内的突厥人多为商客,倒也不觉有何人特殊。” 两、三千人!听到这个数字李三郎不免一惊,这些情况都是他事先没有估计到的,总不能把两、三千人都抓起来一一拷问吧?再说,这克多既然要潜入神都,那事先必定做了充分的准备,可能早已化作商贾,这样搜捕无异于大海捞针,李三郎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向一旁的陈玄礼问到:“李都尉呢?他到了吗?” 陈玄礼答到:“李都尉早已至此,但此刻不知去向。” 李三郎正欲再次询问,李客却已刚好从门外入内,李三郎连忙问到:“李都尉可有办法查寻克多?” 李客没有作答,反而问了身旁的里正:“这坊内半年内新增的突厥商户有几家?” 里正连忙答到:“这倒是不多,一、二、三。。。七家!” 李客转身向李三郎说到:“刚才我在坊间巡查,此坊内多为临时商客,克多到此,不可能如此随意藏身,此坊内必定设有长期内应,如我所估不错,应该就在这几家新开的突厥商户之中。” 只有七家!这就大大的缩小了搜查范围,李三郎心里盘算到,于是问到:“李都尉的意思是对这七家商户逐一搜查?” 李客想了想,答到:“不可!这克多是何样貌我们都未曾见过,即使碰见了也无法辨认,这样一查必定会打草惊蛇,反而更加难寻。” 李三郎听后也觉得有理,于是问到:“那依李都尉的意思,我们该如何行事。” 李客答到:“速派人去这几家店后门埋伏,然后再入内搜寻,如有人从后面离去,那此人嫌疑最大!” 李三郎想了想,向陈玄礼施令到:“命虎啸卫全部更为便装,埋伏于突厥商户后门。命羽林军入店搜捕,如有人从后门出,即可拿下!里正带路!” “喏!”陈玄礼、里正二人齐齐答到。 申时二刻,宁人坊。经过一个时辰的排查,七间突厥商铺已悉数排查完毕,虎啸卫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又过了约莫一刻的时间,大远客栈后门小心翼翼地走出了两个突厥人,见此状,埋伏在外的八名虎啸卫迅速上前准备围捕,那两个突厥人反应也是迅速,见有人设伏,立马拔腿就跑。虎啸卫立即发出雾弹,四周的虎啸卫、羽林军见雾弹信号,立即迅速向大远客栈方向汇集。 李三郎心中一喜,这狐狸总算是露出尾巴了。李客见信号,立即说到:“我速去协助!”李三郎答到:“李都尉,务必小心!”李客拱手而退。 话说那俩突厥人,身手极佳、速度奇怪,时而爬上房檐,时而钻入窄巷,弄得街道上的商贾、行人也是人仰马翻,虎啸卫一时间居然拿他们不住。随着雾弹的指示,李客终于赶到了突厥人面前,只见那两突厥人一个立于屋檐之上,一个在围墙之下,见李客到此,二人正欲继续逃跑,可又一看李客距离他二人较近,又独自一人,围墙下的突厥人索性也懒得跑了,转身对屋檐上大喊了几句突厥话,屋檐上之人听到后转身继续逃跑。而围墙下的这个突厥人则抽出了弯刀,向李客袭来。李客也不敢怠慢,于是拔剑应战。 那突厥人刀法迅猛,招式怪异,李客此前从未碰到过这路刀法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居然没有拿下对方。李客心中暗暗惊讶,突厥人也有武功这么好的人,难道眼前此人就是克多?李客于是冷静下来,沉着应对。正在两人交手之时,后面紧追的虎啸卫也围了上来,全部手持弓弩对准了与李客交手的突厥人。突厥人看大队人马围了上来,一时分了神,李客见此,抓住了对手的漏洞,一击将其制服。虎啸卫连忙上前准备捆绑,可在此时,突厥人大吼一声:“库勒多提那!”即口吐黑血倒毙,不用说,又是口中含有剧毒,咬破致死。 李客一看,此人已是无救,示意虎啸卫照看尸首,自己连忙起身再去追击刚才在屋檐上的突厥人。刚穿过两条街道,李客就看见了刚才逃跑的突厥人,站在一院落围墙上,被虎啸卫、羽林军手持弓弩团团围住,但那突厥人似乎没有要继续逃跑的意思,李客见状,大声喊到:“留活口!防止他咬毒自尽!” 突厥人似乎听懂了李客的话,站在围墙上开口大笑起来,然后转身跳入了身后的院落。围住他的军队怕射出弓弩致其死亡,一时也没人敢放箭,任由其跳入了院落。李三郎带领着其余的虎啸卫、羽林军此刻也赶到了此处,李三郎见此状,转身问里正:“此院落可有后门、密道?”里正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着说到:“没。。。没有!”李三郎见里正脸色突变,倒也没有在意,这么多军队围捕凶犯,他被吓到,也属正常,于是手一挥,让所有的羽林军、虎啸卫迅速包围了此院。小小的院落此时围在外面的人不少于四、五百人,料那突厥人插翅也难飞了,李三郎当即下令:“破门!务必生擒!” 众人得令一拥而上,身旁的里正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呼到:“别!”话音未落,“砰”!院内传来了第一声巨响!继而是一声接一声的巨响,面对这突然的爆炸,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刹那间离院落较近的兵卒都被炸得血肉横飞,李三郎、李客离院落尚有些距离,都被炸得腾空而起,向后飞去。 过了许久,爆炸声终于停止了,空气中弥漫这浓烈的硝石、硫磺的味道。这场爆炸让整个宁人坊都沸腾了,宁人坊内众人不知是为何事,都被吓得开始往坊外奔逃,负责在坊门设卡的羽林军也被这外逃的人流冲散开来,不再阻拦,一时间宁人坊内乱作一团,哭声、呼喊声、哀嚎声响彻街道。 李三郎缓缓睁开眼睛,口中有血腥味,身体如散架了一般,他看了自己身旁,是里正,奄奄一息,鼻内只有出气。李三郎挣扎着爬了过去,费力地说到:“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里正声音微颤,气息微弱地说到:“小。。。小人。。。爱。。。财,私。。。私藏炮竹。。。酿成。。。此祸!罪。。罪该。。。万。。。万死!” 李三郎一听,立即明白了是何事,仍用最后的气力质问道:“谁?谁。。。贩于你?人。。。在何处?” 里正用最后的气力挣扎着说到:“元。。。元良!大。。。大远。。。客。。。客栈。”里正说完也噎了气! 李客被刚才这一炸,自然也伤得不轻,摔倒时的皮外伤倒也无妨,可这五脏六腑却是如同受了重击一般,如不是其内力高深,恐此时也难逃一劫,他挣扎着站立起来,口中大口吐着鲜血。 他离李三郎和里正不远,所以刚才的对话也听得清楚,他蹒跚地走到李三郎面前,扶起了李三郎,问到:“李司丞可安好!” 李三郎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说到:“无碍,休息一刻便好!” 李客把李三郎扶到墙边,靠墙坐下,拱手说到:“那就请李司丞在此稍作休息,在下即刻前往大远客栈缉拿元良。” 李三郎微微点头,小声说到:“小心,有劳!” 李客缓缓地向大远客栈走去,他憋了一眼,满地被炸伤、炸死的虎啸卫、羽林军,有的哀嚎、有的**,一时间竟不禁泪目,他心中实在不忍,于是别过头向大远客栈继续前行,不再敢回头看这满地的狼藉。 不一会,李客到了大远客栈,如他所料,一进门就见满院的尸体,均是被利器所杀,此时,他已明白,他们中了克多的调虎离山之计,用两个突厥死士吸引追捕,而自己从容脱逃。 他来到柜前翻找客栈入住记录,但账册已经被人取走。无奈,只能对房间逐一搜索。一刻之后,仍无任何有用线索。 此刻,客栈院内传来了一声惊叫声,李客赶到院内,原来是一名卖胡饼的老翁,见满地都是尸体于是被吓得大声呼叫,滚倒在地。 李客见其胆小,安慰到:“老者勿惊,想必此客栈是被匪人所劫,官府定会查办的。” 老翁定了定神,朝客栈内大声喊到:“元先生!元先生!你还在吗?” 李客听老翁这么一呼,连忙问到:“老者认识元良?” 老翁答到:“不知道是不是叫元良,我都称呼他为元先生,他可是位好人,可千万别惨死于此啊!” 李客继续说到:“老者跟我说说,他是什么样?我看我有没有见到过。” 老翁想了想,说到:“这元先生很特别,明明是一名汉人,却住在这突厥客栈内,他爱吃老朽卖的胡饼,所以老朽每天都来送几个给他,他每次都多给老朽一些赏钱。。。” 李客打断了老翁的话,问到:“你怎知他是汉人?” 老翁答到:“着装啊!不过你别说,他长像还有些神似突厥人!” 李客继续问到:“你给他送饼多久了?” 老翁算了一下,说到:“不久,也就不到两个月。” 李客心中顿明,原来这克多乔装为汉人,还取了名叫元良。李客扶起了老翁,说到:“老者,要不我陪你认一认,这里有没有你说的元先生。” 老翁长叹了一声,于是跟着李客在客栈内辨起了尸首。果然如李客所料,没有老翁口中的元先生,这更让李客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正在此时,李三郎带着羽林军也到了大远客栈。 见李三郎进入院内,李客上前说到:“李司丞,把这个老翁带回龙安司作画像图,他也许知道克多的容貌,具体的回去再向您禀报!” 李三郎看了一眼老翁,示意羽林军带走了老翁,众人返回龙安司。 正月初十(五) 陈无忌手上有伤,这次抓捕行动前李三郎让其留在龙安司养伤,但陈无忌哪能安心,李三郎刚离开宁人坊就迎面遇到骑马赶来的陈无忌。李三郎见状,知道难以相劝,于是安排陈无忌留在了宁人坊,协助张九龄一同善后和查实案情。 李三郎离开后,李客又在大远客栈做了一次细致的搜查工作,但终无所获,心中暗叹到,对手心思太过于细密,线索算是都给毁了,于是李客悻悻地离开了宁人坊,准备再寻线索。 酉时二刻,日已西斜,神都内华灯初上,宁人坊内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但刚过了两各坊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宁静,街道上还是那么热闹,各种商贩叫卖商品,行人也络绎不绝,李客望着眼前的景象,想起不久前刚负伤惨死的虎啸卫、羽林军兄弟们,不禁泪目。现在还是正月,上元将至,这些兄弟的父母实难再过这个年。他心中的悲愤之情和那刻与生俱来的侠义之心,此刻算是无限地爆发了,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抓获幕后元凶,保护这神都百姓的美好生活,也告慰逝去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正想的出神,突然一支箭向李客射来,但此箭似乎不是为射杀李客,更像是一个提示,箭从李客身前穿过,定在了一旁的坊墙上,李客顺来箭方向看去,只见一身材高大之人,手持弯弓,立于院墙之上,身着黑色长袍,面带面具,一时看不清真容,他见李客望向他,于是从容地从院墙上跃下,李客不知来人用意,一时也没有行动,只是紧紧地盯住此人,以观察他下一步的举动。 那人落地以后,居然迅速转身从身后的窄巷跑了,李客见状,立马追击,但因巷道狭窄,只好弃马。那来人实在身手矫捷,速度异于常人,李客身体的伤势还未完全从刚才的爆炸中恢复,此刻追击此人显得非常吃力,好在那人始终刻意地与李客保持一定的距离,说是逃跑,更像是吸引着李客,为李客带路。 两人就在这巷道中不断穿行,因忙于追击,李客也顾不上看左右的情况,眼睛紧盯着来人,生怕此人突然消失。就这样跑了大约一刻的时间,二人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李客四周看了看,原来是位于西市的明义坊,此坊偏远,人际罕至,他引我前来,到底是何目的?李客心中暗暗想到。 那人停住了脚步,看来是到了地方。那人转过身,突然从腰间抽出一刀,直接朝李客攻击过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还好李客早做了准备,连忙从身后抽出长剑应战。 那人刀法奇特,跟之前宁人坊内的突厥人属同一武功路数,但几个回合下来,李客深感眼前此人武功远胜于宁人坊内那个突厥人,别说此刻李客身受重伤,速度、力量不如之前,即使李客身体无恙,全力备战,要取胜眼前此人也须竭尽所能。 二人刀光剑影,招数奇快,若放在之前,李客能遇到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那必是大快人心,免不了好好大战几百回合,然后大醉方休。但此刻,李客却完全没有了兴致,他只想尽快击败对手,习武之人最怕心中焦躁,那样容易出错,特别是绝顶高手之间比试,也许输的就是那么一招半式,此时的李客正犯了这个大忌,他太久没遇到能与自己一战的对手,又急于战胜对手,招式上不免有些激进,但李客受伤势所困,武功难以发挥到极致,渐渐地,居然落了下风,此时,那面具人抓住了李客招式上的一个漏洞,用刀挡住了李客的剑,顺势一掌拍在李客胸口,李客本就有伤,此刻再被这样的高手震到心脉,一时间口喷鲜血,向后退了几步,正准备用剑杵地,可手中实在没有了气力,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那么多年以来,这是李客首次落败,他从未想过居然有人能打败他,虽然受了伤,但这对于他来说不算一个好的理由,作为一名绝世剑客落败,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只能用手撑地,大口喘着气,调整气息,以求尽快恢复一些,准备再战,同时也在不断想着应对之策,如继续战斗下去,恐有不测。 那面具人却“唰”一下把刀放入了刀鞘,似乎没有再战的意思,缓缓地说到:“西域剑神果然名不虚传,被打败的滋味如何?”说完大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李客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微笑着说到:“终得一败!人生快事!” “什么?”那个面具人的骄傲感瞬间消失,他没有想到李客会这么答复,胜利的喜悦已荡然不存,接着厉声说到:“你被打败了还是快事?自欺欺人吧?” 李客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他只想尽快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于是说到:“克多,我早知道你武功高强,败给你这样的高手难道不算是人生快事吗?”其实李客也不确定面具人的身份,他故意如此说无非是想套对方的话。 面具人再次大笑,说到:“原来你已识得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必瞒你,不错,在下正是克多!是赤发阎罗告诉你来宁人坊寻我的吧?” 李客心中一惊,他所惊讶之事并非眼前此人是克多,因为世间能有此身手的人确实无几,他的身份即使他自己不言明,那八九不离十也是此人,他所惊之事是他怎知此事是赤发阎罗告知。于是问到:“汝安知此事?” 面具人笑声更大了,说到:“因为是我,让他如此为之!” 李客心里再次一惊,连忙问到:“到底怎么回事?” 面具人收起了笑声,说到:“两年前,你收到鬼令参加比武,在下不才,也收到了一块!” “你战胜了赤发阎罗?”李客小声问到。 “不错!与汝一样,小胜半招!”面具人声音里流露着得意,继续说到:“我让赤发阎罗答应我的事很简单,就是在汝前往查案时,告知汝我在宁人坊即可!”说完再次仰天大笑。 李客心中不解,继续问到:“为何如此?” 面具人笑着答到:“为何?李公何出此言?那满地的虎啸卫、羽林军尸体李公是没看到吗?” 李客听他说到此事,心中不免愤恨,大怒地问到:“汝到底要做什么?” 面具人一字一句地说到:“我要做什么?你慢慢就知道了!今日不杀你,就是要让你好好看看你心中的侠义,心中的神都到底是不是如你所想!如果有一天你对神都失望了,欢迎加入我的行列!”说完再次狂笑,笑声响遍了整个巷道。 李客实在无法压制心中愤怒,纵身一跃,抽剑又向克多袭了过去,但由于伤势过重,没有几个回合又被克多给击了一掌,再度吐血倒地,克多笑声怪异地说到:“李公,我看今日之战就到此吧。待来日你伤养好,我们再公平一战,届时我会让汝败得心服口服!临走前,再送你一个礼物,西市,宜人坊,去看看你心中的侠义,看看你心中的神都吧。”言毕,面具人闪身离去,消失在了这即将来临的夜色之中。 眼下天已快全黑了,李客稍歇片刻,不敢耽搁,连忙起身赶往面具人所说的西市宜人坊,他不知此刻那里又是什么在等着他。 戌时一刻,李客蹒跚着赶到了宜人坊。这宜人坊是西市最热闹的坊之一,灯红酒绿,酒馆、茶肆、花街柳巷全部汇集于此,四处募集而来的歌姬、舞姬,歌舞表演层出不穷,有些花楼内甚至豢养着西域外邦女子,好一番热闹景象。恰逢上元期间,各国商贾来此,此坊更加热闹。 克多让李客到此到底是何用意,李客也一时不明,难道是为了让李客来看看这酒肉繁华背后的奢靡?李客料想绝不可能仅仅如此。 李客一路慢慢走着,左右观察,看到底此坊将有何异事。他的眼睛盯上了一块巨大的字板,上书:“***,戌时一刻,两届歌姬花魁玄灵子登台献技!”李客心中一惊,一丝不好的预感突然从心中升起,他突然想起今离开龙安司时李三郎问他赤发阎罗是否信守承诺,难不成?李客正想着,突然间这宜人坊人流窜动,人群开始混乱地四处乱逃,一时间乱作一团。 路上的行人、摊贩被人流推倒在地,人群的哭声、叫喊声充斥着周围。看来已经出事了,李客一把拉住了一名迎面跑来的男子,那男子欲挣脱,无奈李客气力太大,只能气喘吁吁慌张地说到:“你。。。你要做什么?快放。。。放开我,逃命吧!” 李客大声问道:“发生何事?”男子说到:“杀。。。杀人了!玄灵子被。。。被杀了!”李客一惊,果然如自己所料,接着问到:“何处?”男子手往远处一指,说到:“万。。。***!”说完拼命挣脱了李客,头也不回逃命去了。 李客不敢耽搁,逆着人流迅速向***赶去,但人群实在太多,好一半天,才赶到了***,刚准备入楼,却被一黑衣人一把拉住,黑衣人说到:“李都尉,你。。。你怎会在此处?” 李客转头一看,原来是乔装的陈玄礼,李客立马确定了自己心里的判断,怒声说到:“来看汝等做的好事!”说罢一把甩开陈玄礼的手,径自进了***。 ***可以说是这宜人坊内最大、最高档的酒楼,四处美艳女子、名酒、膳食皆汇聚于此,只有有钱有势把这***比作天堂也不为过,豪门、富贾,甚至王公子弟都会经常到此寻欢。 但此刻的***却已是人去楼空,看得出来,就在不久前这里还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但虽着突发状况,这里人都慌乱外逃,导致满地狼藉,桌椅都散乱倒地。在***的大厅中间,是一个很大、很精美的戏台,此刻戏台上一人倒在血泊之中,不用猜测,那人必定是玄灵子。戏台上下有七、八名身着黑色便装之人,应是随陈玄礼一同而来之人,正在四处勘查现场。 李客走到了戏台上,只见那玄灵子皮肤皙白、面容姣好、身材婀娜,可此时却死状惨烈,双眼怒睁,口中满是鲜血,双手、双足已不知去向,戏台上鲜血四溅,看样子是被人割了舌、砍去了手足。 这时,陈玄礼也来到了李客身边,李客一把抓住了陈玄礼的衣襟,双目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大声喝道:“瞧你们干的好事!” 陈玄礼从未见过李客如此愤怒,于是说到:“她并非我们所杀,我们到这里时她已是这样了。李司丞只是下令让我们伺机把她带回,并没有说要杀她!” 李客听后,转身蹲下,看了一眼玄灵子的刀口处,又俯身闻了一闻,直起身子继续向陈玄礼厉声说到:“杀她之人,用的是鬼影刀,她身上有一种特有的西域香料味,她是被鬼仆所杀!赤发阎罗怕你们得到她的舌和手足,用于和他交换信息,所以自己提前下手,她虽不是你们直接杀死,但和你们杀死的有什么区别?如此行事,对付一个与此事毫无关联的弱女子,这是侠者所为吗?这行的是侠义之事吗?”说完,李客掏出腰间的令牌,往地上一仍,说到:“汝辈,不奉侠义,不足以我所助!”说完转身离去,陈玄礼将欲去追,被李客反手一掌打到在地,其他人也不敢再上前,李客四下看了看,一声长叹,拂袖而去。 亥时一刻,龙安司,议事厅。张九龄、陈无忌向李三郎回禀宁人坊案情。 张九龄说到:“据宁人坊里正卷宗记录,陈无忌核查,现案情汇集如下:三个月前,突厥人元良,也就是克多,租下了大远客栈,用作经营,据出入坊记录查实,同行突厥人员共七人,其中两人今日已毙,连主犯元良仍有五人在逃。发生爆破院落乃里正私院,据陈无忌调查核实,三个月以来,里正违反朝廷规定,与元良私自走贩烟花爆竹,皆囤于院中,准备在上元期内私卖营利,不料想今日引爆,导致。。。”说到这里,张九龄一阵哽咽,缓了缓声继续说到:“导致民众因踩踏亡三十一人,伤两百七十人;虎啸卫阵亡三十六人,伤三十一人;左右羽林军阵亡六十七人,伤一百零三人;房屋、财物损毁较多,一时未完全统计;现各衙署正忙于处理善后抚恤事宜。” 李三郎此时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他深知此事的严重后果,不仅贼人未除,还死伤将士、居民如此之众,更何况那宁人坊还是此次上元的主要货物交易地,这么一乱,必受影响,此时如实上报女皇,龙安司必受惩处,当然还会连带他的父亲——太子殿下。 正沉思者,陈玄礼慌忙入殿,一下跪倒在李三郎案前,双手托着李客的令牌,看陈玄礼的神色,李三郎心里已是有数,必定出事了,于是定了定神问到:“何事如此?”陈玄礼万分羞愧,掩面而泣,把刚才宜人坊的事情原委大致说了,最后痛哭到:“臣无能,人群流窜最终导致踩踏亡十三人,伤四十七人。” 李三郎听完继续一言不发,这宁人坊的事还未了,这宜人坊又出了这样的乱子,今日龙安司不仅一功未立,处处受挫,还给神都带来了如此大的劫难,算上昨日的商队、契丹死士,短短两日已是死伤几百人,眼下更严峻的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居然让李客也走了,他这么一扔令牌而去,细究起来也算是抗旨之罪了,李客性情中人,侠义之骨让他不受这么拘束,可朝廷法度可不这么认为,到时一定会严办李客,他可不愿失去这样一位人才! 龙安司传令此时进入议事厅,报到:“克多等人画像已成,请李司丞令。” 在那位老翁的帮助下,龙安司画师已经把克多等人的画像悉数完成。李三郎当即下令:“全城张贴画像!下发海捕文书!快!” 此时,议事厅又进入一传令,报到:“禀李司丞,太子差人来告,让李司丞速速进东宫议事。” 李三郎尚年轻的心里一下子要承担这么多事,确实也是难为他,好在他内心足够强大,并非一般等闲之辈,他抬手一挥,说到:“汝等继续尽心查案,抓捕克多,我这就入宫,急事差人来报!” “喏!”众人喝到。 再说回李客,他一人在神都城内漫无目的走着,心里实在郁郁,今日所经之事无不令其挫败。比武落败,查案失败,还导致那么多人无辜身亡,玄灵子的死对于李客来说倒谈不上有多难过,二者之间并无过多交集,今日死伤众多,玄灵子只能算作是其中的一个,与其他无异,可令李客感到悲伤的是李三郎居然会安排人如此有违侠义之事,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也严重违背了他的处世原则。在李客心中,高官厚禄、锦衣玉食皆为粪土,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无非家人和侠义之道,这奋不顾身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李客第一次在心中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此时,李客想起了尚在梁王府中的妻儿,于是往梁王府加速赶去。 进入梁王府的大厅,眼前的场景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见梁王武三思坐于大厅之上,怀中抱着小太白,李客的妻子站立着,见李客入厅,看了看小太白,向李客使了个眼色。 武三思见李客,笑着说到:“李都尉今日辛苦!你所历之事已有人悉数告知于本王!” 李客心里微微一怔,听武三思这么一说,他心中顿明,龙安司内必有梁王府眼线,于是不动声色地说到:“谢梁王惦记,在下感激不尽!” 武三思收起了笑意,哼了一声,说到:“可李都尉再“”忙也得来个信吧?看汝如此拼命办案,莫不是想在龙安司立个头功?” 武三思此话明显,就是在责怪李客有消息不及时回报,是否忘记了梁王府。李客知其用意,一拱手回到:“请梁王勿怪,今日主要事出突然,故来不及回报。” 武三思说到:“最好是这样,要不然这小太白有个磕磕碰碰的可不好,孩子小、淘气,一定要有人随时照顾才行!”此话再明显不过,武三思是用李客之子威胁他,这话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好使,但放在李客身上无异于触碰了他的逆鳞,李客一生看得最重的就是家人,如有人敢用家人相要挟,他必定以死相博,他厉声喝道:“请梁王收回刚才的话!” 武三思多年来受女皇宠幸,骄横跋扈惯了,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厉声对他说话,于是心中也一时怒气爆发,说到:“我不收回,又当如何?” 武三思话音刚落,李客二话不说,拔剑而出,直刺向武三思。武三思怎么也想不到李客真敢对自己动手,一时没有任何准备,这大殿之内甚至连一个护卫都没有,眼看这剑离武三思越来越近,这时,李客的妻子用抄起身旁的烛台一下挡开了李客的剑,烛台应声而断。 李客妻子小声说到:“太白还在此处,你要让他看你杀人吗?” 李客也是一下子被怒火冲昏了头,加上今日的种种,居然差点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向武三思发难,此时冷静下来,不免后悔,于是忙收起长剑,拱手答到:“在下一时鲁莽,还请梁王恕罪!” 李客妻子接着说到:“吾自幼习武,与夫君成婚多年,也一直沉迷武学,这小太白还是交由我自己照顾,梁王还请放心。” 武三思惊魂未定,他没想到李客的妻子武功也这么高强,幸好刚才有她在此,否则他现在应是身首异处了,此刻看来只能暂作容忍,何况刚才李客施礼,也算是给自己台阶下了,先忍过今日,日后再伺报复,武三思暗自盘算过后,说到:“李都尉、李夫人严重了,本王也是有些口误,今日之事就先如此,二位还是带孩子早些安歇吧!本王告辞!”说完,放下了小太白,头也不回,径自离去。 一刻过后,梁王府,偏院客房内。 李客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小太白,于是将今日之事悉数告诉妻子,言毕,一声长叹,继续说到:“我等前来神都,本来是打算避祸,我不想太白自小就跟随我们过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于是委曲求全,可没想到却卷入这场是非之中。本以为梁王、李司丞是可以托付之人,万没想到皆会如此,现在又得罪了梁王,我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李客妻子笑了笑,小声说到:“夫君素来以侠义为事,奈何这世道如此,不过只要夫君所行之事对得起天地良心、黎明百姓,那放手去做就行,我想小太白以后一定会懂的。” 李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很庆幸能有这样一位红颜知己,但此时,他更该考虑得明日如何为之。 正月初十(六) 亥时,东宫。 李三郎接太子令立即赶到了东宫,他没想到太平公主此刻也在东宫,于是连忙施礼,道:“父亲、姑姑,您们都在啊?” 太子心绪不宁,李三郎来之前已经焦急得来回踱步,坐立不安,见李三郎此刻到,连忙上前问到:“三郎,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李三郎瞥了一眼太平公主,她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消息应该是她传递给太子的,看来此刻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李三郎将今日之事悉数都告知了太子。 太子越听越觉得后脊发凉,等李三郎说完之时,面额上已渗出了汗珠,焦急的问到:“眼下该如何是好?这事如告知吾皇,那必定难辞其咎!”说完又开始来回踱步。 李三郎不明太平公主到底此行何意,是敌是友,不敢率先发表意见,于是问到:“姑姑,依您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太平公主似乎已有所准备,直言不讳地向太子说到:“兄长,依本宫之见,今日诸事皆因那李客办事不利所致,此刻应将此人夺职拘押,交由皇上处置。” 李三郎听完,心中不免一惊,没想到太平公主出了这么个主意,按理来说,危难关头,弃车保帅倒是一个选择,但此刻如此行事不免太不过仁义,何况李客刚弃官,再将罪责推到他身上,那么数罪并罚,李客必定难逃一死了,李三郎可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他刚欲张口辩解,太平公主继续说到:“不过本宫听闻,这李客刚弃了令牌,这么一来不就正说明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不敢担当罪责吗?兄长,我看此事可行,如此一来,皇上必将怒火转向李客,兄长也免去了一难。” 李三郎万没想到,太平公主的消息如此之快,就连李客弃官之事都已得知消息,此事甚为被动,但不管如何,他还是要设法为李客辩解,于是说到:“父亲,此事万不可,今日之事,是突厥贼人提前筹划得当,任谁来查处,今日之事亦难避免,此刻如将所有罪责归咎于李客,那日后还有谁愿意为吾等效命?况且,据说这凶徒克多武功高强,如没有李客,如何擒之?” 太平公主轻轻一笑,说到:“三郎此言差矣。皇上可不会认为这是突厥人筹划得当,她只会责怪龙安司办事不利。你说凶徒武功高,没有李客不能擒之,那岂不是嘲笑我朝中无人?如此上报皇上,那还不得天威震怒,加大对龙安司惩处?” 太平公主如此一说,李三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解,但他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于是把目光投向了太子,希望他能有个公允的说法。太子李显面露难色,踌躇不定,太平公主紧接着说到:“兄长,此事万不可耽搁,否则消息到了皇上那,兄长难免措手不及!” 太子一声叹息,说到:“也罢!此刻也只能如此行事了,我立刻准备明日的上疏!三郎,你速去派人擒之李客,待明日交由皇上处置。” 李三郎一拱手,连忙说到:“父亲!”太子一摆手,说到:“三郎,你要说的我皆知,但此刻只能如此!你去吧,勿再言!”说完摇了摇头,面露无奈。 李三郎看再继续纠缠恐也难有结果,只能自己伺机行事了!于是拱手施礼而退,临行时,又暗自瞥了一眼太平公主,只见她面容冷峻,既无悦色,亦无忧虑,她到底是敌是友,实难判断! 李三郎知道李客现暂居梁王府,于是连忙前往。路上,他已想好了如何行事。他是绝对不会擒李客交由皇上处置的,那样正如他自己所言,如此行事日后又会有谁再为他效命!况且,李客也不是他轻易擒得住的,他不愿意冒这个鱼死网破的风险。他打算让李客逃,暂且躲藏起来,罪名可以暂加,只要人活着,日后定有翻案的机会,这样一来,朝廷、李客他就可以两面不得罪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抓捕失职之责,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想到这,也就只差一件事——说服梁王武三思配合。 一刻过后,李三郎到了梁王府。武三思与李三郎并无什么交情,严格来说,他还是自己父亲的政敌,所以面对武三思,他是不能用商量的态度来处理此事的,免得日后遭人落下把柄。 见了武三思,李三郎义正言辞地说到:“奉太子令,抓捕李客。李客失职导致诸多百姓无辜蒙难,又擅自弃官,实乃对朝廷大不敬,罪加一等。” 武三思没想到来抓李客的是李三郎,太子这招贼喊捉贼倒是高明,李客现隶属于武安司,武三思正筹划着明日早朝上报李客失职,再罗织罪名安给龙安司,没想到他们自己却先动手了,这一来不就扰了自己的计划。自从李客刚才以剑相向,以武三思的心性早就下了杀李客的心思,但此事他想自己动手,以解快意,于是说到:“李司丞,太过心急了吧?李客不管怎么说,也是本王的府上客,这深更半夜的被你带走,别人会说本王待客不利,会嘲讽本王的。” 李三郎早预料到武三思会阻拦,于是说到:“三郎为梁王计,这人还是早交了好,免得惹祸上身。” 武三思听李三郎这么一说,心里一怔,说到:“李司丞,何意?” 李三郎继续说到:“朝廷上都知道,李客是梁王您大力举荐的,此刻太子令我来拿人,您却不让。三郎临行前,太子特意交代了,如果梁王不肯交人,那必是心虚,怕皇上追究其举荐失察之罪。” 武三思一听,脸上变了颜色,他心里知道,即使他明日早朝交了李客,他这个举荐失察罪也是难免的,这个失察罪可大可小,就看旁人如何劝谏了,于是缓了缓口气说到:“如本王交人,我这举荐失察一事太子当如何处置?” 李三郎见事情有了转机,于是说到:“太子交代了,只要梁王肯交人,太子一定在皇上前尽全力周旋,为梁王开脱,那罪责全部归咎于那李客身上,绝不牵扯梁王。” 武三思想了想,说到:“我如何信你?” 李三郎接着说到:“梁王明察,李客如此行事,梁王府举荐失察顶多算是湿了鞋,但太子、龙安司不同,现如同直接立于水中,我们心想帮衬梁王,梁王一定也会帮我们周旋,一同将罪责归于他人,大家相安岂不是更好?” 武三思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暗暗计算利弊得失,许久后,轻笑着答到:“还望太子恪守承诺,你此刻即随我去拿人!” 李三郎双手一拱,道:“喏!谢梁王深明大义。” 二人不知,自李三郎进门之时起,李客已藏于门外。之前,李客始终无法入眠,心中一直所思明日到底该如何自处,遂在府院中走走,可恰巧碰见了李三郎到访,于是悄悄藏于门外偷听,二人所议之事,一字一句都入了李客的耳。此时的李客,悲愤交加,如不是他亲耳听闻,他断不敢相信太子、梁王,甚至李三郎会如此处置自己,想想今日一路以命相搏,最后却落得个替罪羊的下场,今日之神都、朝堂无不令他灰心失望,此时他恨不得就入房杀了他二人,但念及妻儿,还是强忍住了,于是他抢在二人之前回了房间,叫醒了妻子,抱着熟睡的小太白悄悄地在府中躲了起来。 武三思、李三郎到李客房间时,早已人去楼空,武三思大怒,说到:“他们带着小孩,跑不远的,下令府兵迅速缉拿!”“喏!”跟随的府兵得令而退。 一旁的李三郎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于是说到:“李客逃脱,此人危险,还望梁王尽快缉拿,三郎即可返回龙安司下令协助缉拿!” 武三思现正气急败坏,一时也没搭理李三郎,李三郎拱手而退。 回龙安司的路上,李三郎暗想到,李客怎会逃得如此之快,难道自己看走了眼,李客并不是那种敢作敢为的真豪侠?想到这里他不免微微一叹。 突然,龙安司有人前来急报,来人正是陈玄礼,只见身有负伤,惊慌失色,见李三郎一下跪倒在地,大声喘着粗气。李三郎见状心里大惊,难道龙安司出了事,于是忙问到:“何事如此?你且慢慢说。” 陈玄礼一面喘着粗气,一面说到:“有一蒙面黑衣人,来闯龙安司,武功高强,见人就杀,下官实在无能,不能与之敌,所以拼命出逃求救,我逃出时,又见龙安司起了火,想必是那贼人所放!” “什么!”李三郎大惊,此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硬闯龙安司,黑衣、武功高强!难道是。。。李客?李三郎心中顿生此念头,于是大声对陈玄礼喝到:“快去通知羽林军前来助战,我去看看到底是何贼人居然敢如此大胆!” 陈玄礼答到:“喏!李司丞当心,我这就去通知羽林军!” 李三郎不再做声,心中又惊又愤,继续向龙安司进发。 正月十一(一) 子时三刻,算是新的一日,李三郎匆匆往龙安司赶去。 离龙安司差不多还有两个街道,远远望去,龙安司火光冲天,临近几条街的百姓虽然不多,但见此火势也是在街道上乱作了一团。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今日的李三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哀嚎声,短短一日之内,到处事发,神都怎会一下就落入到如此境地。 李三郎从纷乱的人群中穿过,快速到达龙安司大门外,此时的龙安司内火势正旺,浓烟滚滚,众人不敢靠近,李三郎左右看了看,突然见一熟悉的身影在指挥百姓救火,那人正是陈无忌,李三郎连忙上前,问到:“陈司直,现龙安司状况如何?” 见来人是李三郎,陈无忌拖着伤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含着泪水,哀声说到:“龙安司全完了,受伤的、没受伤的虎啸卫兄弟们,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啊。。。” 李三郎听后不免心中巨悲,整个人瘫坐在地,掩面欲泣,声音缓缓地说到:“张九龄,可还在?”陈玄礼他是见了,这龙安司内他最亲近之人无非他二人,于是问到。陈无忌擦了一下即将流下的泪水,说到:“他在。。。在!贼人来袭之时,我掩护他从后院逃出,想必此时正寻李司丞去了。”听闻张九龄无事,李三郎心里多少有些慰藉,接着问到:“来者是何人?有多少人?” 陈无忌答道:“来者仅一人,黑布蒙面,不曾见其相貌。手持一刀,武功颇高,我等皆不敌。” 听陈无忌说完,李三郎来了精神,连忙问到:“来者持刀?你可曾看清?” 陈无忌一时没想明白,这持刀有何重要,能令李三郎如此莫名兴奋,于是说到:“来人确实持刀,我与其过招时,看得真切!不知此事有何问题?” 李三郎答到:“李客持剑,来者持刀,那来者应不是李客吧?” 原来李三郎是这个顾虑,于是陈无忌说到:“来者绝不是李客,此事我看得清楚,他武功虽高,但跟李客的身形、功法完全不一。。。”陈无忌话音未落,突然身后中了一箭,箭从后背直穿胸前,陈无忌胸前的血喷溅了李三郎一脸,这突然的一箭令李三郎处在了震惊之中,他连忙抬头四处寻找凶手,只见不远处有一黑衣人,手持弯弓,李三郎大声喊到:“快抓住凶手!” 但此时又还有谁能听从他的指令,今日凶徒能够得手,很大程度上因为虎啸卫下午死伤惨重,龙安司其实已成了一座空城,幸存者此刻又悉数被杀,街道上的百姓自顾不暇,谁又有会接受李三郎的调派。李三郎深感无助,在他左右呼喊之际,那黑衣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三郎摸了摸陈无忌的气息,尚存,于是连忙将陈无忌驮上马匹,一路朝太医署奔去,寻求救治。李三郎离去之际,陈玄礼也正好带着羽林军赶到了现场,开始救援。 辰时初刻,天已明。在太医署的李三郎一夜未眠,不是他不知疲倦,而是他不敢闭眼,他怕自己一睡,神都又生出新的祸端,他的神经已经绷得异常紧张,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是恐惧敌人的强大,而是恐惧自己到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种莫名的不安令他心里着实惶恐。 太医署的当值太医为了救治陈无忌忙了整整一宿,终于停顿下来,对李三郎说到:“李司丞请安心,他的箭已取出,所幸未伤及心脉,这性命算是保住了。” 李三郎一听陈无忌已无性命之忧心里松了口气,说到:“我去看看他。” 太医连忙说到:“李司丞不可,他虽性命无碍,但身体尚虚,并未醒转。他就暂留太医署吧,如醒来我差人告知李司丞。” “那他大致多久会醒?”李三郎关切地问到。 太医想了想,说到:“这不好说,也许半日,也许三、五日,这可得看他的身子状况,不过我看此人身强体健应该无需太多时日即可康复。” 李三郎听太医这样说,一时也无法,一拱手说到:“那就有劳太医了,如有醒转,请差人来告,告辞!” 说完,李三郎离开了太医署,准备回龙安司看看那里的情况。 李三郎到达龙安司时,天已大亮,日头已高!看着被烧成一片废墟的龙安司李三郎心中不免感伤,两日前刚成立的龙安司此刻居然已化作一片焦土。陈玄礼、张九龄带着羽林军忙了整整一夜,见李三郎返回,不免一同落泪,张九龄说到:“李司丞,火灭了,可龙安司毁了,除我二人外,其余人等经仵作检验,已。。。已都不在了。”那个“亡”字张九龄实在不忍说出口。陈玄礼看了看只有李三郎一人返回,连忙问到:“那陈司直呢?”李三郎摇了摇头说到:“昨夜中歹人之箭,伤及内脏,现在太医署医治,性命暂时无虞。”听罢,陈玄礼长叹一声,问到:“李司丞,现在我们如何行事?”李三郎想了想说到:“陈玄礼随我去东宫等今日早朝消息吧,张九龄负责在此善后,事毕与我们汇合。”二人拱手答到:“喏!” 辰时三刻,年事已高,久未临朝的女皇今日终于临朝,也许神都两日内接二连三的事情令女皇也按捺不住了,所有的朝臣事先对女皇临朝并不知情,于是都从朝例时辰恭候至此时。 此时,集仙殿内,百官聚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人身上,那人就是女皇。她在张易之兄弟的搀扶下缓缓走向龙椅,只见那女皇龙袍加身,雍容华贵,金银配饰一应俱全,虽已年迈、久病,但丝毫不失女皇的威仪,这刚一落座,满朝文武皆立马下跪,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免礼,平身!”女皇帝说到,声音里透着威严。 女皇已许久未曾临朝,这满朝的文武官员久未见到女皇,有的居然得激动地落泪,掩面而泣。见状,女皇开口说到:“朕多日未朝,久未见众卿,众卿可安好?” 众人开口道:“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等安好!” 女皇点了点头,继续说到:“众卿安好就行!可朕的神都却不安好啊!” 语气虽然不重,可众臣也是闻声色变,吓得一起跪到地上,齐声说到:“臣等有罪!” 女皇继续说到:“这几天发生的事也许你们已有所耳闻了,龙安司!太子下辖衙署,居然两日之内出了这么多的祸事!太子李显!你当着众卿家的面跟大伙说说,你该当何罪!”女皇的语气突然加重,变得严厉,让人心生恐惧。 本就跪着的太子李显此时连忙把头又磕到了地面上,大声说到:“儿臣有罪!” 女皇接着说到:“朕看了你们奏疏!你们居然有脸把过错归咎于一个上任才两天的都尉!这就是你们的行事担当吗?如果我把国家交给了你,哪天国家有难了,你也去责怪一个都尉吗!” 女皇这几句话的分量有多重,太子李显心里是清楚了!于是被吓得蜷缩在地,不敢再发一言,就等着女皇的裁决。 女皇深吸了一口气,说到:“梁王武三思,何在?” 听到女皇唤自己,武三思心中一喜,暗自揣测到,刚才太子受到如此责难,兴许女皇是打算把权力转交给自己了,于是面露喜色,跪地应声答到:“回吾皇,臣在!” 女皇继续说到:“梁王啊!这李客是你推举的吧?” 武三思听女皇这么一问,心中暗到不妙,女皇定是要追究责任了,刚才的喜悦之情瞬间化为乌有,答到:“正是微臣,微臣察人不实,有罪!” “你倒是承认得快!我且问你,李客真的如你现在所言,不堪重用吗?”女皇问到。 武三思不作细想,连声答到:“是!” 女皇“啪”的一声,手拍在了案桌之上,大声斥到:“你识其一日,就向朕极力推荐,称其如何了得;仅过一日,又将其贬得一无是处!如此反复,与小人何异?” 女皇此话不比斥责太子的话轻,武三思不免也吓得跪地蜷缩,不敢再言。 女皇继续说到:“朕收到奏报,就在昨夜,一黑衣人闯入龙安司,杀得龙安司上下鸡犬不宁,现仅存剩李隆基、陈玄礼、张九龄、陈无忌等四人,这陈无忌到现在还在太医署重伤昏迷。龙安司也被一把大火给烧作了焦土!朕问问众卿家,现在神都我可托付于谁?谁可保我神都百姓?” 众臣听闻此话,谁都不敢作声,女皇这话看似在问神都安全,但话里有话,甚至涉及到大位相传的问题。虽然现已立李显为太子,但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那就存有变数,这个关口,谁都不敢轻易表态,万一站错边,搞不好就弄得自己万劫不复。于是乎,满堂上下居然无一人敢于应答。 见无人复言,许久过后,女皇缓缓说到:“文武百官,食朝廷俸禄,在朝廷危难之时居然无一人挺身而出,我要汝等何用?汝等真还不如一江湖剑客!”说到最后,女皇不免情绪激动,一下又拍在了案桌之上。 这下可把殿下的群臣都给吓坏了,这次大伙可算开口了,可却是异口同声地答到:“臣等有罪!” 女皇无奈地摇了摇手,说到:“说这些有何用?” 此时,群臣中有一人站起,声音颤微着说到:“臣愿为吾皇分忧!接办此案!” 女皇抬头望去,站起之人身体颤微,头须皆白,身形瘦弱,但英武之气不减当年,此人正是那年已八旬的宰相张柬之。 说起这位张柬之可不简单,长安年间,武则天问狄仁杰:“从何处能得到一位奇士使用他?”狄仁杰说“:陛下若求文章、资历,现宰相李峤、苏味道足够了。难道是文士拘泥小节,不足以共成天下大业吗?”武则天说:“是的。”狄仁杰说:“荆州长史张柬之虽然年老,却是宰相之才。用他,他必定为国家尽心竭力。”武则天立即召请张柬之任洛州司马。 过了一阵,武则天又求才,狄仁杰说:“臣曾举荐张柬之,您没用他。”武则天说:“提拔他了。”狄仁杰说“:臣举荐宰相却任司马,这不是用才。”于是张柬之被授官为司刑少卿,迁升秋官侍郎。 其后,姚崇出任灵武军使,即将启程,武则天诏另举荐宫外百官中可任宰相的人,姚崇说:“张柬之深沉稳重有谋略,能决断大事,他已年老,要赶快任用。”武后当天就召见他,授官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晋升凤阁侍郎。 张柬之先后受狄仁杰、姚崇两位重臣举荐,自然能力杰出,女皇看愿担此责之人是年届高龄的张柬之心里终于有些许欣慰,于是说到:“国难思良臣,既然卿家愿意担此重任,朕就全权相授了,愿早得捷报!卿家可还有其它要求?” 张柬之沉思片刻,说到:“承蒙吾皇不弃,微臣愿担此重任,但此案不易,请吾皇答应微臣两个条件。” “讲!”女皇说到。 “其一,暂不治李客之罪,此案行凶之人武艺高强,微臣恐还须其相助。” “朕今日本就未定其罪,准!” “其二,为方便抓捕贼人,龙安司之前除禁军外的调用之权请悉数交于微臣。” 女皇稍加思考,答到:“准!” 张柬之答到:“谢吾皇恩准,臣定当竭尽全力,尽快破获此案!” 武三思听到此处,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从太子处刚刚收回的权力,不仅没落到自己头上,反而又到了张柬之手里,世人都知道,张柬之一直拥护李唐天下,再说白了就是拥护太子,这么一来,不就还等于是权力还在太子手中吗?于是连忙说到:“皇上,此事恐。。。” “不妥”二字还未出口,女皇厉声喝道:“不妥,是吧?刚才怎么不做声?国家有难,不敢应承,看别人愿办此差,你又不甘!到底是何居心?朕且问你,此事如交于你,你有信心上元节前破获此案吗?” 武三思被骂得不敢再作声,女皇见状,继续说到:“此事就如此定论,勿再争议!” “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同声说到。 女皇望了望群臣,继续说到:“今日朝会,朕还有一事。此前,我久未临朝,于是流传朕已年迈,不堪治国!今年朕要在上元灯会上召见万民,让万民看看朕依然康健!众卿家可有良策!” 一听此事,众文武大臣没有了顾忌,于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各种方案层出不穷,一时也没有个准。最后女皇开口发话了:“此事众卿家一时也无统一意见,依朕之见,就将此事交由张易之督办,他最懂朕的心思,各衙署极力配合,众卿家可附议?” “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答到。 “退朝!”女皇言毕,在张易之兄弟搀扶下,缓缓离开。 众臣退! 正月十一(二) 女皇帝的早朝,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太子、梁王各打五十大板,谁也没有占得先机,但这一切又都在两个人的预料之内。 其中一人就是那太平公主,这时的太平公主正对自己的手段洋洋得意,高戬在太平身旁谄媚地说到:“微臣佩服,公主手段真是绝妙,公主深知吾皇最恨推脱之人,于是借太子之口,让太子、梁王都把责任推给了李客,这样一来,正犯了女皇的忌讳,这下好了,女皇对二人绝对是失望透顶!想必这大位之争又有变数了!咦?下官怎么觉得越看公主越像当今吾皇啊?这威仪、这智谋都如出一辙啊!”高戬的谄媚之言是越说越高了!太平表情微怒道:“闭嘴!你个奴才!怎说话是越来越没边了!当心斩了你这个大逆之徒!”太平表面上言辞责备,实则心里欢喜,但这心思怎逃得过高戬的眼睛,于是说到:“都怪微臣失言,公主勿怪!微臣也是心直口快之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太平娇嗔地说到:“你个狗奴才,就是嘴上使坏!”说完轻声一笑。 还有一人就是那老谋深算的宰相张柬之,此时,众人正聚于东宫,商量对策,在座的除了太子李显、张柬之、李三郎、陈玄礼、张九龄外,还有鸾台侍郎崔玄暐、左羽林将军敬晖、右羽林将军桓彦范等人。太子李显可算是可急坏了,今日早朝女皇的一席话是否意味着传位之事有所变动,心中不免惊慌,于是说到:“诸位大人,今早也都在场,你们都说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柬之不等众人开口,率先说道:“太子此次行事最大弊端无非就是把罪责归于李客!吾皇一直都深恶痛绝避事之人,太子不是不知,又怎么会犯如此错误?是不是有人恶意进言呐?” 太子一听,立马说到:“是啊!都怪本宫一时轻听了那太平之言。但。。。但太平也是为本宫着想!本宫不能怪她。” 太平公主?张柬之心中默默念到,她也掺和了此事?如此说来。。。张柬之心中的疑惑顿时明朗,接着说到:“太子勿忧!依老臣之见,事情并没有到那个最坏的地步。” 太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稍觉宽慰,于是说到:“还请张大人明示。” 张柬之继续说到:“经老夫多日所思,我认为起初成立龙安司原因有二,一是吾皇变向的向世人传达将传位交权于太子,如此一来就可试探各方面的反应和动静,以作应对;二来也是为了考量太子的处事、应对能力,但万没想到,第一天就发生了城门外的遇袭事情,太子两日之内不仅没让案情有所明朗,反而死伤几百人,影响恶劣,但真正令女皇盛怒的是在此情形下,太子居然将罪责推给一个到任不足两日的都尉,这不免彻底惹恼了吾皇啊!” 太子闻后摇头不已,懊恼地说到:“都怪本宫一时糊涂,未深思熟虑啊,那张大人现在到底该如何处之?” 张柬之连忙说到:“太子不急,请听老臣把话说完。今日女皇突然提出要在上元灯会上召见万民,老臣认为这才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太子心头一惊,连忙问到:“何以见得?” 张柬之继续说到:“太子您想,吾皇为何要让万民知道其龙体康健呢?之前吾皇因病久未临朝,加上太子已立,龙安司一设,众人都认为吾皇都已准备交权于太子,但太子此次失误,又让吾皇不得不出面重掌朝政,重新立威,预示着可能要做出大位更改啊!” 听完张柬之的话,在座之人无不惊讶,此刻的太子更是已惊慌失措,急忙问道:“张大人刚才不是说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吗?这不女皇都准备做大位更改了吗?” 张柬之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说到:“老臣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果说错了,权当老臣失言,如果说对了,还请太子多加防范。” “都什么时候了,张大人有话就直说吧!”太子万分焦急地说到。 张柬之继续开口到:“当今天下大位,在世人看来无非有两位人选,一为太子,二为梁王武三思,但今日早朝,梁王也丝毫没有占得任何便宜,反而也被女皇痛斥,看来最得利的并非是他。老臣一直疑惑,到底搬倒了太子和梁王,到底对谁最有利,刚才太子的话提醒了我,唆使太子得罪女皇之人必定有其更大的目的!” 太子脱口而出:“太平?” 张柬之默默地点了点头,众人也皆为震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此刻的李三郎想起昨夜姑姑的眼神,那种难分敌友的眼神,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 太子继续说到:“怎么是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张柬之一个字一个字的厉声说到:“争储!” “啊?”太子轻轻呼了一声,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多年来深厚的兄妹之情,他从未这样想过自己的妹妹会对自己不利,于是说到:“太平,应该不会吧?她是女子啊!”这句话也算是李显的自我安慰了。 张柬之说到:“当今吾皇难道是男子?试问太子、梁王之后,除了她又有谁最有可能争储成功?谁又有这个实力和能力,或者说谁又能得到当今吾皇的宠幸?” 张柬之的话字字如刀,割在了李显的心上,李显从未想过自己的妹妹居然也会成为自己大位之争的劲敌,但他转念一想,张柬之的话不无道理,毕竟从小到大所有兄弟姐妹中,最得女皇宠信的还是这个太平公主,放在以前她可能没有这个心思,但她自己做了皇帝后,已经打破了女人不能成为皇帝的传统,所以此事并非不可能,想到这里他心里万般难受,许久过后,终于才开口说话:“那依张大人的意思,我们此刻到底该如何行事?” 张柬之一拱手,说到:“正如老臣刚才所说,现在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女皇召见万民是上元灯节,如此说来在那之前,太子是绝对安全的。” 太子听了此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如今之计,要做的事有三。其一、尽快查破此案,太子只有查破此案,才能堵住众人之口,女皇真想更换太子那也是心存顾虑的;其二、尽快恢复龙安司,女皇明知老臣拥护李唐,还把办案之权交于老夫,所以说女皇对太子还是没有打算赶尽杀绝的;其三、今日左右羽林军将军也在,此皆李唐的忠良死节,老臣今日就把话言明,如朝中有异动,那就拥军而变!老臣已经八十,来日无多,心中只想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归还李唐神器!此事,还请太子及诸位大人定夺,老臣愿以死为之!” 张柬之此番话不可谓不重,这可有忤逆之嫌,要诛九族的!众人一时也不敢接话,甚至连太子都不敢急于表态。见众人无话,李三郎当机立断,站起身拱手说到:“还我李唐神器,乃吾辈之志!不管别人如何,吾李三郎为此舍生忘死!”陈玄礼、张九龄二人见李三郎如此,一同走到了他身后,双手一拱,说到:“吾等愿誓死追随太子、李司丞,万死不辞!” 起先太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听自己的儿郎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勇气,厉声说到:“今日之事,皆因本宫而起,为的是匡扶李唐盛世,诸位如不愿助本宫,此刻即可离去,本宫绝不怪罪,如有愿追随本宫成事者,必封王拜相!” 鸾台侍郎崔玄暐、左羽林将军敬晖、右羽林将军桓彦范当即跪倒在地,大声说到:“愿以太子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太子心中大喜,说到:“有诸位协助,吾等必成大事!还请张柬之大人为大家安排如何行事。” 张柬之拱手一行礼,说到:“命鸾台侍郎崔玄暐、左羽林将军敬晖、右羽林将军桓彦范速速回营,整备军纪,搜罗可协助成事之人,上元节后,伺机行事,另调集左羽林军一半人员协助龙安司查办此案!听命于李司丞!” “喏!”崔玄暐、敬晖、桓彦范三人齐声应道。 “那三位将军就请速速回营吧。”太子说到。三将领命而退。 三人走后,张柬之起身看了看陈玄礼、张九龄对李三郎说到:“你身后二人皆能人,有此二人协助,将来你定可成事,请亲之、信之!” 李三郎双手一拱,答到:“喏!” 张柬之继续说到:“你眼下要做的就是迅速恢复龙安司,景行坊内有一旧衙署,是原大理寺旧地,一直空置,无人使用,现在就用于龙安司吧!” 李三郎心中一喜,拱手施礼,说到:“谢张大人!吾等即行前往安置。” 张柬之连忙说到:“李司丞勿急,听老臣把话说完。老臣在上朝前草拟了一份名单,这些多为老臣多年来的门生故吏,是可托付之人,司丞可尽皆调用之,之前龙安司调集之人,不乏他人眼线,所以消息走露过快,但名单上之人,司丞皆可信之。” 李三郎顿悟,为何之前凡所办之事,皆会走露风声,原来是眼线打探所致,经张大人这么一提醒,他确实得注意此事。 张柬之继续说到:“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左羽林军调派的人手应是够用,此名单上的文吏也足矣,眼下你还缺一名指挥的将才。”张柬之看了一眼陈玄礼,说到:“此番所临之敌,远非你所想的容易,所以还是要有一经验老道之人,我听闻贼人武功高强,一人就能杀了龙安司上下,那所选之人还必须武功高强,可与之相敌。” 听了张柬之的话,李三郎连忙点头称是。 张柬之说到:“这李客文武出众,今早朝吾皇已赦了他的罪,你快寻得此人,让他助你。” 李三郎脸上一阵羞愧,说到:“不瞒张大人,因三郎一时疏忽,此人想必对我误会深重,已经离开神都了。” 张柬之摆了摆手,说到:“你不了解此人,此人侠义凛然,你肯诚心待之,他一定会以死相报的。老臣今早已命各城门严查,此时,他应该尚在神都之中。” 李三郎听后心中大喜,连忙问到:“那张大人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张柬之摇了摇头,说到:“这老夫就不知了,不过有一人也许可以助你。” “谁?”李三郎连忙问到。 “陈无忌!素闻此人是查案高手,之前被你征用,也算是缘分,你快去找他问问吧,也许他现在已经醒了。”张柬之说到。 李三郎听完,向太子、张柬之分别施礼拜别,转身说到:“张九龄速去调用名单上之人,重置龙安司;陈玄礼随我前去太医署!” 二人拱手答到:“喏!”张九龄离去之时,又偷偷瞥了一眼张柬之,心中不禁佩服此人,他的临危不乱,处事不惊,行事有条不紊,当为自己的楷模,暗暗发誓,日后自己定当要成为那样的人。 众人走后,太子又问了张柬之:“那我对太平,现应当如何行事。” 张柬之答到:“似一切未发生,静观其变即可。”太子李显点头。 梁王府内。武三思把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武江在一旁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今日的早朝,武三思算是丢尽了面子,而且丝毫好处没捞到,此刻不免怒火中烧。 正在此时,薛良进府了,武三思见来人是薛良,连忙上前迎到:“薛先生,总算是来了,你看我梁王府到底该如何行事,此番下来,我梁王府的脸算是丢尽了!” 薛良左右看了看,只有武江,于是说到:“梁王此次算是被人设计了,居然把罪责推给一个新上任的李客,这不正犯了忌讳吗?”武三思怒道:“都是这个李三郎搞得鬼!” 薛良摇了摇头,说到:“你不见太子也被责难了吗?不是他,是背后另有其人唆使。” 武三思连忙问到:“谁?” 薛良说到:“据眼线来报,背后搅弄是非的人是——太平公主。” 武三思一惊,说到:“怎么会是她?” 薛良继续说到:“个中原因薛某不说,料想梁王也猜得到吧?无非是利益二字,女皇面前梁王、太子失了宠,剩下的无非就是她了。” 武三思心中暗暗骂道,但一时也无法,于是问到:“那请薛先生教我,往后如何行事?” 薛良说到:“至于太平,不动声色,小心提防就好,此时与她为敌,对梁王不利。另还应该急寻李客,既然他已经免了罪,那就重用其查案吧。” 武三思乃心胸狭窄之人,昨夜李客以剑相向,他不杀他已算是仁慈,又怎肯低声去求他,但眼下他又不好驳了薛良面子,只好说到:“那行,只可惜他已离去,本王只能尽快去搜寻此人了。” 薛良说到:“如是甚好。还有一事,龙安司昨夜被歹人所袭,眼线已亡,现薛某要去设法重置眼线,就此告辞。未有消息之前,还望梁王小心行事。”说完拱手施礼而退。 见薛良走后,武江问到:“还请问梁王,我们现在就去寻李客吗?” 武三思怒瞪了武江一样,骂道:“你个蠢货,用剑指着你的人还敢用吗?你去找李客,找到了想办法给我杀了就行,我不用他,也别让龙安司的人用他。” 武江连忙拱手说到:“喏!但查案的事!” 武三思再次怒声骂道:“你们大理寺全是死人吗?没了李客你们大理寺就不会有人查案了吗?”说罢,又欲摔茶杯。 武江见状连忙答到:“喏!微。。。微臣告退!”并一步一个踉跄的退出了梁王府。 正月十一(三) 才离开东宫,李三郎就带着陈玄礼飞奔太医署,到达太医署时已经午时一刻,李三郎算了算差不多快两日未曾进食,但至今仍毫无食欲,神都偌大的责任就压在了这么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不得不说是难为他了,但有些人生来就异于常人,必定是为了成就大业而活,李三郎就属于这种人,一直追随他的陈玄礼和张九龄想必也如此。 才进太医署李三郎就连忙探望陈无忌,那陈无忌倒也争气,在李三郎到达前一个时辰已经醒转过来,此时正由太医为其服药。见李三郎来了急欲起身相迎,无奈伤口让他疼得动惮不得,李三郎见状连忙说到:“陈司直免礼,安心静养。” 陈无忌于是稍稍靠起了身子,有气无力地向李三郎问着最新的情况,除了东宫内密谋之事李三郎倒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陈无忌,不知为何,自打第一次与陈无忌相识,他就有一种莫名的相惜之情,此人也许日后必受李三郎所重用,所以李三郎对他说起话来倒也少了些顾忌。 李三郎言毕,陈无忌小声问到:“李司丞下一步有何打算?准备从何处入手?” 李三郎答到:“实不相瞒,吾欲找寻李客,但不知其去向,特来向陈司直讨教,他将欲何往?我便于寻之。” 陈无忌听后,闭起了双眼,深思片刻,小声说到:“李司丞洞若观火,那李客确是侠义之人,凡为人为民之事,我料想他断不会推脱,只恐他之前对司丞误会颇深,一旦寻得务必要解释清楚!” 李三郎点了点头,答到:“那是自然,但如今吾却不知其去处。” 陈无忌答到:“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吾料想李客应不会离开神都,如果离开,沿着各大小路搜捕,他都带有妻儿,必不容易藏身,若我是他,定藏于这神都之内,相机行事!” 李三郎又点了点头,说到:“陈司直说得有理,但不知具体会在何处。” 陈无忌继续说到:“这李客不爱结交权贵,但在江湖中广交好友,各路人士也对其颇为礼待之,下官想要寻他必从江湖着手。” 看李三郎神情肯定,陈无忌又说到:“下官有一方法,可迅速寻得李客,只是有些冒险。” 李三郎忙说到:“现神都处在危难之中,再冒险也要去做啊。” 陈无忌犹豫了一会,说到:“鬼市,赤发阎罗,他必有线索,可此人脾性怪异,信息交换必有所求!上次是玄灵子的舌与手足,这次不知会是什么。” 李三郎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面露犹豫,许久过后,说到:“看来现在也别无他法了,到时就看其有何所求,如我能做到,定当答应,如不能做到,再另寻他法不迟。” 陈无忌看李三郎拿定了主意,于是把如何去往鬼市的方法告诉了李三郎;李三郎听后,带着陈玄礼迅速前往洛水河。 一刻过后,李三郎和陈玄礼来到了洛水河,找到了那个石台,于是从怀中拿出早已预备好的蜡烛,依样点燃,不一会,真有一鬼仆撑船而来,李三郎按陈无忌说的与鬼仆对话,后被允许上船,并蒙上了黑布,李三郎小声告诫陈玄礼,万不可偷看,临行前,陈无忌就交代,他的二指就是由此而废,陈玄礼点头称是。 不一会,他二人就到了鬼市,二人摘去黑布后发现那赤发阎罗已经坐在他们面前,样貌正如陈无忌给他们描述的一般。见二人到此,赤发阎罗像以往一样发出了怪异的笑声,率先说道:“我当是谁?李三郎,李公子都有空到我的鬼市来做客啦?看来朝廷能耐也有不如我鬼市的时候?真是天地变幻,耐人寻味啊!”言语中充满了嘲讽,但李三郎此刻深知绝不能呈口舌之争,毕竟自己有求于人,而这也是最快寻到李客的方法,于是开口说到:“拜见赤发阎罗,在下承认,朝廷确有一些方面不及鬼市之处,此次前来还望相助。” 赤发阎罗听后,又继续大笑,说到:“年轻人,说话中听!够爽快!说吧,何事相问?你们既然到此,相信也知道我的规矩,你们先说所问,我再开价。” 李三郎见赤发阎罗也算是个爽快之人,于是说到:“此番来为打听一个人的消息——李客!还望相告。” 赤发阎罗再次大笑起来,这次笑得令人胆寒。一般来说,大笑是表达心情愉悦,或是掩饰尴尬,但赤发阎罗这一句一怪笑倒真是笑得令人发自内心的不自在。赤发阎罗笑够后,说到:“不瞒二位,自从李客从梁王府走后,我就一直奇怪,到底是何事让其如此愤恨,几经打探,终知其原因!这里我要说一句,李公子,你这拿李客顶罪的做法确实不够道义啊!” 听赤发阎罗这么一说,李三郎心头一怔,这事发生到现在不过半天时间,他居然已经把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这鬼市的消息源可真不是虚的,看来他也没有什么可隐瞒了,于是说到:“赤发阎罗,我也实不相瞒,当日去往梁王府,我并不打算捉拿李客,我只是希望把人要到之后,暗中放走,李大侠为人行侠仗义,我李三郎无论如何也不会行如此卑劣之事。” “是吗?”赤发阎罗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李三郎没有作答,赤发阎罗继续说到:“那如果李客杀了你们龙安司上下呢?” 李客知道赤发阎罗指的是昨晚龙安司遇袭之事,这事他拿的真切,于是斩钉截铁地说到:“我相信李大侠的为人,此事绝不是他所为!” “哦?何以见得?”赤发阎罗问到。 李三郎答到:“以李大侠的为人,必定是冤有头、债有主,倘若心中有愤,也只会杀我李某一人,绝不会连累无辜!” 赤发阎罗听罢又是一声怪笑,说到:“你说的话怎么和李客跟我说的一模一样?真有默契!” 李三郎心中一喜,连忙问到:“赤发阎罗见过李大侠?” 赤发阎罗说到:“当然见过!”正说话间,从李三郎身后走入一人,李三郎回头一看,正是那李客。李三郎心中大喜,一把拉住李客说到:“李都尉,原来你在这里?” 李客倒是一声冷笑,说到:“那又如何?刚才你所说之话,我怎知不是一面之词,我如何信你?” 一旁的陈玄礼见状,连忙说到:“李大侠,我们公子的为人你怎可不信?” 李客又冷笑了一下,说到:“信?如果信你,此刻我一家恐怕就在大牢之中了!昨夜你和梁王的对话我可是听得真切!” 李三郎一惊,原来李客那么快的逃走,原是其在外偷听,于是说到:“李大侠,吾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看在神都百姓的份上,还行出手相助!在此吾对天起誓,如有半点对李大侠不利的心思,愿五雷轰顶而死!”说罢,伸出三个手指,欲跪地起誓。 李客见状,一把拉住了他,说到:“不必,我再信你一次,为了神都百姓,我再助你!倘若再有对我家人不利的行为,不用五雷轰顶,你必死于我李客的剑下!” 李三郎见李客同意相助,心中大喜,双手一拱,说到:“喏!” 这时,又传来了赤发阎罗的怪笑声,他拍着手,说到:“多感人的啊!李公子,你是把我忘了吗?我现在算是帮你找到了李客,我的报酬还没谈呢!” 陈玄礼说到:“这也算是你帮忙找到的?” 赤发阎罗一个闪身到了陈玄礼面前,一巴掌打在了陈玄礼脸上,这一切发生太快,导致陈玄礼甚至没有做出反应,就嘴角流血,倒在了地上,赤发阎罗恶狠狠地说到:“无知小儿!不是我,你们恐已经人头放在桌上了,你以为李客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在这里等着杀你们的!” 李三郎、陈玄礼心里大惊,一起望向了李客。李客缓缓地说到:“不错!我知道你们为了寻我,陈无忌一定会建议你们来鬼市,我早一步在此就是等着杀你二人,以解昨日之恨!” 李三郎一听不禁心中后怕,险些现在已经是剑下之鬼了,那陈无忌料想也不是故意加害,只是这李客实在聪明,居然能预想到我二人一定会来此地,但还好其深明大义,明辨是非,于是双手一拱说到:“谢赤发阎罗转圜之情,也谢李大侠深明大义之情,给了在下一个重新证明的机会。” 赤发阎罗笑着说到:“还是你识大体,现在我可以开出我的条件了吧?” 李三郎双手一拱,说到:“但说无妨,只要不违背江湖侠义,不悖逆朝廷,只要是在下能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这两个条件,不仅是说给赤发阎罗听的,更是说给李客听的,李三郎深知李客侠义心重,此刻如此说定能拉近他与李客的距离。 赤发阎罗听罢,向鬼仆招了招手,鬼仆抱进了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赤发阎罗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又喜又爱,于是说到:“这是我儿子!叫康轧荦山。这鬼市不一定能永远存在,我也不愿意让我的儿子永远活在这黑暗的地下世界。我看你有帝王之相,以后我儿子长大了,我让他去投奔你,你只要给他一个好的前程就可。这就是我的条件,不违背江湖侠义,不悖逆朝廷吧?” 李三郎看了看他怀中的小男孩,一脸虎头虎脑的样子,倒是可爱,万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给这个小子找个前程,此事离现在尚远,他没有理由拒绝,于是点头应到:“只要我李三郎日后有所成,必定让此子大富大贵!” 赤发阎罗大喜,说到:“你算是答应了?” 李三郎点头称是。赤发阎罗想了想说到:“口说无凭,你还得有个信物!这样,我看你也二十有余了,你就认这个孩子做个干儿子吧?再帮他取个你们汉人的名字!日后长大了我让他带信物去寻你!” 李三郎听闻一惊,连忙拱手说到:“吾尚未婚配,认子一事是否不妥?” 赤发阎罗面色一怒,说到:“不妥?你是看不起我们吧!我们胡人肯认人为父那是看得起他、尊重他,我赤发阎罗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算给你丢人吧?” 李三郎连忙答到:“并非我不愿,可是。。。好吧,我就认下此子!”说吧,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玉佩,递给了赤发阎罗,并告诉他待小子长大后带此物来寻。 赤发阎罗看了看玉佩,说到:“还缺一个汉人的名字。” 李三郎看了看小子,又想了想说到:“此子我希望他长大以后,保家卫国,安定天下,让天下富足,像大山一样成为依靠,就取名——安禄山!” “安禄山?”赤发阎罗小声重复了一遍,继而大笑道:“好名字!就叫安禄山,你们快去查案吧!我可有言在先,认子归认子!查案归查案,该给的线索我会给,但得交易,不该给的线索,别问,这是规矩!” 李三郎一听,也知道没必要多问什么,于是抱了抱小子,就跟李客、陈玄礼二人一同离开了鬼市! 回去的船上,李三郎向李客问到:“听闻李都尉是杀了人才逃到神都的,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李三郎这个问题有些唐突,但既然要互相深信不疑,那就应该敞开心扉,打消顾虑。李客沉默了一会,说到:“地方县令,横征暴敛,鱼肉乡民,我实在看不过眼就杀之。他的上级为了袒护,打算将我下狱,但一时抓不到我,就秘密派人到碎叶城抓了我的孩子以威胁,孩子的母亲为了保护孩子,也一同甘愿入狱,后来我得知此事,盛怒之下就杀入了衙门,救出了其母子,就这样一家人逃到了神都准备想办法洗脱罪名。” 李三郎想了想说到:“依照《唐律》,是没有功过相抵这种说法的,既然杀人了,就一定要偿命的。”他顿了顿继续说到:“但此事事出有因,待此次查案立功,我一定上奏皇上,赦免你的死罪,从轻处置。” 李客听后默不作声,许久后说到:“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过了许久,船终于到了洛水河边,三人下船后,陈玄礼看了看天色,居然已近酉时,这第三日的太阳都快落山了,而凶徒到底又会在哪呢?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